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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皇妃千千岁全文阅读

作者:洁白的翅     寒门皇妃千千岁txt下载     寒门皇妃千千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别找了

    因为当年的事,皇上对太上皇心存芥蒂,恨他的逼迫,恨他将他软禁在听雨阁,恨他连小蝶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让自己知道……

    所以这几年都几乎不见太上皇,这次本也不想去探望,病了派太医去也就是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那传话的奴才支支吾吾的不肯走,看样子太上皇病的不轻。

    皇上有一瞬间的迟疑,毕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

    或许是该去一趟了。

    有些事情他憋了四年了,一直想要问清楚去不敢问。

    这么久了,也该问清楚了。

    太上皇看到他,似乎很意外,也很高兴,费力的坐起身子,冲他招手,“泰儿,来,到父皇身边来。”

    看皇上站着没动,他又讪讪的放下伸出的手。

    皇上面容冷肃,“身子不适,宣太医看便是,倒不知想要看朕有什么用。”

    话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薄情,可谁让当初太上皇那么狠了?那时又何曾顾忌过他会心痛?

    “这么多年了,你对父皇还是那么恨。”太上皇无声的笑了笑。

    “也没多少年,四年而已。”皇上面无表情。

    “四年……”太上皇念叨着,“听起来是不长,可父皇知道,你的这四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失去爱人的滋味,他也曾尝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知道,你知道你当年为何还要那样做。”

    皇上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淡,语气也是一副疏远寡淡的口吻,似乎,一切,都是平常的事。可是他心口处,早就深深的疼了。

    “父皇……”太上皇试图辩解。

    却被皇上抬手打断,“千万别说小蝶的死跟你没关系,朕已经知道了。”

    “你把朕关在听雨阁,就是故意支开朕吧?小蝶见朕久久不回,自然会去见你,去求你,或许还会替朕向你妥协。朕不知道是你威胁她,还是诱导她,又或是强行迫她,总之是你,是你让她服下了*。”不知道是痛还是恨的缘故,他的面容狰狞,看向太上皇的目光都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气。

    “因为是*,以至于几日后毒才会发作,这样你便能撇清关系了。制那毒药的毒草只有南部边陲才有,恰好虞国公常年镇守南疆,我想那毒药便是他给你的吧?”

    太上皇没有作声,兀自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皇上冷笑,“是你们合伙害死了小蝶,朕说对了,是不是?”

    当年太医亲口说是小蝶是得了急症去的,他虽有所怀疑,可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敢确定是太上皇所为。

    可是当太皇太后病愈发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的时候,最后关头竟是金松拿出一颗丹药救回了太皇太后的命。

    虽然金松理由说的巧妙,可鹤泰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太监终日才宫里边,怎么会有什么灵丹妙药?

    百般追问之下,金松才说实话,说是王妃给他的,不止一颗,给了几瓶呢。交代他若是王爷或太后有恙难医,就拿出来。而交给他药的日子就是出事前两天。

    这举动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即将要出事,而预先做的安排。可小蝶怎么会提前知道两日后她会因疾去世?只有一个原因,她不是突发疾患。

    他开始调查当日之事,用了无数方法才从一个已请辞归乡,事发之日才曾到场的太医口中得知,小蝶的情形看起来不是患疾,而是像服了一种*所致。

    那*所取材的毒草只有丘池以南的边境才有,宫里也没有这种毒药。

    他因看出来了怕惹祸上身,所以不久后便请辞归隐田园了。

    虞国公便是从南疆回来的,这其中的关联鹤泰一想便知。

    只是他或许潜意识里不想承认小蝶是中毒而亡,所以从不曾找太上皇确认此事。

    而今日,他觉得该问了,有些事不是你当它不存在就不存在的。

    或者他希望太上皇能给他另外一个结果,比如那药毒性不烈,小蝶有生还的希望?

    太上皇沉默许久才欢欢开口,“朕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你早些同意……”

    “够了!”他的承认令鹤泰险些崩溃,“别再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你们全为了一己私利,使小蝶成了牺牲品,也令朕成了牺牲品。”

    “父皇没有要牺牲你,父皇将皇位都禅让于你了,怎么会想要牺牲你?父皇做这样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别再说为了朕了,朕恨透了这些话!”鹤泰怒道,“你振振有词的打着为朕的幌子,其实你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一心想让朕登基,不过是为了让朕接手皇位后,能为母妃正名,为母妃追封,这样才能弥补你的亏欠,你的遗憾。”

    “而虞国公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倾天下,为了将女儿嫁入后宫封后得宠,所以你们沆瀣一气,将朕的小蝶害死,你们都打着为朕的旗号,做豺狼虎豹的恶毒事。”

    “泰儿,父皇不是狡辩,是当时,父皇真的不得不这样做。虽然是禅位,可父皇担心皇室宗亲里有人会作梗,拿当年的事情出来诋毁你,所以为你找些忠诚为你的臣子辅佐。”

    “而让虞国公死心塌地的帮你,只能是让他的女儿做皇后,这样他才会觉得值得,没有谁会对谁无条件的忠诚,全是无利不起早。

    “但是有鱼蝶儿在,父皇知道你不会另立皇后,即便你肯,虞国公父女也不会容忍你那样宠爱另一个女人,所以除了那么做,父皇别无他法。”

    “不过你却是出乎了父皇的意料,居然没用虞国公就摆平了所有人,不但没让虞国公壮大,还逐渐消减了他。”

    皇上冷笑,“朕当年之所以答应娶她,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助力,也可以坐稳这个皇位,更不会去靠一个女人的势力来稳固朕的江山。而且,朕就是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父皇。”他突然喊他,“现在你后悔了吗?你后悔过吗?你白白的害死了一条命。”

    太上皇却摇头,“她是你心爱的女人,可她却也是死有余辜。”

    皇上立时眉目一冷,寒意四射,“你说什么?死有余辜?你竟说她死有余辜?”

    太上皇却不惧,平静无比,“既然你都能查到*,那你为何不查你四弟的死?为何不查炎儿能从储青宫失踪到底是谁暗中帮忙?”

    “父皇当年对你说的都是实话,可你不信,说父皇是给她泼脏水,那你为何不查?暗卫早已受你指挥,想知道那些线索,你大可以去问他们。”

    “还是你已经查到了,只是不说?是不能面对?还是不愿接受事实?”

    “她本身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你说她是不是死有余辜?”太上皇紧盯着皇上的眼睛反问,“你说,父皇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你好?”

    “她放走炎儿,杀死璧儿,这样的女人与你共枕你不觉得可怕吗?所以父皇狠心除了她,不只是为你四弟报仇,还是在保护你,否则或许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皇上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神色一阵变幻,眸光复杂而痛苦,他极力平稳了情绪,“即使那些事和她有关,也不是你将她秘密赐死的理由,更不该背着朕。”

    “那你要父皇如何做?交给你处置吗?你位列法曹,执掌律法,但你能狠心杀了她吗?况且父皇对你说起,你总是严辞否定,我想你一定会带她一起逃走吧?父皇不愿意失去你,才替你做主,帮你了结,免得陷你于两难之地。”

    太上皇语重心长,“泰儿,你要明白,长痛不如短痛。而且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够留在你身边呢?她太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或许就将你的命拿去了。”

    “父皇。”鹤泰眼神变得无助,“你觉得是在保护朕,可是她死了,也同样将朕的命一起拿去了啊。

    “朕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一具行尸走肉。”

    她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也要杀他,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什么都不在乎。

    她曾救过他的命,若是要把他的命拿去,就拿去好了。

    见他如此,太上皇也有些许动容,在爱的面前,所有的理由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父皇,朕今日就问你一句,希望你不要再骗朕了,小蝶真的是服了毒吗?那毒有没有解的可能?”这就是他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

    “当年御书房中,父皇亲眼看见她饮下毒酒离开,那毒虽不烈且发作慢,可却无解,在南疆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毒草,因为没有解药可解。”太上皇又缓缓说道,“所以她不可能生还,你就别找了。”说完重新平躺下来,安静的犹如一具木偶。

    鹤泰这些年秘密的在找,太上皇不是没有耳闻。他知道这是徒劳的,却无法开口劝他。

    皇上转身出了屋子,他猛然感觉到风越来越凉,不由裹了裹身上的裘衣。

    天可真冷,能将人的心都冰封。

    他一直想问的,想知道小蝶是不是真的服了毒,那毒有没有解的可能,现在亲口听太上皇说了,可还不如不知道。

    他宁愿他没有开口问过。

    为什么要问,都忍了四年了,为什么要去问呢?

    因为金松的那些话,这几年他都派人在满世界的找她。

    就连与丘池接壤的邻国都没放过,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继位就发兵收复周边小国的原因。

    不过是为了寻找她而已。

第三百四十七章 没有令他信服的证据

    哪怕他不能肯定金松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为了安慰他,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和侥幸,他都想去尽全部的力量,这是他活着的信念和唯一支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现在,太上皇让他别找了!太上皇说小蝶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太上皇说在御书房他亲眼看到小蝶喝了毒酒的……

    为什么要破灭他的希望?为什么!

    难道金松果真是安慰他,拿话骗他的。

    他却当了真,是啊,本不该相信这样的话,不该做这样的梦,不该这么执着,不该陷入到这个谎言里那么深的。

    又不是三岁孩童,他是明鉴万里的当今皇上啊。

    可他多么希望这个谎言是真的。

    哪怕是现在,在太上皇与金松之间,他宁愿选择相信一个奴才。

    什么太上皇,什么太医,他统统都不想去相信。

    四年前他本是心死了,连太医都确认的死亡,众人都目睹的棺椁下葬。纵然他多么不愿意接受事实,心中也不敢存有半点侥幸,有的只是恨!

    后来国事操劳加上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金松对他说,王妃或许没有死。劝他保重身子才能等到王妃回来。

    因为有了希望,他才逐渐好转。

    他问金松所说到底是真是假,明明太医都认定她是服毒而亡的,而且都下葬了,怎么会说她没有死?

    可无论怎么问,金松就是不说内情,只说他也不清楚,是王妃这样告诉他的。

    气的鹤泰将他狠打了一顿,可金松仍然是那句话。

    不过想起她给金松的丹药,若是再顺便交代些话也是可能的。

    他曾想过以鱼家人做诱饵引她现身,但是终究没那么做。

    他不敢拿她的家人做任何试探,而且鱼家二老对鱼蝶儿好的不行,万一怕拖累女儿,再想不开寻了短见什么的。

    若是小蝶真的还活着,也一定恨极了他,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还想过无数种引她出来的招数,比如做个昏君,胡乱杀人,暴政,使得天下民不聊生,小蝶如果还活着一定不允许他这样,一定会现身。

    这些法子都被他自己一次次否决了,他知道她的性情,若是伤了她在乎的人,伤了无辜的人,她就算回来了,对他肯定也不会有爱了。

    所以他只能按捺着发疯的念头,只能痛苦又煎熬的等待着,等着她哪一日自己出现。

    唯一的慰藉就是她当日交给平琏川的那纸留书,他终日带在身边,就像带着她的承诺,信上说过有缘会再见。

    虽然写那封书信的时候,她是准备走,而后来她是离开这个人世。

    这些年他都不敢问,不敢问太上皇那毒药到底有没有解,也从不敢开了她的墓看看棺椁中到底有没有她,可是终究是不敢。

    今儿他问了,太上皇也答了,他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该死还是该再继续等待。

    但金松说过的有希望,他宁愿就抱着那希望,不管是真是假。

    探望过太上皇回宫,他就只唤了金松到殿内。

    皇上却并不说话,金松也只能垂首候着,虽然眉目低垂,可金松发现他竟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在他脸上缓缓掠过,如同一只无声的鹰,在打量着猎物,谁也不知他静默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攻击。

    “金松,朕问你,欺君该当何罪?”他终于开了口。

    金松身子一颤,“其人斩首,九族连诛。”

    “看来你是不惧死。”

    金松惊愕的抬头,虽然有预感皇上叫他进来没好事,也没想到是要诛他九族啊。想想而且思前想后,他近来没惹恼皇上啊。

    便斗胆道,“皇上,奴才不敢欺君,皇上明察。”

    “你骗朕说王妃可能没死,你骗朕抱着希望等了一年又一年,不是欺君是什么?”随着话语出口,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沉落。

    “皇上……”金松看到皇上眼眸里汹涌四散的伤感,顿时于心不忍,可他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没有欺君,他说的是他所知道的,可王妃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奴才求皇上只判奴才的罪,不要诛奴才九族。”

    “你认罪了?你果然是欺君!”修长的轩眉凝着深深的结,似乎承载着散不了的悲痛,而那双深幽的眸,也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现出茫然。

    “皇上……”金松十分担心,可又不知该怎么来安慰,四年了,他一直在皓月斋,看着皇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他对王妃的感情,奴才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王妃的死讯,对他是多么大的打击,又是多么残忍!

    他死不足惜,可是看着皇上每日如此,做奴才的也心疼。

    “庆俞,拟旨。”皇上冷漠的吩咐。

    金松这个胆大的奴才,竟然敢骗他,竟然真的敢骗他!

    庆俞有些为难,一边假装去寻笔墨,一边冲金松使劲使眼色。

    金松这才回过神来,请求饶恕,“皇上,奴才并不是存心要欺君,当年看着皇上一病不起,奴才这才说谎安慰,害的皇上盼了一日有一日。可奴才说的也有实话,就是王妃她可能真的没死,只是结果奴才也不知道,皇上若罚请罚奴才一人。”

    金松说的声泪俱下,字字似发自肺腑。

    “不想诛九族可以,你说,你是怎么知道小蝶可能没死?”

    当年皇上也是这般问他,他宁死没说,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可瞒的了,因为如今已过去几年,若王妃活着,应该也已安全了。

    “是从王妃交给奴才丹药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领悟出来的,只可惜当时奴才只感觉王妃说的话奇怪,并没能领会其意思。”

    “都说了什么?”皇上面露焦急,无比迫切的想知道。

    金松沉思了一下才道,“是在王妃出事前一晚,当时王妃把奴才叫到房里,将几瓶丹药交到奴才的手里,告诉奴才其用途用法,还叮嘱奴才好好保管,还多次告诫不能让旁人知晓。”

    “还特意指着其中一瓶说这药神妙无比,将死之人服了都能续命,只可惜她还没有能制出这药的本事。说若有机会她要好好研读医书,做个女郎中。”

    “奴才问王妃为何不自己保管,她说她有更重要的事。”

    “后来她又从奴才手中拿过一瓶去打开,取出一粒用帕子包了放在枕下。说这一瓶是解毒的丹药,奴才问为何放一粒在枕下,王妃说她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中毒了,醒来就再也睡不好了,放一粒药稳稳心神,兴许就能睡得好了。”

    “王妃还跟奴才说,懂药术真是好,在别人身上必死无疑的事儿,在医者身上或许就有办法脱困,后来王妃嘱咐奴才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否则会掉脑袋的,还会连累她……”

    “后来王妃出了事儿,整理床褥时,奴才鬼使神差的看了枕头下边,只剩了帕子,里头的药丸不翼而飞。”

    “可太医诊断是突发疾患,奴才又亲眼见着宫人将王妃抬进的棺椁之中,还按妃礼下葬了,便没多想。但是后来皇上命奴才查所有请辞的太医,奴才再笨也明白了,皇上分明是怀疑王妃不是死于疾患,再后来那太医说王妃是死于中毒……”

    “奴才这才将事情联系起来,这回怎么想怎么觉得王妃说的话是别有深意,像是在刻意在告诉奴才些什么,还有那不翼而飞的解毒丹药,奴才就怀疑王妃可能早知道会有人拿毒害她,或者当时是已经服了毒药了,只是还未毒发,所以王妃便想好了要解毒,才留下一粒丹药,还特意当着奴才的面留,不就是在暗示奴才,她不会死吗?”

    “可是王妃交代过奴才,她说的那些话让奴才烂在肚子里,奴才便没敢说出来,奴才倒不是怕自己掉脑袋,是怕真的像王妃所说的那样会连累她。”

    “后来皇上忧思成病,奴才着急之下,才对皇上说王妃可能没死这样的话来,奴才真的不是有意要欺君的,只是想给皇上您一个念想。万一,万一王妃真的还活着,皇上若是有个差池,王妃她也会像皇上您一样难过的。”

    庆俞早悄摸的溜回了皇上身边,此时插言道,“皇上,若真是如此,还真的像有蹊跷,金松想的不错,连奴才听着都觉得像是王妃在偷偷告诉咱们,她不会轻易死的。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假装如此,才好绝了害她之人的心思。”

    “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皇上深幽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庆俞,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挪开,声音有些暗沉,“服用解毒药解毒?即便她是这么打算的,即使她在毒发之时吃了解药,可你们都目睹了她被装进棺椁,那棺椁后来被下葬深埋……你觉得可能吗?她可能生还?”

    “这……”庆俞有些失落,沉吟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或许下葬的是副空棺?”

    皇上心中一动,可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空棺?她入棺是你们亲眼所见,之后一直有人守灵,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脱身出来?即便能出来,又如何能出得宫去?”

    三人都沉默,是啊,都是他们亲眼所见,难不成都瞎了。

    皇上心中比谁都更倾向于相信金松的推断,可是却没有令他信服的证据。

    “平原侯,一定是平原侯。”金松突然叫起来。

    皇上眉头一皱,“关平原侯什么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欺君就欺君吧

    金松显然很激动,连嗓门也高了,“皇上,平原侯曾来过灵堂吊唁,还带着三公子平琏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皇上皱眉,“这能说明什么?”

    平琏川与小蝶是朋友,来也正常。

    “可当时三公子说想单独跟王妃说说话,奴才知道他与王妃是至友,加上平原侯也在,奴才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而且加上皇上您当时被关在听雨阁,奴才也不希望王妃孤零零的没人送,有朋友送行固然是好,所以就带人退到了门外。”

    “可是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平原侯在里头呼喊了一声川儿,然后抱着三公子就冲出来了,临走时说三公子悲痛过度昏死过去了。”

    庆俞此时脸上也放出光彩,“对,没错,那个时候确实奴才们都没在跟前,会不会是平原侯暗中帮了王妃呢?”

    “可你们也说了,他们没多大一会儿就走了。”皇上疑惑。

    金松答道,“是没多大一会儿,可如果是从棺椁中救出一个人来也用不了什么时间。”

    “而且现在想来,当时三公子被平原侯抱走的时候头发披散在脸上,他又走的急,奴才们也没看清,也许……也许不是三公子。”他继续做着大胆的猜测。

    “那平琏川呢?若是平原侯带走的是小蝶,那平琏川怎么离开?若是他留下了,那为何你们进屋没看到他?总不至于他代替小蝶去下葬吧,他如今可是朕的谋臣,好生生的活着。”皇上觉得金松说的简直匪夷所思。

    金松顿时被皇上问住。

    庆俞却接口道,“他应该是没有离开,也没有代替王妃进入棺椁,而是藏起来了。”

    “藏起来?”皇上与金松同时问道。

    “对,藏起来,”庆俞笃定,遂看向金松,“金松,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来后的第二天就是王妃下葬的日子,当时平琏川又来了,但当时大家都在忙碌,谁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金松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三公子前一天就没走,而是躲在殿里的某一处,第二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出来,别人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刚进来的。”

    庆俞点头,“没错。因大殿里设了灵堂,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所以除了外间,里头压根没人进去,奴才也不敢随意进入,所以他藏身殿内并未有人察觉。”

    “平原侯,平琏川……”皇上眯了龙目,继而站起身,“摆驾,平原侯府!”

    他眉宇间的伤痛渐渐散去,极力抑制着心头的激动和狂喜。

    若真如推断的那样,那他的小蝶就还有可能真的活着,此刻,他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侯府,问一个清楚。

    庆俞和金松看到皇上眸中重现的光彩,自然是跟着高兴,若王妃还活着,真是天大的好事,他们的万岁爷也不必如此苦的活着了。

    ……

    从侯府回宫,皇上一改常态,连步伐都带着温暖优雅。因为果然如金松所料,小蝶就是被他们偷梁换柱带出去了。

    小蝶真的没有死!对皇上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现在就连冷风吹在身上都让他觉得暖洋洋的。

    “你们说,朕是不是应该把平原侯和平琏川抓进大牢?”他突然问道。

    金松垂首不语。

    庆俞大着胆子道,“皇上,将他们抓进大牢不太好吧……虽然他们欺君罔上的瞒了您几年,可毕竟是他们救了王妃……”求情的话说了一半,他又突然转了话锋,“不过这救人与欺君,说起来还是欺君的罪更大一点。”

    皇上一挑眉,“谁说的?”他眉眼温柔的像个孩子,“两者相较而言,自然是小蝶更为重要,只要小蝶无恙,欺君就欺君吧。”

    庆俞忍着笑,“皇上的意思是功过相抵了?”

    皇上哼了一声,“朕是那种没肚量的人吗?”

    下一刻,他又愁眉苦脸,“可是不治他们的罪,拿什么引小蝶出来?”

    金松与庆俞对视一眼,这才明白,原来皇上根本无心治平原侯的罪,而是想以他们做诱饵引王妃出来而已。

    真亏他想的出来,将救命恩人收监,只要王妃听说了消息,怎么也会出面的。只是恐怕出面了以后就没皇上的好果子吃了。

    王妃的胡搅蛮缠,皇上对她的纵容宠溺,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或许皇上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吧?

    自从平家父子口中得知实情以后,皇上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充满了神采,连表情都丰富了。

    做为奴才,他们是由衷的替皇上高兴,自然也积极的帮忙想法子。

    只是一连几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有效的办法。

    皇上像魔怔了似的,一天问无数遍,“小蝶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否则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即便是不见朕,总该想见她的爹娘啊?”

    他没办法不担心,即便是如平原侯所说的那样,担心有人继续对她不利,所以平原侯府也不愿意呆,执意要离开,那他登基了以后,怎么也该回来了。

    这四年,她也没有与平琏川联系过,等于渺无音讯。

    “皇上,王妃她会回来的,王妃年少贪玩,兴许是玩高兴了,乐不思蜀了,等玩够了就回来了。”他每问一遍,金松都不厌其烦这样对他说一次。

    金松这话不过是安慰,可皇上倒是相信的很,郑重其事的点头,“嗯,这小东西就是贪玩,从前不就总缠着朕要出宫玩?可是去哪儿也应该捎个信回来,让朕放心才是。小东西太狠心了。”

    他边说边摇头,打开奏折看着发呆。

    看着皇上这状态,金松和庆俞都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样下去都要疯魔了。

    庆俞突然灵机一动,低声道,“皇上,奴才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皇上眼皮都没抬,“这几日你都想了几十个办法了,没一个能使的。”

    庆俞被噎了回来,却不气馁,“皇上,这个法子或许有用呢?”

    “那还等什么,快说啊。行不行的皇上自有定夺。”金松心急的催促。

    庆俞白了他一眼,真想斥他一句皇上不急太监急,一想自己也是个太监,这才作罢。

    俯下身凑近了些向皇上献计,“皇上,既然王妃在乎的人都不能动,不如就拿您自个儿做诱饵。”

    “放肆!”皇上愠怒。

    金松也帮腔,“就是,太大胆了你。”

    “怎么了啊?”庆俞一头雾水,难道不该拿皇上做诱饵?但这不是为了引王妃出来吗。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金松瞄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转过脸来半斥责半提醒的对庆俞道,“我看你是这几日想法子脑袋想糊涂了,什么叫王妃在乎的人都不能动,就拿皇上做诱饵?皇上难道就不是王妃在乎的了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啊……”回过味来的庆俞叫苦不迭。

    “我看你这次想的也是个馊主意,还是别说了。”金松打断他。

    皇上这个小心眼的醋坛子,最是在意王妃对他的态度,竟敢说王妃不在乎他,此时没掀桌子,只是瞪瞪眼睛,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皇上,奴才还没说完呢,方才奴才没表达清楚。”庆俞赔着笑,“奴才的意思是既然王妃的家人、恩人都不能动,那就拿皇上自个儿做文章,这样一来,王妃就算看在皇上这一份心思的面上,也不忍生您的气的。”

    末了,他还不忘解释,“所以,奴才的意思绝不是说王妃不在乎皇上,相反,皇上更是王妃在乎的人,否则,怎么能做诱饵呢?”

    皇上脸色缓了缓,“怎么做文章?”

    庆俞笑笑地吐出几个字来,“苦肉计!”

    “不行啊,”金松拦道,“你这是还要伤皇上怎么着?跟你说啊,不行!皇上的龙体可不能开玩笑。”

    “做戏嘛,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庆俞似发了火,“我说金子,你怎么老跟我做对?这几天我想什么主意你都说不行。”

    “我不是跟你做对,我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皇上。而且你自己想想,你这几天出的主意有一个好的吗?要是有好的,皇上能不采纳?”金松忽然又挤出一脸笑,“不然你这什么苦肉计用我身上好了,我保证听你的,别打皇上的主意了。”

    “你保证听我的,你听我的也没用啊,还苦肉计,苦肉计用在你身上也不苦了,王妃在乎你吗?就是把你杀了,王妃也不见得会现身啊。”庆俞一个劲儿摇头。

    “嗳,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啊,王妃可是最体恤奴才的,保不齐呢?”

    “你可拉倒吧,还保不齐,太高估自己了……”

    皇上沉着张脸站起身,“别吵吵了,还嫌朕不够烦。”说完踏着虎步走了,出去透透气去。

    这两个奴才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从前在皓月斋,各司其职,见面客客气气的,相处的倒还和平。

    从小蝶不在了以后,金松没了差事,皇上见他还算懂事,也因一直服侍小蝶,爱屋及乌便将他调到身边听用。

    可慢慢的这两个人就开始斗嘴,整个的一对冤家似的。

    好在不用劝,斗完了以后,不用半天功夫就像没那事似的了,还乐在其中。

    不知道是他们太无趣了拿斗嘴当乐子,还是想给皇上找点乐子看。

    皇上甩袖而去,这俩人立马停了嘴仗,急匆匆的追出去。

    “分出个胜负了?”看见他们两个,皇上没好气的问。

    “奴才不跟他一般见识。”庆俞将脸扭向一边,看都不愿看金松一眼。

第三百四十九章 寻医皇榜

    “都多大岁数了,跟个老小孩似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皇上念叨了一句,边向皓月斋走,边顺口问道,“太上皇的病可好些了?”

    前几日他去行宫见太上皇时,带去的太医诊断是寒气入体,只是拖的日子久了,没什么大事,调养调养便能好的。

    “回皇上,奴才今儿早上还碰到李太医了,说是还没见好。”

    皇上微微叹了一声,没再作声,庆俞也不敢再多说。

    “就按你说的,依计行事吧。”皇上突然停下脚步,吩咐道。

    庆俞愣了好大会儿,才明白过来,皇上说的是苦肉计。

    ……

    外面的世界寒冬腊月,而遮云山的那片秘密山谷中,却依然如春。

    这儿不分四季,永远都是微风拂面,花儿满地,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是个避世的绝佳之地。

    那条清澈的溪流似不知疲倦,永远在缓缓流动,临水而栽的柳树垂着青翠纤细的枝条,偶尔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婀娜的少女在执镜自照。

    木屋前的那株不知名的老树开着密密匝匝的鹅黄色花朵,每一个枝杈都那么热闹。

    一个女子正坐在树下分拣药材,她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容颜却堪称绝色,樱唇如花,不颊似粉霞。长发连发髻都未挽,只简单的束在脑后,很是随意自然。

    头上更无金钗玉饰,只簪了一朵刚开的粉色芙蓉,极为婉秀俏丽!

    待一堆药材分拣完,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看看时辰已到了午饭时分,女子便进了灶房准备饭食。

    做好了都摆在树下的石桌上,女子才冲屋里喊,“师傅,用饭了。”

    “就来。”一个醇厚的男声应道。

    紧接着从木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来,看样子不过中年而已。

    男人到了桌前,弯腰嗅了嗅,脸上露出微笑,“真香!只有小蝶才能炖出这么香的鱼汤来,为师真是好运,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师傅,别贫嘴了,快吃吧。”女子不以为意,就厨艺而言,师傅夸的太多了。

    可是每次听到别人叫她小蝶,仍是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小蝶,曾有一个人也总是如此叫她!

    鱼蝶儿,这个名字她也早已刻意不去想了,可是无论说过多少次,制止过多少次,师傅总是像得了健忘症,还是称呼她小蝶。

    “小蝶,你怎么吃这么少,又没胃口?”男人还在大快朵颐,就见鱼蝶儿放下了筷子,不由问道。

    鱼蝶儿一副无奈的样子看他,“师傅,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小蝶,就叫我徒弟好了。”

    男人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解释,“为师叫你的名字不正是在帮你吗?什么时候你不在意为师怎么叫你了,才是真的淡忘了从前。忘记不是靠不去想,不去听,而是即便想了、听了,心却不会起一丝涟漪。”

    “好吧,随你。”鱼蝶儿认输的垮下肩膀,她知道若是不服,一定会招来师傅一大堆的唠叨,这个老人家太不好惹。

    男人重新拿起筷子,将碗碟里都吃了个干净,然后放下碗筷,一副大爷支使小丫鬟的神情,

    “去,把碗洗了,然后咱们出山。”

    鱼蝶儿端起碗正要走开,又停住,“出山?咱们?”

    “是啊,你也该出去了,也不怕闷出毛病。”男人理所当然的答道。

    “要去你去,我不想出去。”鱼蝶儿蹙眉。

    “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出去,就在这山谷里?”

    “有什么不可以,这山谷很好啊,住一辈子都不腻。”

    “唉!”男人叹息,什么也不再说,回了木屋。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会看不透这个小丫头,她明明有许多牵挂,许多放不下,却就是这么执拗,也不知是为何,她又从不肯说。

    所以做为她的师傅,他也不知道她是在逃避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不要他叫她的名字。

    鱼蝶儿跟进木屋里,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师傅。”

    做了他四年徒弟,她又怎会摸不清他的脾气,他若是张牙舞爪,啰里八嗦,那都是正常的,可若是默不作声,那就是不高兴了。

    反正这个师傅脾气古怪,若是不高兴了,能几天不搭理人。

    看他不反应,鱼蝶儿又道,“师傅,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顶撞你。”

    她其实是怕出去被人认出来而已,那一次被劫持,鹤泰找人闹的个满城风雨,或许有人如今还认得她,万一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师傅不是生你的气,而是不知道怎么帮你。你聪慧伶俐,这几年苦研医术,大有长进,一直呆在这儿也是一种埋没。”

    “而且,你不是经常说希望走遍天下行医救人吗?但是为什么一提出山你又不愿意?是有什么事儿不能告诉师傅?”

    “师傅,”她低下头,“我其实是死里逃生,我在外面的身份是已经不在人世的了,所以我怕被人认出来。”

    “原来如此。”男人沉吟了会儿,“这又不难办,师傅给你化个妆不就行了。”

    本来鱼蝶儿还不明白他说的,待妆化好了,对镜子一看这才笑了,镜子里还真的看不出她的本来模样了。

    “师傅,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呢?简直像易容术一样。”

    本性难移,她的玩心还是未改,出了山一到集市上就高兴的要飞起来一样走在前头,她那师傅都要惊呆,这还是那个安静性子、少言寡语的徒弟吗?太判若两人了。

    走到一处街角,围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看什么,鱼蝶儿好热闹,也挤了进去。

    原来是墙上贴了告示,众人都在这儿看呢。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就想挤出来,可是眼睛随意一瞄那内容,心就不受控制地一颤。

    皇上伤病缠身——寻天下名医——

    那几个字像针刺进心里,尖锐的疼。

    师傅偶尔出山,曾跟她提起过晋阳王登基,已是当今皇上。

    鹤泰竟伤病缠身到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要贴告示寻医的地步了吗?

    怎么可能呢?他那样强悍的体魄,怎么会这样呢?

    可面前这黄纸书写的告示,还盖了玉玺,实属朝廷发布的悬赏令,若不是他真的有事,怎会发布这样的皇榜出来,这可是要惊动天下的啊。

    围观的人群中有询问的,也有滔滔不绝议论的,还有不识字的让人帮着念告示的,人声鼎沸。

    她拉住身旁的一位老者问道,“皇上得了什么病?太医都没办法吗?”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你没听说?”

    鱼蝶儿摇摇头。

    那老者便道,“那你肯定是外乡的,若是城里的早知道了,都传遍了。前些天平原侯过寿,皇上亲自到府贺寿,谁知道侯府竟混进了刺客去,将皇上刺伤了,伤的挺重的,出来的时候有人目睹了,说血将龙袍都染红了,加上这大冷天的,恐怕是回去又生了病,听说数日都没上朝了,这又伤又病的,唉!”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一副不容乐观的神态说明了一切。

    “皇上不是武功很高吗?怎么会被刺客刺伤呢?”鱼蝶儿喃喃的问。

    “我想可能是没防备吧,侯爷寿诞,谁能想到有刺客呢?”老者猜测道。

    旁边一人插嘴道,“听说是喝醉了,出来的时候很大的酒气,否则怎会有刺客能伤的了皇上,太医太无能了,真希望有神医快点揭了告示,将皇上医好。”

    “是啊,这么好的皇上可不能有事啊,这么好的太平盛世……”

    “我要去庙里烧香,祈求老天爷保佑皇上平安度过。”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远。

    鱼蝶儿挤出人群时,正碰到师傅在人群外寻她。

    “你这丫头,一转眼就不见人了,让出来不出来,这一出来跟放虎归山似的,拽都拽不住,嗳,那些人在看什么呢?”

    “师傅,我有点事,去去就回,咱们山谷见。”鱼蝶儿一脸焦急,说完便飞奔而去,丝毫不管师傅在后头喊她。

    “这孩子,怎么跟失了魂魄似的。”

    一路跑到宫门口,可守卫愣是不让她进,是啊,这可是皇宫,怎是闲杂人等能进的呢?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看皇上。”她急的大喊。

    “见皇上?”一个守卫翻着眼睛看她,“你脑子没问题吧?皇上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皇上不是伤病在身,要寻医问药吗?”

    “是啊。”

    鱼蝶儿忙道,“我就是啊,我会治病,你们让我进去给皇上看病。”

    “你?”

    “嗯。”她忙不停点头。

    守卫却不再理她了,当她在说疯话。

    她进不去,又舍不得离去,站在宫门前咬着唇忍着要流出的眼泪。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的情形,伤到什么程度,又病到什么程度。

    纵使她医术多么精进,都无能为力,被一道宫门生生的隔断。

    从前,她恨这宫门,将她阻隔在内,如今,她恨这宫门,将她阻隔在外。

    多么讽刺!

    山谷里暖和,不知外头气候,虽然已有准备,比往日穿的多了,可在这冰冻的天气里,明显还是少了,如今被一股股苍凉的风吹着,只凉到心头。

    有一个守卫终归是不忍,好心提醒,“你当真要给皇上医病,就要将那告示揭了拿来。”

    “是吗?拿了告示来就能让我进去?”鱼蝶儿捕捉到希望,一脸欣喜。

    守卫点头,又道,“不过那是皇榜,若是揭了却没本事治好皇上,可是要杀头的。”

    他一提醒,鱼蝶儿才想起来,方才应该揭了那皇榜再来的,只是当时,哪想的起那么多。

第三百五十章 药箱都不带,瞧什么病

    “好,我这就去拿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不怕杀头,本来几年前就差点死去的人了,还怕什么死?况且,她有信心能治好他。

    一转身却迎面撞上一张纸,她一愣,这不就是方才看的那张告示吗?

    告示上方缓缓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来,“徒弟,找到了升官发财的门路,也不等等为师。”

    守卫领着师徒二人去宫里的路上,鱼蝶儿不断地告诫着师傅,此刻起,不准叫她的名字,不准说她的身世,不准……

    “好了好了,师傅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从现在起,我嘴巴闭上好吧。”男人不耐烦道。

    “谁让你要跟来。”鱼蝶儿更不耐烦,让他在宫门外等又不肯,带着他总觉得肯定会穿帮。

    “你以为我想跟?我是怕你学艺不精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把为师也给连累了。”男人气哼哼的,“我倒是小看了你的胆子,你要施展医术师傅不反对,可是,”他压低了声,“可是你也不能头一个就拿皇帝出手啊,万一有个闪失,你小命还要不要?”

    鱼蝶儿不想解释,给他使了个眼色,“师傅,快别说了,让人听见了,现在就把我们拉出去砍了,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果真闭了嘴,反正有他这个师傅在,她捅出什么篓子来都不怕,皇帝也是人,他还能治不好?

    只是感觉这丫头变得怪怪的,这么热心的要替皇上治病,她也不是图钱财富贵的人啊。

    皓月斋里,金松正嘟囔着,“这苦肉计都使了,可这么多天王妃也没现身啊。”

    庆俞站在廊下慢悠悠的喂鸟,头也不回的答道,“急什么?或许王妃呆的地方消息不灵通,又没上街,所以还不知道消息呢。”

    嘴里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只是故作镇定罢了。

    “要是没用,皇上肯定饶不了你,就算皇上饶你,太皇太后也饶不了你。”

    庆俞这才转身,“金松,若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你可得替我作证,我说的是苦肉计是作戏,演个过场就行了,谁知道皇上他,他来真的。”

    “还不是为了逼真,”金松伸出指头朝着紧闭的殿门一指,“为了引王妃出来,那位什么干不出来?”

    现在可倒好,真给弄榻上躺着了。

    看着紧闭的殿门,庆俞也没心思喂鸟了,鸟食一丢,就地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金松也是真担心,斗嘴归斗嘴,图个乐子,若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他肯定会作证,可是太皇太后得听他的啊。

    一个奴才能有什么面子?唉!

    若是王妃回来,皇上兴许一高兴就不计较了,若是没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将气都借机撒到庆俞这馊主意上去。

    莫说王妃没来,就连个别人也没来,也是,这可是给皇上看病,一般人谁敢来?弄不好脑袋搬家,谁没事来凑这个热闹?

    可是好歹来个人,也显示一下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啊。

    两个人正并排坐在门前愁眉不展,突然一个小太监噔噔噔从院门口直跑过来,口中喊道,“总管大人,有人揭皇榜了,有人揭皇榜了。”

    “哪儿呢?男的女的?”庆俞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着急的问。

    “一男一女,宫门守卫已经带进来了,在门口候着呢。”小太监回道。

    一男一女,庆俞与金松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怎么还冒出来个男的?不过有女的就好。

    “等着。”庆俞回身推开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向皇上禀报去了。

    出来后,他清了清嗓子,“宣。”

    师徒两人一进入院子,庆俞与金松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待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他们脸上便现出失落之色,心中更是失望。

    那女子的个头身形倒是与王妃有些相似,可是脸完全不是啊。

    真是个来凑热闹的。

    “你们两个是谁会瞧病?”金松站在殿门前,问道。

    鱼蝶儿悄悄推了师傅一把,男人便被动的向前走了一步,他不禁回头嗔了她一眼,明明是她要揭皇榜,要给人看病,临了临了却让他去当出头鸟。

    可又无可奈何,谁叫她是他徒弟呢?这干了半截的事儿她要撒手,只能由他来接手。

    金松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阵,这男人虽然不年少,可看着也不怎么老,中年上下的年纪还颇有几分倜傥风姿,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不会是个游手好闲的落魄老公子哥,来这儿骗吃骗喝的吧?

    便不悦的问,“连个药箱都不带,你瞧得哪门子的病?”

    男人扯唇一笑,“药箱?没必要,待我看了若能医,一颗药便能药到病除,何须什么药箱。”

    金松皱眉,“好大的口气!”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男人似乎很有自信。

    金松一想也是,再胆大的骗子也没有敢跑到皇宫里骗的吧?

    “洒家可是好心提醒你,若是口出狂言可是会脑袋不保。”

    男人却不领情,“多谢公公,我的脑袋可是牢的很。”

    话已至此,金松也不多言,率先进了殿,男人跟在其后。

    鱼蝶儿有些迟疑,不知要不要进去。

    先前的火急火燎,所有的一切都不顾,可到了这当口,他就在里面,可她却顾虑重重了。

    “姑娘,你不进去?”庆俞紧盯着她的脸问道。

    鱼蝶儿被他看的不自在,冲他点了下头便进了殿,更像是逃进了殿,因为她不敢开口,怕声音会露馅。

    宫女端着银盆已在外间等候,盆中有热水,师傅此时已净好了手。

    “皇上有伤不便移动,就去榻前看吧。”金松说了一句,引领在前。

    鱼蝶儿跟在师傅后面也到了龙榻边。

    帐幔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

    “皇上。”金松轻轻唤了一声,“揭皇榜的人带进来了。”接着他冲着站的笔直的两师徒轻喝道,“还不拜见皇上?”

    男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参拜了,鱼蝶儿也跟着行了跪礼。

    “平身吧。”隔着纱帐传来皇上的声音。

    鱼蝶儿有片刻的恍神,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润好听。

    这间寝殿他竟然还住着,如今他可是皇上了啊!后宫多少奢华的大殿供他选择,可他却还屈居于这座小小的皓月斋。

    甚至就连这床榻都还是当初那一张。

    金松走近两步,伸手将帐子撩起挂在侧边的金钩上,露出了榻上的人来,鱼蝶儿想看看他,不由得伸长了脖子。

    皇上静静地躺在榻上,面容依然清冷俊美,多看几眼能叫人恍神儿。

    “就请神医为皇上瞧瞧吧。”金松违心的称男人为神医,其实此人有几斤几两,金松可是一点不知道,所以只说让他瞧瞧,并不说让他诊治,先看是否能瞧出个眉目再说。

    又不放心的叮嘱,“轻着些手脚,这可是龙体。”

    若碰坏了、碰疼了都不是那么好担待的,砍头都是轻的。

    男人未理会金松,对皇上道,“草民冒犯了。”然后伸手将皇上前胸的衣襟掀开。

    赫然一道伤疤呈现在眼前。

    鱼蝶儿眼中弥漫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纤手不自觉的紧紧相握。

    “伤口虽不致命,可却愈合的不好,奇怪!”男人只看了一眼便抬头,疑惑的看向金松,“宫里应该不缺上好的金疮药吧?”

    金松没吱声,总不能说是皇上想让自己看起来严重一些,拒绝用金疮药吧?演戏能演到这个份上,他也是服了!

    男人皱了皱眉,他本以为皇上是多么病入膏肓,如今看来虽然真的有伤,而且还似乎患了风寒多日,但并不要命,宫里的太医应该能应对啊,除非太医院养的一群草包!

    可为什么会发皇榜求医?

    一时间,他反倒拿不定主意,是用药还是不用药?难不成皇上还有别的毛病,他没看出来?

    便又把了个脉,也没什么别的异常。

    倒是鱼蝶儿沉不住气了,看着鹤泰胸前未愈合的伤口,还隐隐泛着血丝,可师傅却不着手医治,不知道在踌躇什么,便往前凑凑,小声道,“师傅,您不是带的有治外伤的药吗?”

    她希望师傅快点给皇上用上,那药效奇佳,她可是一清二楚。

    皇上从看见给他瞧病的是个男人,脸色便已暗沉,想着待会怎么训斥那两个不会办事的奴才一顿。

    方才庆俞禀报时说一男一女,他还抱着点希望,否则才不会宣他们入内。

    谁知道女的不会瞧病,而且胆子还小,一直藏在男人身后,最主要的一点是看样貌根本不是小蝶。

    如今听那女子与那男人说话,叫他师傅,合着还是师徒。

    但是女子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是隐约间听着倒是顺耳,鹤泰不由得心情好了点,开口道,“朕喜爱练剑,所以伤口愈合缓慢,你们既敢揭皇榜入宫,可有什么灵丹妙药?”

    鱼蝶儿一听急了,“练剑?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练剑?像这种外伤要静养才是,不仅不能练剑,动作都不能大了、猛了。难道太医都不跟你讲的吗?”

    她噼里啪啦说完才感觉到气氛不对,环顾左右,金松和庆俞都膛目结舌地望着她。

    鱼蝶儿下意识捂住了嘴,真是嘴欠啊!容貌可以化妆,可声音却不能更改。

    可是已经晚了,皇上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顿时变得情意浓浓,看着她的目光似胶着一般,口中痴痴的唤道,“小蝶,是你吗?是你回来了?”

    说着也不管身上有伤,抬腿下了榻,长臂一深便将她搂了过来,四年了,本以为阴阳相隔,想不到却还能再次拥她入怀。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切如故

    鱼蝶儿惊慌失措,伸手猛力一推,“皇上,民女不是什么小蝶,你认错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身子一僵,闷哼一声,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鱼蝶儿这才发现她那奋力的一推正按在他的伤口上,连忙收回手,他却趁势又贴了过来,揽的更紧。

    “不,朕没有认错,你的声音朕不会听错。”他无比坚定。

    回过神来的金松向前移了一步,“皇上,您看清了,这位姑娘她不是王妃。”虽然他也觉得此女与王妃的声音极其相似,可是面貌完全不同,怎会是同一人?

    皇上许是思念过度,恍惚间看花了眼。

    男人也立刻拉下了脸,那可是他的徒弟,师傅见徒弟有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看徒弟被皇上抱住,即便是面对皇上他也毫不畏惧。

    登时喝道,“放开她!虽然我等是草民,可也不容亵渎!都道当今圣上是明君,难不成如今却要欺凌百姓不成?”

    皇上转眸看向怒容满面的男人,回道,“她不是草民,朕不会亵渎她,更不会欺凌她,因为,她是朕的女人!”

    他未含丝毫怒火,就连眼神都不带一点凌厉,更像是郑重认真地解释,正因如此,男人反倒没了脾气。

    联想起小蝶看到告示上说皇上病重寻医,便马上失了魂似的往宫里跑,或许,皇上说的是真的?

    可是,她上了易容的妆,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皇上凭什么如此断定她的身份,就因为她方才说话?也太不可思议了。

    鱼蝶儿见师傅沉思不语,便向他求救,“师傅,你别听他的,谁是他的女人啊,我根本就是第一次见他。”

    师傅是她唯一的希望,虽然这是皇宫,不知道师傅能不能救她,姑且试一试。

    听她这么喊,鹤泰反倒笑了,看着她问道,“是吗?你第一次见朕?”然后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朕登基后,你确实是第一次见。”

    “你别以为你是皇上就可以强词夺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什么人,你快放了我。”鱼蝶儿皱眉。

    他低沉了声,“小蝶,为什么装不认得朕?你是瞒不过朕的眼睛的,就看你,就连蹙眉的样子都没有变。”

    鱼蝶儿迅速别过脸,躲避着他的目光。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口中喊道,“给朕拿湿帕子来。”

    宫人不知道皇上此举何意,但还是快速的将帕子拿来了。

    他接过来,顺手便往她脸上抹去。

    鱼蝶儿这才明白他的意图,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挡,况且在他的禁锢下,她又如何抵挡?

    妆容被毁,瞬间便露出了她的本来样貌。

    皇上定定的望着她,眼睛片刻都不舍得移开。

    一旁的奴才都惊愕的睁大了眼,庆俞与金松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王妃?真的是王妃!”

    “王妃,王妃竟然乔装打扮了?”

    金松一见果真是鱼蝶儿,顿时鼻子一酸,背过身去了。

    “现在还说朕认错了吗?还说不认识朕,第一次见朕吗?”皇上俯身凝视着她的容颜,眸中绽出难掩的喜色和暖意。

    因为样貌有异,所以一开始他确实没留意她,可当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他就无比笃定,她就是小蝶。

    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能带给他同样的感觉,也没有任何人会用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还有她的神态,就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从生死之时的邂逅,她拼尽全力救他,到宣仪殿上遇凶狠夺命的刺客,她为救他而身受重伤,那情窦初开的念想,那感同身受的疼痛,她的一切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在他心里都与众不同,都如同烙印,他又怎会分辨不清?

    “王妃?”男人一脸的莫名奇妙,“小蝶,你真的与皇上?你怎么没跟师傅提起过?”她竟然真是王妃,他怎么也没想到。

    庆俞靠近他,“神医,你想知道?走走,出去,我跟你说。”便连拉带扯的将他给拽出去了,顺便一个眼神,宫人便都识趣的退出了大殿。

    鱼蝶儿垂首沉默,心中五味陈杂,一张帕子让她现了原形,还能怎么狡辩?

    闲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出奇的安静,静的彼此都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皇上紧紧的拥着她,就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小蝶,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若是朕知道那日一别,竟是如此的险恶,朕断然不会去找他,朕会立刻带你走,什么都不管不想,只带你离开这儿,离开这儿……”他的语气是那样落寞,带着哀伤与苦涩。

    没人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悔恨!自以为能改变父皇的心意,谁知道却入了一个圈套,差点,就要永远的失去她。

    如今,这日日夜夜在他心头萦绕的容颜,就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他面前。

    其实他一直在强力抑制着心里的激动,生怕这会是一场梦。

    鱼蝶儿故作满不在乎,“世事总是出其不意,难以预料,谁又能想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其实她想起当日服毒之事,心底是悲凉的,可这也怨不得他,她相信他是一无所知的,而不是如他父皇所说的那样。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权势弄人吧!

    她突然发现鹤泰的薄唇似失去血色般泛白,遂与他拉开距离,不由大惊失色,他前胸的衣襟都被血染红了。

    她不知道是开始推他用力过猛,还是他一直紧紧拥着她所致。流这么多血,明显是伤口迸裂了。

    “不好,”她一脸焦急,急切道,“伤口本来就愈合的不好,现在又开裂了,快躺回去,先敷药。”

    他却拉着她的手不松,央求,“你给朕敷,朕就躺回去。”

    不容耽搁,她只能依他,“好,我给你敷,快些去先躺好。”

    继而转身出了殿门去找师傅拿药,刚走出去,便被人团团围住,奴才还是原来的奴才,那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皆是诉不尽说不完的离别情。

    师傅早被膳房吸引去了,庆俞便给他安排了一桌佳肴,不来个风卷残云估摸着不会回来的。

    她暗叹,可怜的皇上,伤势都被遗忘了。

    又无奈,师傅是一见好吃的,什么正事都能抛到九霄云外。

    拿了药回来给他敷上,待止了血,又绑了纱带,鱼蝶儿才松了口气。

    忙活完了,便坐在床边陪他,他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一直问一直问。她有的回答,有的却不答,他也不逼迫,只是微笑着看她,一脸的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再看,他竟沉沉的睡了。

    熟睡中却依然紧抓着她的手,像是怕她飞了似的。

    人之人之间为何会这般奇怪?她走了四年,可不知怎的,与他见了面却感觉不到一丝隔阂,似乎从未分开过。

    就连和他说话都无比的自然,在他面前,她似乎永远都不用担心是否会说错,因为他从不介意。

    无论她态度是好是坏,无论她说的是否有违规矩,他都统统接纳,从不怪责她一句。

    只可惜,他是皇家人,如今更是皇上,永远的生活在皇宫里,对于皇宫,对于皇家人,她始终心存芥蒂。

    她坐的累了,想起身活动活动,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抽出来,往往她刚一动,他的大掌便下意识的抓的更紧。

    后来她拿了随身带的帕子塞到他手里,才将手给换了出来。

    一众奴才一直在殿外候着,不敢惊动,待鱼蝶儿出来,金松忙问饿不饿,已备好了膳了。

    她还真的饿了,其实早就饿了,只是不忍扫他的兴,所以一直陪他说话,鹤泰许是激动过了头,竟也忘了这茬。

    至于他那师傅,她觉得可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了,听金松说吃饱了喝足了就让找间房子歇着去了。

    都说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是鱼蝶儿在皓月斋走了一圈,却不觉得有丝毫陌生和改变,一切依然如故。

    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他没变,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深情热切。

    奴才没变,宫殿也没变。

    各处的摆设也一如从前,就连书房里她看过一半的书,都仍然保持着原样,还是翻在那一页……

    “王妃,皇上吩咐了,这皓月斋的一草一木都不准乱动,更别说是各处的摆设了,当初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就等着您回来呢。”

    虽然她已被追封贵妃,可众人还是习惯称她王妃,就连皇上平日里说起她,都是如此称呼。

    或许是因为王妃是他的唯一,而贵妃,偏偏上头还有个皇后。

    以为他会很快醒来,谁知与奴才们走了一遍皓月斋,又说了估摸能有两个时辰的话,天也临暮了,皇上还在睡着。

    期间派奴才几次进殿去看,回来都说皇上还在睡呢,而且睡的很香。

    “皇上难得睡了回好觉。”金松一脸心疼,“自打主子您走了以后,皇上就很难入睡,通常是练上两个时辰的剑,累极了才去睡,或者是通宵达旦的批阅奏折。”

    “睡的又浅,一点动静就能醒,醒了就睡不着了,所以殿里不让留人,奴才们值夜只能是在殿外陪着。方才进出几趟,皇上居然都没醒,可见睡的沉呢。”

    “这是主子您回来了,皇上绷着的弦松了,觉也睡的踏实了。”

    “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您可不该渺无音讯啊,好歹捎个信回来,皇上这几年也不至于过成这样,瞧着没变,实则身子早熬坏了,不然也不会这般脆弱……”

    庆俞叹息,若搁皇上以前的精壮,这点伤即便是不用药也能自愈,更不会轻易感染上风寒。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回不赏俗物

    直到月儿升空,皇上都没起,她坐在榻前看着他的睡颜,想着方才奴才对她说的那些话,涵盖了这几年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绝望、他的思念、他的深情、他的不甘、他的希望……直到为了让她现身而不惜伤害身子。

    她的心是震撼的,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情深到这等地步,她以为就当她死了,时日一久自然就能将她忘了。

    后宫之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有她,他是要当皇上的,皇上还能缺美人陪伴吗?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后宫虚设,心也只留给她一人。

    然后还将自己也弄成了这副模样,他是怎样的铁骨钢躯,如今竟能弱的这般不堪一击。

    眼前的这张脸,英俊的足以令人目不转睛,可却还有令人无法忽略的憔悴。她忍不住心疼地轻抚。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叫嚣着,不可以再折磨他。

    他生在皇家不是他的错,他当了皇上也不是他的错,前世的仇与他无关,未来的不确定也不能成为辜负他的理由。

    鱼蝶儿无比认同这个声音,她突然不愿再去顾虑什么,什么过往,什么未来都无足轻重了,此刻,她只想要与他相守,能守多久便多久。

    花开或是刹那,却盛如芳华!只要相守的时候是彼此爱着的,又何必管它能长久到何时?即便有一日爱情的温度浅了,也比空留遗憾要好。

    况且,她觉得应该相信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表明,他对她的心意亘古难变。

    他醒来时,已是夜半,不知道是否做了噩梦,他眉心一悸,呼的坐起身,睁眼对上她漾着温柔的清眸,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小蝶,你还在就好,朕梦见你走了,可把朕吓坏了。”

    她看着他盈然而笑,“只是个梦罢了。”

    他连声附和,“对,对,只是个梦罢了,作不得真。”抬眼望了望窗子,外面似无光亮,不仅问道,“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

    “再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她笑笑地回道。

    皇上皱眉,“朕竟睡了这么久?你就一直坐在这儿?”他一把掀开被子下了榻,便往外走,神情不悦,口中说着,“这些个奴才……”

    鱼蝶儿疾步跟上,拉住他,“敷了药伤口在复原,别乱走动,还是回去躺着吧。”

    “可是他们……”皇上生气道,“怎么能让你一直坐在这儿守着?也不知道叫醒朕。”

    “他们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好好休息,说你许久没有睡安稳觉了,怎舍得叫你?”

    她把他拽回来,他却只肯坐着不肯再躺,“不睡了,朕又不是纸糊的,没这么娇气,而且伤口似乎感不到疼了。”皇上下意识撩起衣衫看了看,很是讶异,“伤口竟然结痂了?”

    “那是自然,我师傅的药谓之灵丹妙药也不为过,千金难求的!”她眉眼俱是骄傲,之后又叮嘱道,“但也不能因为药好就大意,还是要好好歇着养几天,且风寒还没好呢。”

    “你说怎样就怎样,听你的。”他倒是难得这么顺从。

    或许是底子好,或许是人逢喜事,心情好胃口好,加上太医院开的补药也乖乖喝了,不过几天的功夫,皇上便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起来。

    早朝也照常上了,其余的时候便是陪伴她。

    只是鱼蝶儿却不肯出皓月斋,还让他勒令皓月斋的奴才不准将她回来的事泄露出去,皇上苦恼又不解。

    “小蝶,你在顾虑什么?难道朕不能与你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她何尝不想?

    可是四年前她这个人就等于从世上消失了,谁都知道晋阳王妃病逝。

    如今怎么说?又活了?还是因为耍了心计,所以根本没死?

    让天下百姓如何猜想?

    让太上皇如何自处?

    “皇上,既然晋阳王妃已死,那就让她死到底吧,何必再掀波澜?”

    “怎么?你还是要离开朕?”他眸中一片慌乱。

    她摇头,“我想以全新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这是她这几日深思熟虑过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对她的家人也是好的。

    至少,将来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缘故而牵扯到家里人身上。

    “好,朕就给你全新的身份。”他想也没想便允了。

    不管她要什么,只要他能办到。

    很快,一道圣旨差点惊掉许多人的眼珠子。

    皇上竟然要选秀了。

    之前皇上冷落后宫的种种行为,虽然不完全被人知,但是捕风捉影的也听说过一些,将后宫女子赏赐出去,且至今未有子嗣。

    便有好事者生出许多猜测,说好听的是不喜女色、一心朝政。说不好听的居然说皇上或许是癖好特殊,不喜欢女人……

    如今竟然要选秀女?

    莫不是开窍了,天下昌平、朝堂宁静,也该充裕后宫了。

    不管如何原因,圣旨下达,这事便入了章程。

    历经半载,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入宫面圣的有两百三十名倾国佳人。

    皇上坐于龙椅之上,一改往昔淡漠冷肃的面容,居然显得有些激动和紧张。

    他如此态度,倒是令一旁的太监都手足无措了。

    佳人们站成数排,皇上的目光扫视过去,当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时,龙目陡然一亮。

    隔着很远的距离,那名身形略显纤瘦,容貌却极为美丽的女子并不躲闪皇上的目光,直直的望过来。四目相对,她眼中竟不由得闪着泪光。

    皇上勾唇一笑,夺目璀璨。

    在场的宫人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瞬间都有些恍惚,那女子的打扮并不华贵,可是长的实在打眼,不仅仅因为貌美,还因为她实在太像已故去的王妃了。

    那日,两百三十名秀女,皇上只择取了一人。

    而且当即便下了圣旨,封她为妃。

    选秀入宫,直接妃位,前所未有。但却无人敢提出异议,当今皇上的威严没人敢挑战。

    听说那女子偏偏还胆大,入宫以后竟不愿去皇上安排的宫殿,居然还要自己挑选住处。

    皇上是天子,金口玉言,她竟然敢违抗圣意。

    当她说想住喜棉宫时,旁边的太监宫女更是暗自替她捏着一把汗,那可是鱼王妃的旧居,她开口要住?皇上一定会龙颜震怒的。

    谁知皇上竟然未动肝火,反倒好脾气的应了。

    众人惊呆的同时,自认找到了答案,因为她长的太像王妃,皇上爱屋及乌吧。

    皇上为新妃赐封号‘安’取平安之意。

    对她,他没有任何要求与期许,只希望从今往后她能平平安安,无疾无忧。

    安妃从此住进了喜棉宫,而皇上除了上朝或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外,其余的时间便是在喜棉宫陪伴安妃娘娘。

    一个从王妃逝去便近乎薄情的皇上,如今却突然眷恋起后妃,着实令人愕然。

    多数奴才认为皇上是将对王妃的一片深情转嫁到了安妃身上。

    而皓月斋里自然是有奴才知内情的,但因皇上曾传下口谕,所以便守口如瓶。

    有了安妃做主子,喜棉宫的地位自然崇高了起来,不亚于曾经王妃还在时。

    下了早朝,皇上便换了一袭素袍,一身的冷然和霸气就此敛去,到喜棉宫时,安妃正巧在院子里。

    他过去,自然的将她半拥着向殿内走,“今儿天冷,出来做什么?”

    “我披风厚实,暖和着呢。”她顽皮的反驳。

    那披风上绣着水芙蓉,清冷雅致。看起来倒的确很厚,帽檐还镶了一圈狐狸毛,白莹莹的趁着她红扑扑的粉颊,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他便笑了,“司衣监的手艺倒是见涨,不过再好的衣裳,朕觉得只有你穿,才别有一番味道。

    她刻意忽略了后半句,接他的前半句,“是啊,这次送来的衣裳都很好看,可惜都是冬天的,这眼看着冷天就要过去了,再不穿就浪费了。”

    按制,司衣监每年没季都会为后妃做新衣裳,到了来年,定然不会穿旧衣了。还真是可惜了这些好看的衣裳,房里有火盆,也只有出门穿了。

    “为了不浪费所以大冷天的穿着披风在院子里?倒是难为你了。”皇上觉得好笑,“朕的爱妃可真是勤俭持家。”

    “你这是取笑我吗?”她仰着脸问。

    进了殿,皇上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在她旁边。

    “不是取笑,而是夸赞,不止是夸赞,朕还要封赏你。”

    她连连摇手,“不要了,那些珠宝首饰库房都放不下了。”

    自打进了宫,虽然没多少日子,可是皇上都赏赐了不知多少回了,衣裳首饰不计其数的往这送,又腾了几间屋子做库房都不够,安妃觉得实在是没必要。

    皇上眉眼带笑,“这回,朕不赏这些俗物了。”

    第二日,庆俞便亲自带了圣旨到喜棉宫来。

    宣读以后,庆俞乐呵呵的向安妃贺喜,“奴才恭喜娘娘晋封皇贵妃,摄六宫事。”

    奴才们也都跪地齐贺,“恭喜娘娘晋封皇贵妃!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妃表情古怪的看着一众奴才,心中暗暗叫苦。

    皇上这回玩大发了,说这回不送衣裳首饰这等俗物了,她还以为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呢?原来改加官进爵了。其实也挺俗的,而且还更招忌恨。

    一入宫就封妃,已是万众瞩目,现在没多少日子就加封皇贵妃。

    皇贵妃在四妃之上,等同于侧后,这晋升速度和地位的尊崇,不是要让后宫的女人恨死她吗?

    猛然想起这后宫里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妃子,安妃这才有点释然。

    暗自庆幸,好在是没有啊,否则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第三百五十三章 空有权利无人可管

    安妃正兀自思虑,面前的庆俞提醒道,“娘娘,请接凤印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言罢,双手恭敬的伸出,掌上的玉盘内便是那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凤印。

    “公公,凤印理应皇后掌管,我这要是接了,恐有不妥吧?况且我喜欢清静,管理不了那些个琐事,自知难以胜任,所以这凤印还是交回给皇上为好。”

    虽然圣旨上说让她摄六宫事,可她难免犹豫,因皇后健在,且未老未病的,后宫却交给她来掌管,传扬出去岂不要被人说她夺权?而那皇后定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她可不想自找麻烦上身,而且她也确实不想接这差事,无官一身轻,落个清闲自在。

    庆俞笑道,“皇上圣谕既已下达,娘娘自不必有所顾虑。”

    他又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悄声道,“崇栖宫的奴才以下犯上,冲撞了龙颜,皇后亦屡次违反宫规,皇上龙颜震怒,言皇后治下不严,难当国母之重任,这才收了她的凤印,与安娘娘无干。”

    既然如此,若再推脱便是违抗圣旨了,安妃接下了凤印,唇畔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若皇后是旁人,她会与之井水不犯河水,但偏偏是庄娴。

    那就怪不得她了,要怪就怪命运的安排,冥冥中注定的交集既然躲不掉,那庄娴欠她的,自然要讨还回来。

    近来国事繁重,奏折堆积,皇上直忙碌到晚膳时分才到喜棉宫。

    刚一落座,安妃就不满的嗔怪他,“皇上,你说这次赏点别的,原来就是让臣妾成为众矢之的啊。”

    皇上一挑眉,“怎么?朕又做错了?你以前不喜欢皇宫,不愿意留在朕身边,不就是觉得后宫复杂,担心份位低会受欺负?朕如今给你晋了位份,就没人敢欺负你了,难道不好?”

    安妃不好意思的垂睫,“那都是以前了,现在臣妾明白过来了,有皇上在,没人敢欺负臣妾。”

    皇上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东西,你知道就好,朕自己都不舍得欺负的人,怎么会让别人欺负呢?”

    安妃微笑着看他,半开玩笑道,“其实臣妾这位份,晋与不晋也没什么分别。”

    “没分别?朕不是让庆俞将凤印送来了,你从此就有权了啊?怎会没分别呢?”

    “皇上,臣妾不爱当权,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那功夫我宁愿赏赏花、看看歌舞。况且你看看这宫里,除了臣妾,还有别的妃子吗?臣妾空有权利,可管谁去?”

    皇上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禁皱眉,“管谁?”

    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个妃子,这皇贵妃当的着实凄惨了点,可若是三宫六院各有春花秋月,那恐怕凄惨的就是他了!

    他想了想道,“管奴才啊,宫里这么多奴才,够你管的。”说完,自己却先笑了。

    安妃恼道,“皇上真会戏耍人,臣妾不当皇贵妃也一样的管奴才。”

    “那倒是。”皇上极力严肃了面容,“那依爱妃的意思呢?难不成是要朕再选一批秀女,都纳入后宫来给你管?”

    “这倒算是个主意。”安妃一副认了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皇上却立马一脸的不高兴,“就这么想把朕分出去?”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后宫清空的。

    安妃轻叹,“臣妾自然不想的。可也总好过如今,统共就两位,人家那位还是皇后,臣妾这位份晋到头了都还是在人底下。”

    皇上凝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阵,突然哑然失笑,“小东西,原来在这儿拿话堵朕呢。”他顿了顿,似下了决心,“朕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给你个交代。”

    即便她不这般拐弯抹角的提及,他也已经想着办了,只是在等机会。

    被他轻易的看穿,安妃有些心虚,“皇上,你会怪臣妾不知足吗?”

    他摇头,“不,都是朕做的不好,是朕欠你的,原本皇后之位就该是你的,朕却将它给了别人,谢谢你,小蝶,谢谢你还肯给朕机会,还肯留在朕身边。”

    她认真道,“我并不是为了皇后之位。”

    “朕知道,若是为荣华你当日便不会做那样的选择。”他拥她入怀,轻抚她的墨发,“如今你为了顾全大局,宁肯隐姓埋名入宫,你所做的牺牲朕都铭记在心。”

    ……

    安妃晋了皇贵妃又执掌凤印,皇上还为其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在宫中乃至朝中又不可避免的掀起了一股风浪。

    起先臣子没见过安妃,惊异于皇上对她的恩宠,册封大典后,都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宫里的奴才因日常伺候着,自然也多多少少发现了端倪。

    开始还只觉得安妃与故去的鱼王妃长的很像,日子久了,才觉出这二人也太像了些,若不是知道王妃已逝,简直就能认错了。

    因为安妃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与鱼王妃一模一样。

    加上皇上对她宠爱的简直过了头,与当初对鱼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私下里便不由得悄悄猜测议论。

    “这安妃娘娘,会不会就是王妃呢?你看皇上对她的态度,除了鱼王妃曾有这样的待遇,其他人怎么可能呢?”

    “没错,皇上对她太宠了,日日驾临喜棉宫,而且这赐的封号安,寓意着平安吉祥,就从这儿都能看出皇上有多么在意安贵妃了。”

    “还有皇上看她的眼神,都要把人看化了。如果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皇上不至于如此吧?”

    “还有金管事,这几年可是一直跟着万岁爷身边伺候的,如今都被派去了喜棉宫当差,越想越意味深长啊。”

    与金松私下有点交情的奴才便寻了机会问他,“金爷爷,您老在喜棉宫里当差,与安娘娘走的近,有没有觉得安娘娘与鱼王妃也太过相像了?会不会……会不会是鱼王妃的亲戚?”

    安妃入宫后,皇上便将金松派到了喜棉宫,依然是做掌事太监。

    自王妃逝后,若有那没眼力见的奴才在金松面前提起王妃,每次都会换来金松的大发雷霆。

    可这次,他却没有发怒,反而笑呵呵的道,“你们倒是希望是与不是呢?”

    挑头的奴才便道,“当然希望是了,王妃那么好的人,当初奴才被掌事的罚跪,王妃刚巧路过碰见,是她替奴才说了好话,奴才这才免了罚,至今奴才都念着王妃的恩呢。”

    又有奴才道,“奴才家中遭难,是王妃借给奴才二十两银子,托人捎出了宫交予老娘,这才度过了难关,否则奴才的妹妹就要被卖了。这份恩情这辈子是还不够了,可银子要还,奴才原打算攒够了就还的,可是,王妃已经……唉!为什么好人偏偏薄命呢?老天不开眼啊!”

    鱼王妃当初去的太过突然,好好的一个人就能突然病故了,谁不叹红颜薄命。

    金松拍拍那红了眼眶的奴才,神秘一笑,“那就把安娘娘当王妃,今后好好伺候着吧,也不枉王妃曾经疼你们、爱护你们一场。”

    说完,悠悠然的走了。

    把安娘娘当王妃?

    他走后半晌,奴才们还站在原地回味着他这模凌两可的话。

    今儿天气不好,从清早便是风雨交加,瓢泼大雨直下到午膳时分才停,或许是因雨太大,皇上也没来。

    安妃用罢了午膳便在屋子里守着火盆,烤了会火身子暖洋洋的反倒觉得乏了,起身正想要去眯上一会儿,门外突然有太监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安妃听到这喊声,轻哼了一声,道,“倒是会挑日子,赶上这风雨的天。”

    她似乎早预料到皇后会来,显得无比平静,但她却没有相迎的意思,反而又重新坐下了。

    “安妃,见了本宫为何不见礼?”皇后进了大殿,见安妃连起身都没有,居然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不由火冒三丈,充满愤恨地看着她。

    安妃伸了个懒腰,“本宫身子不适,太医嘱咐要少动,所以,不宜见礼。”她这话像是在解释,可那慢悠悠的语气与满不在乎的神态,却更像是挑衅。

    皇后怒视着安妃,眼神无比凶恶,仿佛要将她吃掉一般,“安妃,你竟敢在我面前自称本宫?还有没有点礼法?你仗着皇上的恩宠,但也别狂妄的过了头!”

    她无法不怒,自入宫虽贵为皇后,可从来没得到皇上的临幸,更别说恩宠。本就名不符实,如今竟连凤印也给她夺了,她这个皇后更是空有虚名。

    庄娴觉得她的颜面算是丢尽了,而这一切,恰恰是面前的安妃所赐!

    她早想来喜棉宫会一会这安妃,可皇上几乎每日都来喜棉宫,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今儿雨大,探查的奴才禀报说皇上今儿没来,于是,她才来了。

    皇上说她有违宫规收了她的凤印,可这安妃凭什么得到凤印?她更胆大妄为!再如何她是妃,她是后,尊卑有序,安妃竟不将她放在眼里。

    自入宫就没去崇栖宫拜见,如今她身为皇后亲自来了,安妃竟是这般态度。

    更是点燃了皇后心中沉积的怒火,庄娴今儿是打定了心思来给安妃教训的,因为若是不扳回点脸面,恐怕就连奴才都看不起她了。

    可面对皇后的责问和恶狠狠的眼神,安妃就像没看到似的,淡淡地问道,“那你想让我如何自称呢?臣妾?还是妹妹?”

    安妃缓缓起身,踱步到皇后面前,清眸一眯,“你不配!”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到底谁眼瞎

    皇后闻言顿时猩红了双目,她强忍怒火,“你言本宫不配,本宫还不屑与你称姐道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安妃莞尔,“那就是了,既然不屑,又何必净捡些称谓的错来挑。”她就是想随心所欲,想怎么自称就怎么自称,又如何?

    皇后冷笑,“本宫不与你斗嘴,安妃,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不是鱼蝶儿?”

    宫里人的私下议论皇后自然也听说了,她早就想问个明白。

    可这安妃进宫两三个月了却从不去崇栖宫,把她这个皇后当作隐形人,不给她请安也便罢了,听说也没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简直是狂妄骄纵之极,可气的是皇上竟还纵容着她。

    皇后以为安妃会惊讶,至少会否认。

    可没想到安妃反应冷淡,樱唇微勾,反问她,“是与不是,对皇后娘娘来说有何不同呢?”

    皇后睥了她一眼,继续试探,“对本宫没有不同,可对你却大有区别。”

    “哦?愿闻其详。”安妃声线懒洋洋的,一副事不关己听闲话的神态。

    皇后一脸鄙夷,“若不是,那你其实也没什么好猖狂的,皇上对故去的王妃一直念念不忘,不过是见你长的与她相似才宠爱你罢了,以色事君,色衰爱必驰。你以为你的好日子能到哪一天?”

    “倘若是,”皇后冷笑几声,“那你的死期就更近了。”

    “是吗?”安妃故作惊奇,然后道,“本宫倒觉得,肯定能比皇后娘娘活得长。”

    “你别以为本宫在吓唬你,”皇后眯了凤眸,“鱼王妃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太上皇亲自发的皇榜通告天下,人尽皆知。如今又活过来了,岂不是打太上皇的脸?整个皇族都颜面蒙羞。太医院更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皇后唇畔带着冷意,“你说,若你是的话,太上皇能容留你的存在吗?皇族宗室与朝臣能容留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复生吗?天下百姓也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离奇的事。”

    安妃迎着皇后的目光,神色未有丝毫波澜,可她何尝不明白皇后所说的这些,正因为她知道这些,才坚持改名换姓入宫,因为四年前的事是不能公布于众的。

    不管是太上皇逼王妃喝下毒酒,还是王妃因病去世却死而复生,都太骇人听闻,前一种太损皇家颜面与太上皇的声誉,而后一种也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而因为隐姓埋名,怕被人捉住话柄,她都还未敢去见爹娘,为此,她一直心有遗憾。

    安妃心绪难平,表面却不动声色,道,“皇后娘娘真该宣太医瞧瞧了,这脑子都不清楚了。”

    “你说什么?”皇后恼羞成怒,“你才有病。”

    安妃突然掩唇笑道,“难道不是吗?”继而又凛了神色,“皇后娘娘满口的太上皇、宗室与朝臣。或许已经忘记了,如今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谁才是皇帝!”

    “你……”皇后闻言脸色涨红,她是觉得把皇上说出来无疑是给安妃撑腰,所以才刻意不提,想不到却被安妃捉住把柄。

    她万万想不到,安妃竟这般牙尖嘴利,想必不是鱼王妃,虽未与其谋面,可也听说过鱼王妃出身卑微,且性情也不是善争斗之流,不至于给她这个皇后如此难堪。

    看来就是个小人得志的宠妃罢了,再不济她是皇后,怎的也不能在她面前落了下风。

    而且今儿是奔着出气来的,怎能再受一肚子气回去。

    便怒声道,“打本宫一进来,你便缺少礼数,安妃,你恃宠而骄,对本宫不敬,这屋里可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了,如今又故意曲解本宫的意思,是要诚心栽害本宫吗?你以为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能目空一切,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你别忘了,宫里还有太皇太后明辨是非,不是你恣意妄为的地方。”

    安妃并不生气,目中似有波光闪动,尔后轻轻一笑,“对你不敬?你说奴才们看着了?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们谁看着了?”

    她环视四周,殿内有喜棉宫的奴才,亦有皇后带来的奴才,此刻却无一人出声。

    安妃不禁轻笑,“皇后娘娘可看清楚了,并没有奴才说看见了。咱们到底是谁要栽害谁呢?”

    喜棉宫的奴才心向着安妃,有情可原。可连自己带来的奴才都不出声,是皇后没想到的,她顿时火冒三丈,“白养了一群狗奴才,你们的眼都是瞎的吗?”

    安妃暗笑,眼瞎?奴才的眼睛可比你亮。

    “依本宫看,你手下的奴才倒是都比你懂事。”安妃摇摇头,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喝茶去了。

    皇后起初不明白她的话,下意识看了一眼崇栖宫的那些个奴才,那几个奴才顿时心虚的垂下头去,压根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奴才的眼睛确实没瞎,而且是心明眼亮啊,谁在皇上心中是珍宝,谁在皇上心中是抹布,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他们是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知道安妃是不能得罪的,即便是得罪皇后,也不能得罪她。

    所以奴才是不会给她这个皇后作证的。

    皇后感到一阵心凉,只有自己还傻傻的拿皇后之位当回事,还想着扳回局面,要回点尊严与脸面,你说可笑不可笑?

    恐怕就连奴才都在当笑话一样看呢。

    皇后出身国公府,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窝囊,本以为进宫是更上一层,即便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觉得自己有本事周旋,有本事获得隆宠,谁知道进了宫却是这样的景象。

    无论是面对已故的鱼王妃,还是面前深得圣眷的安妃,从一开始她就连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思及此,皇后眸中一片黯淡,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袭上心头,令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不甘心,凭什么安妃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这么得宠,这么得意,她不好过,也不能让她好过了。

    皇后几步冲到安妃面前,伸手攥住她胸前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以为皇上宠你,你就能无所欲为,不将本宫当回事吗?狗奴才不敢得罪你,本宫可不怕。”

    “本宫是皇后,是皇后,你胆大妄为对本宫出言不逊乃是犯上,本宫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规矩。”说着扬起了手。

    可她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便被人抓手腕的抓手腕,抱身子的抱身子,簇拥着一般给扯开拉远了。

    “放开本宫,你们这帮狗奴才,本宫要将你们全杀了。”皇后怒不可遏的高喊,一双眸子紧盯着安妃,目光仿佛带了无限的恨意嫉火,要将她灼烧殆尽。可无奈的是,身子已被无情的拖开。

    喜棉宫的奴才并没有听话的放开她,而是将她拖远,并牢牢的禁制住。

    更令皇后险些背过气去的是,喜棉宫的奴才这般无视宫规,目无皇后,敢抓她也就罢了,她自己带来的奴才竟然视而不见一样袖手旁观,不过来解救她。

    倒是有一个老太监说了话,“皇后,奴才怎么说来着,让您别来。”

    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滚!”皇后冲那老太监怒喝了一声。

    堂堂皇后被奴才所制,对庄娴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而安妃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刺痛了她,那若有若无得笑意像是在尽情的嘲讽,她心头的怒火像是被浇了油,滋滋作响。

    恨不得上前撕碎了安妃,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后不禁气急败坏,沉声斥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安妃,快叫你这帮狗奴才放开本宫。”

    安妃听她这话,面上有一点吃惊,“放开?然后让皇后娘娘再来对本宫行凶吗?”

    皇后压抑着翻滚的怒火,冷声问道,“难不成你还能一直抓着本宫不放?”

    “你以为我不敢?”安妃淡淡的笑了,“即便是将你关在这喜棉宫,你又能如何?”

    皇后有一丝恍神,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令她讨厌嫉妒的女人笑起来真好看,眉梢眼角都飞扬着一种特别的神韵,娇娇美美的犹如一株刚被浇灌了雨水的花。

    可是这花对她来说是一朵毒花,前一刻还在笑着对她说着威胁恐吓的话。

    皇后一挑眉,“好,那本宫就留在这儿,看届时皇上来了,你如何交代?”

    安妃笑意更甚,缓步走到皇后面前,眸中漾起一抹同情,“恐怕到时无法交代的是你吧?”

    她轻声道,“本宫呆在自个的宫里,又没去招谁惹谁,倒是皇后娘娘你是太闲了吗?没事跑到喜棉宫里来找本宫的错处?还要殴打本宫。”

    皇后咬牙切齿,理直气壮的反驳,“你别本末倒置,是你先出言辱骂本宫,本宫不过是教训你而已。”

    “教训?还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这样的疯子就该关起来,免得到处去咬人?”

    安妃表情淡淡,更激起了皇后的癫狂。

    “你说谁不知天高地厚?你说谁是疯子?”安妃,你好大的胆子!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开本宫,本宫要去撕烂她的嘴。”

    安妃眸中漾起一股冷然,对钳制皇后的奴才喝道,“放开她,本宫倒要看看,她要如何教训本宫。”

    安妃看着面前的皇后,前世的场景不由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庄娴,前世就是这庄娴,入宫后给鹤璧出的主意,唆使鹤璧对她下杀手,然后以戴了人皮面具的替身再去害鹤泰。

    当时知道真相的她只剩魂魄,奈何她不得,但如今,她已经没有那么可欺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是喜还是忧

    “娘娘……”奴才们踌躇着,不敢松手,怕皇后万一发疯伤了安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本宫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安妃愠怒。

    “是。”奴才只能犹犹豫豫的放开了皇后。

    皇后看了看虽然送了手却依然围在她身边的喜棉宫奴才,心有余悸,反倒是没敢做什么举动,因为眼前的形势明显对她不利。

    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一脸的气恼,嘴硬的冲安妃道,“你等着……”转身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本宫等着。”安妃展眉浅浅一笑,璀璨如花。

    下一刻却突然一个摇晃,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栽倒。

    身旁的奴才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然后将她搀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皇后来闹腾一场,虽然没占到便宜,可那话也是说的不好听。

    所以奴才便以为安妃是气的,出言安慰道,“娘娘,莫动气,皇后欺人太甚,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饶她,一定会为娘娘做主的。”

    安妃摆摆手,“本宫没有生气,不知怎的,胸口突然憋闷的很,还泛恶心。”

    “呀!”奴才一惊,“莫不是夜里受了凉,这可怎么好?”

    娘娘生病,皇上肯定要怪他们照应不周。

    眼一抬,正好看到金松走进来,忙禀报,“金掌事,金掌事您可来了,娘娘好像受了寒气,胸闷恶心,这可怎么办?”

    金松也吓一跳,顿时眉一挑,眼一瞪,斥道,“怎么办怎么办?脑子是木头做的吗?”声音陡的一高,“快叫太医去啊!”

    “是,奴才马上去,立刻去。”奴才跑的急,越门槛时踉跄了一下。

    因近来南部事情不断,奏折频发,皇上下了早朝又继续在御书房与几位近臣议事,待臣子告退后,皇上才起身,伸展了下筋骨,往外头看了看,口中问道,“什么时辰了?”

    “皇上,已申时了,您操劳国事,午膳还没用呢,膳房已经预备着了,给您传膳吧?”

    “不了,摆驾喜棉宫,到那儿再用。”说着话人就走到了门口。

    刚出御书房,就见一个奴才急匆匆的迎面跑过来,风一般到了跟前,跪拜在他脚下。

    皇上认得这奴才,是安妃身边的人。

    未等奴才张口,他已着急的问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奴才叩了个头,气喘吁吁地回话,“皇上,大喜啊,大喜啊……皇上,奴才是来给……给皇上报喜的。”

    “喜从何来?”皇上不禁疑惑。

    “安娘娘……有喜了……太医刚诊过脉。”

    “安妃有喜了?”皇上愣了一下,遂向身旁的太监问道,“什么意思?”

    太监躬身,“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奴才是说安贵妃有孕啦!”

    再看跪地的奴才,正拼命的点头。

    皇上只觉头脑一晕,几欲站立不住,眸中瞬间现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他竭力定了心神,对跪地的奴才一挥手,“你先回去,好好伺候安妃,朕即刻就来。”

    报信的奴才躬身退下,皇上一步一步走回龙案后坐下。俊美无暇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有黑眸中,翻卷着不可探知的复杂情绪。

    有孕了,小蝶有孕了!

    这句话回旋在皇上脑中,他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

    小蝶吃了崔离的药,损坏了身子,太医曾说吃了那药,是几乎没可能有孕的。

    即便是有可能,也是很微小的,而且有孕之后母体会十分危险。

    所以他才每次都给她服用避子汤,就是怕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带给她危险。

    可是,她竟然还是有孕了。

    难道是小蝶此次封妃入宫,他情难自禁要的太勤,且起初的那几日,他怕猛然给她用药,引起她的疑心,便没有给她服用避子汤的缘故?

    后来这两个月,每次都命人熬了汤给她的。

    也就那几日的功夫,偏偏就那时有了。

    真是天意弄人!

    四年前就知道她的身子极难受孕,也不可以有孕。

    所以他对子嗣早已心如止水,就连皇位继承他都想好了,到时在宗室中选一贤德的鹤氏子孙。

    可是如今听到小蝶有孕,心中竟难以自持的泛起了微微细浪。

    若是能与她有个孩子该多么好?那是爱的结果和延续。

    可惜!不能要,不能要啊。

    皇上静静站起身来,眉间眼底,全是失落。

    在旁候着的太监却没发现皇上的异样神色,以为他是太激动了,在这儿平复一下心情呢。

    这事就是搁在普通人身上都是大喜事。

    何况是已过了弱冠,登基四载的天子身上呢?不仅仅是皇上的喜事,还是朝廷的喜事呢?若是生个皇子,那皇上就后继有人了。

    他这伺候皇上的奴才心里都跟着乐了,皇上指定是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了。

    所以一看皇上起身,他忙张罗,“皇上,现在去喜棉宫吗?这有孕在身的人都喜欢吃酸的,御膳房还有几坛子腌的酸枣呢,要不要命人送过去?看看安贵妃喜不喜欢?”

    “是吗?”皇上愣愣的问他。

    “是啊,奴才虽然不是女人,可是对这可是有些经验,当初奴才可是伺候过几位生了皇嗣的主子呢。才初生不几日的小婴孩粉嘟嘟的,抱在怀里软乎乎的,简直是能把人的心都给化了,到摇摇晃晃的走路,咿呀学语时叫父皇叫母后,那又脆又柔的小声儿……”

    太监说的起劲,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皇上心头一滞,不由得想着,若小蝶生了孩子,围绕着他,用稚嫩的声音叫他父皇。只是想想,他的心就已经化了。

    他闭了闭目,将要溢出的泪压了回去。然后睁开眼,声音轻轻,“走,去喜棉宫。”

    他原是打算宣太医来,若证实真是有孕,也要让他告诉安妃是误诊了,然后令其开副堕-胎的药,悄无声息的将胎儿流掉。

    宁愿没有子嗣,都不能让小蝶经受生死考验。

    可是太监喋喋不休的话激起了他潜藏的父爱,即便是不能来到这世上,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与小蝶的孩子,他怎么也要先去看一看,哪怕是告别。

    还有小蝶,此刻她是欣喜的吗?这个时候,她是需要他在身边的,无论如何他总要先去陪着她。

    到了喜棉宫,院子里站了好几位太医,看那情形,殿里还有。

    太医们一见皇上,自然都来恭贺。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口中的大喜,对皇上来说究竟是喜还是忧。

    皇上开口便问,“安妃确实是有孕吗?会不会诊错?”

    太医只当皇上是怕诊错了,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如此问。

    当下便信誓旦旦的保证,“皇上,太医院十位顶级御医逐一给皇贵妃娘娘诊断过了,是喜脉,千真万确,绝不会错。”

    原本喜脉就不难诊,但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他们自然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位太医来确认,就是怕出错。

    现在所有人的结论都一样,定然是没错了。

    皇上此刻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复杂,他强装的镇定和沉稳几乎要控不住颤抖的手指和怦怦乱跳的心。

    排除了误诊的可能,他失望却又激动,小蝶真的怀了他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以后会叫他父皇。

    可是,却没机会来到这世上,想想,他就心痛到近乎窒息。

    他强压下心痛,询问太医,“安妃身子可还好?”他声音急切,一向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和颤意,生怕她的身体因有身孕而受到了影响。

    “皇贵妃脉象平稳,并无什么不妥,只是现在腹中有了胎儿,今后要更加注意补充营养,膳房要好好伺候着。”

    “这是自然。”皇上应了一声便迈步想朝殿内走。

    他显然不爱听这话,说的好像他平日里亏待了她似的。

    即便是没有身孕,膳房也得给他好生伺候着,小蝶可是他的心头宝。

    进殿一看,好么,太监宫女嬷嬷加太医,半屋子的人,皇上干咳了一声,道,“都退下吧,朕看看安妃。”

    这半屋子的人便呼呼啦啦的,片刻便走的一个不剩了。

    安妃静静地躺在榻上,黛眉轻蹙,清眸微闭,像是很倦又像是不太舒服。

    他到了近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蝶,朕来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冲他笑了笑,“别的倒没有,就是觉得恶心想呕,浑身没劲儿,太医说臣妾是有孕了,真的吗?”

    皇上深眸一黯,一丝痛色从眸中一闪而过,继而无限温柔地凝视着她,“是,太医也是如此跟朕说的。”

    若一个太医诊过,还可以说是诊错了,这下倒好,这么多太医逐一把脉,若对她说诊错了,太医院可以直接关门了。

    只得硬着头皮承认。

    “臣妾真是大意,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若不是方才差点昏倒,兴许还不知道呢。”她的眼睛亮亮的,唇畔还有一抹笑意。

    她确实是大意了,自己都是医者,竟没发现身体的异样,这也没办法,她怎么也没想到是有了身孕,还以为近来乏力只是犯懒呢。

    皇上闻言,立刻紧张的不行,皱着眉头,“差点昏倒?小蝶,若是有什么不适要早点宣太医才是,怎么能硬撑着。”他自责,“都是朕不好,今儿来迟了。”

    “皇上理应要以国事为重,不必为臣妾分心,况且也无大碍,就是有点乏力,一下没站稳罢了。”她宽慰他,“臣妾自己也懂医术,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皇上放心好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没吃过崔离给的药

    皇上眉头皱了皱,“小蝶,这儿又没外人,你能不能别臣妾臣妾的了,听着不顺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却忽然变了脸色,“今儿是怎么了?个个都嫌我的称呼,有的人呢想让我自称臣妾,有的人又不要听臣妾。你们真是难伺候。”

    个个都嫌?他不解的问,“还有谁?”

    安妃轻挑黛眉,正欲开口说皇后来找茬的事,忽然又垂下睫,慢悠悠的的岔开话题,“我想去看看师傅。”

    皇上似乎不太情愿,“你的身体还是不宜外出走动……”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让你师傅入宫来小住?”

    “师傅他隐居多年,其实不喜欢纷扰俗世,这次出山也都是为了我,而且他一个男子,在宫中也多有不便,何况你们也压根找不到他的,又如何传信呢?”

    “可是……”他纠结着措辞。

    “这四年来,与师傅朝夕相处,等同于我的亲人,所以我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安妃微微笑着,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

    因为她现在的新身份是武贤侯的义女,鹤泰为她安排的。

    因容貌与前王妃相像已激起众多猜疑,所以暂时不能与鱼家有牵扯。

    师傅算是目前能见的,她的亲人了。

    皇上看着她,心底一阵绞痛,她是这么看重这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若是告诉她实情,她一定无法接受,不知道会如何伤心。

    可若不说,任由这个孩子生长,那就是在剥夺她的生命。

    耳畔传来她娇娇的恳求,“我只去个三五日,好不好吗?”

    她自己也奇怪,得知有了身孕,整个人都彻底的柔软了,只是可惜现在不能去见爹娘,去见师傅也是一种安慰。

    “容朕在想想。”他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意,却还是无法掩盖神情的悲凉意味。

    她奇怪了看了他一会儿,又雀跃起来,“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要各取一个名字。”她为这个聪明之举灿烂的笑了。

    他心头一颤,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她,他都无法接受这种心痛,何况是她呢?

    可是不说,偷偷的给她喝下堕胎的药,他又于心不忍,届时孩子没了,她只会怪责她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或许一生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给他这种选择。

    安妃察觉到了皇上的异样,敛了笑容,“怎么了?皇上为何不悦?”她声音柔和,眸中一片忧虑。

    “小蝶,”他艰难开口,“你身子弱,这个时候要孩子似乎不太合适。”

    “你说什么?”她表情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不要孩子?”

    “待你身子好了,孩子还会有的。”他低眸,幽深的眸间划过一丝痛惜。

    他何尝愿意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决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他的心也如同被利刃划过,他甚至能感觉到鲜血渗出的那种疼痛。

    “我身子怎么了?我很健康!”她白着一张脸,“你是说我中的毒吗?师傅已经给我解了,我没事了,不会影响孩子的。”

    “朕说了,这个孩子不能要,朕会令太医给你开药。”他狠下心肠,内心已然濒临崩溃。

    虽然他声音不高,可对小蝶来说,却是鹤泰第一次对她如此严厉的说话,毫无商量的余地,而且是对她的孩子。

    难道她叫他皇上,他便不再是当初的鹤泰了吗?她是安妃,便再也不是小蝶了吗?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狠心,说不要孩子,还说要让太医给她开药。

    从心底冒起的寒意令鱼蝶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捏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

    她的唇惨白的无一丝血色,直直的看着他,“你一定不是鹤泰,一定不是,你只是皇上,所以你才这般冷酷无情。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变的。”

    “小蝶……”他伸出手。

    “啊……”她惊叫着躲开,然后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还以为他知道她怀有身孕会很惊喜,想不到会是这样。

    还以为这一次她放下所有的顾虑就能与他幸福的在一起,可是,美梦太短了,短到,还没来得及沉醉,便从梦中惊醒了。

    他说的话太无情,以至于她连问为什么都不敢,只想就此躲藏起来。

    看着锦被下蜷缩着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着,鹤泰胸口就像被闷棍击中,他的心更是在撕心裂肺的疼痛着。

    她宁愿她骂他打他,却受不了她这样对待自己。

    她是这样的信任他,选择留在宫里,做他的妃,可是这么快他就令她伤心,更怕的是她误会他,对他失望,那一句他不可能不要她的孩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能说出这句话来,她又是多么的绝望。

    以致不去质问他,逃避着默默承受。

    他怕他们之间从此出现裂痕,更难以拼补。

    索性就告诉她吧,无论多么难以接受,两个人共同面对。

    “小蝶。”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暗哑,伸出手去隔着被子拥住那个小小的人儿,“我没有变,没有!我永远是当年的鹤泰,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有苦衷的。”

    他的姿态已近乎低声下气,可她却似乎不想听,在被子下挣扎的厉害。

    “小蝶,你出来,我跟你解释。”他祈求,眸中痛色深沉,尊贵为帝王又如何,此刻他依然体会到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她的挣扎弱下来,啜泣声却更清晰的传来。

    “崔离当初给的延缓你毒发的药,他对朕隐瞒了那药的副作用,那种药极其折损身子,几乎断绝生育能力,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有了,也是不能要的。”

    “因为,因为……”他说的愈发艰涩,“若是执意要生下孩子,大人便不保了。”

    言至此,他再也抑制不住,眸中的水雾化作热泪,一滴滴落下,浸入锦被内,“小蝶,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想要呢?我怎么舍得对他下手呢?”

    “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拿失去你做赌注,不能……”

    她在被子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耳畔传来的是他已泣不成声的语调。

    他哭了!

    铁骨铮铮,万人之上的鹤泰的泪,是不是只有为她才会流?

    安妃本伤心欲绝,此刻心却又不争气的有些乱了。

    他提到崔离的药,是因为那药的副作用,会伤害到她的生命,所以他才不让她要这个孩子,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并没有变心,更不是因为南方的事情才做这样的决定。

    都是她想多了吗?

    她从被子里悄悄伸出脑袋,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他脸上的悲怆和眼角的一抹湿润。

    见她出来,他一把将她拥住,凄然道,“小蝶,不要不理我。”

    她凝眉,“你方才说是因为那药的缘故,所以我就不能生孩子了,可是真的?”

    他拥紧了她,低声道,“没有孩子,你还有朕,朕会一直陪着你。”

    她轻叹,“我还以为你是顾忌南方对朝廷的施压,所以……”

    “你怎会这么想?”他沉声,“南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怎会拿你做牺牲?”

    “一国之君却没有一个子嗣,你不怕被人耻笑,成为天下的笑柄?”她仰脸问道。

    “随他们去,朕不在乎。”他的脸贴在她的颊上,轻柔的摩挲着,“朕有你就够了,别的,朕都无所谓。”

    “可你是皇上,当然是以社稷为先。”她黯然,“还有虞国公他……”

    他面容凛然,“朕是皇上,可也是你的夫君。小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去牺牲你来换取什么,更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转变而改变对你的心意,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至于庄家,”他淡淡的挑了挑眉,“朕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早已想好了对策了,你不用担心。”

    他坚定无比的对她保证,更是极力宽慰她的心。

    他的心中却已恼怒,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奴才将朝中的事告诉她,令她胡思乱想的。

    因皇后不受宠,虞国公对他一直耿耿于怀,在南部屡次做些小动作,此次小蝶入宫又极获宠爱,更激起了其不满之心,最近三番四次的挑起事端。

    可是终究是一个臣子,虽然让他坐镇南疆,实际并没有给他多少兵权,其身边的副将都是鹤泰安插的自己人,所以不怕他掀起什么大风浪。

    “那……”安妃直直的望进他的深眸,“如果我说这个孩子可以要,我要生呢?”

    他大惊失色,“你疯了吗?朕不准。”

    她却嫣然一笑,笑容很甜,“其实,崔离给的那个药,我从来都没吃过,所以我的身子好好的,根本不会影响。”

    “小蝶,”他的脸猛的逼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你不是为了这孩子,所以骗朕吧,这怎么可能呢?”

    “其实在他的丹药没拿来前,我无意中吃了自己的丹药发现可以抑制我体内的毒,所以便一直吃的自己的丹药,你送来的丹药我一颗也没吃过,怕拂了你的好意,便没对你说这件事。”

    皇上轩眉一扬,鹰眸中闪着狂喜之色,“你真的没吃过崔离的药?”

    她郑重摇头,“真的没有。”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后来我也发觉了那药成分似乎有异,只是有些拿不准,所以便将药给了太医,让他们帮忙看看到底有些什么成分,只是还没等到答复,我就被人劫了,后来失忆自然就记不得这件事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妥妥的当太子养

    既明白了缘由,她又怎么舍得让他再担心,当下便如实对他说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鹤泰霍地站起身来,眼神晶亮,“没吃?太好了!没吃太好了!”

    他在房里龙行虎步,来来回回地走,口中还一遍遍的说着,“没吃过,这么说孩子可以要,朕要有皇儿了,朕要有皇儿了吗?哈哈哈!朕居然要有皇儿了,朕要当父皇了。”

    她看不下去他这疯魔的样子,便道,“皇上,你别晃了,我头都要被你晃晕了。”

    他这才止步,又上前拉着她,“朕要当父皇了,小蝶,朕要当父皇了。你也要当母后了。朕实在是高兴,朕要,”他思索了一下,朗声道,“朕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不要。”她出言阻止,“还是不要如此张扬为好。”

    “为何不能?”他一挥手,“朕要有皇儿了,这是多么大的喜事,朕就是要张扬,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的安妃有孕了。”

    “小蝶,你先好好歇着,朕要去召见太医,让他们好好跟朕讲讲这孕期要注意些什么,该如何照料。待会再来陪你。”

    ……

    尘世浮华,一捧光阴。

    转瞬,安妃所诞的大皇子景辰已满三岁。

    大皇子可谓是荣宠万千,太皇太后将他视做心肝宝,太上皇更是搬到了御书房后边的一座偏殿里住,就为了能时常看到这个皇孙。

    皇上就更不用说,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他便大赦天下来庆贺安妃有孕,更是早早的取好了名字。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一生下来,皇上便几乎不愿离手,每日都要亲自抱上很久,对安妃更是体贴有加,怕孩子吵闹影响她的睡眠,有时竟带着景辰睡在偏殿里。

    大皇子的满月和百岁宴,无一例外都是大宴群臣,办的极其隆重!皇上的这份在意与重视,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意思来。

    待孩子刚会蹒跚学步时,去御书房批阅奏折都将其带在身边,困了就睡在宽大的龙椅上。

    妥妥的就是当太子养的,耳濡目染的全是帝王的做派。

    即便未正式立储,朝臣和皇室众人似乎已都在心里认可了大皇子的储君地位。而且皇上就这一个皇子,太子之位本就非他莫属。

    要说也怪,或许是天性使然,这孩子从出生就众星拱月,太皇太后依着,太上皇宠着,皇上溺着,整个一皇家的宝贝蛋。

    却一点不骄纵,懂事又知礼,而且十分聪明,二岁便学会认字,三岁时已会读书写字作诗了。

    众人都觉得应是随了其母妃的性子吧。

    因安妃便是如此,尊为皇贵妃,又独占圣宠,却从不恃宠惑君,当今天子依然勤政爱民,从未懈怠国事。

    听闻她对太上皇与太皇太后也恭顺有加,几次患病都是安妃亲自医治伺候,才好起来的。

    在刚废黜皇后庄娴的那段日子,也有些流言说是因她从中作梗,才导致庄皇后被废。可是几年过去,她还是皇贵妃,似乎并无意皇后之位。

    否则以她的得宠和生下大皇子的功劳,做皇后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皇上虽然宠爱安皇妃,但似乎并没有忘记从前的王妃,登基之时追封其为蝶贵妃,如今更是赐了鱼家一座府邸,册封鱼父逍遥侯,世袭罔替。

    福荫所致,鱼小六与徐氏也有了孩子,大的才牙牙学语,竟又有了身孕,眼看着奔赴枝繁叶茂。

    而安妃竟不嫉皇上对已故王妃的眷念,还认了鱼家二老为义父义母。言要替鱼王妃尽孝,也藉此抚慰皇上的怀念之心。

    听说这位国舅爷还经营着一间包子铺,但不每日营业,只是闲暇时才去做几笼包子,就是个打发光阴的事儿,不以此做营生。

    吃过的都说好,口口相传之下,竟都说国舅爷常吃御膳定是得了御厨的一些传授,没吃过的便更想尝一尝他做的包子。

    于是每次一做出来就被抢个一空。

    有许多人都说起,在包子铺里偶尔就能看到一个绝美的妇人,身边带着个俊秀无双,贵气逼人的小娃娃,看起来不过几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颇具气魄,眉宇间已有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一定是当今的皇贵妃和大皇子无疑了。

    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这位皇贵妃究竟是不是当今皇上曾经的王妃呢?到底是皇上因安皇妃长相酷似鱼王妃才获宠爱,还是她本就是鱼王妃,并没有真的故去呢?

    因为那些旧邻一见这位美妇人,都无一例外的将她当做鱼家的女儿小蝶。实在太像,令人无法分辨,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

    这样的传言听的多了,就连安妃也曾打趣的问皇上,“你是喜欢你的旧王妃还是臣妾呢?”

    鹤泰勾唇,捏捏她的小鼻子,“怎么你也来问朕这种问题?朕喜欢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她掩唇笑,“百姓们都不清楚,臣妾自然也跟着糊涂了。”

    “那要不要朕发个皇榜,告诉他们呢?”他一脸宠溺,“唯小蝶乃朕挚爱,不是任何的身份和名号能改变的,小蝶是谁,朕就爱谁。”

    安妃依偎在他怀里,“臣妾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如此垂爱。”

    “朕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天注定的,要不为什么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心就注定了此生与你密不可分呢?”

    “那如果,”她琢磨着措辞,“我是说如果,你我的结局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另外一种情形呢?比如说自山中分别之后,再见面时,我已嫁给了别人,你当如何?”

    皇上认真的思索了半晌,才道,“若你已为人妇,事成定局,又过的幸福,朕也只能就此将心中的情意深埋,默默的在心里守护你,若是强行拆散你的良缘,朕岂不是恩将仇报了?”他叹息,“但是朕或许就孤独终老了。”

    她心中莫名一酸,“那我若过的不好呢?比如说我的夫君其实并不喜欢我,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娶我,后来他还把我杀了。”

    他顿时龙目一凛,“他敢!”继而神色痛惜,道,“若真如此,朕一定拿下他项上人头,给你抵命,然后朕再为你殉情,到另一个世界与你双宿双飞。”

    “你也觉得他该死?”她问的极其郑重。

    “那是自然,死都便宜他了。”这假设都令他动了气,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方解恨。

    安妃的心才算落了。

    她问这话并不是随心兴起,她是鱼蝶儿,这是事实。或许有些人不知道,还有些人不确定,但是有一些人接触的多了,却是瞒不过去的。

    有孕以后,听说太上皇身体日渐颓败,虽恨他当初要杀她的行径,可碍着鹤泰,终归是不忍心,去为他诊治了一次。

    只是见面的一刹那,太上皇眼中震惊的神色就表明,他应是看出来了,面前的她身份定然不单纯,什么侯爷的义女,不过是鹤泰的幌子。

    只不过有鹤泰在场,他终究没说什么,后来鱼蝶儿再没去见过他。

    生下景辰以后,太上皇对这个容貌与鹤泰神似的皇孙分外喜爱,还搬回了宫中的前殿居住,碰面的机会便不可避免。

    有几次太上皇都对她出言试探,她都给挡了回去,但她也心惊不已,因为太上皇话里话外的提及了当年的那些事,鹤炎的失踪,淳阳王的猝死……

    言下之意是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似的。

    她怎能不担心呢?对鹤炎她是救他出宫,可对鹤璧,她是下的杀手。

    若是太上皇将此事对鹤泰说了,他该当如何?再怎样那都是他同个父皇的四弟。

    虽然她是有原因的,可说出来他会信吗?重生、前世这种荒谬离奇的事他会信吗?所以迫不得已先做个铺垫,若哪一日他知晓了,她便对他说,这个假设其实是真的。

    至于信不信,就由他吧。

    若是信了,定然不会怪她这么做了。

    但是她不喜欢鹤泰说的殉情的话,她可不想欠他一世又一世。

    想起前世的结局,她更无法释怀。

    便道,“斯人已逝,活着的便当好好的活,我并不喜欢你说的这种结果,太不好,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他摇头轻笑,“嫌我说的不好,你说的就好么?就像这样,你直接嫁给我,多好!何故非要跟朕说什么如果不如果的,让人心里不好受。”

    她默默叹息,她何尝想说如果,可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只是怕,怕哪一天突然醒了,发现眼前的幸福都是一场梦。”

    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有时候,她真觉得似梦似幻,或许是他太好,才令她总是不禁怀疑这幸福的日子是否真实。

    “小东西怎么突然伤春悲秋的了?”他在她唇上轻琢一口,“若是梦,那也是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梦。”

    “真的?”她竟还傻傻的接口。

    “当然。”他却并不嫌她幼稚,认真的做着自认为有道理的解释,“朕是皇上,金口玉言,自然出口成真了。”

    她也不揭穿他,还作出一脸的羡慕,“原来当皇上这么好。”

    他看着她,满眼的深情,“当皇上再好,也不及你与辰儿。”

    “只要有你和辰儿陪在朕身边,朕心满意足了,不负此生。”他甜蜜的无以复加。

    她却突然娇羞,默了半晌,小声道,“皇上,以后你的心里可能又要加上一个人了。”

    皇上一愣怔,“加上一人?”遂戒备的望着她,“你可别劝朕再纳妃啊,朕是不会从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或许,她会是我娘

    “想得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黛眉弯弯,双眸波光潋滟,口中的轻斥听起来是那般婉转动听。

    这一瞬的风华令鹤泰情不自禁的着迷,他俯身,薄唇急不可待地覆上她的樱唇……

    她忙推开他。

    “怎么了?”他问。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臣妾身子不便。”

    “哦。”他若有所悟,“朕让膳房炖点补血的汤来,给你补补。”

    每次她来月事,他都特意吩咐膳房炖些补汤的,听他这么说,鱼蝶儿就知道他是想岔了。

    “什么呀?不是那个。”她一扭身子,“是你又要当父皇了。”

    鹤泰瞬间的呆愣过后,便惊喜至极,“小蝶,你是说,你又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才告诉朕?”他的眸子闪亮。

    原来她方才说的要在他心里加上一人,要加的那位,合着在她肚子里呢。怨不得她今儿怪怪的,原来是有喜了。

    她怀辰儿那时,太医可是给他讲过,孕期的女子心事重,多愁善感的。

    “我也是才知道的。”鱼蝶儿笑着答他,从生了大皇子,已时隔几年,猛然间又有了身孕,她也是又惊又喜。

    “好!好!太好了!”鹤泰激动不已,“朕又要当父皇了,自古有言多子多福,朕的福气可都是你给的呢。”

    当然,若是换个人给他这福气,他还不愿意要呢。

    只是这下又要担惊受怕了,小蝶上次产子的情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不过让他烦的还不止几个月后的分娩,马上就有眼前的了。

    “皇上,从今儿起,还是分房睡比较稳妥,免得动了胎气。”小蝶轻悠悠的说着,可是鹤泰却知道,她这话是不容置疑的。

    因为怀景辰那会儿,足足到生完两个月,才让他睡到她榻上去,简直对他严苛至极。

    其实太医明明说的是除去前后两三个月,是可以的,但她坚决不准。

    想起那一年的孤家寡人的日子,他这个皇子都不禁头疼起来。

    他讨好道,“小蝶,能不能不分房,朕保证什么都不做还不行吗?”

    没有她在身边,床上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如何能睡的好?

    “不行!”她拒绝商量。

    皇上垮着张脸,试图商量,“那生完这个,别再生了行吗?”

    小蝶巧笑倩兮,“我记得方才是谁说过的,多子多福……”

    皇上摸摸鼻子,起身,“朕去膳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拿来,你有孕在身容易饿。”他可不傻,关键时刻还是先溜为妙,想好了对策再跟她提这茬,最起码不要分房而眠。

    ……

    随着分娩日子的临近,鱼蝶儿的身子越来越笨重,膳房伺候的太好,将她养的珠圆玉润,白嫩的小脸都圆了。

    小景辰跟着母妃也沾了光,整整胖了一圈,更招人怜爱。

    鹤泰与景辰结成同盟,俩人得以在鱼蝶儿寝殿内支了另一个床,勉强算得上是没分房。不过有宝贝皇儿黏着,他倒是真的什么都干不成。

    唯有在他香甜的入梦以后,鹤泰才能到凤榻上揽着小蝶说会儿话。

    到了后期,她身子重的起身躺下都要他扶,晚上也变得难以入睡,全靠他陪着说话来熬时辰。

    他不但不烦,反倒很享受这种推心置腹的时候。

    她说其实很想要去到处游历,到处去走走,看看大山、看看江河,然后顺路做一名游医,悬壶济世。

    她只是随口表达心中的希望,没想到鹤泰竟十分赞同,说他其实也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鲜衣怒马、仗剑天涯,不用生活在条条框框里。

    “待辰儿大了,朕就把江山交予他,然后陪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格外明媚柔软,浅浅的笑,“真的?”

    他眯着深眸,带着几分慵懒,“朕会兑现的。”

    鹤泰的话就像春日的大地,无数绿意正破壳而出,想着将来生机盎然的日子,小蝶便心花怒放。

    但他可是帝王啊!甘愿抛却九五之尊的地位追随她遨游民间吗?

    感受到眸中的疑虑,他笑道,“你还怕朕舍不得这皇上的名头?”

    她不好意思的笑,“若真是舍不得,我也能理解,因为任谁也舍不得。”

    “朕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当初朕之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拒绝太上皇禅位的提议,就是因为你。为了你放弃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因为我?”鱼蝶儿不由惊诧。

    “当年鹤炎从离奇失踪,还有四弟的死,都与你有关,是吗?”

    鱼蝶儿骤然一惊,身体顿时一僵,冷了脸道,“你,都知道了?”

    “害怕什么,”他皱眉,“你以为朕会追究你?”

    不等她反应,他自顾自道,“怎么会呢,不管你做过什么,朕都认了。朕当这个皇上,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你。”

    “因为你做的事情,太上皇也知道,当年宫中怪事频发,他命朕与量刑司共同调查,朕自然是查出了蛛丝马迹,但因为牵涉到你,朕便装作什么都没查到。可量刑司也非等闲,他们一定也查到了什么,而且还禀报给了太上皇。”

    “朕怕万一他们揪住这件事不放,你势必会有危险。正逢太上皇说要禅位于朕,朕便想唯有我当了皇帝,才能将这事彻底的压下,保你永远安全无虞。”

    “只是朕没想到,太上皇会做的这么绝,竟打定主意了秘密将你处死。”

    “若是知道会是这样,朕会毫不犹豫的带你走,浪迹天涯也好,隐居避世也罢,总之不会让你去经历生死之险。”

    ……

    他未说完,小蝶便已泪湿于睫。

    原来鹤泰早就知道了她做的事,却还是暗暗护着她,甚至于接受帝位也都是为了她。

    她抬眸,“你不怪我吗?”她杀的毕竟是鹤家人。

    “怪。”他道,“朕当然怪你,怪你瞒着朕。”

    “你怎么那么傻,孤身去做这样的事,万一失手了怎么办?为什么不告诉朕呢,朕杀人不比你容易?”

    他抚着她长长的墨发,亲吻她胖乎乎的脸蛋,然后眼睛弯起来,“好在上天待朕不薄,并没有夺走你。”

    她出奇的乖,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唯有眼中的泪在脸上划出宽宽的泪痕。

    突然她才想起什么,问道,“那杀害小皇子和五皇子的凶手,查到是谁了吗?”她可不愿意这账也算在她的头上,毕竟她没做过。

    “是枝凰国那些使者所为。”鹤泰幽亮的眸子格外坚定,“朕迟早有一日要攻打枝凰,以报此仇。”

    其实他还查到枝凰国那次使者来访,还与血宗有些关联,登基后他派人大肆寻找血宗的藏身之地,终于又剿灭了他们两座地宫与残党,只可惜被那宗门的圣主给逃了。现在还在通缉之中。

    提到枝凰,鱼蝶儿脸色微微一变,沉默许久才道,“若是真到了攻破枝凰的那一日,希望皇上能放了那位雲娘娘。”

    鹤泰眉头拧了拧,“因为她曾帮你救了鹤炎?”

    小蝶仰首看了他一眼,又垂眸,低声道,“不仅仅如此,或许,她会是我娘。”

    能如此说,其实已是十之**。

    所以她的话令鹤泰错愣当场,“你娘?你娘不是……”

    他刚要说她娘亲不是在侯府吗?怎会是枝凰的什么雲妃,就被小蝶淡淡的打断了,“前不久我才知道,我竟是他们捡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你的生母是她?”

    鱼蝶儿长睫一颤,竭力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解释,“你还记得她送给我的那个长命锁吗?我想应该不是无缘无故送的,而且,”她咬了咬唇,“她与我相貌相像,我想这应该也不是巧合。”

    是啊,萍水相逢的两个人长相竟然很像,连神态都有相似,仅仅以巧合来解释未免太牵强了。

    “前些日子我跟爹娘闲谈时偶尔说起过这件事,我娘竟然惊的打碎了碗,在我的追问下,他们才告诉我,其实我是捡来的,而襁褓里有张留字,上面写了我生母的姓名,其中便有一个雲字。”

    鹤泰一言不发,起身默立在窗畔,返身到她面前时,俊脸上一片冰冷。

    他盯着她的双眸,沉声道,“那就更不该放过她,她不配做母亲,更不配你的求情。”声音不怒而威。

    既然生下了小蝶,却又遗弃,若是没有鱼家二老收留,那小蝶都不知是死是活,这样狠心的女人,凭什么放了她?

    她轻轻低叹一声,“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小蝶,你太善良,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宽容对待。”

    “那我要如何呢?”她反问,“去恨她、怨她、还是杀她泄愤?”

    不是她宽容,不是她善良,她只是不想再被恨累了自己的心。

    小蝶早已想通,唯有将不必要的恨意看淡了,人生才能清亮美好。

    她眨了眨眼,暗暗挥掉心头的酸楚,冲他笑道,“再说,若不是她狠心,我又怎么会认识你呢?”

    鹤泰握住她清凉的手,“即便你说的再好听,也休想朕感激她。”

    小蝶脸上掠过一丝苦涩,“不用感激,只要不取她的性命便罢。”

    这件事她想就此终止在心中。

    在知晓了身世以后,除了心头酸涩,有点难受以外,她竟一点也没有想有朝一日去质问雲妃或是怎样。

    她不怨恨,或许是因为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鱼家对她虽然只是养育之恩,但待她犹如亲生,她并不缺关怀。

    还有视她如珍宝的鹤泰,和可爱的辰儿,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正要倒来,她还奢求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见不得的故人

    正因为对现状满意,所以她才没那么怨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她太明白,生命的轨迹稍微偏离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她并没有心思去幻想另一种可能性是什么,是有多么辉煌或是多么精彩。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候着眼前的幸福日子。

    然后尝试着去宽恕那些并不罪大恶极的人,比如崔离。

    初怀景辰的时候,由于鹤泰以为孩子不能留,还闹了一场虚惊,那时,鱼蝶儿才知道崔离被囚禁,而且之前就曾被关押,还差点被砍头,后来被人救走。

    她隐居山谷的第二年,崔离竟找到鹤泰的师傅铁眉大师,与他一同来见鹤泰,想让其帮忙从中说合,在鹤泰面前帮他求求请。

    鹤泰念在师傅的面上答应不杀他,却将他再次囚禁了。

    到现在,也有五六个年头了。

    就连得知她没吃他给的药,孩子得以保住,皇上激动之下大赦天下,都没有赦免崔离。

    可见恨他到什么份儿上。

    鱼蝶儿虽谈不上多么了解崔离,可也有过几次接触,他并不是个奸恶之徒。

    正像他说的,在性命与损伤相提并论之时,选哪一个?对谁来说都是难题。

    他不说明是他不对,可即便是说了,也只是将难题丢给了他们。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早就放下了,可鹤泰却一直耿耿于怀。

    可能是因为他与崔离有更深的交情,所以便更加受不了他的隐瞒与欺骗。

    但小蝶知道,鹤泰并下不了心杀崔离,因他不是无情之人,他顾念着他们之间的情意。只是还没有想通而已。

    也或者是觉得应该给她一个交代,所以不能轻易的饶恕他。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他,“皇上,崔离是不是也该放了?毕竟已经关了这么多年,他也受到了惩罚。”

    鹤泰闻言,呼吸蓦的便沉,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安妃,你今儿的要求似乎多了。”

    鱼蝶儿知道,他这样是表明生气了。

    因为只有在他生气的时候,他才会叫她安妃以示抗议。

    “三年前皇上大赦天下,都独独漏下他,如今又过了几年,你的气也该消了。”

    鹤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面容看着她,“你怎么还为他求情?他可是要害你的。”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事就当算了吧。”

    “若是当初你吃了呢?这个后果他如何担当?他是能赔给朕一个小蝶,还是能赔给朕一个辰儿?”每每想到此处,他的心都忽然抽紧,后怕不已,更恨极了崔离。

    他将他当作好友至交,那么放心的将小蝶交给他医治,对他从不怀疑。他是如何做的?给他那样的药,却不对他说实情。

    亏了小蝶警醒,亏得太医对他说了这事,否则后果不定是怎样。

    他怒火四起,声音冷然,“朕偏不放他,让他这辈子都在牢里,用一生的时间忏悔。”

    见他软硬不吃,小蝶垂头丧气,“好好好,皇上怎样做都有道理,我不管了,只能对不起师傅了。”

    鹤泰理直气壮,“他做了这等对不起朕的事,朕不杀他,已经给师傅面子了,”

    她声音小小,“我是说我师傅。”

    “与你师傅何干?”他不解的问。

    “你不觉得崔离的脾性有点像我师傅吗?”

    “他们有亲?”

    “师傅说是他崔家的后人,按崔离的年纪看,应该是三四代的后人了。”

    “你师傅是圣医宗的人?”

    “据师傅说圣医宗是他祖父创下的,所以你若把崔离永生囚禁,等于是断了圣医宗的传承,所以希望你高抬贵手……”

    其实她师傅并不知道圣医宗的宗主被当今皇上关押,也并没有请她在皇上面前讲情,他与圣医宗的关系是在山谷的时候,闲谈时说给她听的。

    只是她想,总有一天师傅会知道的吧?倒是反而为难,不如早早放了还好,而且,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她也想要劝皇上放了崔离的。

    毕竟他没有铸成大错,初心也是好的,只是有些私心所以隐瞒了药的副作用,想拿她试药。

    “这事暂不提,朕自有定夺。”他着实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

    见他不允,又甚是坚决,鱼蝶儿也只好暂且作罢,反正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再提,也不急于这一时。

    让崔离长长记性也好,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故技重施,想想还真是不寒而栗。

    “对了,小蝶,朕记得你说你师傅已逾古稀之年了?”拂了她的意,怕她不高兴,皇上换了副和蔼面孔主动与她搭起话来,“怎么看起来不像呢?反倒更像刚值壮年。”

    虽然是没话找话,不过鹤泰其实也很好奇,所以逮着机会就找了这个话茬。

    当初他可是暗暗吃了些醋呢,因为小蝶说那四年时光都是与师傅朝夕相对度过的,她师傅虽然不年少,可也算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不介意是假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后来小蝶说,师傅其实年岁很大了,早已过了古稀了,只是养生有道所以不见老。

    他才释怀。

    但是别的,小蝶就不愿多说了,比如说她这四年在哪里,她与师傅的住处在何地?她都笑而不答。

    他愈发想知道,他四处寻过她的下落都一无所获,她却就在京城,真是怪了。

    小蝶今儿倒是多说了几句,“自然是真的了,我师傅医术绝妙,自然有驻颜之方,不但容貌不改,就连身体都矫健如壮年,上山采药什么的可灵活的很。”

    “只是不知道师傅他为什么要隐居起来,他从来没对我说过,我觉得师傅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超脱尘世的世外高人。”

    小蝶觉得师傅能找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只是师傅虽然看起来性情开朗、百无禁忌,可对往事却讳莫如深,从来也不提。

    又过了月余,小蝶产下了一个公主。

    公主几个月大的时候,皇上才准许她带出宫到侯府探亲。

    宝珠雕嵌、锦帘银饰,华丽的玉撵行驶在街道上,在马车与行人中十分瞩目。

    怀里的婴儿正在酣睡,她百无聊赖,随手掀开罗帷一角向外望去。一个人便撞入了小蝶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间店铺门口,一个锦服公子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只是一个侧脸,她已心惊肉跳,那人实在是像极了鹤炎,不,根本就是他。

    慌乱中她赶忙放下了罗幔,极力镇定了自己,就像从没看到这样一个身影。

    故人相见,有朋自远方来,本是喜事乐事,可这个故人,却是见不得。

    当初鹤炎说过宫外有人接应,是他生母带的人,只要出了宫,便随母亲去她的故土,远离丘池。

    可他怎么还在丘池,而且还在京城?难道是又回来了?未免胆子太大!

    他的身份太敏感了,先不说他的身世,那惠亲王是他岳丈,因谋反被判重罪,连他的儿子都服刑了,鹤炎做为女婿又怎么逃脱的了?

    他实在是不该回来。

    她的一颗心因为担忧起起落落的不安定。

    玉撵稳稳的前行,逐渐远去。

    锦服公子却站在原地,双眸仍未回转,直望着玉撵消失的方向,如温玉一般的双眸布满惆怅。相较从前,鹤炎更多了些洒脱不羁的气度。

    紧随他走下那辆马车的是一位女子,正是当年惠亲王被抄家时,已悄然逃掉的琳琅。

    琳琅站在他身后,见他久久不回神,不由开口,道,“人你也见到了,什么安皇妃,什么武贤侯府的义女,不过是换了个身份而已。为了留在皇上身边,竟愿意改头换面,她就是一个贪慕荣华的女人。”

    鹤炎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你说谁是贪慕荣华的女人?我看你才是。”

    琳琅面色一僵,然后半是哀怨半是讽刺的嗤笑,“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死心?还以为她当初冒险救你是因为念着旧情,不舍得你死?”

    “那你说,她为了什么?”鹤炎冷眼看着琳琅,“难不成冒险救一个毫无出头之日的冒牌皇子,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但绝不是因为爱。”琳琅挑唇,不屑道,“否则,她怎么会嫁给鹤泰,怎么不随你走?”

    “她是在失忆的情形下嫁给鹤泰的,并非是她清醒时的意愿。”鹤炎怒火四起。

    “是吗?”琳琅轻轻笑了,“炎哥哥,这就是所谓的自欺欺人吗?”

    “且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如今是皇上的贵妃,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丘池天子只爱安皇妃一人,为了她,遣散后宫,又将皇后废黜。”

    “她虽不居后位,可却掌管凤印,号令后宫,这份尊荣来自皇上无尽的宠爱。而她也已为皇上诞下了一子一女。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们的感情吗?……”

    发觉鹤炎脸色难看,琳琅识趣的打住,转而温言相劝,“好了,我不说,但是自古道忠言逆耳,我说的虽不好听,可都是事实,炎哥哥你是当局者迷罢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鹤炎咬牙吐出一句冷语。

    他心头却是更冷,当年在她的帮助下逃离了皇宫,与泗水居留下接应他的人一同去了红商国。

    他的亲生父亲是红商国的六王爷。

    虞贵人是红商国从很小就培养起来的细作,八岁便生活在丘池,直到后来入宫,看似没有丝毫破绽,一切顺理成章,其实一步步都是红商国在操纵。

第三百六十章 捂不热的心

    虞贵人本是红商国打入丘池皇宫的一颗棋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商国觊觎丘池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因为丘池庞大,他们不敢正面挑战,才使迂回之计。

    择取红商国皇室的旁亲*,从小送入丘池生活,然后寻机送入皇宫,若生了孩子,便是红商的骨血,那丘池便落入他们掌中一半了。

    在很多年以前,他们便把一个女子一步步送入了丘池的皇宫,如同虞贵人一样样,那名女子进了宫并且还深得皇宠,被封为颜贵妃。

    只可惜却未能有孕,红商国当年的君王又好战,等不及了便发兵丘池,想换一种法子来征服丘池国。

    颜贵妃央求当时的皇上圣旗帝带她一同随军出征,暗中一直做着红商国的内应,由于她的报信,红商掌握了丘池的一切,大到战略部署,小到兵马数量与粮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致于丘池大败,眼看着很快就能擒住丘池皇上,却再没收到颜贵妃的传信,因没有了内应,他们无法掌握丘池的动向,圣旗帝便被丘池京师的援兵救走。

    丘池国大兵强,非红商所能敌,之前有颜妃做内应,红商才能战战告捷,虽然胜了可也损兵折将,如今颜妃失踪,对方援兵又到,红商虽不甘愿也只得撤离。

    眼看着大功告成,却功亏一篑,红商国君王怒不可遏,却也毫无办法。只是不知道颜贵妃到底是混乱中与丘池兵马走散了,还是故意躲起来不想再为他们效力。

    后来他们多方寻找,也没能找到颜贵妃,若是走散,为何不回红商,也不回丘池?

    红商国有臣子猜测或许是颜妃暴露了,被圣旗帝所杀灭口,做为皇上被女人蒙蔽出卖,想必是没脸说出来,才对外宣称走散失踪。

    这一次的对抗,他们自知硬拼不可取,又故技重施,只是丘池选秀也很严格,并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时隔数十年,终于又成功送入了虞贵人。

    只可惜,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人是送到了,却并不得圣宠。

    更节外生枝的是,因红商国的六王爷负责与丘池的细作联络,与虞贵人时常有往来的机会,结果二人暗生了情愫。

    直到她入宫才算断了,但是有一年夏天皇上带了几名后妃到宫外的避暑山庄小住,虞贵人本来并无机会出宫,或许是皇上看她性子娴静,不招惹是非,这回便召她一同去了。

    宫外没有宫内森严,六王爷得讯后便也悄悄潜入了避暑山庄,本是要传讯给虞贵人,让她不要坐以待毙,要使些手段获得皇上的宠爱才行。

    但是见了面却旧情复燃,两个人情不自禁……

    后来虞贵人在发觉怀了六王爷的骨肉时,曾费尽心思传信给他知道,求他想办法救她出皇宫,一家团聚。

    可六王爷却由此想出了一个计策。

    丘池皇上膝下暂无一子,虞贵人若能生个儿子,便是大皇子,既然能得这么尊贵的身份,何必要逃出去呢?

    在红商国,虽然他是王爷,可却不是他父王的继位人选,若他的儿子留在丘池的皇宫,将来就很有可能继承丘池的帝位。

    到那时候,他亦能在丘池雄霸一方。

    好说歹说,他才说动了虞贵人安心在皇宫待产,等到儿子继位,他们一家便能团聚,再不分开。

    但是他棋错一招在于,他高估了皇上,本以为虞贵人有孕,皇上会对她多些宠爱,多些照料,却没想到皇上对她并没有与以往不同。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但没成为保护屏障,反倒成了催命符。

    虽然最终用了桃代李僵之法,宫女代死,她逃出生天,可孩子却归了别人。

    出宫后的虞贵人因思念儿子不愿离开京城,便一直隐居在城外,后来那孩子真的被封为太子,六王爷得知后自然不想替人做嫁衣,这太子本是他的儿子,后来便斥资建了泗水居,想着有朝一日与鹤炎相认,共谋大事。

    或许那时候他也没料到,结局会是这样,鹤炎绅士败露,狼狈而逃,还要投奔他这个亲爹。

    鹤炎在鱼蝶儿的帮助下逃出皇宫,因无立锥之地,便随生母到了红商国,自然是去了六王爷府中。

    这个血缘上的父亲见了他虽没表现出什么喜悦,倒也没苛待他。

    开始他以为是骨肉至亲的原因。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生母虞贵人的娘家发迹了,她爹爹近些年官场亨通,在朝中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六王爷是有所顾忌才善待他们母子。

    得知这个消息,虽对这个亲生爹没什么感情,可心中还是觉得很痛。

    每个人都不是真心待他,唯有那个女子,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愿鼎力相助,甘愿冒险救她。也只有她,是真心对他的,不掺杂任何其他。

    所以,平静了几年后,他还是想要回丘池,纵然他的身份特殊,回来很危险,他还是想要回来,他茫然到将能回来看一看她做为目标,否则他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六王爷得知后非但没反对,还支持他回来。

    鹤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也不想计较那么多,只要能见到蝶儿,别的他都不关心。

    见他冷了脸色,对她说话也没好气,琳琅有些讪讪的,“炎哥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从来都是向着她,以前是,现在还是。我就不能说她一句?你别忘了,这些年是谁陪在你身边,谁对你不离不弃的。”

    鹤炎闻言,眼光徐徐扫过琳琅的脸,那一刹那,他的眸光竟比寒冰还凉三分,他一向温润的声音变得低沉,“你若想走,随时可以,我绝不挽留。”

    琳琅一呆,颤声问道,“炎哥哥……你要赶我走?”她眉间满是哀愁,满是幽怨的眸光直直的看着鹤炎。

    “我从没请你留下。”他表情淡漠。

    琳琅心中又是一痛,呆立了片刻,忽然拂袖而去,唯有如此,在他面前,她才有那么一点残存的尊严。

    她知道,他这么说已是客气,因为是她死乞白赖的跟随着他,他并没有求她跟着,可是,可是这么多年,她以为不管怎样,他都应该习惯她的存在,没想到,他对她仍然是这种态度,仍然这么绝情。

    或许,他的心,她这辈子也捂不热的。

    无论她怎么讨好,怎么卑微,他都毫不动容,对她永远只有冷言冷语,利剑一般刺心的话一次一次,接踵而来,她的心也备受煎熬。

    可她不知怎么回事,却甘愿承受,陷入情网里的人,低贱到尘埃里去都还嫌不够,都还想再努力一次。

    这几年,她见证着鹤炎对鱼蝶儿的思念,也见证着鹤炎对自己的无视,她应该早明白的,可就是舍不得,他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子爷了,她怕她再一走,他会心灰意冷。

    虽然明知自己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她每次的负气都持续不了多久,便自己说服自己留下来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生了他两天的气,还是忍不住去为他打点,为他寻求一个能见鱼蝶儿的机会。

    但是要入皇宫谈何容易,出面打点她也是冒了风险的,毕竟她是罪臣之后,在逃的人犯。

    好在还有庄太妃那一系的关系,虽都是些明哲保身的,没有什么权势,但好歹与皇室沾亲带故,且她的亲生爹娘还健在,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倒也没人去揭发她。

    最重要的一点是,都是族系,揭发了她,或许还会连累自己。只盼望帮她一回,让她尽快离开,离京城越远越好。

    数日后,终于寻到个能令鹤炎进宫的机会。

    他乔装改扮,跟着为御膳房送菜的农夫一起进了宫。

    他们早已打听到,几乎每天清晨安皇妃都会到御花园走一走。

    一进宫,到了僻静之处,鹤炎便脱了外袍,露出里面的一身太监服来,这样便于行事。

    送菜的农夫进了御膳房,而鹤炎也已溜到了御花园,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对这里的路再熟悉不过。

    怕被人看出面生,他一直低着头走路,在御花园绕来绕去,以期遇到鱼蝶儿。

    走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人,正失望之际,前方传来嬉笑声和脚步声。

    突然一道声音呵斥道,“哪儿的奴才这么没规矩,在那儿杵着干什么?没看到皇贵妃驾临吗?”

    另一道柔柔的声音道,“算了,霜儿,怎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兴许是哪宫里新来的奴才,好好说就行了,别吓坏了人。”

    听着这声音,除了蝶儿没有别人,鹤炎下意识抬起了头。

    她就在不远处站着,轻颦浅笑着。一袭素色的宫装,裙裾衣摆绣了些碎花,穿起来却是风姿夺人。

    下一刻看清他的面容时,鱼蝶儿显然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支走了身旁的两个宫女。然后急急走到他面前,低斥道,“你疯了吗?”

    虽然鹤炎改了妆扮,脸上也化了妆掩饰,可她还是认出来了,他的身形和眼神,她不会看错。

    那一日在街上的一瞥,令她紧张了好些天,后来一直风平浪静,她还以为是认错了人,想不到今儿又见,还是在宫里。

    听她说的话,鹤炎就知道她认出来他了,也没多余的话解释,简单明了的坦白,“我想见你一面,所以便来了,蝶儿,你还好吗?”

    “我很好。这儿太危险,趁着没人察觉,你快些走。”由于紧张,她的语气清冷且透着着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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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889/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皇妃千千岁最新章节! 作者:洁白的翅所写的《寒门皇妃千千岁》为转载作品,寒门皇妃千千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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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皇妃千千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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