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 情深话短
不论文宗如何后悔，心里如何懊恼，那边的林暖暖却不管这些，她已然抱住了林老夫人的胳膊，一脸娇嗔地看着她，那目光中满满的依赖，看得兰太妃不禁有些歆羡起来。坊间还说这林国公府内帷混乱不堪，可如今看来却全然不似这般，想来若不是风清气正的人家又怎么能养出林暖暖这么个风光霁月，目光清澈的孩子？
想来那位林大爷自是行止不端，这才让林国公逐出了家门，如此看来林国公府其实门风很正！兰太妃目光复杂地又看了眼林暖暖，心里还是有些惋惜，这孩子不曾嫁往皇家！她更加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所言，不过是个小小的丽嫔，哪里值当？自己那般可不就是打了林老夫人的脸面，。
“太妃您弄错了，这位丽嫔娘娘尊贵，我们暖暖可不敢同她称姐道妹的，咱们也是高攀不起啊，”
林老夫人面上带笑，语气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似是一把利刃生生地扎进林雅丽的心窝子，直刺得她生疼！
她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目的不敢置信，心里更是将林老夫人恨到骨子里，难道在她心中就只有林暖暖这一个曾孙女儿？为何林老夫人就能偏心至此？她林暖暖往后不过是诚亲王府世子妃，又能给林国公府多少助力？她林雅丽如今可不是她们眼中那个微不足道的庶女，难道她们就不怕她会有飞上枝头的一日？
她更加不曾想到最为重视声名的林老夫人竟然能不顾家丑当着人面就这么直接说出自己同林国公府毫无干系！若是知道林老夫人能当着一众人面撕破脸皮，半分脸子都不给她，丽嫔也不会走这么一遭，如今她也算是得不偿失了，单看文宗桃花眼淡笑的模样，从前的林雅丽、如今的丽嫔很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这一切全都是拜林老夫人和林暖暖所赐！
好，好得很！
丽嫔跪在地上，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带出生生地痛，心里将这一对祖孙恨之入骨！
.....
待林暖暖回府后，一想起丽嫔那副伤心挠肝、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畅快，那位虽比林雅楠聪慧些，到底也还是只囿于那些小算计了！凭她一个小小的丽嫔居然也敢算计林老夫人，按着林老夫人的话，她丽嫔想拿林暖暖作伐就要想到后果！
认了秦明月，林老夫人果然气色好了许多。心情更加好起来了，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日子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这一日兴致上来了就开始过问秋葵的婚事，直说得林暖暖无比惆怅
是的，她的秋葵姐姐就要嫁人了！
林暖暖看着面前容色姝丽的秋葵，心里涌起千般不愿、万般不舍。
她的秋葵姐姐，她风雨同舟的伙伴，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往后可得要好好的！
不，她必须要好好的！自己就是她后头的倚靠，自己只要一直强大，秋葵必然会好好的，林暖暖有这个信心！
“小姐，奴婢...奴婢真是舍不得您！”
趴在林暖暖的肩膀上的秋葵泪湿衣襟，心里满满的离情别意冲淡了她对将要到来的“昏礼”的喜悦。她其实想同林暖暖说许多话，可是话到嘴边也不过唯有一句舍不得！
是，真的舍不得啊！
许是情深话就短，林暖暖不知从何说反复不过也就只是：
“好了，多大人了，还这么着不依不饶地哭，看看秋菊她们都在笑你呢，莫不是你不想嫁给萧大哥？”
林暖暖按捺住心酸，不舍地拍了拍秋葵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轻柔拍着哄道：
“你的身契既然给了你，回去毁了便是，记着，我没什么要求，所求不过是你往后同萧大哥好好过日子。”
林暖暖柔柔地继续劝着秋葵：“你是好的自然不必说，萧逸更是我娘亲他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手段无一不是好的，只一条，我要同您好好说道，他从前过得太苦摊上了那样的亲人，后头又因着我们林国公府的事牵连到了他，也不曾过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总算是安稳下来了，你俩都是好的，往后且得要取长补短、互相扶持，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了！”
知道秋葵、秋菊对自己的不舍之心一如她自己，林暖暖忙宽慰她：
“你也不要觉得嫁了萧大哥就是弃了我，你只要想着，往后过得好了，便是对我最大的好。你且记着我所想所愿，唯有你们过得好！”
秋葵哪里还能听得下去，才听到此处，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哭到最后抽噎不止。
林暖暖也没了从前的伶牙俐齿，只颠倒反复地让她不哭，后头这一对主仆更是相顾无言、只知垂泪，倒是将一干人等看得也跟着哭泣不止。
秋菊更是搂住她二人哭嚎，直嚎得林暖暖耳畔生疼，勉强住了泪、呵止了她。秋菊这才停下擦着眼泪恨声道：
“小姐，这些儿郎太可恨了，生生就将秋葵姐姐她们这些小娘子给弄走了。他们这都是凭什么！”
如若不然，她和秋葵还有小姐，一如从前做做好吃的、逗逗豆包儿、再带了花豹子来一番人假豹威，该说何等的威风凛凛又舒服？
说得都是傻言傻语倒是将秋葵说笑了起来。
“你这蹄子，怎的又撩拨得我们哭了，还不快些给小姐打水洗脸？”
秋葵拿了袖子拭了拭泪，忙忙给林暖暖净面，不让她做都不行。
这期间，林老夫人、薛夫人、世子夫人，就连林小念儿也巴巴儿地拿了十几两银子嚷着要给秋葵添妆。
林老夫人其实早前已经赏过了，可是架不住她这些日子心里舒畅再赏一回啊！更有林鹏、林宇泽也多有赏赐，众人虽不知林暖暖暗地还给秋葵买了宅子、丰厚的压箱银子，只给秋葵的那些个璀璨的宝石头面就够让人眼馋的，只听说林老夫人给了秋葵九十九两银子、薛夫人给了八十八两银子、世子夫人给了六十六两银子，就都够让尽数嗟叹了，更别说还有金银珠宝的添妆，这样的赏赐，在这大夏世家勋贵的大丫鬟中那还真是头一份儿！
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看来此言非虚！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小酌怡情
虽是如此说，可谁想娶个婢女回家？只如今众人听说林国公府郡主身边的婢女成亲居然是这么个阵仗，就都开始有种深以为然之感。
再说，这位秋葵小娘子可不是寻常人身边的大丫鬟，那可是誉满京城的暖郡主身板之人。暖郡主是谁？人家可是少有的倾城色，罕见的绝世才。能在她身边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个腹中空空我一肚子草包之人。
故而，更有些囊中羞涩的穷酸书生于暗中将大夏京中贵女们身侧的大丫鬟想了一遭后，发觉这样的大丫鬟还真是头一份。如此，倒是很有几个扼腕叹息，只说没想到的。若能由此攀上林国公府和诚亲王府岂不是少走不不少弯路，如此一想，更是有人悔青了肠子！
林暖暖可不知外头的传闻若此，只叮嘱了秋菊将秋葵一干五品登记造册后就将秋葵送至了她兄长的那处小宅子。秋葵自然不能在林国公府出嫁，出嫁当日林暖暖也不能亲去相送她，这些都让秋葵好生伤感了一回。
出嫁那日，且不说秋葵繁复的心思，只说林暖暖在家里已然是坐立难安、心神不宁，更是恨不能亲去，也幸好李清浅作为萧逸的长辈去了，倒是回来细细讲了一遍，知道秋葵、萧逸两两相得林暖暖这才略宽了心。
待三朝回门，秋葵一身妇人装扮羞涩着同萧逸过来磕头时，林暖暖还有种恍然如梦的隔世之感。日子过得好快，一转眼秋葵也出嫁了下回又轮到谁了？
林暖暖想起远在江南的薛明睿，不由目露思念之色。
秋葵回门之日来林国公府，这是林老夫人的意思。当日秋葵成亲，秋葵她们回来讲得是绘声绘色，只听得林暖暖是哪哪儿都酸，更是很有神色怅然。
林老夫人从前带着她们几个在江南一住经年，又哪里能不知道这一对主仆感情深厚？为了让自家小暖暖的心里舒坦，故而就索性让萧逸带了秋葵来了林国公府。
宴是按着家宴准备，众人也不曾刻意说什么回门的话，毕竟秋葵为仆，虽如今奴籍已消，到底还是不合规矩。林老夫人是个最重规矩的，能这般已是不错。
其实林暖暖曾经是起了心思想要认下秋葵、秋菊二人做姐妹，毕竟在她心中，秋葵、秋菊两个虽同自己名为主仆，实则在那些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她们就似是姐姐一般对她精心呵护着。
不过让林暖暖没想到的是，这一提议却是遭到了李清浅和秋菊、秋葵三人的反对。
李清浅的意思很明确，只说这辈子她就只能同林暖暖有母女情分，母女情深。若让她认下旁人，哪怕是个干闺女，自己必然不会放在心上，更加不会当成亲的来看，这般待林暖暖不好，对秋葵、秋菊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此反复说了一通，很明显就是不想认！林暖暖之于李清浅那就是母女情深，更是深深的依赖。
在李清浅的心目中，她的闺女那就是她指路的明灯！
林暖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护短的根儿且是在这儿呢！
秋葵、秋菊两个自然也不同意，理由更是一箩筐，秋葵是个内敛性子只一句“于理不合”就再不吭声了，倒是秋菊洋洋洒洒一大堆，说来说去，总而言之口口生生只说此生只做林暖暖的奴婢，还让林暖暖休要撇下她，即便是做姐妹也不行。
见此情形，林暖暖只好哭笑不得地收回了自己的话，再不提这茬儿。其实，她也明白，只要有心对她们好，也不需要拘泥这些个虚名，也是她着相想太多了，她是想给秋葵在夫家有人撑腰，却不知只要自己屹立不倒，那就是秋葵、秋菊背后的依靠，如此一想，她也就将这些俱都抛之脑后了。
秋葵的宴席摆在暖坞，林老夫人、薛夫人和世子夫人各赏赐了菜肴让秋葵跟着秋菊、秋浓几个开了一桌，至于萧逸则是酒至半巡有事被人叫走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欢愉的心情。
“小姐，奴婢敬您一杯酒，小姐，您少喝些，那个....奴婢也不会好听的说话，奴婢只说一句，深情厚谊一切尽在酒中。”
秋葵还是一如既往的实诚，她说什么林暖暖哪里有不依的，端着酒杯笑着同她一饮而尽。成亲前她曾细细交代秋葵，虽没有公婆要侍奉，到底是不放心，将她同萧逸二人相处之道口干舌燥地说了一痛。
如今见秋葵含羞带娇，粉面含春，林暖暖这才觉一颗悬着的心可以慢慢放下。也就由着下头几个同秋葵闹腾，只交代莫让新娘子喝高了便好。
秋浓几个见林暖暖端着茶盏只看着她们闹腾，为了博自家主子一笑，倒是越发上了兴致，只将个秋葵弄得是面红耳赤。可是即便如此，秋葵也不恼怒，心里对林暖暖的这一番精心布置更是百感交集。
她从来是个内敛之人，从前即便是在兄长面前都是一副温顺的性子。如今看着这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后知后觉的发现里头的菜可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可是很少在人前露出喜欢什么的样子，却原来自家小姐根本就是看在眼里！
“小姐，奴婢，奴婢能否再敬您一杯，此生能得您这样的主子，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秋葵被几人一气劝饮了好几盅，酒气上涌后说出的话里隐隐带着几许哭腔。下头几个丫鬟平日里看着都是些能说会道的，如今见状倒是尽皆沉默起来。
“我要收回方才之言，谁说你不会说话，看看，还就数秋葵你最会赚我眼泪。”
林暖暖强笑着饮下酒水，才想说话，却只觉得心口处隐隐有些发疼。她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杯盏，忍着疼，又笑：
“好了，我在这儿你们许是放不开吃喝，既如此我且先去看看老祖宗和窦婆婆，小酌怡情，你们且好好闹一闹新娘子吧1”
秋浓几个忙笑着拉了满目担忧的秋葵，
“姐姐，来妹妹敬你杯酒。”
秋菊同秋葵对视一眼，秋菊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笑着放下手中筷，径自寻林暖暖去了。秋葵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再说话时很有些心不在焉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想到.....
秋菊到时，林暖暖正捂着心口蹙眉凝神。
见她过来眉头拧得更紧，只问：
“秋菊你不陪着秋葵，怎么也过来了？”
本就是怕秋葵见着心里焦虑，扰了秋葵好日子；再有秋菊、秋浓几个跟秋葵这些年平日相处下来后，早就已经姐妹情深，往后这样姐妹相聚的日子断也不会常有，林暖暖也不忍扰了她们的兴致。
且自己不舒坦是小，心里更是有种心神不宁之感，若在那儿久了，只怕让秋葵看出来。却不知她身边的这些个大丫鬟那是早就将她的一颦一笑一蹙眉都放在了心上，又怎会看不出她身上不舒服？
“秋葵姐姐早看出小姐不适，正忧心小姐呢。奴婢也是怕秋葵姐姐担心在，这才说过来看看，不然秋葵姐姐放心不下，心里惦念着小姐岂不是扰了她的心思？”
这话说得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林暖暖颔首，才想说话，却不料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针刺似的疼痛，让她不由闷哼一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告诉秋菊您那里疼？罢了，奴婢这就给您去寻了冒大夫过来！”
秋菊见状也有些慌乱起来，不过才要走就被林暖暖给攥了衣袖，只不允：
“不用，今日可是你秋葵姐姐的好日子，怎么能求医问药的。再有我自己个的身子自己知道，也不是就疼得受不住了，不过是有些不舒坦罢了，想来定是昨日用多了糯米桂花藕，那东西有些不好克化，这可不就有些不舒坦了。”
林暖暖可不愿意在秋葵今日的好日子上头叫医诊脉的。再说，她其实疼还在其次，就是心慌的感觉让她有些不上不下，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莫不是风雨要来了？”
林暖暖喃喃自语地念了一句后，就出神地看着阴沉的天。前些日子雨水不停，也幸好秋葵成亲这几日风和日丽的，倒是省了不少事。
好不容易挨到午后，想要印证下自己心里的忐忑，却不料待秋葵过来辞行时，萧逸仍旧不在。
心里真是愈发慌乱，却还是镇定自若地她安慰秋葵。
“萧逸有事在身，差事要紧，秋葵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是孤单，不若就留下来。”
林老夫人哪里看不出这里头有些不对，便一锤定音地定了让秋葵留下来。
林暖暖勉力劝了一番后，见秋葵面色沉静，也就松了口起，可是心里却是焦躁不安，这么久了，她的心就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右眼皮子也跟着起哄、跳动....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她从前有过，而那次却是...
不能再想，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杂念摒弃掉，既然心有疑惑，那就好好查证便是！
只是，在她心急如焚去往书房听到了“苏州郡连日大雨，百姓流连失所”之语时，先是一愣，后面却是险些摔倒在地，心里反复念着一句话，薛明睿只怕出事了！
身边的元儿见状忙忙扶着她，将要说话，却被林暖暖摇首制止。元儿见自家主子从来面红齿白的美人模样，如今倒是越发的面色发白很让人看着心疼，她有心安慰劝解，却又、不知当如何讲，元儿不是个嘴拙之人，真到了真章时就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故而，这会子的元儿很是想念秋菊，若不是秋菊帮着秋葵收拾那些个晃花人眼的头面，没过来，单凭着秋菊的口才就定能让自家小姐安心下来。
“我没事！”
林暖暖轻声念了一句后就走了进去，目光灼灼只盯着方才正兀自说话的林宇泽。
“暖暖，你怎么也过来了！”
饶林宇泽如今历练得越发老练，可乍然见着林暖暖，心里难免有些惊愕。
“爹爹，是不是睿哥哥那边有事？他怎么了，爹爹？”
眼看着这事越发朝着她猜测的方向去了，林暖暖竭力让自己冷静。心里念了几遍后，她也真就冷静得骇人起来。
林宇泽同林鹏对视一眼，皆都轻咳一声，林鹏将要说话劝慰就听林暖暖柔声问道：
“爹爹还是同我说实话的好，祖父和爹爹放心，我挺得住！”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林暖暖还冲着那二人莞尔一笑，稍后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林宇泽同林鹏心头不由为之一酸：
“爹爹放心，暖暖不会让你们操心，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想看看能不能帮帮睿哥哥，若是有事，也想让他知晓，我必永远站在他那边！若自己不能帮忙我也绝不添乱。”
林宇泽烦闷地转了转后就坐了下来，只好曲着食指将桌子叩得一声接着一声，然后在林鹏不赞同的目光中，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薛明睿有些麻烦！
他不想瞒着自家的暖暖，更知道这孩子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番坚持；如若不然，他们林国公府如今也不会屹立不倒，更加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再有，这话只怕也瞒不住多久，若让暖暖从旁人口中听说未免太过残忍，如此还不若自己亲口告之于她。
原来，这些时日江南郡秋雨绵绵，这几日更是连日暴雨，简直就下成了水连天。据闻有不少房子倒塌，许多屋子受淹，还听闻金内湖水位上涨，就怕雨水不停，水漫上来淹了苏州郡。
听林宇泽这么一说，林暖暖倒是定下心来。她见林鹏和林宇泽焦急，还给他们安心，只说薛明睿必不会有事。
若是旁的事情，林暖暖还不能如此笃定，只若是水患，那她对薛明睿还真是很有几分信心，毕竟自从十一年前林宇泽落水，薛明睿就接了江南治水的重任。且做得很不错。
就连当年的四皇子，如今的文宗当年也是没少往江南郡去。
只是，当林暖暖将这些告之林鹏、林宇泽时，却并未从他们的脸上看到轻松的神色，反而显得越发的凝重。
莫不是并非因着水患？
林暖暖的手隐隐有些发抖，她强让自己镇定，脑子更是飞速转着，一时间想到了江南的水患，想到了薛明睿离去时说的盐务，想到了薛明睿那张坚毅的脸，想到了薛明睿让自己等着他回来....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又见落水失踪？
“爹爹，睿哥哥到底怎么了？”
仿佛耗费了毕生之力，林暖暖这句话说出来时分明带着颤音。林宇泽只说薛明睿如今处境堪忧，却不曾说是因为什么，如今怎样！
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晴天霹雳，林暖暖只觉得心揪得难受，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林宇泽叹了口气，林鹏早就转过了头去不忍直视。林宇泽先握住了林暖暖发凉的手安慰：
“如今不过是坊间传闻，具体因何缘故，到底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
他轻拍了下闺女的肩膀，若是林暖暖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他定会瞒着不说，可是自家暖暖不是一般的女子，且不说，她会早早就知道，还有就是他相信若不告诉林暖暖，只怕这孩子会自己前去查证。
林宇泽见林暖暖一脸的冷凝，忙忙又除虫：
“告诉你就是为了不让你胡思乱想。其实也没你想得那样严重，目前只听说明睿他落水失踪了！”
薛明睿落水失踪了！
林暖暖先是一愣，后面就摇着头直呼不信，若说是旁的林暖暖或许还能信上几分，只若说薛明睿落水失踪林暖暖却是不信的。
当年林宇泽、李清浅双双落水之事让林暖暖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她相信薛明睿即便是在江南也会注意这些的，再有，她知道薛明睿可是会洇水的！
不过，眼见着林宇泽和林鹏眼中的怜悯之色越来越盛，林暖暖虽竭力撑着，却只觉得呼吸都有些紧迫急促起来！
“祖父、爹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暖暖想起萧逸的离席，又问：“您派了萧逸过去？”
林宇泽点了点头，不仅是萧逸，他们林国府的侍卫、诚亲王府的暗卫能派的人全都已经去了江南。面对着佯作镇定的林暖暖，林宇泽只觉得心痛非常，想自家闺女也真是命运多舛，这才好过了几年，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薛明睿又出事了！
“祖父、父亲，如今姜亲王妃可是知道？”
林暖暖认真地盯着林宇泽，一字一句、话说得很冷静。只是若细看她的手就可见正抖动得厉害，还有嘴唇已然被她咬得发白。
“不知道！”
林宇泽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可他不能乱了阵脚，他要守护好暖暖，要寻找到薛明睿，要让从前的种种不再重演！
“不过，估计如今已经有人告之于她了！”
薛明睿是新帝心腹，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如今出事自然会有人要跳出来落井下石的。
“那我们去诚亲王府吧！”
毕竟自家祖父和父亲没有诚亲王知道得清楚，还是去问一问的好，再有她不信薛明睿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他说过，要让自己等着他！自从林暖暖认识薛明睿以来，薛明睿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更加不会立于危墙的！
虽然明知道自己所想诚亲王未必不会想到，可是林暖暖还是想过去看看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林宇泽恳切地看向林国公，林国公府摸了摸美髯，沉吟片刻后，下定决心道：
“走吧，我也想过去看看，听听薛礼如何说，暖暖也跟我们过去，帮着照顾祖父。”
这就是应承了林暖暖的话了！
林暖暖逼退眼角的泪水，感激地冲林宇泽点了点头！
....
林暖暖不知道是怎么熬到诚亲王府的，只觉得自家的车驾真是前所未有的慢。可待她看到诚亲王府门口的那一对石狮子时，她不禁又有些踟蹰了...
“暖暖，暖暖你真的过来了！”
林暖暖是能没料到得了信的姜青媛会出现在门口迎他们，耳听姜青媛沙哑的嗓音，她只觉得心又狠狠地颤了一下子，不知何时，眼眶就又润湿了。
同姜青媛站在一道的还有诚亲王薛礼，林鹏等人不过是同他略点了点头，几人就面容沉重地去了书房。
林暖暖本想跟着过去，可甫一见到面容憔悴的姜青媛，她又于心不忍。只见不过几日不见，从前神采奕奕的诚亲王妃就好似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精气神一见着林暖暖就好似如溺水之人遇见了浮木，自从林暖暖来，她就一直紧紧攥着林暖暖的手一刻不肯放松。
“暖暖，我们明睿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说对不对？对吗？”
姜青媛这一叠声的追问，直让林暖暖心头剧痛，她眼中含泪，咬着下唇，才想斩钉截铁地应是，却见姜青媛的目光中居然隐隐含着..
祈求？
对，是祈求！
林暖暖虽心痛难忍，却也有疑惑：姜亲王妃为何也会对自己露出那种目光？看姜亲王妃的神色，就好似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只要林暖暖应是，那么薛明睿就会没事一般。
跟随过来的元儿，忙拉了拉主子的袖子，心里更是一阵阵打鼓：这可不成，端看姜亲王妃这样子，若薛世子真的有事，只怕会怪责到自家小姐身上！
并非元儿冷酷无情，实在是她的亲生母亲就是因着父亲猝死而被家中长辈怪责是个丧门星，说是妨克到了父亲，后头不仅将母亲休弃了归家，还将元儿这个唯一的闺女给卖了出去！
所以，元儿在跟林暖暖过来之前就竭力劝说让她还是稍缓，想自家小姐只不过是同薛世子订了亲，这如今境况不明，想来还是莫要走得太近为好！
也不能怪元儿心太狠、为人市侩，实在是在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也就唯有被休归家后上吊自杀的亲娘还有面前的这位主子，她的心里所想所为也就只是林暖暖，至于薛明睿
倘若那薛世子当真有了什么闪失，不是更要为自家主子早做打算？
元儿觉得，这世上为女子很不易，从来都是苛责太多！
故而，无论何时何地，还是得要顾好自己才是正道！
林暖暖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子，元儿就由姜青媛这么一句话想到了那么多，她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姜青媛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放心吧，即便是睿哥哥如今有些麻烦，他也会很快回来的！”
许是林暖暖这么坚定的话渐渐安慰到了姜青媛，她的手渐渐松了些，不过却仍旧舍不得放开林暖暖。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守护
“暖暖，还是你有法子。看，你这一来，母妃就好了许多，你不知道母妃...”
“好了，别说了！”
薛明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青媛打断，薛明玉无法只好一边嗟叹一边给林暖暖斟茶，元儿虽有些不放心，只林暖暖让她们几个都出去，她也是无法。只好欲言又止地看了又看，见林暖暖根本就不理会也就只好黯然走了。
再说，她又不似秋葵、秋菊两个在林暖暖面前有脸面，就这么贸贸然地让自家小姐不掺和好似也不行。
林暖暖并未见着元儿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姜青媛和薛明玉又哪里能有心思注意到她这样一个丫鬟？此时，她们都端坐在姜青媛的身侧，薛明玉更是小声地劝慰着姜青媛，唯有姜青媛身侧的胡嬷嬷眼眸深深地看了眼慢慢出了内室的元儿，抿了抿嘴，也跟着出了去。
待屋内就只剩下她们三人，林暖暖才沙哑着嗓子又说：
“姨母放心，睿哥哥不会有事的，他去江南前曾来过我们林国公府”
林暖暖顿了顿，深吸口气道：“他说他会保重，他还说他会早些回来不让姨母亲人担心，他说他会如期回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林暖暖一口气说完这些后早已泪流满面，是呀，薛明睿说过，他会好好的回来，他还说这一生再不会让她一尝别离之苦，更加不会让她再陷入无尽的等待！
她相信薛明睿必会说到做到，林宇泽夫妇落水那是奸人所害，且他们当时并无防备，可薛明睿此去，明明就是早早做了准备，再说他的身侧还有好多的侍卫和暗卫，林暖暖不信他会出事！
是的，不会出事！
林暖暖攥紧了拳头，将这些逐一摊到面上一一说来，这话既是说给姜青媛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暖暖，来擦擦眼泪，我们也相信哥哥定会平安归来的！”
薛明珠心疼地拿了帕子要给林暖暖擦拭，林暖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忙忙接过薛明玉的帕子，边擦边强笑：
“没事，我这是太热了，是汗，是汗！”
中秋将至，早就没了暑热，这会子还流什么汗！再说，林暖暖本就是个少有流汗之人，自己还笑言她是个“自清凉无汗”的身子，她这一头一脸的分明就是...
薛明玉看着倔强的林暖暖，流泪笑着擦拭，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钝痛，为何好人偏偏就要生受这么多磋磨？原本以为自己够坎坷了，谁成想林暖暖和自家哥哥还有这么一番磨难？更别说林暖暖自小还有那么一番的苦楚，她不由有些忧虑地看了眼目光迷离的姜青媛和故作坚强的林暖暖，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这一回林暖暖来了林国公府后老王妃却只避而不见，这不能不让薛明玉想多一些！还有自己的母妃，自从听说哥哥那般状况下失踪，当时面色就有些不好。她方才听说林暖过来，也不知为何人就立时激动了起来。薛明玉曾一度害怕自家母亲会受了刺激对林暖暖乱说乱做些事情，也幸好姜青媛虽神思恍惚，对林暖暖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疼爱，如今好似还更添了些依赖。
这让薛明玉不由松了口气，她就怕因着那些人的胡乱嚼舌让母妃对林暖暖生了芥蒂。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出来的话可真不好听！
“玉儿，你去看看让李枝子给暖暖做些她喜欢吃的点心，看看暖暖这孩子如今都了，若是明睿回来见着定会心疼的！”
姜青媛说话间还是拉着林暖暖的手，好似怕她一松手人就会飞了一般。
“好，母妃您也放开暖暖，让她好生歇一会。”
薛明玉忧心忡忡地看着目光灼热盯着林暖暖看的姜青媛，虽口中应是却不敢走开。这样的母妃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很怕自己一走，姜青媛会对林暖暖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来，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相信依着自家兄长对林暖暖的宠溺，定是一点儿委屈都不会让暖暖吃。更遑论，林暖暖之于自己那也是同亲人一般重要的好姐妹！
“好了，没事，明玉你去吧，我陪着姨母。”
林暖暖哪里看不出薛明玉的不放心，她勉力一笑后又说：“我正好也饿了，姨母看样子也没吃什么东西，玉姐姐你就让人弄些好克化的，还有老王妃那儿，老人心思重，若她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胡思乱想，你就去安慰她一下，若是不知，如今姨母心情不好，你就得帮着姨母管好这院子里的人。”
“暖暖..”
薛明玉是没有想到林暖暖在如今这种情形下，还这般冷静地想到这些，她有些神色复杂地看向林暖暖，目光中钦佩有之，疑惑有之，
她自问若是换作自己，难能如林暖暖这般的冷静自持，可是她又隐隐觉得，自家兄长对林暖暖情根深种，似林暖暖这般形容好似并不如自家兄长对她那般的情深..
想什么呢！
薛明玉摇了摇头，不由苦笑，自己面前的这个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娘子，这可是那个当年以三岁稚龄用县主之位换父母一个七年之约的林暖暖！再有，当年她又不是不曾见着，林暖暖那么小的一个孩童，却是处世不惊！不过她也只是在人前沉稳，却在无人处哭泣，还曾一夜一夜不能入睡！
她更加敏锐的发现，林暖暖方才再不曾似从前那般唤自己作玉姐姐而是唤她做明玉，这是不是说...
薛明玉惊愕地抬头，却见林暖暖正目含关切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一如从前的坚定、温暖有力量！
看着这样的林暖暖，薛明玉的眼眶立时就湿润了！
她在听到兄长出事时也不曾似如今这般心酸难过，她的暖暖，这般美、这般好！这样的世间南找，往后定会幸福的，必会幸福的！
薛明玉攥紧了拳头，她要帮着姜青媛守好内宅，要将个铁桶似的后宅完完全全的交给林暖暖！
从前都是林暖暖在帮着她，而今就让她来守护林暖暖！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哪一世？
“暖暖，你能不能去江南等着明睿！”
姜青媛突如其来的话让林暖暖不由愣住了，却不料不等她答，姜青媛却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就是现在，暖暖你得去，你若不去，明睿估计就要危险了！”
难道姜亲王妃知道些什么？还是薛明睿这回失踪是有旁的因由，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暖暖逐渐冷静了下来，将悲痛掩藏于心，只盯着姜青媛看她下头如何说。
“暖暖你是不知，明睿这一回是真的危险。孩子，听话！你一定要去，我...我做梦梦到明睿，明睿..呜呜...明睿他死....”
最后一句“死”字，姜青媛仿是用尽了全身之力、费了好多力气，说得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不会，放心，您放心！梦都是相反的！”
林暖暖忙安慰着姜青媛，阻止着她再说那个让她心痛难当的那个字，可是任谁听到这个话，听到姜青媛说的这梦，心里头都会“咯噔”一下子，她费力地压制着自己，颇有些吃力地继续劝：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能放心，你说，我怎么能放心！暖暖，若不是因为你，明睿他也不会就这么心灰意冷地死了！”
“啪！”
“母妃！”
薛明玉一在注视着姜青媛，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声色俱厉地对林暖暖说出了锥心之言更是将林暖暖推到在地，她忙忙要扶林暖暖，心里暗恨自己方才就该让林暖暖出去，自从姜青媛听说薛明睿在江南落水后，就时有呓语，她真是不应该让她同林暖暖说话，暖暖自己本就不舒坦，被她这么一说，岂不是更加难受！
林暖暖被姜青媛这样厉声地呵斥和突如其来的推搡给弄得跌坐在地，先是一愣后就茫然地看着姜青媛，心里有些发寒，却又有些心疼。
知道不能跟一个濒临奔溃的母亲计较，可是哪里就能心随心动的？她落寞地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却被才还厉言厉语的姜青媛扶了起来，她的声音惶恐，同林暖暖说话还带着讨好：
“暖暖，跌疼了吧，都怨我，都怨我！”
姜青媛似是才从梦中清醒，她忙忙扶着林暖暖给她拍了怕身上的灰尘，不待林暖暖说话，却又泪水簌簌而下，待林暖暖嗫嚅地动了动唇去劝时，却听她一股脑地就将掩藏在心里许多年的事情入梦为由头慢慢地说了出来。
听完后，林暖暖这才恍然：
无怪乎当年的姜亲王妃似是知晓自己必会出现在平巷，还派了在平巷蛰伏；怪不得她对自己由始至终这般的好，好得都快要超过了薛明玉，莫怪她对薛明睿这么多年只守着自己一人默默等着一点儿也不介怀，更是从不曾似旁家勋贵主母在薛明睿的房里放个通房丫鬟！
她就说自己何德何能，遇到薛明睿这样好的人不算，居然连姜青媛也这般的好！
林暖暖不由轻嘲：原来这一饮一啄都有定数，原来前世自己就跟薛明睿有过很深的牵绊和纠葛！
这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林暖暖抬首看着头顶如深幕般幽深难测的天空，上头只偶有几颗不起眼的星光点缀其间，一想起白日里姜青媛说的那些，她心里只觉一时酸楚，一时却又庆...
好似，冥冥之中有个无形之手，将自己同薛明睿前世今生怜到了一处。所以，她能来大夏，其实并非偶然吧！
第一次，林暖暖将自己的心思完完全全放到了薛明睿身上，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后，她不得不说，薛明睿对她的心思对她的付出胜过了她！
如今自己度过了难关更是父母在侧，岁月静好。可是，他却有事了，自己又怎么能安心待在京城？其实，即便姜青媛不说，即便不知姜青媛因何一定要她过去，她也必是要去的。
因为，她需要去看看远在江南的薛明睿！
想起姜青媛之言，林暖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里飘往了落水的薛明睿，现在渐渐冷了，薛明睿定也不好受吧！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秋菊终于在屋顶上找到了林暖暖，忙给她披上了外裳后静默片刻后就同她商量：“小姐，若是去江南，也带着奴婢可好！”
“你听元儿那丫头说了？”
林暖暖也不回头，索性往后一仰，将身子放平、仰视着天空，慢慢地说道：
“秋菊，你同元儿一样都觉得我不该去么？”
秋菊索性也学了林暖暖躺下，却是侧身盯着林暖暖那双璀璨的双眸，抿着双唇斩钉截铁地说：
“小姐想去就去，只是且得带上我！”
这么多年来，自家小姐总是太过坚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做事总是谨慎更是会想了又想，如今秋菊宁可让自家小姐随心随意一次。
“好，去就带着你！”
林暖暖嘴角有笑，眼睛只盯着暗淡天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梦呓般地说道：
“秋菊你说睿哥哥如今会否也在看着星空想着我？他是否知道我们正在担心着他？”
这话若是换做旁人林暖暖自不会说，可秋葵、秋菊两个和她情分不同寻常，果然，听林暖暖如此说，秋菊根本就不曾想这话是否矜持、当不当说，只是很认真地想了又想，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说：
“小姐，听说江南的雨水还不曾停！”
林暖暖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被无数个虫子噬咬。她虽一直对旁人说，也跟自己说薛明睿不会有事，可一想到若是有个万一，林暖暖就觉心似刀割！
姜青媛说，在她的梦中薛明睿因为林暖暖的身世不能与她相守，故而一直孤身一人；姜青媛还说，自己前世给父母报仇后也早早就香消玉殒...
那么自己是不是后头去了前世？是不是在那里没见着自己的爹娘，那里也没有薛明睿，这才被撞后就又来到了大夏？
这样的念头折磨得林暖暖自诚亲王府回来后就一直纠结，她不禁喃喃念着：
“到底我的前世是哪一世？”
“管她那一世，我们就活好这辈子就行！”
“是么？”
秋菊的话如雷贯耳让林暖暖茅塞顿开.....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上蹿下跳
林暖暖终究是没能跟着薛礼、林鹏一道去了江南，因为姜亲王妃病了。
姜青媛一向身子不错，可这一通病下来倒是来势汹汹，这一阵更是热症不退。李清浅早就派了冒大夫过去，窦婆婆也拿了她们南诏的秘药，可怜姜亲王妃却还是烧得双颊通红。
这些时日，诚亲王府居然有人传出什么：“精壮暴死，久病延年”这话。气得薛明玉狠收拾了几个碎嘴的婆子。
“郡主，还是让老奴来吧！”
胡嬷嬷眼见着林暖暖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给姜青媛擦身、喂药、熬粥、做膳，一应事体做得精细且又认真。这一通看下来，她早就将那日见着元儿小动作后的不喜抛诸了脑后。
她能看得出来这位暖郡主待自家主子的一片真心，虽说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眼前的这位郡主更是少有的聪慧、机灵。可她这一番接触后才发现，这位郡主慧则慧矣却心思纯正。为人做事更是周正平和。
胡嬷嬷是姜亲王妃后从姜家接过来的，她并不知道林暖暖从前的种种，只一门心思将心都放在姜青媛身上，如今见林暖暖满目关切，对姜青媛的关怀比之薛明玉更是丝毫不差，甚而至于比她更加的巨细靡遗、亲力亲为。
胡嬷嬷对这样的林暖暖不由满心赞叹、心悦诚服，也不怪这一家子都将林暖暖奉若上宾，姜亲王妃更是将林暖暖捧在了手心，看作亲生。
只是可怜了这位小郡主，唉！
胡嬷嬷在心里长叹口气默念句佛，更是祈祷着薛明睿早日回来！
“不用我年纪小，有什么累的，倒是嬷嬷你，不若趁着姨母这会子睡熟，你也去歇一歇吧。”
这位胡嬷嬷较之从前的那位嬷嬷无论是性子还是为人都胜出许多，姜青媛这些年来将诚亲王府整治的不错，后宅里比从前安稳了许多，若搁在从前，似薛明睿失踪这等大事一出，还不知要跳出多少的魑魅魍魉来。
似如今这般蠢蠢欲动只杀出了这么两位，也算是不错了！
林暖暖看了眼目含忧愁的张姨娘和那位风韵犹存的邹姨娘，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两位在诚亲王府早就名存实亡，诚亲王早在多年前就不曾到过她们处，她二人这是瞅准了机会搏一搏？
她上下瞥了眼那两位：穿得倒并没有花红柳绿，只身上的味道..
“这位姨娘，烦请你还是早早回去歇着吧。”
林暖暖并不看她，只掩鼻做嫌恶状：
“这一屋子药香突然窜出一股子怪味，让人闻之不虞，还是快快走开，莫要熏着姨母。”
这话说得才进来的薛明玉先是一愣，后头就冷着脸看向那位邹姨娘，这一看果然看出些许不同来，只见她虽穿得素净，可耳畔的丁香串和鬓边抖动着的流苏钗环，无一可不见其用心，还有这扑鼻而来的味道..
真是什么都能出来窜一窜！
薛明玉只觉得气血涌上心头，看来母妃对她们还是太过温和，这才让她们有了力气蹦！她凌厉地瞪向邹姨娘，莫怪向来温和、从不在王府多言多语的林暖暖出言呵斥：这个邹姨娘可是没安好心！自家母妃是最不喜这种浓郁的桂花香味，府中人也多不用桂花头油，就是怕姜亲王妃闻之身上会长疹子，如今姜亲王妃身子本就不好，再闻这味道出了疹子，那可不是雪上加霜！这邹氏可是没安好心！
胡嬷嬷也会意，她暗恼自己想得不周全，若不是顾及邹姨娘身份，恨不能上前打上几下子。
“邹氏，还不快滚！待母妃腾出手来，再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薛明玉如今的脾气比从前好了许多，若是搁在从前骂她都是轻的。
林暖暖见薛明玉过来，也就不再多言，只拿了干净的绸帕沾着水润了润姜青媛干涸的嘴唇，见她眼底乌青，面色委顿，心里不由一疼，心知姜青媛不曾睡熟，方才种种更是听在耳中，可她却不曾言语一句。
林暖暖想了想，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姜青媛听：“唉，姨母不过是偶感风热，就有些牛鬼神蛇坐不住了，唉，姨母且得要好起来啊，不然我和明玉还有睿哥哥可怎么办？我们可是需要她给我们掌舵呢！”
林暖暖见姜青媛睫毛动了动就知她已经醒了。见姜青媛还不作声，她只作不知又继续说道：
“看看底下这两位，一位看着倒是悲凄，细看却不达眼底，心里还不知想着什么算计什么；另一位许是觉得自己还有些姿色，看有机会这就装扮上了，哼，她这是欺我和玉姐姐年幼呢！”
林暖暖说着又伏在姜青媛耳畔，声音更低：
“我查过了，原本诚亲王是预备瞒着您，不想让您知道就怕您着急上火的伤了身子，只待睿哥哥有消息再说与您的，孰料这两位一唱一和就给捅到了您面前，还有老王妃那里，姨母如今可是有人说是我妨克睿哥哥这些话，姨母您说这些人窜上窜下想要作甚？”
见姜青媛手攥得青筋暴起，林暖暖索性又说：“姨母，您且得要好起来，我好跟着祖父一道去江南。还有，您看，我和玉姐姐如今可是受人欺负呢！”
“我看谁敢，咳咳！”
姜青媛哪里还能忍住，她倏地从坐了起来，心里再没有了那些颓唐、不安和认命满心都是要给林暖暖和薛明玉撑腰，这些让她忘却了对过去之事将要重演的害怕，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她要坚强，暖暖说得对，明睿还等着她照料，暖暖还等着她掌着后宅，还有明玉，再过不久就要嫁人！
“姨母，您的头可还疼？”
林暖暖见姜青媛额上有汗，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好孩子，难为你了！”
姜青媛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看向底下那两个风平浪静了许久如今似要兴风作浪的姨娘，冷声对胡嬷嬷道：
“前几年王爷让我将这两位送去家庵，我没应。如今看来还是王爷想得深远，这心不静、犯口舌可不就是修行不够，好了胡嬷嬷，你带着这两位好好收拾收拾这就去吧！”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毋需低头
什么修行？谁要修行！
邹氏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难道这个姜青媛如今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她还以为姜青媛会为着自己的贤名养自己一辈子！
邹氏抖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日子在心里演练了千遍好不容易说的几句却敌不过姜青媛这轻飘飘的一句送往家庵！
错了，她真是错了！早知怎么也不能听信那人的胡话，还说什么王爷说不得就会对她刮目相看，还说这是她唯一的一次翻身好时机！
呸，什么好时机！这回可倒好，王爷没看着，倒是将个母老虎给得罪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可不想去那庵堂！
邹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只一力连称“饶命！”
姜青媛哪里耐烦听她哭诉，胡嬷嬷更是一个健步就叉着她走了，至于另一个老妾早就规规矩矩跟在了胡嬷嬷的后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姜青媛见了点头，都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股人诚不欺我！这位倒比邹氏有些城府。”
林暖暖生以为然：“咬人的狗不叫，叫唤的狗不咬人！”
这话说得明明还在病痛中的姜青媛不有就是弯了弯唇，可是一想到这么好的孩子如今又要焦心自家那个还不知道下落的长子，心里不由又是一痛！
“暖暖，过来！”
打发走了那两个老妾，姜青媛揉着额头，冲着林暖暖招手。
林暖暖看了眼薛明玉，见薛明玉冲她挤眉弄眼，也就跟着扯着嘴角过了去。
“暖暖，都怨我、是我着相了。你说得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我可不能就这么躺下！这府里还有些鬼祟，我且得要清干净了。还有老王妃那儿，孩子莫要愁闷，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姨母..”
林暖暖不是不感动，按说此时她应该表明心迹，求去看老王妃。毕竟老王妃身子不好且年岁已高，自己应当应分拜见她、安慰她！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略了要去看看老王妃的话。毕竟老王妃已命人莫要扰她，自己若此时过去，岂不正好自找没趣？再有，自己这会子其实很不想安慰旁人，这世上，除却薛明睿的亲人而外，其实还有她正承受着这个巨大的痛苦而不能发泄啊！
林暖暖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更不会在明知旁人算计下说不得会对她恶言相向的老王妃跟前低低哀求。她是林宇泽和李清浅的闺女，是林家人。若此时只为了老王妃的误会而做小伏低、任由其怪责说些难听话，若此事传到自己的亲人处，让他们如何自处，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亲人？即便是薛明睿日后知晓，虽回感激，难道不会为自己心痛？
再有，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更加毋需低头。
“好了，老王妃许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这都要怪我，前些时候还自诩将内宅管得不错，这会可不就打脸了！”
姜青媛其实不过是有些风热，更兼她这些时候老是梦到薛明睿前世，前世的薛明睿在这时候身亡...她这才神思倦怠，病邪入体，高热久久不退。如今一旦想通，倒是一通百通，虽仍旧面色发白，到底看着精神了些。
“母妃就是偏心，我同您说了那么多话，您只当没听到，可暖暖不过就只这么几句，您就精神了不少，我从前说您偏心，您还不信！”
絮絮叨叨一大堆，听着满满都是不满，却越说眼睛越晶亮，一看就知这丫头此时心情愉悦。
见此情景，林暖暖忙忙托了薛明玉好好照料姜青媛。至于她，她要跟着林鹏一道前往江南。
“暖暖，你真的要去啊？”
薛明玉有些不舍，她绞尽脑汁后挽留着：“这几日天看着阴沉，就怕路有暴雨，听闻江南如今雨水不断，你过去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还不若跟我们一道等着哥哥回来，如此可好？”
她一面心疼林暖暖来回奔波，想这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勋贵小姐，哪一个不是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哪里似林暖暖这般操碎了心的！
还有就是林暖暖在此，她心里也有底。姜青媛心里有事，并非只是因着薛明睿失踪。薛明玉看得真切，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姜青媛，倘若有林暖暖在，她也能放心些。
林暖暖见薛明玉将心里所想和盘托出并没有立时回话，而是将她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待抬首时见着薛明玉恳切地盯着自己，不由抱歉着苦笑
“明玉对不住，我只是想同睿哥哥离得更近些。”
其实不是为了去寻薛明睿，去帮薛明睿！而是为了救赎她自己！
世人都说医者常常医人却不能自医，用在林暖暖身上也是如此。她劝慰别人说得头头是道，可若不让她去往江南，她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对于薛明玉心疼她的那些，林暖暖心里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温暖。可是“甲之砒霜我之蜜糖”这在旁人眼中或许不能理解，可之于林暖暖，这些全是应当应分的。
什么是苦？
什么是难？
不能心心相印，同床异梦为苦！
互相算计，虚与委蛇是难！
若是心往一处想，智往一处谋，劲往一处使，那么虽苦尤甜；虽难也易！
听完林暖暖这么一说，薛明玉哪里还开得了口劝，姜青媛更是早就拉住了林暖暖的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如鲠在喉。也唯有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辛苦你了，难为你能如此想！”
其实她还想说，明睿能娶林暖暖为妻是他两世修来的福气，若在从前她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自家儿子着了魔似的忘却了祖训，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人子本分...
如今再看看面前的这个清丽绝伦、绝世无双的林暖暖，姜青媛心里突生出种：若非是她，旁人都不行之感。
是呀，若是让她如今将另一个人看做是薛明睿的妻子，她这一关都过不去！
不得不说，这一刻姜青媛才是真正地打开了心结，从前她也疼爱林暖暖，只更多的却是因为记着自家儿子前世的孑然一身的惨痛，可是如今她却是真真切切的认可了林暖暖，
也知，并非只有自家儿子痴恋，面前的这一位，其实也在默默地付出！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世子无恙，郡主放心！
“暖暖！”
薛明玉握住了林暖暖的手，坚毅地看着她：
“我同你一道去吧！”
她也想跟着林暖暖为自己的哥哥做些事情，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可是那又怎样？正如林暖暖所说，她只想跟哥哥靠得更近些。
这些年来，因着林暖暖，薛明睿也不似从前那般的冷淡，待他和薛明朗也不似从前的冷漠。他们兄妹三人倒比寻常勋贵人家和睦、更贴心些！
薛明朗收了脚步，盯着里头的几人看又看，眼角眉梢露出了浅浅的笑。旋即想到什么，不由又黯然地转身离去...
.....
翌日清晨，林国公府门前，一行人依依难舍拉扯着中间的那个小娘子。
“暖暖，自己要顾好自己！旁的量力而行，你可记得？”
李清浅看着面前笑得明媚的林暖暖，怎么也说不出劝她留下的话。想要同她一道，却又被自家闺女给留了下来。
林老夫人更是目中带泪，待见林暖暖转头她，不由忙强自扯出个笑颜来。
“老祖宗、娘亲，你们且放宽心，无论何时何处，暖都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知道若我有什么你们只会比我更难受。”
林暖暖知道林老夫人她们不放心又却拗不过她，只好先将颗定心丸给她们吃下。果然她这话一说完，李清浅和林老夫人的神色就好看了不少。
“哼，就知道哄人的坏丫头！”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由后头的照壁处传了过来。这声音可有些沙哑不好听，可林暖暖却立时高兴了起来，原因无他，来人却是口口声声不过来送她的薛明珠。
“祖母！”
林暖暖立时就放开了李清浅的手，更是在李清浅无奈的摇头和叹息声中抱住了薛明珠，摇尾乞怜般地可怜兮兮恳求着：
“祖母您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您不过来呢！我就知道祖母最好！”
薛明珠瞪了她一眼，一脸不虞、忍着酸涩：“我是预备不过来的，不过是怕你将我的给你的那些都带走，过来看看罢了。我可没有个为了外人就将自家长辈放到一旁的孙女。”
虽如此说，薛明珠还是握住了林暖暖伸过来的手。
只要还同自己说话就好！
林暖暖还怕薛明珠不理会自己呢，见她如此，忙委蛇上棍地拽着她不放。
薛明珠哪里见过如此赖皮的林暖暖，她嘴角不由微翘，才想搂住林暖暖，旋即脑中想到一事，忙忙又丢开了手，佯怒：
“你拉我作甚，还不快去找薛明睿去，管你祖母作甚！”
这是还生气呢！林暖暖哪里不知道薛明珠这是怕自己受委屈，收起心里的酸涩她忙嘻笑着摇晃着薛明珠的手，甜甜地说着好话：
“祖母最好了，薛明睿是谁呀，我不认识。”
这话说得让薛明珠又气又恨，她恨得牙痒痒，连连点了林暖暖的头，恨声道：“你呀，你呀！”，显见得是很想好好教训小丫头一番，可话到嘴边，也不过只是数声叹息。
“祖母！”
林暖暖也收了脸上的笑，似小时候那般如一只听话的兔子般蹭了蹭薛明珠抚着她头的手掌，落寞地低声道：“原本不想让你们担心，可却还是让你们操心了！”
“你这孩子啊，让人操不完的心！”
薛明珠摸着林暖暖的头，眼中隐隐带泪：“你说怎么什么事都让你给碰上了呢！我就说那个薛明睿是个事儿多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江南，看看，出事了吧！”
这话显见得是迁怒了！林暖暖抿着唇，只由着她说。
见林暖暖也不说话只乖顺地任由自己摸着额发，薛明珠心里总算是平顺了些，眼中带着希冀又旧话重提：“你若去倒也没什么，只你一个人去，祖母终究放心不下，你若是心疼祖母，就带上祖母可好？”
薛明珠早前劝说这丫头说得是口干舌燥、喉咙沙哑，可她还想再试试看。却不料这丫头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祖母，您放心，我定将您孙女儿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林暖暖掩饰住酸涩，忙忙扯起一丝笑掩饰。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薛明珠是真不想听这些，什么全须全尾，岂不是说，那边很危险？
“祖母，”
林暖暖见薛明珠又要急，忙闷在薛明珠的怀中，她很想将自己心中所想告之薛明珠让她安心，却在此时听到后头有人惊呼：
“哎呀，这人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
接着就是秋菊一声唤：
“这不是李义府么，小姐，这是薛世子身边的李义府！”
“什么！”
林暖暖再顾不得伤感，忙忙转过身去，却见一匹马半跪在地上，正喷着响鼻，一看就是累得不行。马下有一人正闭着双目，衣上全是泥点子，头发也有些散乱，汗正一滴一滴着从脸颊上落下，又打在干涸、苍白、开裂的嘴唇上，人虽看着狼狈，但确是李义府无疑。
居然是李义府，他怎么来了？
那么薛明睿....
林暖暖就要往前跑，却被薛明珠拦住，
“莫慌，让人且去问问。”
林暖暖哪里还有心思等旁人去问，她忙忙躲过了薛明珠就奔至李义府前，秋菊急急扶起李义府也顾不得他满身的泥泞，吼道：
“小姐来了，有事你且快说！”
李义府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忙挣扎着就要行礼，奈何抖动了一会儿后，终究是站不起来。
“还不快说，矫情什么！”
秋菊狠拍了他一下，直拍得他龇牙咧嘴着。秋菊手下一顿，嘟着嘴：“真没用！”却见他扯起一丝笑，抖索着手小声说道：
“暖..暖郡主，世子让小人亲来告诉郡主，世子定不会负走时对郡主之言，世子无恙，郡主放心！”
说完一个脱力，手就垂了下去。
“李义府，李义府！”
秋菊慌了，忙使劲地拍打着李义府的脸颊，那“啪嗒啪嗒”声让林暖暖皱了皱眉头，才想阻止，却见李义府又缓缓睁开眼睛，憨憨一笑：
“秋菊啊，我不是做梦吧，居然见着你了！”说完便歪了过去。
气得秋菊立时又拍打了起来，这回林暖暖也气乐了。也幸好薛明珠忙忙阻止了她，又唤了府医过来。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回光返照
府医过来好一番查看后，只说李义府并无大碍，不过是饿狠了、累极了以至脱力昏厥。府医连方子都不曾开，只说补补就好！
这样子落在秋菊眼中可就是敷衍至极了，兼之这个府医一贯得不出来很少给人看诊，在秋菊眼中可没有冒大夫让人信服。见他作揖要走，惹得秋菊飞奔过去一把就拎住了他的衣襟直嚷：
“你看看，人都没醒！这样也叫没事，还有方才他都笑得那般人怎么就没事了？”
“是，是，是！”
府医是个和软性子，被秋菊这般一质问只是连声应是，并不敢言语。只这般样子倒是让秋菊越发的生气。
林暖暖此时还不曾从李义府的话中回转过来，薛明珠听见秋菊的话倒是笑骂了秋菊一句：
“你这丫头，方才那笑还能有什么不对？”
薛明珠也打量过那李义府，她端看薛明睿手下这个管事虽丑则丑矣，却并不见哪里有甚不对！
“请国公夫人恕罪，是奴婢方才忘形了！可是，这人从前都笑得一脸奸滑，可方才那笑却很有些回光返照的样子！”
这噎得薛明珠忍住笑，瞥了眼回光返照地略眯了眯眼睛的李义府。
这丫头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连回光返照都说出来了！
林暖暖已然回过了神来，忙拍了秋菊的肩膀阻她再胡说：
“你这丫头尽是胡说，什么回光返照，人家李管事好得很呢，看你将府医给吓得。”
可不就是吓得说出话来了？
若不是冒大夫去了诚亲王府，这府医一般也到不得几位主子跟前，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人又老实见众星捧月般疼宠着的暖郡主身边的大丫鬟说话如此之不客气，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林暖暖叹口气，这府医其实也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真是为人太过木讷老实，就只秋菊这么一吓，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好了，你且下去吧！”
薛明珠哪里又能看不出来，忙挥手让他自去。待府医下去她才又看向李义府：“睿哥哥真没事？”
李义府的目光在屋子内逡巡了片刻，见薛明珠正打发了身边的桂嬷嬷又看向秋菊，忙阻止：“秋菊可以不走。”
林暖暖凌厉地看了眼李义府，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昭然若揭了！李义府吓得脖子一缩，也不敢糊弄：
“禀郡主，小人没有唐突秋菊小娘子的意思，小人只不过想同秋菊小娘子说一声多谢他方才的照拂！秋菊小娘子多谢，多谢！”
说完一揖到底，只是他还很虚弱，几句话说完后就喘着粗气顿住。
“要你谢！”
秋菊可不管李义府这是顾虑着薛明珠和林暖暖才如此客套，见他疏离有礼的让人心烦，只低低哼了一声后就跟着桂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义府叹了口气，也知道此时不是好时机，还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也就咽下了满腹的未竟之言。
“薛世子可有信让你捎过来？”
林暖暖见薛明珠对她颔首又看了眼李义府，知道自家祖母这是让她来问。
“世子如今只是略受了些轻伤，坊间传闻那些不过是...”
李义府今日这差事真是一波多折，话不曾说完就昏厥，这才好些，不过起了个头就又被人打断了。
“夫人，宫里头来人了！”
今日看来是多事之秋，这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过来。
薛明珠自嘲地笑了笑，只让一直不吭声的窦婆婆看着此处，自己预备去迎。
“夫人，老夫人让唤了郡主一道过去，宫里头找的是郡主。”
传话的是林老夫人身边的明月，只见她说完就又忧虑地看了眼林暖暖。
看来这宫里来人不善！林暖暖只好按下心里的疑惑、纷乱和激动，忙忙跟了薛明珠走。
行至一半，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去唤了秋菊让她好生照顾着李义府，到底信不过那府医，又求了窦婆婆帮着看了看，待交代好了后才又急急追赶薛明珠。
到得萱堂时，却见林老夫人正同个小黄门一道寒暄着，那人看着眼生，只隐隐记着好似在兰太妃处见过一般。见林暖暖过来，那小黄门立时就冲了林暖暖笑得见牙不见眼，倒是将倨傲和谄媚换得随心所欲。
“哎呀，暖郡主来了！”
不待林暖暖说话，小黄门倒先请安客套了起来。
林暖暖心里有事，话就有些敷衍。敷衍得林老夫人都看了出来，又摸不清这小黄门的来意很深浅，忙忙让人上茶搅扰了那个见了林暖暖就喋喋不休的小黄门。
林暖暖这才得以脱身，不由长出口气。寻了个靠近薛明珠的地儿远远躲着小黄门，只摸了茶盏在手，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却不料这小黄门根本就不肯放过她，见林暖暖不说话，自己倒是寻了由头热闹地说了起来，说的正是近日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薛世子落水失踪一事。
他说得眉飞色舞，却不知林暖暖早就攥紧了拳头，忍耐着...
“不知郡主心里是如何想的？主子说，看在月太妃的情分上：只要郡主所想，她都帮您达成。”
这话说得林暖暖和薛明珠眼皮子俱都一跳，林老夫人倒是老神在在地饮着茶，薛明珠却是坐不住了，只见她重重地将茶盏摁在桌上，待小黄门看过来便是一番冷笑：
“没妨碍公公吧，我这手就有些个没轻没重的，扰了您吧？真是对不住了！”
小黄门哪里敢轻易得罪这位国公夫人，忙忙赔笑：“没事，不妨碍，不妨碍！”
笑话，这位往后说不得就能凭借着那位暖郡主更加尊崇起来，自己颈子上头能有几个脑袋，敢得罪了她？小黄门的师傅那可是个人精，他就早早说过当今对这位暖郡主那是非同寻常的好，就连太妃娘娘也对这位另眼相看：
这不，那薛世子才出了事，这头就巴巴儿地过了来给她支招了！
想想这也真是同人不同命，想宫里头那个姓林的丽嫔，已然被打入了冷宫，这辈子翻身也难。
可这位暖郡主呢？先头是薛世子，如今居然又是当今圣上！
林暖暖可不知这位目光闪烁、看自己却是一副待价而沽的小黄门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厌恶地垂下了头，脸上已然不耐起来。
第一千零三十章 趁热，快吃!
被薛明珠灼灼看着，小黄门谄媚的话磕磕巴巴说了几句后也就算了，就在林暖暖等人以为这就没了时，却不料这个小黄门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让几人义愤填膺之言：
据说，兰太妃听闻此言，心里很是牵绊。更说兰太妃喜欢林暖暖这孩子，见不得她往后受苦，更兼着林暖暖如今又是月太妃的侄女，那就更要好生关照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黄门见几人面色不佳添上去的。其实兰太妃哪里能伏下身子说这些，不过是施舍般地俯瞰罢了。其实月太妃只让小黄门带了一句：只要林暖暖愿意，便由她下退了了林暖暖同薛明睿的亲事！
这个兰太妃没想到还贼心不死！居然还想着让林暖暖同薛明睿一刀两断，退亲？亏她想得出来，这还是在薛明睿状况不明的情形之下。她怎么能如此做、如此说！
护短如林暖暖怎么能说得了这个，一众人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林暖暖，果见林暖暖已倏然站了起来。薛明珠忙忙拦阻，接了小黄门的话：
“公公说笑了，您一定是听错了兰太妃之言吧！我们林国公府是最讲究规矩的人家，怎么也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再有想来公公也知道诚亲王府薛世子那是为圣人办差，如今有些麻烦我们暖暖怎么也得要深明大义不是？”
小黄门听得眉头直拧，他同师傅一样最不喜人唤他公公，这个薛明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不过，也不知这薛明珠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只觉得这位国公夫人方才在说到诚亲王府时略加重了语气。说得他当即心头一凛，自己若再说可不得要得罪了诚亲王府！
只能说这兰太妃时候拿捏时候得不对，若她让这小黄门早来一会子，那时候李义府还不曾来，薛明珠等人爱孙女儿心切说不得还能迟疑上几分；这小黄门腿短，来时却碰上了薛明睿让人稍了信来。
薛明珠几个既然知道他如今即便行踪不明那也是无性命之忧，全都松了口气。如若不然，自家孙女那么个倔强性子不定做出什么来！
现下听小黄门厚颜无耻地说得理所当然，众人又怎会应下这荒唐言，让兰太妃的心思得逞？
薛明珠虽怼了回去，心里却仍旧气愤得紧。她还以为上回老夫人去了趟宫里，事都说清楚了。却不料这兰太妃作劲不小真是得了个空儿就想给人添堵，可笑的是还打着为了暖暖好的旗号，直让人既气闷还说不出什么。
薛明珠不由冷笑，这兰太妃这是亲子登基越发猖狂了不知这话文宗听了会如何，还有他们这是没想过诚亲王府当如何！看她怎么在诚亲王府面前圆这话！看她如何在这天下众人面前堵这悠悠众口！
“想不到国公夫人居然如此明事理，啧啧，这是为了搏个了好声明宁愿牺牲了孙女儿的后半辈子也要成全了？真是佩服、佩服！”小黄门眼见着这事儿要黄，干巴巴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愤愤然地扬长而去。
林暖暖同薛明珠对视一眼，各自皆都松了口气。这个兰太妃还真是阴魂不散！却不料二人高兴得早了，那阴魂不散的尖细的声音又起：
“对了，林老夫人、国公夫人，还有一事，且得要同你们说清楚”
林老夫人淡漠地握着手里的小叶紫檀，自打小黄门大放厥词后她就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
林暖暖微叹口气，这人怎的又去而复返？难道说这是要过来要封她们的口？
林暖暖猜得果然不错，那黄门似被人掐了嗓子，话说更加急促、尖酸：
“这是兰太妃的好意，你们既不领情也就罢了，不过，还请国公夫人莫要大肆宣扬，如此对暖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事！”
薛明珠一口气哽在喉头，被他这么一半恐吓、半威胁的话气得不上不下，她冷着脸接了小黄门的话：
“既然是好意，不说岂不是对不住太妃娘娘的美意？”
“这...”
小黄门虽霸道，但这是林国公府还容不得他造次。小黄门略抹了抹额上的汗，烦躁不安地动了动腿，林暖暖甚至都闻到了他身上因为着急、体热而散出来的、淡淡的尿骚味儿。
“咳咳，”
林暖暖轻咳出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皱着眉头看向小黄门：还是先打发了这位才好。
“好了，就请这位大人回去替我们谢谢兰太妃，就说多谢她的好心，也请她老人家放心，暖会去江南好好找寻一寻薛世子，好好照料薛世子以不负兰太非的一番苦心孤诣地教诲。”
薛明珠眼珠子一转、立时意会，忙不迭补了句：“是呀，是呀，到时还请太妃多关照州府，也让我们暖暖出行多些便宜。”
如此，便是坐实了林暖暖此行江南可是奉命而为，这般也可让京城中那些每日里喜欢嚼舌、胡说之人消停些了。
“这，这...”
小黄门额上的汗越发多了，他拿了袖子忙乱地擦了起来，再没了才来时的倨傲。怪道宫里头的老人都不愿过来，师傅听说他接了这差事也摇头走了，原来这林国公府的女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秋菊，好生送大人走！”
秋菊应声走近小黄门，笑嘻嘻地请他先行，待走至门口石狮子旁，秋菊丫头利索地拿出个油纸包，鼓鼓囊囊地递给了小黄门。
小黄门满腹心思，也没在意，只惯常地接了后掂了掂后又捏了捏....
“咦？”
他一愣，忙看向秋菊，满脸满腹都是疑惑：这里头的东西好似并非银子也非银票，难道说是金银玉石之物？如此一想，小黄门心中到底受用了起来，看来此番到也不虚此行，临了还能捞着些好。
“奴婢给您打开吧！”
秋菊乐不可支地打开了油纸包，随手撕下一只琵琶腿，满手肉香地往小黄门面前一送，殷勤劝他：
“大人！趁热，快吃！”
不等小黄门变脸，就听秋菊又说：“这可是我们郡主亲手所做，是用桃树枝烤出来的，您且尝尝，这滋味啊..啧啧..”
秋菊咽了下口水后一本正经地又说：“真真是让人口颊生津呐！”
哼，郡主亲自烤的鸡腿，若是那位听说也得羡慕这个公公，看他回去如何能胡乱攀咬！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江南好...
有了兰太妃这么一通折腾，薛明珠倒也不再排斥林暖暖去江南了，想来京城近日流言蜚语定会不断，与其让孙女儿听着生气还不若让她过去。再说，这不还有林鹏同行呢。
她先前一是不放心林暖暖去江南，还有就是气不过林暖暖不让自己倒是让那个窦婆婆和那个大胡子跟了过去。这分明就是厚此薄彼嘛！
如今被宫里来的这个小黄门如此尖声细气地一通闹腾后她倒也忘了再酸。薛明珠其实也明白，带着窦婆婆和大胡子，实在是因着那窦婆婆和大胡子手里头很有些南诏秘药，足以能在江南水患退却后抵挡些或会出现的瘟疫或是一些疾病。都说大灾后必有大疫，带着这婆子只有好的。
说到大疫，薛明珠又蹙眉不语担忧起来，这也是她不想让林暖暖去的缘由之一，可这丫头平日里性子温顺，若执拗起来，谁也不能左其右！
对于这个从前杀人眼都不眨的婆子如今的转变，除却林鹏父子略有些惊诧外，林老夫人几个其实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正如林老夫人所说
：“总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窦婆婆身边有个林暖暖潜移默化着，如此改变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薛明珠比林老夫人要更了了解窦婆婆一些，也是因着她的性子同窦婆婆有些相像，两人其实都是个宁可玉碎的决绝性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更是可以做许多事、付出所有，也能在没有得尝所愿时干些毁天灭地之事。
譬如那一片恣意盛开带来无限邪恶的阿芙蓉和那些做了花肥的哑奴……
譬如林宇泽，薛明珠的嫡亲儿子，就是因着她觉得生无可恋，见天如行尸走肉一般这才没有细细探究，还险些害了他，差点儿就铸成大错。
所以，似她和窦婆婆这样的人，要说一下子就转成个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是不可能的。至于窦婆婆之所以应了林暖暖去帮着江南众人，也不过是见不得小丫头眉头紧锁、整日里愁眉不展罢了。
岂不知她就这么着先对林暖暖心软，尔后便会渐渐生出些悲悯之心，更是会做出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善举来。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单说林暖暖跟了林鹏后头风餐也罢，露宿也好，倒是一点儿没有国公府小郡主娇滴滴的样子，这让一众随从很是钦佩，一行人一路上昼行夜伏，逢了驿站就补给略歇歇，若是正好行至荒郊野外，也不过是拿了些肉干嚼上几口，再啮一块发干的胡饼。
也幸好林暖暖还仿着前世法子让秋浓做了许多脱水的干菜包，只肖用些水冲一冲就可调出一碗美味的汤饮来，总算是让疲惫赶路的人们多了些调剂。
就这么栉风沐雨、草行露宿着赶路，一行人硬生生地赶在了朝廷救灾粮车到达之前至了江南。
从来文人墨客都不吝夸赞江南，什么江花红胜火，梦里回江南……
林暖暖心下轻笑，也不知如今这些文人雅士见此情形再如何书一两句好诗！
待走近后，总不闻醉里吴音相媚好，却只听白发翁媪操着吴侬软语哀鸣的哭诉声；并不见从前的秀丽河山，目之所及总是一片狼藉....
所以说听闻永远只是听说闻，没见到的人提起这江南郡几个县的水患，至多是在茶余饭后嗟叹一声“年景真差”或仰天长叹道一声；“苦了百姓，苦了乡乡亲”如此便罢了.
若还有些乐善好施的被世人尊称一声大善人的，左不过将家中多余的糙米粗面捐些出来也就算是全了大义了。
林暖暖从前虽不至如此，至少她也觉得捐些钱物来也就足矣，只是待至了江南看到这里的状况后她才知道这灾多重、这里的人多苦！
“祖父，江南不是鱼米之乡么？”
林暖暖蹙眉，说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话说了这么多年那可不是凭空喊出来的，这些年来江南岁供上京的大米白面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那在大夏各郡那可说是头一份，如此丰沃之地怎么在会天灾一来后百姓却还是一筹莫展？
“赋税太过！”
林国公叹息着说了一句后，也就不再言语，只默了默后就让人帮着流离失所的人们搭建起了窝棚，让他们先安顿下来。不知道她们来的这处偏僻还是没顾上，这里并不见官府一人来往，百姓们怨声载道也是在所难免。
也幸好萧县雨水少，疏浚得也好，更兼着薛明睿和从前的四皇子曾在那处兴修水利，故而那里不曾成灾，这也让林暖暖心里略安稳了下来。
听见自己祖父方才之言，林暖暖不是不懂，可是她还是犹豫着问道：“难道就不能减轻赋税？”
说话间，恰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抱着个磕了个碗沿的粗瓷碗，宝贝似地端着碗稀的照人影子的稀饭糊糊，一个劲儿地往一个面黄肌瘦，肚大如鼓的妇人嘴边凑，那个妇人却是愤怒地将碗接了过去待小心翼翼地放好就立时破口大骂：
“你个死小宁，要才死，阿有泥都，阿木林啊，自己切，快切！”
这是见着自家孩子推让给她生气地让自家孩子快些吃呢！
林暖暖忍下酸涩，默默地咽下才还觉得干得难以下咽的胡饼，又指了指那对母子让秋菊悄默声地拿了个胡饼和些肉干送予她们母子。
秋菊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听到那个母亲的惊呼声和秋菊的呵斥声。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婢女过来问路，乡下婆子答话听不懂被呵斥罢了。
那一对母子也算是聪明，只瞅人不备对着林暖暖和林鹏处遥遥而拜，一遍又一遍，虽面有菜色却满脸虔诚。
“小姐，我记着这江南郡收成极好，这些人家不过是田地被淹，怎么就困顿至此呢？”
秋菊虽是个丫鬟，却从不曾遭受过这些苦楚，见这一路走来虽不至饿殍遍野，可人人面色萎黄，不说此处，即便是些繁华的大县有几处官府支的粥棚子里头的稀米汤稀疏得能都能当铜镜。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自私么？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虽江南这些年来风调雨水、丰收富足。可富足的大多都是地主，那些个佃农百姓，交完赋税，再除却留种哪里还有什么余粮闲钱，如此，只要一发洪灾水患没了收成，这可不就没了依靠？可不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所以，不仅仅是大夏，追溯至从前历朝历代土里刨食的人总是最苦，除非上位者体恤修生养息，减免赋税，这才能让他们能得以度日。
“祖父，能不能...”
林暖暖问得晦涩，林鹏倒也听得明白，这可不只是一句问话这般简单，其中的筹谋和奔波，不是一日两日便成，不过，面对小孙女那双澄澈的双眸，林鹏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咬咬牙：
“不能也得试试！”
林鹏从前一直游走在大夏各处，哪里能不知道百姓疾苦，若能为他们奔走让朝廷减免了赋税，自己即便是折了颜面、试试又何妨？
林暖暖虽不是江南人，可她自生下来后至十三岁间都是在此处，真可谓是“生于斯、长于斯”了，对这秀丽的江南、吴侬软语甚而至于那些个在空中袅袅升起的炊烟都有着无限的喜欢喝脉脉的温情。
当年李清浅和林宇泽一道消失在那滚滚江水中，她远在江南不曾见着，也不敢想象是何种样子。如今亲见，才知道当时的他们是何等的窘迫！
想人们都说她林暖暖不易，现下想想能在那样的状况下活下来，又回了林国公府，林宇泽和李清浅只这一件事就已经够了不起了，足够让她钦佩！
“这些年来江南郡不是疏浚得很好，这怎么又淹了？”
林暖暖虽在江南一住经年可却都是偏安一隅，她所处之处是高邮靠近宝应的地界儿，从前还不曾来过，故也不是很了懂到底薛明睿当年兴修水利是在何处。
“圣人当年和世子是在萧县附近、苏州郡一片，至于这里倒也有人来修。”
所以萧县哪里修得牢固就没有水患，这边虽也派人来修，却又哪里能及得当年的四皇子和薛明睿亲自把关！
这话也就不用再多说了，里头的弯弯道道林鹏自然明白，就连林暖暖也知道这左不过又是些阴奉阳违的禄蠹之人将朝廷用来挖河建桥的银子都掏出流进了某一处私饱了某些人！只这些无凭无据的话自是不能宣之于口，纵使一看便知，也不过是在心里头生些闷气罢了。
林鹏自从进了江南的地界，便一直脸色阴沉。他此番来江南，明面儿上不过是要尽己之力帮着诚亲王府寻找薛明睿，不过暗地里文宗却交给了他个棘手的差事，薛明睿来江南遇人阻拦受伤落水还险些送了性命，他来此便是要助诚亲王这对父子铲除沉珂痼疾！
这江南朗朗乾坤大好河山哪能被些个宵小弄得乌烟瘴气，如今百姓受了水患更是惶惶不安。如此也只好先安抚好百姓后再做打算。
“祖父，您的尚方宝剑呢！”
见林鹏沉思不语，林暖暖索性悄悄地附在他耳，小声揶揄着。
“你这丫头尽是胡说！”
林鹏被她之言逗笑，到底又叹了口气。看来当今圣人对林国公府和诚亲王府还是很有些忌惮。可若如此为何又在大事上头这般信赖自己？
“祖父，您怎么了？”
看着自家小孙女投过来的清澈眸光，林鹏心头掠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是因着自家暖暖？
这个念头才起就被林鹏抛开，怎么会？虽说他觉得自己暖暖聪慧得少有人能及、更是姿容无双，举世无双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一片拳拳爱护孙女之心，看自家孙女自然是旁人难及。可对于帝王来说还能有什么能比得上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柄？
林鹏暗下决心，此番前来江南定要为此处百姓多做些实事，也不负自己同林暖暖这一趟的爬山涉水。
林暖暖见林鹏紧抿着唇，满怀心思，也不再说话，也默默不语起来。
“李义府，睿哥哥到底在何处？你先带我过去。”
等了又等，待又走过了一个郡县后，林暖暖终究是忍不住了，对着李义府就是一通问。
李义府目光暗了暗，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他深吸口气想起来时世子的话，心道还得说是自家世子懂郡主，言道先稳住郡主，若是郡主再问阻挡不住那就带她过去。
“还请郡主见了世子的伤势莫要惊惶，不过是面上看着有些厉害，其实都是些皮肉伤。”
李义府不敢有分毫的疏忽，忙忙按着薛明睿吩咐的话一板一眼地同林暖暖对答着。
“好，那我去前头同祖父说一声，我们再去看看睿哥哥。”
因为打的是私访的主意，林鹏一行并不曾惊动到江南郡的太守，也不曾寻过州县的父母官。如今他们所处的正是灾情最厉害之处，林鹏此时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查看着堤坝，林暖暖自从林宇泽事情后是最怕这些堤坝和水，就让那些护卫都跟在了林鹏说后头，而她则在一个小庄子上等着。
也是巧了，这个庄子却是林鹏从前在江南郡买的一个落脚处，如今虽小到底是派上了用场，里头的仆人虽不多，做事却仅仅有条，将林暖暖一行人安顿得很是妥帖。不多时就送来了热汤饭烧了热水，林暖暖这边换过劲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寻薛明睿。
林暖暖也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硬，按说她此时见着这里灾情很重就应当留下来跟着林鹏一道，林鹏去查访，而她自是要尽己所能搭建粥鹏，再让人莫要用脏污的水，还有要注意扑灭蚊蝇，可这些她都交给了林鹏身边的一个侍卫，她也只是让江南郡的几处庄子送了些米面杂粮过来，派了秋菊将这些分给了下头的人，数量如今也不多，就只好一家子投放了一份。至于给她们延医问药俱都交给了冒大夫和大胡子，而这些事情得以井井有序地进行，则是因着有窦婆婆坐镇。
至于她林暖暖，说她自私也好，格局小也罢，这会子，她只想见到薛明睿，只想确认他到底好不好，伤得到底重不重！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菩萨心肠
林鹏如何不知自家孙女儿的心思，又见她到此处后不过是短短半日就将一干事情安排得既妥妥当当，让他不用费一点的心思，心里既赞这丫头行事稳重，又不免叹息总是”女大不中留”倒也顺了她的心思、应了林暖暖的请求。
他自己这边不能跟过去，便也派了身边的人跟着林暖暖并李义府带来的人一并过了去。
窦婆婆原想跟着，只是林暖暖很是苦求了她一番，说是让窦婆婆帮着坐镇。还道这前院后宅如今可都离不开她。
窦婆婆本不想应，只是当她想起沿途看到的那些衣不蔽体的农人站在水中看着泡坏了的庄稼，凄惨哭嚎样子时，她也就神差鬼使地应了下来。
也许是跟着林暖暖这小丫头时日久了，也被她带得有些烂好心了？
窦婆婆摸了摸自己沟壑纵横的脸，这脸还是从前的那张吓人又惹人厌的脸，只这心却变了！或许是自己如今年岁大了，心也渐渐变得软了？
凡此种种窦婆婆越想越乱，倒是想起先头她做了的那些不起眼的事来：也许，其实那年她在紫金山上放了那被割舍的人仆婢还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后，见着那个终日对她板着脸的小丫头终于露出了震惊、复杂、赞赏的神情后对她也不似从前那般的事事挑剔更是给她做了午膳时，她的心就开始变的吧？
从那以后，窦婆婆好似找到了小丫头的命门，知道如何才能打动小丫头、讨好小丫头。那小丫头就是个面冷心软的，自己不过是在她面前略表现出这些后，
果然，待三年一过，那小丫头回京自己寻她而去时，林暖暖便不负她所望地力排众议留下来自己。后头，自己不过是帮了那林老婆子解了蛊毒，帮了林国公府一回小忙，林暖暖居然出乎她所料说要带着自己去诚亲王府养老。
跟着林暖暖去诚亲王府，这事儿，她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原本她只想着在京城买个宅子能远远地看着小丫头，护着她，毕竟那孩子看着聪慧，其实最是心软。她哪里知道许多算计都因着心软才中招的。譬如从前的自己，那一脸的沟壑可不就是那般得来的！
这般待遇可是连林老夫人那老货都不曾有，不过她眼馋自己也没用，毕竟她可是有儿、有女、有孙子的人又自诩身份尊崇，怎么能似个累赘般的跟在曾孙女儿的后头？
林老货愤愤不平了许久，更是说自己占了大便宜，这些日子可是没少挤兑自己。
挤兑就挤兑吧，只要能陪着阿暖，这有什么的！
窦婆婆欣慰地给自家主子将微皱褶的衣襟理了理，收回了扯远的神思，想她这辈子能得个林暖暖这个贴心的小人儿，如此也是值了。
“婆婆如今可真是菩萨心肠！”
林暖暖见她应下，喜得不遗余力夸赞起来。倒是让窦婆婆又是一恍神：
不知为何，这回她跟林暖暖来江南，自去了几个鳏寡之家见着那些从前在她眼中再低贱不过的所谓贱民之后，见他们不过是因着那么一小袋子米粮就对自己露出那般感激涕零的笑，还有那些孩童，他们竟然不曾被自己脸上的沟壑所吓！
更有甚者，还有些人居然对她拼命地磕着头...
当时她是一脸不耐的，可待她故作生气地走了出来后抬头看天时，才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早就高高翘了起来，心里也有种服帖熨烫之感！
大约这就是阿暖所说的那什么...
嗯，“成就感”吧！
所以，当林暖暖拜托她时，她不过是略迟疑了一下也就应了！
秋菊笑扶了窦婆婆往行了几步就被她呵斥着忙忙追赶林暖暖去了，见秋菊壮壮的身子终于追到了自家主子，窦婆婆这才笑眯眯地回了院子，嘴里絮叨着而不自知：“这个丫头还让秋菊照看我，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照看的，想我这身子，那些寻常老妪哪有人能及我！”
跟在窦婆婆身后的仆婢满摸了摸耳朵，满脸的不敢置信：真是想不到这个从不肯多跟人言语一句的老妇人，不知从何时起居然也变得这般喋喋不休了...
想起她们初初看到窦婆婆时，那真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这个老婆婆虽不知身份却气势骇人，却不料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变成了个如寻常老妇一般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窦婆婆也不过是对自家的小郡主才会露出温情。这会子窦婆婆收敛起了心思，再看向她们时就又是让她们战战兢兢不敢出一点儿错的鹰隼般目光锐利的模样了！
仆婢们忙忙恭敬地按着窦婆婆的吩咐各自去忙，对于这个窦婆婆，她们除却觉之很难接近、为人严厉，旁的倒也挺好。至少，人家可是从不苛刻她们的月例银子更是奖罚分明。
林暖暖可不知道，江南一行居然能将个窦婆婆的性子改了。这会子她只觉马车太慢，行程太远，路也泥泞得太过。
李义府想了想后，还是大着胆子将薛明睿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情说与了林暖暖听，其实要按着他说，这事儿总有些瓜田李下之嫌，自家世子对郡主一往情深，若是说了让暖郡主的心里起了龃龉就不好了。不过主子的交代，他也不敢不说。
“郡主，救世子的人...”
李义府看着早就急得额上起了薄汗的林暖暖，犹豫了一下，顿住了。
“什么？是谁救了睿哥哥？”
林暖暖见李义府形容怪异，这才发觉这一路李义府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她意味不明地又看了眼李义府，嘴角略勾了勾，笑着看向了外头。
“你就是只狐狸，说话行事总是喜欢藏着掖着、跟人玩心眼子。谁要跟你在一处迟早被你卖了还得数银子！”
秋菊见李义府答的支吾，气得将脚一跺，将平日里的玩笑说说得义正言辞，直骇得前头赶车的车夫忙停下来请示：
“小娘子可是要下来行方便？”
秋菊只看着李义府，就见李义府低着头，只不做声。
气得秋菊推了推李义府就嚷：“这人要下去，你且停下，待他下去，我们再走。”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小农女
李义府见秋菊生气，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忙忙就拽着她袖子讨饶：“别别别，我说，我说！”
见秋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忙忙放开，讪笑一声，就就原原本本地将薛明睿受伤落水后被一渔家女所救，待他们找寻过去后已是三天后，却见那农家女直嚷着要嫁给自家世子之事，倒了个干干净净。
说完后，马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夫偶尔的甩鞭声和马蹄声响起，直让李义府窘迫得恨不能下来自走。
“那薛世子应了？”
秋菊觑了眼林暖暖，见她面色淡淡，不由心疼了起来!自家小姐这般好，怎能容得这些！
她哼了一声看向李义府：“既要娶渔家女，那薛世子又让你去寻我们小姐报信作甚！”
这是打量自家小姐好性子，好磋磨？
“没有，没有，世子怎会娶个农家女呢！”
李义府慌忙拿了袖子擦着额上冒出来的汗珠子，小心偷瞥了眼林暖暖，却见她仍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无悲无喜的形容，那样子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好似跟自己世子有些相类。
正想着却听秋菊气呼呼地吼道：
“不娶那就纳呗！”
接着就是好一番嘲弄：
“想你们世子当真是好福气，来个江南就能有这么一番作为，也不怪世人都喜生男，实在是儿郎能做之事太多，就说娶妻纳妾分明就是忘恩负义偏偏还酸成什么红袖添香还有个说处叫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秋菊越说越气：“真是无耻至极！想我们女子哪里就不如你们儿郎，还要受这一番辱，要我说，不嫁人也能过得好，要你们这些儿郎能作甚...”
“秋菊，”
林暖暖见秋菊气愤太过，越说越甚，知道这丫头头脑一热下头更会口出恶言。她知道秋菊是为她生气着急，只这事情如何还不知，这丫头倒先上火了。再有她冷眼旁观这李义府对秋菊倒上心得很，还是先莫要先给他泼冷水的好。
虽则林暖暖看得出这李义府就喜欢秋菊这泼辣果敢的性子，只再喜欢那也总是以自己为先，看着秋菊伶牙俐齿地怼别人和牙尖嘴利地怼自己总不能同日而语。
“哼！”
秋菊见自家主子发话，哪里还敢多言。忙给林暖暖斟了盏茶水，谄媚着笑：“小姐，奴婢错了，是奴婢小家子气！不过是个渔女有什么好计较的。奴婢觉得若是薛世子应下要纳，哼！小姐您左右年岁小，不若就蹬了他去，再寻好的！国公爷和世子爷知道那只有高兴的，他们可还想小姐您在府里多留几年呢！”
“秋菊丫头.....”
这个小姑奶奶怎么什么都敢说！
李义府目瞪口呆地听秋菊洋洋洒洒地说完这么一大通后居然无法反驳，他忙忙朝了林暖暖看去，却见林暖暖正半眯着眼睛、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样子，直看得李义府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小郡主，嘿嘿..”
李义府灵机一动，忙忙找补着：“这些不过是小人的拙见，可不能冤枉了世子爷，世子也是什么人，郡主您最清楚，都怨那日小人来得急走得也急，根本就没能弄清楚原委，都怪在下胡言乱语，郡主还是莫要听我这嘴臭之人，胡说八道的好！”
他就快要哭了，怎么就能把好好一件事说成这样了？
唉，他也不能怪世子话说一半就昏睡过去吧，还有，好似这小妾、女人..可都是自他口呀！
李义府打了个寒颤：这若是让薛世子知道，自己且得要被剥一层皮！
他话说完，却没人接话。好在前头不远处就是薛明睿所在的庄子，如今水已退却，露出来的村子和横七竖八的庄稼却更显得荒凉和落寞。
好在这庄子里的人十之**都靠水吃水，干着捕鱼摸虾的活计，村人也不只靠地里的收成，都侯着这江水退却也就能摸些虾蟹币贴补家用，倒比林暖暖先头去所在那处好了许多。
“好了，莫要哭丧着脸，前头带路吧！”
林暖暖的声音仍旧听不出喜怒，她略抬了抬下颌看向李义府，
“再找个人带了秋浓去看看哪家还有干净整齐的庖厨。再寻寻看这里的富户，看他们家可有干净的鸡鱼肉蛋，不要嫌贵，只管多给些银子。”
又转向秋浓：“秋浓，你且将我们带来的粟米先熬煮些米羹。”
见林暖暖并不纠缠方才之言，李义府哪能不喜。忙不迭就唤了个利索的下人让跟着秋浓好生伺候。他这才又带着林暖暖去了个低矮的茅草屋前站定。
“怎么不走了？”
林暖暖挑眉看向李义府。
“郡主，里头委实是有些脏污。”
李义府看着如仙子般馥郁芳华的林暖暖，想起那泥地横七竖八扔了不少东西更是乱作一团的屋子，实在是觉得让她进去都是种亵渎。
“那又如何？”
“看不上我们就走！”
林暖暖甫一开口却同个尖利的声音重叠，倒是越发显得那声音尖酸刻薄。
李义府沉了脸，知道这是那家的小娘子过了来，忙靠近林暖暖低低说了句：
“说话的就是那个小农女。”
“那就烦请这位小娘子带路吧！”
林暖暖似是没听到李义府的话，只淡淡地说道，并不看那小娘子。
其实她是很感激这个小农女的。且不论她如今想挟恩以报之举怎么讨人嫌，单论她将薛明睿给救了上来，让他免了性命之忧，林暖暖就要感谢她。
不过有些人实在不能对她太温和，端看方才之言就可知这小娘子是个泼辣性子，只怕自己冲上前去感激，还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
一直盯着林暖暖的小农女，见了她这般淡然的姿态倒在心里生出了些许的忌惮来。她不再似方才那样浑身长刺，又瞥了眼林暖暖后，目光便在她碧如青莲的衣裙上落下，又见她虽只带了朵不知何物所制的芙蕖，耳畔荡着的也是朵莲花，就那么静静立在那儿，就好似朵娴静的荷！
好一个仙子般的人物，虽不知来人是谁，小农女的目光先欣赏，后又想起什么就又立时锐利起来，她呼哧一下走了过来，护食般地站在了逼仄的门口挡着不让人进。
她要拦住这个小娘子，只要拦住她，那个神仙似的、不喜说话的郎君就不会走，只要持之以恒，那个冰山似的郎君定会被自己焐热！
小农女昂着头，却又局促地将自己有些发黑的手指往后躲了躲，心里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