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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锏川     晋汉奇侠传txt下载     晋汉奇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悠云初识

    郭威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这个慧空见死不救,却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地道:

    “主持与王爷都不主张将土地割让给契丹,而今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又御驾亲征,是想倾全国之力灭掉我大晋。如今军费问题不能解决,在下这就回去向王爷请罪。”

    言毕,郭威起身向慧空告辞。慧空也起身示意他坐下,然后对他道:

    “郭将军,鄙人虽无钱粮相助,但念及刘知远为人宽厚贤能,倒有一句话想由你转告他。契丹如今兵锋正盛,希望他能够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切莫与契丹正面冲突。这不光是为了太原的百姓,更是为了整个大晋国”。

    “主持的意思,在下一定会转告王爷。”郭威答应道。

    待郭威离开归贤寺,乐异扬也回到东厢。他躺在床板上,仔细回想慧空与郭威的对话,觉得很多地方都很蹊跷。契丹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抵抗,则跟十年前的后唐军队有什么分别。乐异扬的父亲是行伍出身,有一段时间在代州当差,如果父亲还在世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唉,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乐异扬心中顿时惆怅万分,辗转难以入眠。

    夜深了,慧空去了偏殿。那里早就挤满了几十位身穿各式服装的人,这些人年龄大都在五十岁左右。大伙见到主持,都行了礼,然后变成整齐的队列。这时,只听慧行道:

    “各位弟兄,今晚主持有重要事情和大家商议,所以将大家都请了过来。”

    大家很安静,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慧空看着眼前这些人,缓缓道:

    “十四年了,大家还能再次一聚,鄙人深感欣慰。如今边境再起烽火,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到来。就在今晚,刘知远还派人过来询问军饷的事情。据鄙人在契丹内线的情报,这次契丹是想一举攻灭晋国,中原百姓岌岌可危,我们应该有所作为了。”

    大家听完,明白慧空的意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耶律德光,契丹大军便群龙无首,只得乖乖退兵。

    “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伙慷慨激扬的说到,纷纷要求前去。

    “好,鄙人待天下苍生谢过大家!把酒来,鄙人今晚与各位弟兄喝过痛快。”这时,慧空已经管不了出家人的那套规矩。在太原隐伏十余年之后,终于要出手了。

    各人离开归贤寺后,做好准备之后,便兵分几路,越过太行山,陆续向中原契丹军营方向进发。

    乐异扬在归贤寺待了几日后,便准备启程前往京城。突然想起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应该前去向慧行大师亲自辞行。路上刚好碰到度悔挑水回来,便向他问了慧行大师的行踪。得知慧行此时正在大殿同一班和尚听慧空主持讲颂经词。乐异扬便到大殿门口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和尚们终于出来了。慧行陪同慧空走出大殿,见到乐异扬,忙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向慧空介绍道:

    “师兄,这边是我向你提及的乐施主。”

    乐异扬走上前向慧空行礼说道:

    “久仰主持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慧空见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长着一副修长的身子,披着黝黑的头发,言谈举止间已显不凡,便道:

    “施主小小年纪,竟能独创江湖,实在难得。”

    “主持大师,在下长期在边境生活,但一直学习诗文,未成习武,此次出来。实在情非得已。”

    慧空见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继续问下去。便关心地道:

    “老衲看施主的底子不差,以后应该可以有大作为。老衲送你一句话,希望对你有帮助:江湖险恶,行事要忍为先,心中无物胜于有物,出家人常说,无无是有。”

    “在下一定谨记主持教诲。在贵寺打扰了这么久,今日准备启程去京城,特来向两位大师告别。”

    “施主生逢乱世,确实不幸,请多保重。”慧行道。

    “多谢主持的教诲。两位大师,后会有期。”乐异扬答应道。

    “后会有期!”

    离开归贤寺,乐异扬发现包袱里多出了一大袋绳子和五十两白银。原来慧行早就安排人将银子放到他的行李中了。乐异扬对归贤寺心存感激,便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白天赶路,夜晚就用包袱里的绳子在大树中间编织出一张简易的吊床用作休息。这太行山绵延五百余里,由北向南分出几支山脉,是太原与潞州的界山。乐异扬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走出太行山。太行山以南便是潞州境内。潞州以南是卫州,再往南便是大晋国的京城开封府。

    乐异扬一路风餐露宿,这日未时,总算在潞州界找到一家小客栈。这家客栈就在道路旁边,四周再无其他客栈。此地离州城还有两百里路。于是他走进客栈,见到里面到处是人,大部分人的服饰和他一样。这潞州虽然与太原临界,但风土人情与太原大为不同。太原是各族人杂居,潞州则大部分人是汉族。看来这些人也是从太原过来的。

    乐异扬径直走到柜台,对店小二道:

    “给我来一间最小的房间。”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已经客满,没有房间了。”店小二笑着道。

    “怎么会这样?”乐异扬忙问道。

    “客官,你也见到了,此地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一家客栈,自然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客官远程而来,小的就实话告诉你,现在连马厩都住满人了。”店小二无奈的道,“不过,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有一个悠云山庄,庄子里房间很多,只是……”

    乐异扬见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得在客栈外面睡一晚,便忙问道:

    “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悠云山庄很神秘,小的只见过进去的人,没见过出来的人。”店小二轻声道。

    “世上还有这回事?”乐异扬纳闷道,“此地不可久留,倒不如去哪悠云山庄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客栈。

    潞州地势较太原平坦,虽说三十里路,乐异扬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远望见前面有一个湖泊,湖泊旁边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似乎有许多房屋。乐异扬走到竹林边上,只听见乌鸦的叫声,心中不免一阵寒栗。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走了大概百步左右,便见到一个石门。石门上方刻着四个大字,悠云山庄。走过石门,便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的一切让乐异扬大为惊叹。精致的庭院连成一片。庭院外面有凉亭和假山,一直练到竹林外的大湖泊。

    “这分明是一个私人园林。”乐异扬想道,“可是园林主人在何处?”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有五棵大树,每棵树约有五围大小。树枝相互交通,树梢上只剩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曳。穿过大树,便到了庭院正堂外面。乐异扬看了看四周,大声问道:

    “有人在吗?”

    几只鸟儿被他的声音惊起飞走了。

    “在下今晚路过贵庄,想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就走。”他接着道。

    乐异扬等了一会,屋内仍然没人回应。乐异扬觉得不对劲,想起客栈店小二对他说的话,不免冷汗冒上额间。于是准备尽快离开此地。

    乐异扬刚出庭院,便碰到一人背对着门口。乐异扬一惊,急忙退了两步。只见这个人慢慢转过身来,用眼睛瞪着乐异扬。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她一身紧束打扮,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从容貌上看,她的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不过,她柔弱的身体里仍然透露出一股邪气。

    “知道此地叫什么地方吗?”她用阴沉的语音问道。

    “悠云山庄。”乐异扬小心翼翼的答道。

    “知道悠云山庄还敢来,胆子可不小。”她厉声道。

    “在下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天色已晚,太行山下客栈已经住满了人,所以原想在贵庄结束一晚。”乐异扬见她的话里充满杀气,想尽快脱身离开此地。

    “想走?”女孩冷冷的笑了一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说罢拔出手中的剑。

    乐异扬听罢,知道今天这件事是躲也躲不了了。这时,他想到了慧空主持前几天给他说的话,心里便平静下来。道:

    “看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听了他的话,女孩心中吃了一惊。几年来,她见过好多向乐异扬这样擅闯悠云山庄的人,从来没见过向他这样镇定的。看来这个小子必非凡品,先问清楚他的来头再说。她心里想到。

    乐异扬以为今天逃不过此劫,见那个女孩正用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便道:

    “看来在下今晚是走不出悠云山庄了。”

    “你是何人,来自何地,将要去何处?”

    那个女人将剑慢慢插回剑鞘里,没有回答乐异扬的问题,反而连问了他三个问题,似乎是想了解他的身世。

    “在下乐异扬,太原人氏,准备去京城。”乐异扬如实回答道。

    “太原至京城有两千余里,你独自一人,难道不害怕吗?”这时,女孩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边界烽烟再起,契丹四处侵掠,大敌临头,哪能顾得自身的安危?我此番进京,只为寻找一位故人。今晚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赎罪。”

    “原来如此,看来你并非坏人。”女孩看着乐异扬,缓缓地道。

    乐异扬看见女孩也孤苦一人,关心地问道:“姑娘为何独自在此?”

    “住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女孩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乐异扬离开。

    那个女孩的话刚说完,就从门外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乐异扬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色服饰,头盖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不到二十岁,身后跟后两个随从。乐异扬正准备行礼,那个男子连忙制止道,

    “乐公子远道而来,今晚暂且住在我庄上。如果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乐异扬见他如此挽留,便答应留下来。

    那个男子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女孩道,“纪云,乐公子就交给你了,明早天仙阁早宴,一定请乐公子过去。”说完便走了。

    原来这个女孩芳名来纪云,是悠云山庄的二小姐。

第十四章 天仙论道

    乐异扬见这家主人这么客气,忙向女孩谢道:

    “来姑娘,这位公子太客气,不知怎么感谢他。”

    来纪云看了看乐异扬,将他拉到角落,关上门,轻轻对他道:

    “明天早上天仙阁早宴,务必多加小心。这里正如外界传说中的那样。我从来没见到过活人离开悠云山庄的大门。”

    乐异扬听罢,知道大事不妙,心中焦急万分,对着来纪云说,

    “那该怎么办?”

    “我见你人不坏,就告诉你一些事情。”来纪云走到窗外,望了四周,然后将窗户关上,转身对乐异扬道。

    “刚刚那位是我师兄,名叫陆之诚,今年二十一岁。他本名致治,是后唐末年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儿子,后来未避朝廷追杀才改名至诚。师兄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与敌军的围攻中不幸身亡,师兄被我的师父冒死送到潞州,并长期隐居在此。这么多年了,师兄一直都没放弃为他父亲报仇的念头。而杀他父亲的人,虽然已经去世,但他的后代还在开封府养尊处优。”

    “原来如此,听说我要去京城,所以就留我下来。看来明天是凶多吉少。”乐异扬忧虑地道。

    “未必如此悲观,”来纪云道,“我在师兄身边多年,你是我见到的为数不多被邀请参加天仙阁早宴的人。其他擅闯悠云山庄人都没能活着离开。”

    “看来我差点也杀掉”,乐异扬心中掠过一丝寒意,惊魂甫定后,方问道:

    “来姑娘刚刚为何救我?”

    “并非我救了你,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来纪云望着乐异扬,轻轻地回答道。

    “来姑娘此话怎讲?”乐异扬诧异道。

    来纪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乐异扬跟前,问道,

    “从你进庄到我师兄出现,大概过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吧。”乐异扬犹豫地道。

    “半个时辰就足以取你项上人头。”来纪云淡淡地道,

    乐异扬听完她说的话,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跳要出来。他没想到来纪云会这么说,心中是一惊一寒。

    “在下仍然不懂,还望来姑娘明示。”他回答道。

    “我师兄想办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等上半个时辰。”来纪云道。

    “原来如此。”乐异扬心中总算一个石头掉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刚刚沉着冷静,现在早就成了这丫头的刀下之鬼。

    “现在天色不早,云儿这就安排公子就寝。”说着便引着他出了中庭。此时,屋外已经月色朦胧。乐异扬跟着来纪云身后,提着灯笼,走在弯曲的小路上。寒风从草间吹来,阴冷袭人。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后院。

    “今晚太仓促,就委屈公子在这里小住一晚。”来纪云指着南边的一见屋子,对乐异扬道。

    “多谢来姑娘。”乐异扬向来纪云微笑道。

    “公子早点休息。”来纪云回礼后就走开了。

    乐异扬待来纪云走远,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他将行李放在桌上,提着灯笼仔细打量了房屋一番。这间房屋甚是普通,只是床单上有一层厚厚地灰尘。看来这里多日不曾有人住过,乐异扬心中想到。经过一天的折腾,乐异扬早已经疲惫不堪,也顾不了这么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乐异扬起了一个大早。他一想到陆之诚的身世和今日天仙阁的宴会,心里又不免一阵紧张。乐异扬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这时,屋外传来了来纪云的声音。乐异扬急忙开门。

    “这么早过来,打扰公子休息了。”来纪云在门口道。

    乐异扬一看,此时的来纪云已经穿着紫色的长裙,头上戴着金色的发簪,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让人看着不觉心动。

    “哪里哪里,我早就起来了。”乐异扬看着来纪云,缓缓道。

    来纪云见状,忙低下头,轻轻地道,

    “天仙阁宴会辰时开始,请乐公子随云儿一同前往。”

    “来姑娘,在下并非什么公子,以后直接称呼我名字即可。”乐异扬坦诚地道。

    来纪云忙摇头道:

    “公子谦虚了。”

    就真样,两人寒暄到竹林旁的湖泊旁边。这湖泊方圆约十里,四周的景色倒影在湖面,随着水波一起荡漾。

    “这里是汇景湖,前面就是天仙阁了。“来纪云指着湖泊中央道。

    乐异扬顺着来纪云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高三层的楼阁,环水而建,装饰得金碧辉煌,颇有皇宫别院的风格。

    “果然有一番风味。只是不知怎么过去。”乐异扬转过头问道。

    来纪云见状说道,

    “公子,你有所不知,凡赴天仙阁宴会之人,都是我师兄倚重的江湖豪杰。所以,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

    话闭,湖面果然迎来了一只小舟,载着两人向天仙阁驶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登上天仙阁的台阶,门口早已等候数名身穿铠甲的随从。来纪云交出随身携带的宝剑,放在随从手中的托盘里,然后站到边上等待乐异扬。乐异扬见状,也交出了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才方被放进去。

    进了天仙阁,两人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三楼走去。乐异扬在路上小心地问道,

    “来姑娘,刚刚是怎么回事?”

    来纪云答道,“这是我师父早年定下的规矩,凡进天仙阁,一律不准带兵器。”

    “原来如此,敢问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待会自会相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第三层。门口有两位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见到客人已经到来,笑着道,

    “小姐,公子与盟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话闭,便推开雕有金色麒麟图案的大门,拉开门口的珠帘。

    “公子请。”来纪云道,然后随两位侍女从里屋进去。

    这时,房里两侧早已坐满了参加早宴的人。陆之诚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主台上,此人乃当今武林盟主显允焕,陆之诚的师父。乐异扬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这些人。他们大多数端坐在坐位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走到台前,乐异扬向陆之诚鞠了鞠躬说道:

    “在下太原乐异扬,见过陆公子。”

    “乐公子不必客气,快快上座,快快上座。”陆之诚忙道,然后指了指左侧第一排的位置。

    待乐异扬坐下后,陆之诚道,

    “今日众位掌门能够来我天仙阁宴会,实乃羽三生之幸。”

    众人忙道:

    “陆公子身怀绝世武功,胸有万邦之气,真乃人杰。”

    只听陆之诚道:

    “在下不才,全耐师父悉心教导方有今日。”说罢,起身给亲自给师父上茶。

    显允焕接过茶,放在嘴边蘸了一口,略微点点头,然后对众人道。

    “诚儿尚年少,希望以后你们可以多帮帮他。”

    众人回应道,

    “江湖上早有传闻,说陆公子与盟主情深义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盟主已经发话,我等岂有不遵的道理?”

    “今日我与师父邀请众位来,是想谈谈家国大事。”陆之诚道,“想必大家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略有耳闻吧?”

    台下之人顿时议论纷纷。座上一人道,

    “敢问陆公子,是两国边境上的事吗?”

    陆之诚点点头。

    “我等都是江湖人士,此等事情本应是朝中那些当官的烦恼,公子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只因其中有一段故事,所以我想探个究竟。”陆之诚回答道。

    众位掌门见此时蹊跷,便等陆之诚慢慢道来。

    这时,陆之诚却不说破。他走到乐异扬身边,介绍道:

    “这位是来自太原边境的乐公子。昨日路过小舍,特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早宴。”

    乐异扬连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

    “在下乐异扬,路过宝地,还望众位侠士多多指教。”

    众位掌门见乐异扬仪表堂堂,举止得当,又有陆公子亲自介绍,都以为他必武功不凡。

    陆之诚举杯祝酒道,

    “且饮此杯酒。”

    众人皆满饮一杯。其中一人笑着道:

    “悠云山庄的美酒,就像来姑娘一样温柔”。

    众位掌门都大笑道。

    “云儿这丫头不懂事,难道又在外面闯祸了。”显盟主道。

    “来姑娘常年居在悠云山庄,被陆公子看得严严实实的,我等只是臆测,哪有机会一睹芳颜?”

    陆之诚忙道:“我这个师妹向来特立独行,师父都管不住,我哪能管得住她?”

    众人都笑了,这时,乐异扬故意举起茶杯,慢慢品尝着香茗,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来纪云在里屋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台下之人,除了乐异扬,其他皆是轻浮粗野的江湖汉子。来纪云一直盯着乐异扬,心中不免生出阵阵爱意。

    这时天仙阁里诸人觥筹交互,好不热闹。乐异扬都看在眼里,心中却想着来纪云。他向四周望去,没见到来纪云,心中有点失落。这时,忽然听见陆之诚的声音,

    “众位掌门请静一静,师父有话要说。”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显允焕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下。放下酒杯,他看着台下所有的人,然后道:

    “老夫身居武林盟主的位置十余载,现在年事已高,早已感到力不从心。今日决定将这盟主的位置让出来,众位意向如何?”

    众人忙道,

    “有盟主坐镇潞州,江湖才这么平静,若换新盟主,恐江湖会再起风涛。”

    显允焕看众人如此挽留,心中倍感欣慰说道: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新盟主之事,得尽早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在座的各门派掌门人才明白今日赴宴的缘由。武林盟主需是德才兼备之人才能任之。陆之诚深的显盟主厚爱,平生所学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又有这么大一个悠云山庄,经过几年之经营,已经威震一方。如果没猜错,新盟主之位非陆之诚莫属。

    众人答道,

    “此事全凭盟主安排。”

    显允焕见人心已定,于是往下道,

    “武林盟主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只有胸怀大志,方能有所作为。如果众位没有异议,我便推举陆之诚为新任武林盟主。”

    众位掌门皆道,

    “盟主为大伙想得周到,陆公子文韬武略,实乃武林之福。”

    又向陆之诚道贺。陆之诚忙举杯道,

    “以后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导。”

    整个早宴一直持续到未时方结束。众人酒足饭饱后便离开天仙阁。在汇景湖的另一边,齐齐的站满了各门派的弟子。他们见到掌门人安然无恙的归来,方才长舒一口气,然后陆续离开悠云山庄。

第十五章 寻幽探奇

    陆之诚与显允焕站在天仙阁上,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陆之诚道:

    “师父,看来江湖上对我悠云山庄成见很深啊。今日要不是你老人家亲自到来,我想这些人是不会来这么齐的。”

    显允焕抬起头,望着四周美好的山湖景象,疑惑的问道,

    “诚儿,江湖上皆传言悠云山庄神秘难测,只有活人进,没有活人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之诚答道:“不瞒师父,悠云山庄里有一个密云洞,里面机关重重,十几年来,不断有人试图进去,但都没能够活着出来。徒儿虽在此居住多年,也不敢贸然进去。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有此传言。请师父明察。”

    “人只要不是你杀的,就不需要畏惧这些传言。今日天仙阁早宴之后,这些传言就自然不攻自破了。”显允焕抚了抚发白的长须说道。

    “徒儿这些年倒是抓了几个擅闯山庄的人,不过没过多久就会将他们释放。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未出悠云山庄的大门,便都一个一个死掉了。徒儿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怪江湖会有此传言。”显盟主道:“你平时都将这些人关在何处?”

    “徒儿将他们关在里密云洞三里外的碧水涧附近,以防止他们趁我庄中不备,偷偷进洞寻找宝藏。”

    “哦,即然如此,改天可带我前去一探究竟。”

    乐异扬这几日住在客房中,陆之诚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伺候饮食。来纪云也会隔天过来嘘寒问暖。来纪云有时会同她聊一些江湖上刀光剑影的事情。从她的嘴里,他得知了显允焕年轻时便已在中原武林名声大震,朝廷为防止习武之人聚众起事,便四处追杀武林中人。显允焕也隐居在卫州的深山中暂避锋芒。没过多久,朝廷在国内实行的暴虐行为都到了各地豪杰的反抗。一时中原大地义军突起。举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其中一支义军到处施行仁义之举,逐渐壮大起来。其他各路义军为了争夺联盟首领之位,不断对之发出攻击。后来大唐朝廷趁他们内讧之时,在卫州大败义军联盟。首领陆官琰在突围过程中不幸战死。陆官琰与显允焕是莫逆之交。早在从卫州撤退前,陆官琰便托显允焕将自己八岁的儿子陆之诚接到他在潞州的别苑悠云山庄。后来,显允焕又在悠云山庄千行剑法教授陆之诚武功,并将自己的武功独学千形剑法传给了他。

    来纪云是显允焕的关门弟子。她本是潞州富商的女儿。来氏平时乐善好施,显允焕落难时曾经受过她家的恩惠。后来,来纪云家在潞州兵乱时家道中落。她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她托付给显允焕。显允焕见她孤苦无依,就将她带到悠云山庄,有空的时候就教她学剑。显允焕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上行走,平时很少到悠云山庄,大多数时候都由陆之诚代替他照顾来纪云。所以,陆之诚与来纪云两人就情同兄妹。

    乐异扬也会同来纪云提及太原边境上的事情。来纪云每次都耐心听着他的话语。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恨不能早点相识。

    过了几天,显允焕吃过午饭,在庄里漫步,突然想起上次与陆之诚说的事情,便让陆之诚安排去碧水涧和密云洞探个究竟。

    “可带上云儿和太原来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往。”

    陆之诚只得遵旨,派人分别去请来纪云和乐异扬。

    陆之诚带着一队侍从,陪同显允焕等人一块出了汇景湖,向西行八里路,便到了碧水涧。这里散布着几间茅草屋,皆临水而建。走进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陆之诚解释道:

    “至从江湖传言兴起后,这里就在也没住过人了。”

    显允焕沿着房屋反复走了几圈,然后对众人道:

    “你们可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出来?”

    陆之诚与来纪云都摇了摇头。这时,只听乐异扬答道,

    “此处临水而建,必然较他处蛇多。倘若被毒蛇咬伤,又得不到及时救治,快则不到一个时辰,慢则迁延数个月,必毒发身亡。”

    显允焕不做声,确从草丛中捡起了一块蛇皮。众人忙向后退,只听乐异扬道,

    “大家不必惊慌,现在深秋时节,蛇已经入洞休眠。”

    显允焕笑着问道,

    “乐公子常年在太原边境生活,想必知道这种是什么蛇吧?”

    乐异扬走近后仔细观察了蛇匹的花纹,然后道,

    “此蛇并非产于潞州,乃党项红头蛇,俗称七日倒。被此蛇咬伤,七日之内,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陆之诚听罢,不解道:

    “党项离潞州八百里,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蛇?”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此蛇带到潞州?”来纪云问道。

    这时,陆之诚道:

    “如果果真被这七日倒咬伤,我潞州确并此类解药,那我们岂不是白等着蛇毒发作而无能为力。”

    “陆公子此言差异。这类蛇毒的解药并非难以获得。只需将这红头蛇拿去啮咬老鼠,然后将老鼠的血收集起来,放在烈日下晒干,磨成粉末以备不时之需即可。”

    显允焕点点头说道,“乐公子不愧是人中豪杰,片语之间就救我潞州无数百姓。”

    来纪云也向乐异扬投去赞许的目光。

    乐异扬见状,谦虚地道,“在下只是在太原耳濡目染多年,才略懂其中一二。”

    陆之诚见乐异扬确实胸有才华,又发现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于是道;

    “乐公子为人俊爽,这次能够在潞州相识,确实是我的荣幸。如果乐公子不嫌弃,还望能在寒舍多留几日,羽稍后还有要事同公子商议。”

    “多谢陆公子盛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乐异扬答道。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显允焕提议再去密云洞探个究竟。于是陆之诚又带着众人朝密云洞走去。

    离开碧水涧,朝北行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座荒山。此处乃悠云山庄最北的地方。山上杂草繁生,野树在风中摇曳,与悠云山庄的景观格格不入。此时虽是中午时分,但天色已经较平时暗了许多。众人沿着石路向前行,在离山半里路边,竖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从碑文中依稀可以辨出“密云”两个字。上山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密云洞门口。洞口已经被人用巨石封住。

    陆之诚对显允焕道:“自从这里出了几起命案后,徒儿便将山洞口封起来了。”显允焕对陆之诚的话很满意,赞许道:“诚儿能有此番心思,为师很欣慰。”又对来纪云道:“你在悠云山庄多年,也要有此心思才好。”来纪云知道师父为自己好,便拉着师父的手道:“师父教导的是,云儿一定多向师兄学习。”

    见三人交谈甚欢,乐异扬也走上前去,问道:“显盟主,如今洞口已经封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显允焕笑了笑,对陆之诚道:“诚儿,你看呢?”陆之诚望了师父和乐异扬一眼,回答道:“既然来了,那就要进去探个究竟。”

    说罢,陆之诚示意众人退后,缓缓从腰间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见陆之诚双脚轻点地面,然后径直跃到半空,左右一挥,剑气直逼洞口而去。然后听到咔嚓一声响,洞口的那块巨石便已经轰然倒塌。

    乐异扬不得不惊叹那把宝剑的威力,同时也钦佩陆之诚那炉火纯青剑法。他环顾众人,见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显得很平静。

    这时,来纪云道:“师兄剑法如此精妙,下次要多教师妹一些。”陆之诚却笑道:“师妹过奖,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剑法足以你防身用了。”来纪云故意噘着嘴,柔声说道:“师兄,如今天下大乱,江湖上人心险恶,只能防身哪里够用?”陆之诚道:“女孩子还是本本分分为好,江湖生打打杀杀的事情都是男人做的。”来纪云哑口无言,求助地望着师父。

    显允焕哈哈大笑,说道:“云儿,你师兄说的对,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悠云山庄为好。”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只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什么。显允焕看在心里,心想:“我这个徒儿看来不愿意一辈子就在这里待着,这回来了一个英俊的小子,迟早要和他一起私奔,倒不如答应她。不然,到时他们私奔,传到江湖上去,我这个做师父的颜面何存?”

    沉思了片刻,又对陆之诚说道:“诚儿,听说你的剑法较之前又长进不少,如今当刮目相看了。”陆之诚谦虚地道“徒儿操练剑法,不敢有懈怠。如今略有小成,全靠师父当年的悉心的教诲。”显允焕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抚着长长的胡须,缓缓说道:“悠云山庄这些年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确实难为你。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足以担当起武林盟主这个重任。等这个事情过去,师父就可以安心隐退江湖了。”

    陆之诚问道:“师父何必急于卸去武林盟主之位?”显允焕舒了一口气,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现在是该你们出头了。”陆之诚道:“诚必当谨记师父教导,誓当振兴中原武林!”说罢,又回过头对来纪云说道:“师妹,还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来纪云一愣,娇声说道:“师兄武艺高强,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有我们女孩子的事情。”

    来纪云的话音甫落,一行人就笑起来。

第十六章 石洞深处

    陆之诚脸色微红,心知师妹伶牙俐齿,不能自讨没趣,急忙绕开话题,说道:“师妹,听说这个山洞隐秘的很,里面机关重重。你和乐公子他们还是在洞外等。不必与我们一起进去冒险。”

    乐异扬本想进去看看眼界,见陆之诚如是说,心有不甘,上前说道:“在下在太原见识颇为狭窄,如今来了中原,原本想一开眼界。倘若今日能够进入这密云洞一探究竟,倒是可以增加不少见识。”

    来纪云听见二人之间的谈话,心想:“我在悠云山庄十余年,只听说过密云洞其名,未曾进去里面看过,既然江湖上这么多人冒死都要进去,想必里面一定有不可告知的秘密。今日师父和师兄都在,又有乐公子在身边,就算碰到什么危险,师父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营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日再不进去,以后想进去都有些困难。”想到这里,她不情愿地说道,“你们都进去了,我一个人待在洞外,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带上我,我一定小心翼翼,不跟你和师父添乱。好师兄,怎么样?”

    陆之诚一心想保护小师妹,但又知道她一向执拗,如今她想一起进去,如果不答应她,她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况且这密云洞外荒无人烟,若是碰上什么野兽或为非作歹的武林败类,师妹哪能敌得过,这样反而让她独自一人身处险地。不过密云洞内又不知深浅,里面到处是前人留下的机关暗器,稍不留神,便会丧身洞内。正犹豫间,只听显允焕说道:“既然乐公子和云儿都想进去,那就让庄中家丁们留在这里,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以作为我们的接应。”

    来纪云听见师父发话,知道师兄不敢违背师命,心中满是欢喜,撒娇道:“多谢师父和师兄成全”。陆之诚无可奈何,只得向身边的家丁交代好后路,然后带着三人进入洞中。

    那密云洞处在荒山中,里面的路如同刚才上山的路一样道路婉转曲折。陆之诚等人进入洞门,才发现里面只有一条石缝。这石缝宽不到一尺,刚刚可以容一人侧身而进。陆之诚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长剑在石缝两边打探,担心有暗器袭来。显允焕、来纪云和乐异扬随后,脸部几乎跌着洞壁。乐异扬一面小心地行走,一面心中思索着:“不知道是何人筑造了这神秘的山洞,当初开凿这险峻的道路,想必是费了不少的功夫。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众人前行大约五六十米,才到里面开阔的地方。望着眼前空旷的平地,乐异扬感叹道:“密云洞入口如此婉转,恰如其名,但里面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假如来人在这里遇到突发情况,想要立刻逃出洞外,却又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之诚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些年,偷偷进来的英雄好汉不知有多少,据在下所知,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活着出去。所以大家要格外小心。”又对来纪云道:“师妹,你和乐公子走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

    来纪云应了一声,对着乐异扬微笑示意,又转身望着寂静的山洞,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众人在洞内仔细端详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才敢继续向前走去。才行十几步,便来到一处水池。水池距对岸宽约二三十米,水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白雾,水面上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星罗棋布的石板,每块石板大约间隔五六尺。沿着石板望去,可以看到对面的一扇巨门。除了眼前的水池,再无其他道路通向对岸。

    乐异扬望着对岸,心中不停搜寻越过水池的办法,忽然看见身边的来纪云已经走到水池边上,她正准备踏上石板,乐异扬急忙叫到:“来姑娘,请留步,此处似乎有些蹊跷。”来纪云刚要伸出腿,这时又全都缩了回来,回过头望着乐异扬,脸上充满疑惑的表情。

    陆之诚和显允焕正在一边寻找机关暗器,这时都听见乐异扬的话语,都走到两人身边。乐异扬说道:“显盟主,陆公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此处的水质跟外界有何不同?”

    陆之诚望着眼前的水池,摇头说道:“同样是水,难道这里的水与我庄上其他地方的水竟会不同?”悠云山庄当然不缺水,汇景湖就在山庄里,密云洞与汇景湖相距不远,两处的水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异。陆之诚从未进入过密云洞,而今也都是猜测。

    乐异扬听完他的话,淡定的说道,“这一路走来,在下一直在想,这里为何叫密云洞?之前来的人又去了哪里?到现在总算有点眉目。”来纪云这时走到乐异扬身边,笑着说道:“乐公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乐异扬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上前走到水池边,在地上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用力地扔进池中。只听见湖中生起一股热气,却没有听见石头落水的声音。

    众人见状都很吃惊。乐异扬解释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溶骨池了。溶骨池水深百余尺,寻常物体入内即化,乃是由于池水极热所致。水中的热气笼罩在水池之上,正像密云那样覆盖大地,故有此名。”

    听完乐异扬的话,陆之诚也恍然大悟说道:“乐公子所言极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之前擅闯密云洞之人,可能正是葬身于此,所以我们一路进来,竟没有看到尸骨留下的痕迹。”乐异扬用手指了指对岸,说道:“也不尽然,陆公子,那扇门后面,不知道还藏了多少骷髅。”

    显允焕听完感叹道:“不管怎样,好好的七尺皮囊,最终却落个臧胜洞底,实乃可悲。这洞中到底有何宝藏,让江湖中人不顾死活,前赴后继。”

    陆之诚说道:“徒儿多年以来一直想弄清楚这个事情,今日就算丢掉身家性命,也要一探究竟。不过,现在的耽误之急是怎么越过这个水池,不知道此处石板还能不能承受得起我们的重量。”

    乐异扬心想:“既然进来了,肯定不能无功而返”。这时,他想起随身带的绳子,说道:“各位,在下倒有一法,不知道能不能一试?”众人正愁无路可走,听见他的话,脸上的焦急面容方才稍微舒缓。说话间,乐异扬已将身后的绳子拿了出来:“可将此绳固定在水池两边,然后从绳上划过去。”

    显允焕说道:“此法虽妙,但行之却难。我们一行四人,唯有乐公子毫无武功,确有怎么过去?”陆之诚明白师父话里所指之事,便自告奋勇地道,“徒儿愿意先行一步,将绳子固定在对岸。”显允焕道:“如今之计,只能如此,诚儿,你要多加小心。”陆之诚道:“师父,此时包在我的身上。”说罢,接过乐异扬手中的绳索,仔细将长绳展开,将绳子的一头拴在洞内的巨石上,然后站起身来。

    陆之诚用力牵拉长绳,确定固定牢固,就连人带绳直奔水池而去。他只身跃进水池,未及脚落在水面,便用手中的剑点到石板。然后又一跃而起,只见石板缓缓沉了下去。就这样几个来回,陆之诚安然无恙地到达对岸。而再看水面,方才的石块已经陆续沉入水中,最后只剩下七八块。

    来纪云见到此番景象,若有所思地说道:“想这水池以前也是有很多石块,都被其他人一块一块踩进水中。”乐异扬笑着说道:“来姑娘,像你师兄这般武艺高强的人,自然是难不倒他的。”两人怎交谈中,只见显允焕也跳进池里,在水面踩住一块石板,然后跃身而起,便到达对岸,全程竟然没碰长绳一毫。

    乐异扬和来纪云两人都惊叹不已。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绳子小心划过水池。

    陆之诚见大家都安全过来,舒了一口气,说道:“前面多亏乐公子提醒,那些石板原来全是漂浮在水面,若是不加留意,贸然踩上去,就会连人一块葬身水池,连运气的时间都没有。”乐异扬答道:“这些都是以前在代州时听长辈们谈及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到,中原真是无奇不有。”

    显允焕四处张望一番,说道:“此处阴气逼人,不能久留,我们还是早点办完事,速速离去。”

    众人都赞同他的话,一起向巨门走去,走近之后才才发现这门原来是青铁铸成,虽无锁匙,却也坚固无比。陆之诚用手摸摸铁门,无奈的说道:“如此坚固的铁门,看来青云玄空剑也无能为力。”显允焕看看了铁门四周,淡定地道:“诚儿,不必沮丧,我想此门建造之时必留有打开的机关,我们先在门口周围仔细寻找。”

    乐异扬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铁门,忽然发现铁门傍的岩石上有一个小孔,说道:“显盟主,若然不出您老人家所料,铁门的机关这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这机关的锁匙现在在何处。”显允焕道:“大家在四处找找,看看地面有没有。”

    于是四人又在铁门附近寻觅一阵,却一无所获。乐异扬自言自语道:“难道锁匙不在洞中?”来纪云听罢,说道:“不在洞中,那还要这个机关干什么,反正没人能够打得开。”乐异扬正欲回答,却听陆之诚淡定地说道:“师妹,总有人可以打得开,到底是谁呢?”

第十七章 传世金帛

    显允焕见大家不慌不忙,心中不免焦急,抬头望了陆至诚一眼,眼睛突然定在了他的身上。过了一会,他说道:“诚儿,你身上那块玉佩还在吗?”

    陆至诚心中一愣,说道:“师父,这块玉佩是您老人家送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大家定睛一看,这块玉佩形状貌似一块长长的金条。

    显允焕说道:“诚儿,其实这块玉佩不是我送给你的,它原本就属于你们陆家。想当年,你父亲临终的时候说过,此块玉佩非常重要,并嘱咐我一定转交给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无法领会你父亲这句话的含义,今日总算想明白,原来小小玉佩竟然藏有这么大的秘密。诚儿,你现在就过去试试,也许它可以打开这道铁门。”

    陆之诚将信将疑,缓缓走了过去,小心地将玉佩完整无缺地插进石壁,恰能与石壁上的小孔衔接。不过,眼前的铁门依然一丝打开的痕迹。乐异扬提醒陆之诚将玉佩左右旋转,陆之诚按照他说的方法做,没想到铁门果然缓缓升起。

    正当大家欢心喜悦的时候,从石室里面突然射出三支长箭。陆之诚见势不妙,立刻挥出手中的剑,正好斩断三支箭的箭头。乐异扬惊魂甫定,上前拾起地上的箭头,拿起来仔细琢磨,发现箭上隐隐约约刻有一个汉字。他用手将断箭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呈递给身后的显允焕。

    显允焕看见箭上的两个字,这是吃了一惊,转过头对陆之诚道:“诚儿,从开门的玉佩和射出的三箭,老夫断定这密云洞与你父亲陆官琰有莫大的联系。”陆之诚这时也大概猜出几分,恭敬地接过师父手中的箭,一眼就望见上面刻着的“陆”字。

    陆之诚感觉自己的两只脚发软,眼泪几乎快从眼中奔涌出来,这确实我陆家的箭,看来悠云山庄本就是陆家的产业,难怪父亲临终时要师父带我来此处。这么多年来,密云洞就在自己山庄里,他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踏入山洞一步。现在,正是为了揭开这个秘密的时候,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悠云山庄早就富甲一方,陆之诚视钱财如粪土,若里面只是宝藏,今日之行未免有所失望。

    来纪云发现陆之诚神色凝重,担心他睹物思人,上前安慰道:“师兄不必感伤,如果这真是陆伯父的箭,那里面可能还有伯父其他的遗物。”乐异扬也说道:“陆公子,事已至此,我们进去看看便知。”

    陆之诚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箭,然后朝石室走去。

    石室内空空如也,幽寂静谧,放眼望去,并没有发现金银珠宝等宝藏。乐异扬心想,陆官琰一路义军果然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

    石室中间有一个高高的石台,四周并无任何障碍之物。石台上面盛有一个尚未腐烂的木盒。陆之诚此时两眼放光,心想终于不虚此行,正想伸手过去取,乐异扬急忙拦住他,说道:“陆公子,整间石室只见这一个木盒,里面肯定装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小心有暗器。”

    陆之诚一心想找到父亲的遗物的事情,此刻竟然差点疏忽了。听到乐异扬的提醒,他小心地用千形剑试探性地碰了碰到木盒,果然不出所料,一张巨网从石室顶壁向下掉落,与此同时,从四周的石缝中射出八支利箭。

    “师兄小心!”来纪云叫到。

    只见陆之诚跃起身来,跳到放木盒的石台上,左右挥动手中的利剑,只听到啪啪的声音,箭头全都调到地上,巨网也四分五裂,散出一股发霉的烟灰。那巨网本是用金丝所编织成,一般刀剑很难将之划破。陆之诚手中的剑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剑,名曰青云玄空剑,锋利无比,加之他使的是显允焕所教的千形剑法,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所以,未等乐异扬看清楚招式,那张巨网就已经化为破损之物。

    陆之诚取过木盒,翻身到来纪云身边,将木盒递给她,并嘱咐道:“师妹拿好,快快和师父他们出洞。”显允焕也道:“诚儿,我等先行一步,你要多加小心。”于是三人急忙朝洞口奔去。

    陆之诚等其他人走后,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他心想,当年父亲把他送到悠云山庄,没想到尽然是为了守住这个空空的密云洞。他有些失望,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父亲的其他遗物,便走出石室,取回父亲留给他的玉佩。陆之诚刚刚取出玉佩,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见石室里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一时之间地动山摇,陆之诚双脚尚未来得及站稳,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到溶骨池边。他用力抓住绳索,才没有被这股气流冲进水池里。

    陆之诚暗自庆幸,幸亏师父他们已经离开密云洞,不然可能有人会葬身洞中。他越想越害怕,回头看了石室一眼,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铁门也胡乱倒在地上。陆之诚缓缓起身,感到胸口发闷,想到洞内情形危急,不便在此运气疗伤,于是沿着绳索,小心越过溶骨池,又侧着身子穿过石缝,这才回到洞外。

    石室坍塌的时候,显允焕等人在洞外已经感觉地面在晃动,知道里面情况不妙。如今见到陆之诚出来,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显允焕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诚儿,你有没有受伤?”陆之诚微微颔首,石室坍塌时产生的强大气流已经冲击到他的胸膛,现在他只能勉强细声回答道:“刚才被气流冲了几丈远,可能受了一点内伤,不过请师父放心,徒儿并无大碍,等会回到庄上,在调养几个时辰便可恢复。”

    显允焕这才放心,望了密云洞一样,忧虑地说道:“如今石室已然坍塌,只有溶骨池尚存,未免其他人进去枉自送掉性命,须得再次封洞才行。”陆之诚示意庄丁们重新用石头将洞口封住,又在洞旁立了一块新的石碑,上面用长剑刻着“密云洞已毁”五个大字。此时太阳已经转西,众人便一起下山赶回庄中休息。

    回到庄里,陆之诚已经可以提高嗓音说话,但气色仍然较差。显允焕走上前去为他把脉,见其脉象十分虚弱,便屏蔽众人,开始运功为他疗伤。用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将他胸中的鲜血逼了出来。这时,陆之诚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显允焕见自己的爱徒如此劳累,便为他盖好被子,嘱咐丫鬟们好生照顾陆之诚,自己则轻轻地走出房间,

    门口早已经等候着许多人,为首站着的是来纪云和乐异扬。看见显允焕出来,两人便询问陆之诚的情况。显允焕如实回答二人,然后将乐异扬叫到一边,正色地说道:“乐公子,老夫并不把你当做外人。不过,今日山洞之内发生的事情,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恐怕会对你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乐异扬见显允焕满脸严肃的表情,心想此时事关重大,当即承诺绝不外传。

    过了一日,陆之诚基本恢复体力,便在庄中设宴款待众人。宴会结束,陆之诚请显允焕、来纪云和乐异扬进入内室,打开那日在密云洞取回的木盒。只见木盒里面保存有一张残缺的金帛,金帛上面似乎刻有一些残缺的图案。

    来纪云见到这块金帛,好奇地问道:“师兄,这张金帛上面刻着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密云洞里?”陆之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金帛,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上来。

    显允焕看了金帛上的图案,沉思了一阵,突然豁然开朗道:“这张金帛是一份残缺的地图,不过已经被人一分为二。我早年曾听前辈提及过,说唐朝末年黄巢起义失败后,曾将平生搜括而来的奇珍异宝全都藏起来。后来他兵败如山倒,在泰山狼虎谷的襄王村被自己的外甥林言所杀,绘有藏宝地图的金帛被林言所得。不到半月,林言又被沙陀将领李克用所杀,藏宝地图又落入了李克用的手中。这个李克用,就是唐庄宗李存勖的父亲。但不知故友陆官琰是怎么得到这半张金帛?另外一份金帛又在何人手中?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有这半分金帛,那么黄巢的那些奇珍异宝就还没有被人偷盗过。现在国家动乱,北方强敌入侵,晋国摇摇欲坠。如果再让契丹人得到这份藏宝地图,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乐异扬原以为这只是寻常的金帛,没想到上面竟然大有玄机,说道:“真不可思议,这种残缺金帛竟然抵得上万两黄金。不过显盟主是怎么知道金帛被人一分为二,而不是一分为三呢?”

    显允焕举起金帛,示意大家靠过去,然后说道:“整张金帛是很难被分成两段,然而这张金帛却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想必是在紧急情况下被撕开的。老夫推断,当时握着金帛的人武功都极高,这块金帛是被人用内力从中间震成两半。实不相瞒,以老夫现在的功力,仓促之间恐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乐异扬听完,点头道:“显盟主推断的有道理。怎样才能找到另外一半金帛呢?茫茫大地,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这时,陆之诚陷入了沉思。悠云山庄并不缺财物,但黄巢宝藏可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如今自己手中有了这半张金帛,他为实现心中的梦想又多了一个大的筹码。乐异扬看见陆之诚神色异常,说道:“陆公子好好保留金帛,切记不能落入武林败类之手。”

    显允焕也说道:“诚儿,乐公子言之有理。今后你身居武林盟主之位,要以武林大局为念。为师还有些事要做,今日就先告辞。”陆之诚见师父发话,俯首回答道:“师父放心,徒儿心中有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来纪云见师父又要离去,忙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显允焕拍拍她的肩膀,勉励她道:“云儿,好好学剑,等你剑法炉火纯青之时,师父自然会来看你。”

第十八章 静夜山上

    陆之诚与来纪云一起送显允焕到山庄门口,双方道别后,显允焕便飘然而去。乐异扬见这师徒三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眼中不免流露出羡慕的神态。

    等到显允焕走远,乐异扬也告辞道:“陆公子,在下在贵庄已经待了有些时日,多谢你和来姑娘的盛情款待,在下牢记在心。在下今日便要启程去开封府,后会有期。”来纪云心中一怔,回过头望着乐异扬,思索片刻,说道:“乐公子如不嫌弃,云儿愿意一同前往。”

    陆之诚听后,对来纪云的决定并不感到诧异。自从乐异扬来到悠云山庄,他就发现师妹的行为举止与往常不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对乐异扬芳心暗许,于是笑着道:“云儿,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师兄不能管太多,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乐异扬此刻心绪万千,父亲的大仇尚未报,边境危机也未解除,乡亲们仍生存在契丹的阴影中,儿女私情本应放到一边。但自从遇见来纪云后,乐异扬便被她的言行举止所吸引,脑中全是她的身影,这时见她要与自己同行,于是说道,“在下不才,蒙来姑娘垂怜,真是三生有幸。”

    陆之诚自从结识乐异扬,也增长了很多见识。现在又见师妹如此中意他,他也有意撮合这段姻缘。陆之诚将来纪云拉到一边,对她叮嘱道:“师妹,乐公子不懂武功,你的千形剑法又还不够线束,遇到突发事情一定要冷静。”

    来纪云娇声说道:“知道了,好师兄。你今日怎么像变得这么啰嗦,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陆之诚呵呵笑道:“师妹知道就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师父回来会怪罪在我身上。”来纪云也会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在这个世上,师兄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疼爱她。

    陆至诚吩咐庄丁牵来两匹上好的骏马,将马鞭交给来纪云和乐异扬。陆之诚发现乐异扬随身的行李中并无防身的刀剑,不待思索,便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对他:“乐公子,江湖险恶,这把青云玄空剑你带着,以备不测。”乐异扬见此剑乃陆至诚随身所佩,乃是他平素珍爱之物,昨日在密云洞中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这时哪里会夺他人所爱,于是立刻示意拒绝。

    陆之诚猜到他的想法,说道:“乐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话音刚落,已经将佩剑递到乐异扬的手上。乐异扬此时进退维谷,却听陆之诚说道:“你放下心来,我庄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剑。如今行走江湖的人,身上没有一把像样的刀剑,会被其他武林中人贬低身份。”乐异扬一介儒生,自然不清楚这些。

    来纪云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说道:“乐公子,我师兄一片好意,你还是接受吧。这把青云玄空剑可是好多人想得而得不到的。”乐异扬听罢,知道这是因为来纪云的缘故,于是接过长剑,拱手向陆之诚言谢辞别。

    陆之诚站在路边,望着乐异扬和来纪云骑马远去的身影,想到好隔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自己的小师妹,不禁酣然泪下。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陆之诚才返身回到庄上,召集手下数百庄丁商议大事。

    乐异扬与来纪云离开悠云山庄,向东又行了七日,出了潞州城,来一处名为静夜山的地方。来纪云对静夜山并不陌生,以前曾随师父和师兄到过此地。

    来纪云见乐异扬对这里茫然不知,于是主动介绍道:“乐公子,此山名为静夜山,山高六百米,绵延时数里,过了此山,不出两日,便可到卫州了。静夜山是武林中平山派的宝地,闲人不得随意进出,只能绕道而行……”

    乐异扬一面听着来纪云说,一面心想:“这真是从未碰到过的怪事。《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静夜山怎么就单单成了平山派的地盘?竟然不允许人随意进出,这还是不是大晋的土地?”他初次行走江湖,哪里知道江湖上的这些规矩。自唐朝末年黄巢起义以来,八十余年间,江湖上各大门派只听武林盟主的指令,从来不理会官府的号召。官府也只是作壁上观,不敢过多干预各大门派的事情。

    来纪云一口气讲完,见天色已迟,便对乐异扬说道:“看现在时辰,今夜我们可能要在静夜山留宿了。”乐异扬道:“来姑娘,你是金枝玉叶,不必和在下一起风餐露宿。”来纪云笑着道:“乐公子,今晚不用住在外面了。平山派与我师父有旧,如今我们路过此地,理应去山上拜访一下。”乐异扬正想见识一下平山派,便跟随她一起上山去。

    两人走了大约半里路,在大路尽头看见一道山门,门口竖着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平山派”三个大字。旗下分别站着两个戴着枯草帽,身穿灰色短衫的人。乐异扬和来纪云走向前去,那两人突然警惕起来,拔出手中的大刀,正声问道:“来者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平山派!”

    来纪云见状,用手按住腰间的剑,乐异扬连忙摇头示意她,独自上前,下马说道:“二位壮士,请息怒!我们从悠云山庄来,今日赶路迟了,想到山上借宿一晚。”两人听到“悠云山庄”二字,互相对视一眼,神色紧张地说道:“静夜山是我派圣地,素不招待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

    那人话未及说完,来纪云已从马上飞下来,转眼之间,她的长剑已经对着那人的咽喉:“你们放肆,我们好心前来拜访,却被你说成是闲杂人等。”

    两人刚欲举刀,来纪云一脚将其中一人踢翻在地,另一人却循迹扬起大刀,朝她胸前砍去。来纪云侧身躲过,一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只听那人“啊呀”一声,他手中的刀就掉到了地上。乐异扬见事情愈演愈烈,急忙上前制止,抱歉地说道:“两位壮士,我们今日路过贵地,多有得罪。”又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壮士吧。”来纪云“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那二人吃了这一亏,思忖自己敌不过眼前这个女子,趁来纪云不注意,返身朝山上逃去。

    乐异扬望见两人分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知如何是好,说道:“来姑娘,这两人想是回去搬救兵了。我们初到静夜山,便与平山派结怨。这该如何是好?”

    来纪云却不紧张,缓缓将剑插回鞘中,笑道:“乐公子,江湖上的事,不是讲道理就能说得通的。我师父位居武林盟主,师兄坐镇悠云山庄,如果没有过硬的本事,整么能够镇得住大家。这平山派与悠云山庄相距不过五百里,平时大家素有来往,师父与师兄的威名,想必他们都听说过。今日特意前去拜访,他们却对我们如此无礼,要是被师父和师兄知道我在外面被其他门派欺负,他们一定会帮我出这口气的。”

    乐异扬见来纪云言之有理,自然不便与她争辩,只是耐心地等着。不一会,那两人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色长衫的人。那人走到山门口,笑着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来纪云眼睛斜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们平山派好歹是武林正派,待客方式却是如此粗鲁。”那人看了看来纪云,过走去好言好语说道:“你一定是来姑娘了,刚才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

    又对乐异扬道:“在下平山派大弟子白问及,敢问公子大名?”

    乐异扬见这白问及仪表堂堂,言谈谦恭有礼,又是平山派大弟子,不免对他刮目相看,下马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今日路过贵地,幸会,幸会!”白问及打量了乐异扬一番,听说他来自太原,身边又有悠云山庄的二小姐相伴,想必大有来头,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之后,便邀请他们上山休息。

    来纪云微微一笑,说道:“本姑娘正想与乐公子上山拜见褚老前辈,如此甚好。”白问及道:“来姑娘大驾光临,我平山派蓬荜生辉啊。”

    乐异扬走在来纪云身后,径直朝静夜山上而去。穿过山门,前面是一条石头砌成的台阶,径直向山中伸去,长度大约三百多米。石阶两边是苍翠的大树,葱茏的树枝在空中相互交集,整条石阶都笼罩在阴冷的树荫之下。爬上台阶,前面是一块开阔地,这时正有弟子在练习武功。山边上建有一片楼舍,房屋坐落整齐,不时可见淡淡炊烟升起。这时,乐异扬和来纪云已是两腿发软,气喘吁吁。白问及却仍然健步如飞地朝楼舍走去。两人只得加快步伐。

第十九章 崭露头角

    白问及到了房屋门口,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方才推开门。白问及道了一声“请”字,跟在乐异扬和来纪云身后进屋。屋内早已准备好茶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独坐着,正在静静地闭眼养神。这位老者正是平山派第三代掌门人褚余生。

    白问及走到他的身旁,附在他耳边说道:“师父,二位贵客到了。”褚余生缓缓睁开眼,看见两个后生站在他的眼前,示意他们坐下。

    乐异扬和来纪云坐定,望着褚余生。褚余生不慌不忙,举起身旁的茶杯,放到嘴边,饮了一口茶,并不看堂下的来人。乐异扬转过头,悄悄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刚刚把人家徒弟打了,他不会是生你的气了吧?”来纪云抿嘴一笑,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乐异扬也笑了笑以示回应,转过头坐正。

    过了良久,褚余生才把茶杯放下,对乐异扬说道,“这位公子果然气概飞扬,能在悠云山庄安然无恙地出来,实在令老夫佩服。”乐异扬见褚余生对五百里之外的事了如指掌,不禁心中一惊,说道:“在下资质愚钝,全靠贵人相助。”褚余生朗声说道:“公子所说的贵人,难道就是那个不由分说,就将我两个徒儿打伤的人吗?”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他身边的来纪云。

    乐异扬听出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急忙起身赔礼道:“方才在山下多有误会,还望前辈多多包涵。”褚余生示意他坐下,说道:“公子文质彬彬,既然你说是误会,老夫自然相信你,这件事就过往不究。”又对来纪云说道:“丫头,不在你师兄身边好好呆着,居然跑到卫州来了,这是做什么?”

    来纪云方才心中尚紧张,以为褚余生会兴师问罪,哪知他只是故意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听到“既往不咎”四字的时候,她心中悬着的石头方才掉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褚伯伯,您老人家倒总算惦记起我了。今天随乐公子路过静夜山,便想着来拜访您老人家,谁知道山下两个守门的人却如此无礼。真是玷污了伯伯严格要求徒弟的英名。”

    褚余生听罢,板着脸说道:“你这个丫头呀,嘴巴毒辣的很。明明是你打了人,反倒是诬陷我的徒儿。看来你师兄陆之诚那个小子把你给惯坏了。”来纪云笑嘻嘻地说道:“好啦,不管怎样,确实是我先动手打了你的徒儿。褚伯伯,小女子给您赔不是了啦。”

    褚余生说道:“丫头,下次可不许无缘无故动手打人。还好是遇到你褚伯伯,要是遇到其他人,你就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又询问道:“前几日老夫听说显允焕回了悠云山庄,召集了大部分武林门派,准备将盟主之位让给你师兄,可有此事?”

    来纪云心想:“你早已知道此事,何必又来问我?”转念一想:“既然问了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吧。”于是答道:“师父年事已高,早就有意归隐,那日招各大门派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褚余生听罢,说道:“显老头为你师兄想得周到,明年三月举行的武林大会正好可以让他出头。到时我们平山派也去为你师兄捧捧场,顺便领教一下你家的千形剑法。”

    白问及听后,上前对来纪云说道:“白某不才,到时还请来姑娘和你师兄多多承让。”

    来纪云之前并不知道平山派也参加武林大会。十多年来,历届武林盟主之位皆非师父莫属,天下武林门派不敢与之争雄。如今师父尊卑归隐,有些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师兄能否对付了这些人。想着想着,脸上不禁流露出对师兄的牵挂之情。

    乐异扬本来对江湖门派之争不感兴趣,但见来姑娘挂念着陆之诚,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说道:“来姑娘,明年三月,在下陪你去武林大会见识一下。”来纪云心想:“乐公子足智多谋,到时一定可以帮道师兄,他如今要求前去,那是再好不过。”于是微笑着向他示意。

    两人正在眉目相对,只听褚余生笑道,“公子能参加更好。听说公子的家乡是太原,那是一个是出英雄的地方。如今朝廷里的文臣武将大多数都在太原待过。如此人杰地灵的地方,想必乐公子武功必然非凡。既然乐公子也要参加武林大会,不如现在就与我徒儿比试一番,如何?”

    乐异扬朝白问及望去,只见他此时已经走到屋子中央,说道:“乐公子,等会还请你多多承让。”乐异扬自知不敌他,只能面露难色。

    来纪云不清楚褚余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已经知道乐异扬根本不会武功,不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起身说道:“褚伯伯,乐公子最近身体略有不适,不便与人比武,今日就由云儿和您的高徒切磋吧?”

    白问及没想到来纪云会这样说,不想在江湖上落个欺负女孩子的名声,于是说道:“来姑娘所学的千形剑法,白某早就有所耳闻,如果陆公子能来,白某倒想与他切磋一二。”来纪云心道:“我师兄的千形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抬头望着白问及,嘴角一撇,说道:“既然你不屑与我比试,那我们就认输了,这样更好,不用比武伤了和气。”

    褚余生见来纪云出来搅局,正声说道:“丫头,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即可。乐公子并没有拒绝此事,定是胸有成竹,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先坐着饮杯茶。”说完吩咐人上茶。来纪云执拗不过他,只得坐下来,心头为乐异扬捏了一把汗。

    平山派以“含刃刀法”远近闻名。所为含刃刀,乃是由青铁连续焚烧三日所成的铁水铸造而成。含刃刀长三尺,宽五寸,重数十斤,锋利似剑,坚实如斧,一刀双忍,一般之物遇之顷刻及断。使刀之人,若非力大无穷,则难以运用自如。所以平山派弟子每日以练习手举巨石为基本功,为的就是以后能够使唤手中的兵器。

    褚余生与显允焕的武功不分上下,但两人近年来却一直未交过锋,一则两人年事已高,早已经不会为琐事出手;二则两人的徒弟都已继承自己的衣钵,也不需要自己站出来镇场。白问及是平山派的大弟子,虽然刚刚三十出头,却在静夜山待了已有十六个春秋。这十六年里,他昼夜刻苦练功,如今的身手已经遥遥领先褚余生的其他弟子。

    乐异扬并不知道这些,他心想:“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来纪云。他不想来纪云难堪,咬紧牙关说道:“既然褚掌门执意让我们比试,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白大哥,请!”

    自从上了静夜山,他见到山上到处是杀气腾腾的场景。平山派虽然是武林正派,但为了争夺武林盟主的尊位,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邪门歪道的招数。万一他们挟持来纪云,那陆之诚在武林大会上定会有所顾忌。要是让平山派得逞,陆之诚的武林盟主之位就难以保住。“士为知己者死”,陆之诚待他不薄,来纪云又对他情意绵绵,如今只有想尽办法,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她安全地离开静夜山。

    白问及听见乐异扬应允,说了一声“得罪了”,径直朝他奔过去。在离乐异扬不到三米的时候,白问及突然双脚离地,含刃刀同时从他身后出鞘。乐异扬见他来势汹汹,下意识身子后仰,却忘记拔出青云玄空剑出来抵挡,只见那含刃刀从他胸前迅速掠过,胸口的衣衫被削掉薄薄的一层棉絮。白问及一招刚过,又用一手抓住乐异扬的胳膊,反手一挥手中的刀,乐异扬只觉背部一阵冰凉,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倒在地上。

    乐异扬虽然被含刃刀刺伤,背后却并丝毫没有疼痛感觉。他趁白问及放松警惕,猛地起身,拔出手中的长剑,使劲朝他的腹部刺去。白问及来不及提防,双掌紧紧夹住青云玄空剑,但仍然被强大的冲力推后足足一丈远,才能够停下身子来。他不能运气将剑从眼前移开,于是两人就这样相互僵持着。

    白问及没料到乐异扬内功如此深厚,额头上逐渐冒出汗珠,只见青云玄空剑慢慢像他胸口移动。白问及心头一怔,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按照常理,普通人被含刃刀所伤,怎会也会有所震吓,奈何乐异扬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越战越猛。江湖中有句流传很广的俗话,比武最怕两种人,一种是武林高手,一种便是不怕死之徒。至于乐异扬是那类人,白问及此时尚未分辨得出。

    眼见剑尖就要刺到白问及的心脏,坐下之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这时,褚余生朗声道:“乐公子,老夫知你武功不弱,今日比武就是作罢吧。”乐异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只觉一股真气沿着手掌传到青云玄空剑上,急忙说道:“褚前辈,晚辈长剑已经出鞘,现在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褚余生一听,顺手掀起放在身旁木桌上的茶杯,正好击中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和白问及都感到手腕发麻,两人同时放手,都想后退了两步,青云玄空剑被抛向空中,垂直落到地上,将两层楠木地板击穿。

    乐异扬走过去,用力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它插回剑鞘。褚余生望见他手中剑,摸着胡须点头赞道:“果然是一把宝剑,公子从何处得来的?”乐异扬恭敬的答道:“是前几日悠云山庄的陆公子送给我的。”褚余生道:“宝剑配英雄。公子前程无量啊。”乐异扬道:“褚前辈过奖。”转身对白问及躬身说道:“刚刚多谢白兄承让,在下才侥幸不败。”白问及连忙推辞,说道:“乐公子谦虚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实属罕见啊。”

    乐异扬从未学过武功,那有什么内力之言。可刚才比武的情境,又好似他真的有深厚的武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异扬心中不解,慢慢走回座位。

第二十章 青云宝剑

    这场比武,双方都未能战胜对方,只能算是一个平局。褚余生作为平山派的掌门人,不便与晚辈直接争强斗胜。如今比武结束,他见天色已晚,想起自己与显允焕平素交情不浅,不忍让客人深夜启程,便吩咐人安排来纪云和乐异扬今夜在山中休息,自己带着白问及回到内室。

    来纪云见众人都走开,急忙起身握住乐异扬的手,关切地问道:“乐公子,刚才比武中,你有没有受伤?”

    来纪云前面主动提出替乐异扬比武,如今又这般在意他,早就让乐异扬深深地感动。乐异扬从小母亲就去世,好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温暖。这时听见来纪云温柔的声音,望着她美貌的面孔,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一颗小小的心脏渐渐融化。

    乐异扬正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中,突然记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猛地将手挣脱出来,腼腆地低下头,轻轻说道:“来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在下并无大碍。”来纪云娇声说道:“没事就好,不然我会担心你的。”乐异扬听后一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来纪云看着他迷惘的表情,扑哧一笑,说道:“公子若每天都这样,那该多么无趣啊!”言下之意,做人不能这么死板,脑中全想着四书五经。乐异扬心中一阵凉,还未弄清楚她为何会这样说自己,来纪云已经笑着走出屋去。

    乐异扬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经过刚才的比试,他差点性命不保,更觉得来纪云在山下说的话有道理。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起身出门,一边行走,一边想到:“我刚才为何能够抵挡得住含刃刀的攻击,又为何可以将白问及逼得喘不过气来?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侥幸,仰或有神人暗中助我……”就这样一直走到主人安排的房间,他也没有彻底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余生与白问及等人入了内室,关紧门窗,褚余生问道:“问及,你没事吧?”白问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恨恨地说道:“师父,徒儿学艺不精,今日未能为我们平山派争光,还请师父重重责罚!”褚余生走上前扶起他,安慰道:“问及,今日之事,并非你的错。你的含刃刀法较前已经大有长进,不出两年,你便可以达到为师的境界。含刃刀法的精髓在快速,你今日刚出两招,就已经击中对手的后背,可谓对此刀法运用自如了。”

    白问及羞愧地说道:“师父点评的极是。不过还是徒儿自身的原因。我的刀法虽快但攻击力有限,以至于对手可以全身而退。”褚余生又道:“你说的不错。只有将速度和力度融为一体,含刃刀法才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问及,你要牢记,要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就必须做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你如今最大的对手便是悠云山庄庄主陆至诚。”

    白问及听罢,寻思:“要成为武林盟主,当然要打败陆至诚。但是陆至诚所学的千形剑法最高境界是变幻无穷、见招拆招,打败他又谈何容易。况且如今又多了个名不见经传,但又不能轻视的乐异扬。”

    褚余生猜到他的心思,笑着道:“当然,这还需要时间。武林大会还有一年才开始。你好好做准备。至于今日与你比武的那个小子,你不用放在心上。为师看他出手的招式,毫无套路可循,刚才你和他打个平手,全是由于他阴险狡诈的作为。当着悠云山庄那个丫头的面,老夫不便说些什么。改日如果他再用这些下作的手段,老夫绝对不会轻饶他。”

    白问及与乐异扬动手,已经知道他的内功不容小觑。听师夫这样说,他也不便驳斥,只是说道:“乐公子手中的宝剑,可不平凡。”

    原来秦朝的时候流传了两把宝剑下来,一把是白云玄空剑,另一把便是青云玄空剑,都是玄铁所铸,锋利无比。但如果落在寻常人手中,却和普通刀剑别无二致。褚余生自乐异扬进门,便留意到他手中的这把剑,这才让白问及去试探他的武功。

    褚余生摇着头道:“如此好的剑,却落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真是明珠投暗。可惜!可惜!”说完就示意白问及回房休息。

    白问及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手臂发软,于是在丹田运气调养半个时辰,这感觉浑身好了很多。白问及转战难眠,想着旁晚的比武,心中尚有余悸:到底是乐异扬功力不够,还是有意手下留情,竟未可知。

    乐异扬同样睡不着。平山派武艺果然名不虚传,白问及将含刃刀法演绎的精妙绝伦,才出两招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想起了背后的刀伤,从床上坐起来,点燃蜡烛,用手仔细抚摸上背,并未见到一丝血迹。乐异扬从行李中取出一件衣衫,换好衣服后,将刺破的衣衫折叠整齐后放入包袱中,这才又躺到床上。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微,不过乐异扬还是听见了。他起身移开门栓,打开房门,发现屋外之人竟是来纪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白皙如玉的手中握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原来来纪云看到乐异扬被含刃刀击中,担心他故意隐瞒自己的伤情,就连夜配置出治伤的药水,亲自给他送过去。等到乐异扬出来,来纪云故意寒暄道:“乐公子,这么晚还没睡吗?”乐异扬此时被她清新的样子迷住了,竟然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门中央,双眼直盯着来纪云,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在说些什么。

    来纪云被他这样看久了,脸上逐渐泛起阵阵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乐异扬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来……来姑娘,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来纪云将手中的小瓶递给他,柔声说道:“这时治疗外伤的药物,你收好了。”说完,不等乐异扬回答,她就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来姑娘深夜前来,原来是心中惦记他的刀伤,一股暖流从他心窝涌过。他回到床上,将药瓶怀揣好,嘴角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就这样一觉睡了过去。

    当晚静夜山风平浪静,偶尔可以只听到鸟兽鸣叫的声音,却不影响山中各人的休息。隔日清晨,乐异扬和来纪云早早起了床,两人在楼道中相遇。乐异扬走过去,轻轻地说道:“来姑娘,昨晚多谢你的药水,让我睡了个好觉。”来纪云莞尔道:“有没有梦到什么人啊?”乐异扬摇摇头,说道:“一觉睡到天亮,好像并没有做梦。”

    来纪云本以为他会在梦中梦到穿着粉红色衣服的自己,就算没有做梦,也可以假装说梦到了,这样就能讨到她的欢心,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懂这些事情,于是失望地说道:“本来以为你会做个美梦。”乐异扬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平素睡觉很少做梦。”来纪云道:“你以前天天都在代州草原上,就没有梦到过老虎和大雕?”乐异扬抬起头,思索了一阵,说道:“也有过那么几回,不过太遥远了,已经记不得。”来给云“哦”了一声,耷拉着头走了出去。等到来纪云快要走到门口,乐异扬才大声说道:“来姑娘,等等我。”

    两人陆续走出房屋。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间,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地上。那里已经站满了练功的弟子,白问及站在最前面,带领他们扛着笨重的石头。乐异扬道:“这回算是见识了平山派。有如此勤奋刻苦的门人,它又怎么能够不兴盛?”来纪云点点头,说道:“但愿平山派真的可以造福武林。”

    乐异扬与来纪云吃过主人家准备好的早餐,约好等会在山门口相见。

    乐异扬去褚余生房中向他辞别。褚余生见到乐异扬前来,起身问道:“公子刀伤如何?”乐异扬恭敬地答道:“承蒙褚前辈关怀,在下已经无大碍。”褚余生听罢,笑着说道:“比武切磋,难免伤及体肤。不过见你今日生龙活虎的样子,老夫就可以安心了。”又问道:“怎么不见来纪云那个丫头?”

    乐异扬将即将离去的情况说出来。褚余生说道:“也罢,既然你们还有事情要办,老夫就不强留。”乐异扬拱手辞别道:“褚前辈,多谢您昨晚的盛情款待,后会有期。”褚余生道:“公子为人谦虚、知礼,在这乱世确实难能可贵。你尚未弱冠,来日方长,日后一定可以扬名立万。希望你能够信守诺言,我们明年武林大会再见。”说完便吩咐人带乐异扬下山。

    乐异扬一路上细细品味褚余生的话,觉得他说得不乏道理。自己今年刚满十七岁,虽然现在还不会武功,但只要潜心练习,以后达到好友令狐城那样的身手也并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下山,将这一些告诉来纪云,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参谋一下。

    来纪云此时正在山脚下焦急地等待着,她担心褚余生因为昨晚的事情会为难乐异扬。等到望见他安然无恙地下来,这块悬在她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两人在山门口找到自己的马儿,给它们喂完草料,便起身上路。

第二十一章 耶律公主

    在路上,乐异扬聊起与褚余生辞别的事情。来纪云笑着说道:“褚余生那个老头子是故意调侃你,你还以为他是好心呢!”乐异扬满脸疑惑,问道:“来姑娘,在下不明白。还请你明示。”来纪云道:“褚余生先夸赞你一番,说你资质不错,然后在让你参加武林大会,你哪里还好意思拒绝?”乐异扬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可想到参加武林大会是自己昨晚亲口所说,在场众人皆已见证,也不能说是褚余生故意设套让他转进去。

    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开口道:“乐公子不必担心,现在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好好练习武功。”

    乐异扬想到褚余生说的“谦虚、知礼”四字,心头不禁一怔,知道他已经洞穿自己的身份,忧虑地说道:“来姑娘,我只是一介书生,哪里会什么武功?习武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学习,一年半载又能学到什么?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姑娘,武林大会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是要去的。”

    来纪云见他神色幽暗,便安慰他道:“乐公子,云儿可不这么看。诚然,习武是需要时间来积累,但更重要的是天赋。有些人三五年便可练成绝世武功,有些人谔谔然一辈子也只是会些皮毛功夫。”乐异扬颔首赞同道:“来姑娘所言不假。天无绝人之路,我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且走一步再看吧。”来纪云笑道:“乐公子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此地荒山野岭,恐有野兽出没,我们还是赶紧赶路。”乐异扬道:“好的,赶路要紧。”说完,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飞快地行驶。

    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正空,如今正是冬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又行了十余里路,乐异扬和来纪云终于离开静夜山地界。

    离开静夜山,朝东行五里路,便见到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自西北而来,河面宽不到二十丈,两岸长满了齐人身高的茅草。过了这条河,往东南方向再行百余里,就到了卫州城。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小河四周人烟稀少。两人沿着河岸走了数里路,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只敞篷船在靠近岸边的水草上随波漂动。

    乐异扬和来纪云走上前去,发现船舷上靠着一个正在打盹的少年。来纪云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喂!现在还开船吗?”那个少年被她这样一拍,立刻醒了过来,他用手揉揉眼睛,没精打采地回答道:“姐姐,你们要过河,我开船便是。不过走一趟要五文钱银子。”

    来纪云笑着说道:“好的,那你起身开船吧。”说完伸手去取银子。熟料乐异扬已经将银子递过去,并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中午打扰你了。”那少年见来人这么客气,顿时来了精气,朗声说道:“哥哥、姐姐快上船,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乐异扬和来纪云正要上船,突然听见身后人声嘈杂。两人回过头,吃了一惊,只见十余名乡民打扮的人,正惶恐地着朝他们跑过来。来纪云见他们来势汹汹,下意识摸了腰间的千形剑。

    这些人到了岸边,都争着往船上挤,并嘱咐快点开船。那少年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船桨放到船沿上,挥舞着手招呼道:“大家不要着急,船上还有空位。”

    这群人哪里听得进,连人带行李一块挤进船中。乐异扬与来纪云对视一眼,让她先上船,自己则最后才上去。那少年见所有人都已做好,方才挥动船桨在平静地河面慢慢向对岸滑行。

    乐异扬仔细的观察这些乡民,发现他们神色慌张,不停地朝来时的方向张望,于是好奇地问道:“各位叔叔婶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这么着急上船?”其中一人应道:“公子有所不知,刚刚从北方来了好多人,这些人穿着奇形怪状的服饰,骑着大马,拿着尖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我曾听村中老人说过,他们就是契丹人,十年前在我们卫州杀人如麻。”

    这时,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女子大声哭道:“如今这些恶人又来了,我们只有赶快逃走才行!可怜我怀中的孩儿,她才七个多月大,竟然也要和我们一起不停地逃命。契丹人杀人不眨眼,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要是被他们抓住,我怎么向她远在京城当差的爹爹交代。”说罢便泪如雨下,一船人听后,都很伤感,几个中年妇女都过去安慰她,说道:“还好我们跑得快,那些契丹人才没有追上我们。”那女子抽泣地说道:“逃逃逃,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像今天这样,在离边境数百里的地方还要担心契丹人打过来。”那几个中年妇人听后,都哑口无言,相互望了一眼,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船刚刚行到河中央,就听到对岸有人呼喊停船。来纪云回头看了看,看见那边有一个中年人在对着她招手,他的身后是马匹扬起的大片尘土。乐异扬回头忘了一眼,转过身对那些乡民说道:“各位叔叔婶婶,你们说的就是岸边那些人吗?”这些乡民远远就望见了那些契丹人,这时连连点头,又惊恐焦躁起来,急忙叮嘱那少年千万不要停船,并催出他赶快朝对岸划去。

    那些契丹人到了岸边,站成一排,不停向对岸张望。这些人身穿褐色紧身服饰,腰间佩着长长的尖刀,头上发饰与汉人截然不同。他们四处打探一番,发现除了河面上的漂着的那只小船,再无其他可以用作过河的工具,于是气得在岸边直跺脚。

    过了一会,一辆两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在众人身后停下。那些契丹人赶紧朝两边移动。一位身穿白衣裙的少女缓缓走下马车,她的身后跟着两位相貌奇异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额头两边各长着一寸左右的棱角,另一人的鼻子和嘴巴都较寻常人稍微突出。那女子走到岸边,那些契丹人都跪下向她行礼。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径直走到河边,眼睛望着河里的那只船。

    乐异扬在船上与岸边那位少女对视一眼,只觉她美得让人惊讶。来纪云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悄声说道:“乐公子,你猜那些契丹人会怎么做?”乐异扬目不转睛,仍然望着那个女子,轻轻说道:“来姑娘,在下哪里猜得出那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没有船过河,那女子似乎并不着急。真是奇怪!”来纪云听后,洒笑道:“活该过不了河,谁叫他们当年在中原杀了那么多人。”

    那群契丹人本是契丹皇宫的大内侍卫,这次是奉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护送公主耶律钟盈出使晋国。耶律钟盈身后两人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一人姓鹿名万理,另一人姓鹤名连天。契丹使团一行人刚到卫州境内,那群乡民就误以为是契丹军队打了过来,于是连夜收拾行李往南边逃去。

    那些侍卫眼见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每个人都恼怒不已,其中一人跪下说道:“属下无能,竟让那条小船从眼前逃走,请公主殿下赎罪。”耶律钟盈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而是走上前去扶起他。那名侍卫受宠若惊,急忙退后两步,不敢再与耶律钟盈正眼相视。

    耶律钟盈望着小船,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小船快要到达对岸,她挥手对身后二人说道:“鹿叔叔,鹤叔叔,麻烦你们过去请那划船的少年回来。”

    鹿万理和鹤连天诺了一声,飞身跃入河中,双脚踏在水面,行走如临实地。乐异扬在船上远远望过去,心中不由得惊叹两人上乘的轻功。

    小船刚刚靠岸,还未来得及立稳,那些乡民就吓得四处逃窜。那划船的少年此刻顾不得收过河的银两,当即扔掉船桨朝岸边跑出。

    来纪云跳到岸上,回过头瞧见乐异扬仍在船上,急忙提醒道:“乐公子,你怎么还不上岸。那两个契丹人武艺高强,我俩不是他们的对手,当下还是避开为好。”

    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我这就上来……”话未说完,鹿万理和鹤连天已经离船不到三丈。来纪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心身后!”急忙向前去拉乐异扬,却还是迟了一步,两人已经跃到乐异扬身前,挡住了他上岸的路。鹿万理用汉语客气地说道:“我国耶律钟盈公主殿下在对岸,请你用此船将他们渡过来。”乐异扬看着两人肃穆的神情,心中不觉一阵寒栗。

    来纪云正欲拔剑上前与二人搏斗,乐异扬摇头示意她不要为自己冒这个险。来纪云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乐异扬划船朝对岸驶去,急得在岸边不停地走动,心中想着解救他的方法。

    等到小船靠岸,那群契丹侍卫早已等得不耐烦,走上前用契丹语骂道:“臭小子,你刚才跑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让我们公主殿下等会多时,看我们等会怎么责罚你。”

    耶律钟盈轻轻“哼”了一声,他们便不再啃声。乐异扬抬起头朝岸上望去,心中怦然一动。这个契丹公主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虽然是胡人,却把好多汉族姑娘都比了下去。她面如桃花般细腻,眼如珍珠般明净,眉如初月般修长,发如青丝般秀丽。“肩若削成,腰若约束”,洁白的裙子刚好没过双脚,一条红色的飘带系在腰间,左右两侧分别佩着一块碧绿色的美玉和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剑。

    耶律钟盈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上小船,在船舷边默默地站住,眼睛望着那些被船桨记起的浪花。乐异扬一边躬身划船,一边偷着她的背影,心想:“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难道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第二十二章 荒野刺客

    等到了岸上,耶律钟盈望了乐异扬一眼,红唇微动,柔声地说道:“刚刚对公子略有冒犯,还请你多多见谅。”乐异扬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个异国公主竟然会汉语,又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打扮得确实是契丹少女的模样,于是说道:“能为公主殿下撑船,是在下今生的荣幸。”耶律钟盈微微一笑,从随行的侍卫那里取过一袋银两递给他,说道:“这些是我们过河的银两,请你务必要收下。”乐异扬急忙挥挥手,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船,船的主人刚刚逃走了。”

    耶律钟盈听罢,朗声说道:“我们有这么可怕吗?怎么那些人见了我们,就像牛羊见了虎狼一样。”乐异扬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傻傻地望着她。耶律钟盈格格地笑了几声,说道:“我问你,你怕我们吗?”乐异扬道:“回公主的话,在下不怕你,只怕你身后的那些侍卫。”耶律钟盈听完,笑得更灿烂了,娇声说道:“看来公子是个不会骗我的人。钟盈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希望咱们还能相见。”

    乐异扬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用契丹语问一个侍卫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那个侍卫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公主殿下要去开封见你们的皇帝石重贵。”说完便扬长而去。

    乐异扬看着众人逐渐离去的身影,心想:“两国交战在即,契丹却在这个时候派人出使大晋,看来边境的局势还有转机。古语有云:兵乃利器。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轻易发起战争。”

    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来纪云静静地站在一边,嘟着嘴巴,满脸愤怒的样子,不解的问道:“来姑娘,谁惹你生气了吗?”来纪云在岸边将乐异扬与耶律钟盈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反问道:“乐公子,你怕我吗?”乐异扬道:“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来纪云见他不回答,故意转身不理他。

    乐异扬不知道来纪云是真的生他的气,走上前说道:“来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来纪云心想:“那个契丹公主前脚刚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过去,也太明显了吧。”冷声说道:“是啊,要是不快点追,等会他们就走远了。”

    “他们?”乐异扬说道,“来姑娘,你是指那些契丹使团吗?”来给云一愣,说道:“那么,他们是去开封府了。”乐异扬诚实地答道:“他们此番进京觐见皇帝陛下,可能是为了解决两国最近的争端。”来给云听罢,摆摆手道:“既然公子与那些契丹人同路,本姑娘就没有必要与你同行,就此告辞,希望公子能够心想事成。”

    乐异扬不明白她在吃耶律钟盈的醋,只见来纪云骑着马沿河边行去,于是也翻身上马。来纪云心头有气,使劲用鞭子挥打马儿,那马儿本是悠云山庄上等的骏马,被她这样一刺激,立刻在河岸飞奔起来,没过多久,就将乐异扬甩出十余里远。

    乐异扬沿着河岸追寻,过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来纪云的踪影。河流弯弯曲曲,分出几条细细的支流,包绕着河岸。乐异扬下马行走,不停用眼睛打量四周,希望可以在某个地方看见来纪云的身影。

    他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逐渐明白为什么来纪云会气得弃他而去。难道是因为耶律钟盈?不错,一定是她了。不过来纪云生来清纯俊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她还会嫉妒耶律钟盈的美貌吗?走着走着,乐异扬突然浑身一个啰嗦,大叫道:“该死,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来姑娘是在吃耶律钟盈的醋。”

    自从悠云山庄初次相遇,两人已经相处近一月。这一月来,来纪云处处为乐异扬着想,甚至愿意替他与平山派高手过招,而他自己却未能察觉到这种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直到这次来纪云出走,乐异扬才终于想明白。乐异扬望着来时的路,心想:“来姑娘不愿与我同行,是害怕我喜欢上耶律钟盈。可是耶律钟盈是契丹的公主,两国正剑拔弩张,这种事情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乐异扬翻身上马,朝着原路奔回,到了方才过河的地方,只见小船仍然静静地漂在河面,于是断定来纪云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他调转马头,往东南方向驶去。

    又行了三个时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岭。此处无官路可行,乐异扬牵着马,往里面行了四五里路,在一个山坡下面发现了一匹马。那匹马是来纪云的坐骑,正在安静地吃着野草,全然没有发现乐异扬的到来。乐异扬将自己的马系在树上,拿好行李去四周寻找来纪云。

    乐异扬在地上发现了一行脚印,沿着脚印寻上山坡,发现一个人影藏在草丛中。他悄悄地靠过去,正欲靠近那人,那人突然转身,刺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乐异扬一看是来纪云,欢喜地叫道:“来姑娘……”他刚说出这几个字,来纪云就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将剑收回,小声说道:“乐公子,你快点过来看,我有了新的发现。”

    乐异扬走过去,伏在草丛间,向对面山下望去,只见两路人马正在大打出手,其中一方正是保护耶律钟盈的契丹侍卫,另一方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契丹侍卫毫发无损,越杀越起劲,另一方则被打的像流水落花,不停地逃窜,只留下三四具尸体。乐异扬心想:“难道他们遇到山贼了?”

    这时,只听山下一名契丹侍卫骂道:“石重贵平素鼓吹治国有方,没想到江湖上一片混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为非作歹!真是岂有此理”另一人附和道:“晋国怎能跟我契丹想比,石重贵不过是咱们陛下的孙子。不过这些山贼着实可恨,居然胆大妄为,连公主殿下都想打劫,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我契丹大内侍卫的厉害。”

    契丹侍卫个个扬起手中的尖刀,准备再去寻找那些山贼,却被马车里面的耶律钟盈叫住。由于离契丹使团距离太远,乐异扬和来纪云听不清楚耶律钟盈交代他们的对话。只见这些契丹侍卫挖了一个大坑,将刚刚杀死的三四个山贼掩埋后,大队人马再次上路。

    等到契丹使团走远,乐异扬和来纪云才从草丛中爬起来。来纪云见乐异扬不舍不弃地一路追来,此时怒气已经消了大半,问道:“乐公子,刚才那些契丹人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啊?”乐异扬翻译了那些契丹人说的话,来纪云听罢,愤愤地说道:“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杀了人。看来船上那个妇人说的有道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乐异扬疑惑道:“现在还不好断定,我们下去看看。”来纪云点点头,两人沿着山坡慢慢走下去。

    乐异扬站在土堆前,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你介不介意我将尸体挖出来看看。”来纪云道:“请便,本姑娘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乐异扬用手抛开土堆,露出一个人头,那头上还带着面罩。来纪云很好奇,走过去揭开山贼的面罩,发现那人并不是中原汉人。乐异扬仔细打量那个人头,恍然大悟道:“来姑娘,在下想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党项派来的刺客。”

    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乐异扬指着那人说道:“我从小在太原边境长大,太原以西数百里,就是党项人的地盘,叫定难军。党项首领李彝殷与我们晋国交好,袭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党项人偶尔会来边境做生意,他们都是秃发大耳宽眼眶。这人虽然留有长发,但与我们汉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来纪云道:“原来如此,不过党项为什么会派人来刺杀契丹公主?”

    乐异扬道:“党项真是居心叵测。眼下契丹和大晋的军队正在边境线上对峙,如果契丹公主死在晋国,我们就百口难辩,后果不堪设想。契丹公主身边虽有大队人马保护,但她虽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党项刺客无孔不入,契丹侍卫防不胜防。”来纪云不解地问道:“云儿不太明白,党项不是与我们很友好吗?他们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捣乱。”

    乐异扬想起一月前北平王刘知远遇险的事情,说道:“党项一向变幻无常,见谁强大就依附谁。唐朝末年以来,党项一直都向中原皇帝称臣,如今已历四朝。契丹逐渐崛起,中原王朝摇摇欲坠,党项不臣之心,是以日渐明显。”来纪云倒吸了一口气,问道:“乐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乐异扬胸有成竹地说道:“来姑娘,我们正好要去开封府,不如暗随在契丹使团之后,见机行事。”来纪云虽然对耶律钟盈并无好感,但是觉得乐异扬言之有理,也只得默默答应。

    两人将那名党项刺客埋掉,又起身翻过山坡,回到之前系马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骑。乐异扬在四周仔细寻找一番,才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两张血淋淋的马皮和一些野兽吃剩下的马骨。来纪云跑过去,见此情景,心头一酸,扑到乐异扬肩上,放声痛哭。乐异扬安慰道:“来姑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这荒山野岭,时有猛兽出没,在下也疏忽了。”

    来纪云忽地拔出千形剑,环顾四周,说道:“乐公子,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尽快出山。”乐异扬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将剑送回剑鞘里,说道:“来姑娘,如今我们没了马,只好作伴而行了。”来纪云道:“这样也好,我就不敢再任性离你而去。”

    乐异扬行了几步,突然停住,返身把地上两张马匹拾起。来纪云见他行为古怪,好奇地问道:“那两张马皮血腥得很,公子要它们有何用。”乐异扬道:“现在已是初冬,晚上逐渐转冻,这些马皮可以临时当衣被用。”来纪云微笑不语,两人又向东行了到五里路,天色暗了下来。来纪云挥剑砍断一颗枯树,从怀中取出火种点燃,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第二十三章 林中密会

    两人才行了百余步,乐异扬就看到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小木屋。他缓缓走过去,用手扒开挡在木屋外面的荆棘丛,让来纪云小心翼翼地过去,这才自己过去。乐异扬站在木屋门口,用指背用力敲了几声,问道:“请问有人吗?”隔了良久,没有人回答。乐异扬又敲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人答应。他轻轻推了推门,木门就“咔吱”一声打开。

    乐异扬回头望了来纪云一眼,耸耸肩,说道:“来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来纪云道:“这样进去,主人回来发现会误会的。”乐异扬已经进去,发现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咳嗽着说道:“这里应该好久没有人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说完急忙将小屋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冲出屋外。

    乐异扬头上和身上全是灰尘,来纪云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用手替他把身上的灰尘拂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乐异扬道:“来姑娘,屋内的灰尘应该散完了。”来纪云道:“进去看看便知”说完跨步走进屋内。

    木屋之内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石凳,乐异扬取出马皮铺上,又在上面铺了一些干草,说道:“来姑娘,今晚委屈你了,我只能做到这些。”来纪云说道:“这样已经不错,总比在外面被北风吹好。”

    隔了一会,来纪云问道:“乐公子,你睡外面还是里面?”乐异扬此时正在吃干粮,听见他这么一说,嘴里的饭全都喷到地上。来纪云关心地问道:“乐公子,你呛到了吗?”说完将盛有清水的皮囊递给他。乐异扬接过皮囊,说道:“不碍事。来姑娘,还是你一人睡床上吧。我坐在这上面就行。”说完指了指他屁股下的石凳。”

    来纪云道:“这样怎么行,还是你睡床上。”两人争执一番,最后乐异扬说道:“来姑娘,我看这样吧,等会你先睡,等你睡醒了,我再睡。行吗?”来纪云笑着道:“好的,一言为定!”

    来纪云行了一天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她把千形剑解开,放到枕头边上,躺倒床上就睡着了。乐异扬看着他熟睡中的样子,心想:“傻丫头,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叫你了。”

    乐异扬走到窗外,将门窗都关好,只留了很小的空透气。他把石凳搬到门边,自己靠在门槛上睡觉。

    晚上北风呼呼地吹着,山中的树木被吹得吱吱地作响。蝙蝠成群地在夜空中飞翔。乐异扬听见外面的风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茂密的山林,想道:“这真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到底是谁曾经住在这么神秘的地方?”乐异扬又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道:“希望耶律钟盈这次出使晋国,可以成功阻止两国的战争。这样天下苍生就不必再流离失所了。”

    他正陷入沉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尖锐的笑声。这个声音由远及近,让人听得毛骨悚然。乐异扬回头看来纪云,见她已经翻身向着墙壁,全然没有被这声音所惊扰。等到他再次看外面时,十余丈外已经多出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

    那人并没有留意到树林深处的这间小屋。他站在树林中间,似乎在等什么人。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飘散开来。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仍可以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狐疑表情。乐异扬屏住呼吸,悄悄注视着树林中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人站立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从树林另一边又使出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着素衣的男人。那人刚下马车,黑衣男子就走上前,躬身行礼。那人并不回礼,只冷冷地问道:“拓跋济予,这么晚约老夫出来,所为何事?”

    那名黑衣男子是党项贵族,即现任夏国公李彝殷的堂弟。拓跋氏本是北魏皇族拓跋氏后裔,后来融入党项,成为党项的第一大姓氏。自从隋唐内附以后,拓跋氏便一直掌握着党项的领导权。党项自从拓跋思恭被唐僖宗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一直把唐王朝的赐姓“李”作为自己的姓氏。拓跋济予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仍以“拓跋”为姓,公然藐视李彝殷的权威。这才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领地。十余年来,拓跋济予在契丹和中原四处游荡,不断召集流落在外的党项旧部,企图再现北魏当年一统北方的伟业。

    拓跋济予取下面纱,露出阴险的真面孔,笑着说道:“杜太尉,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杜重威道:“你我深夜在这荒山野岭见面,不会只是为了寒暄几句吧?有什么是请快点讲,如若没事,老夫就恕不奉陪。”拓跋济予不慌不忙说道:“杜太尉,没想到您还是老脾气。朝中大臣风传您精力大不如以前,鄙人看您身子骨硬朗的很,一夜奔波八百里照样镇定自如。”杜重威听罢,脸色转暗,低沉着声音说道:“拓跋济予,看来你在我身边确实费了不少心。”拓跋济予连连摇头,说道:“杜太尉,如今您飞黄腾达了,鄙人却仍在江湖上漂泊。以咱们之间的交情,你怎么都要帮我一次。”

    杜重威不屑地说道:“拓跋济予,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话又说回来,这是你们党项内部的事情,老夫哪里管不了。”拓跋济予哈哈笑道:“杜太尉,您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十余年前您在代州做刺史,鄙人刚刚被逐出五州之地,曾在您的府上做过亲兵。”杜重威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照此说来,好像有过这回事。”拓跋济予道:“当年太尉吩咐做的事情,鄙人可是全都按您的意思去办的……”

    杜重威听后,急忙扬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然后厉声说道:“当年你们不是拿了银子,远离晋国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此地。”拓跋济予道:“鄙人当年帮太尉除掉定西将军乐援,拿了大人丰厚的馈赠,就去了契丹戈壁,这一去就是十余年,直到最近两年,鄙人才又重新回到中原。”杜重威怒道:“你今晚约老夫前来,难道是想要挟老夫不成?”

    拓跋济予上前一步,轻轻说道:“太尉大人,鄙人岂敢做出这种事情。只是鄙人在契丹其间,深知契丹君臣有意蚕食天下的险恶用心,这才冒死逃离虎狼之地。鄙人此次回来,希望能够联合晋、蜀、南唐、吴越四国,共同对付契丹南侵。”杜重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解地问想:“拓跋济予,你本非我中原人士,为何愿意为我们出力?”拓跋济予坦然地说道:“太尉,我们帮大晋,就是在帮党项。唇亡齿寒的道理,鄙人还是懂得,契丹如果攻灭大晋,党项和南方诸国也难逃厄运。”

    杜重威想起契丹此次发兵的原因,朝树林四周望了一眼,见四处悄无声息,于是上前质问道:“两月前契丹使节出使晋国,走到半路就连人带马一起消失。你如实告诉我,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拓跋济予听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杜太尉,这也能让您猜出来。实不相瞒,正是鄙人派人去办的。”杜重威又逼问道:“你们把契丹使节的尸体藏在哪里了?”拓跋济予答道:“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太尉大人还追究作甚?”

    杜重威神色凝重地道:“拓跋济予,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我大晋刺杀他国使节!你可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已经恼羞成怒,如今御驾亲征,前军已经出了幽云十六州,到达两国边境。”

    拓跋济予并不惊慌,轻轻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枯叶,说道:“杜太尉,鄙人一心为了对付契丹,没想到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大人现在就可以将我捆绑起来,押送到开封,鄙人甘愿服从大晋的国法。”

    杜重威心想:“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如留着他的性命,为我所用。”上前握着拓跋济予的手,说道:“拓跋济予,你是党项贵胄,老夫这次就不为难你。记住,以后千万不可任性而为。”拓跋济予急忙跪下谢恩。杜重威扶起他,问道:“你刚才说让我帮你一次,到底是何事?”

    拓跋济予看杜重威渐渐信任自己,心中大悦,附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太尉大人,契丹公主耶律钟盈已经到贵国,正在去开封府的路上。她是契丹皇帝的掌上明珠,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除掉她,必将打击契丹的士气,说不定契丹就会因此而撤兵。鄙人已经派人刺杀过一次,奈何她的周围高手如云,我们无处可以下手。杜太尉,您手中握有开封府的兵权,只要您一声令下,纵使耶律钟盈身边有铜墙铁壁保护,也难以抵挡大晋御林军的攻击。”

    杜重威望着拓跋济予,只见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心想:“如果耶律钟盈死在晋国,契丹岂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但不会撤兵,反而会倾全国之力为耶律钟盈报仇。到那个时候,契丹和晋国正打得热火朝天,你们党项就可以趁火打劫。我杜重威身为大晋的太尉,,怎么会做出这种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于是连连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拓跋济予,你与契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契丹公主于死地?”

    拓跋济予苦笑道:“我的太尉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契丹近年连连到我党项领地侵扰,杀戮我党项族人,我党项与契丹势不两立。鄙人虽然被李彝殷逐出定难军,但身上流淌的仍然是党项的血液。鄙人怎能眼看党项受契丹欺凌而不顾?”

    杜重威道:“拓跋济予,无论如何,老夫决不能让你在大晋土地上刺杀耶律钟盈。”

    拓跋济予早就猜到杜重威会坚决反对这件事,故意刺激他说道:“既然如此,鄙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契丹使团进京。契丹向来盛气凌人,不知道大晋朝廷还要忍受屈辱到何时!”

第二十四章 拓跋济予

    杜重威驰骋数官场十年,早就练得心静如水,面对拓跋济予的激将法,他镇定自若地说道:“拓跋济予,此时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契丹使团如若提出过分的要求,大晋皇帝一定不会答应。时候不早,老夫还要赶回开封参加早朝,就此别过!”

    拓跋济予再次行礼。杜重威刚要上马车,又转过声叮嘱道:“拓跋济予,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老夫再也不想听到有人提及。”拓跋济予连连点头,说道:“太尉大人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第三个活人知道。”杜重威这才放心,走上马车安心地离去。

    等到杜重威走远,拓跋济予突然拔出大刀,猛地朝前方挥去,将五六丈外的一棵大树拦腰截断。杜重威收好大刀,对着他杜重威离去的方向,狠狠地说道:“杜重威,咱们走着瞧。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身边求饶。”

    大树倒地时发出一阵轰隆声。不一会,就有数十名党项武士从树林里走出来。其中一人走到拓跋济予身边,说道:“大将军,刚刚为什么不杀了那个老头子?”拓跋济予冷笑道:“杀了他?谈何容易?”那人道:“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杀死他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拓跋济予听罢,正声说道:“胡扯!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里离晋国的都城开封府只有四百里。再说,杜重威是只老狐狸,你们以为他会一个人独自来到这个荒山野岭送死。”

    拓跋济予说得不错。就在两人他与杜重威会面的一刻钟,在树林另一头,三百名御林军正列阵站好,五十余名弓箭手早就拉好了强弓。如若不是杜重威觉得拓跋济予及其手下武士日后有利用的价值,他早就可以下令手下放箭将拓跋济予万箭穿心。拓跋济予纵使有上乘的武功,也难逃出杜重威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些党项武士听后不寒而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北风吹过,每个人都冷的打了个哆嗦。拓跋济予说道:“大家要记住,没有我的指令,千万不能贸然行事。”那些武士急忙跪下,说道:“以后皆听大将军号令!”

    拓跋济予示意众人起身,望见一个刚从夏州出来的武士,舒展眉头,朗声问道:“定难军最近发生了那些事情?”那人站出来,恭敬地答道:“启禀大将军,夏国公准备在下个月为世子举行授冠典礼。如今夏州那边正在为这个事情大事张罗。听说晋国、吐蕃、回鹘、契丹都会派人前去祝贺。”拓跋济予听罢,陷入了深思,任由寒风吹拂着他头上的长发,隔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夏州?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母亲大人身体尚好?”

    那人一直站在拓跋济予身旁,直到听见他开口说话,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身体尚健朗,夏国公时常前去拜访。”拓跋济予听罢,朝西北方向跪下,悲戚地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无能,至今仍一事无成。”

    那些武士听后也都悲戚万分。

    那人等到拓跋济予起身,有谨慎地问道:“大将军,属下尚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拓跋济予望着那人,见他为人诚恳,于是点头道:“你但说无妨。”那人道:“前几日,宥州将军独孤定企图行刺大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事情遭到败露,夏国公听后勃然大陆,立刻罢免了他的军职,仍留在宥州察看军情。”

    拓跋济予听罢,笑着说道:“这也许只是李彝殷的障眼法,是做给刘知远看的。不过此事甚为奇妙,你再派些人打探。要是独孤定想不开,一气之下离开党项,那是最好不过。”

    那人顺着拓跋济予的话说下去,道:“要是独孤定肯追随大将军,我们就如虎添翼了。”拓跋济予面不改色,说道:“但愿他能早日想通。”

    有一人站出来,朗声道:“大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您与夏国公是一个祖父下面的孙子,夏国公又没有亲生兄弟,他为何不让您待在定难军照顾老夫人?属下替你感到不公啊。”

    拓跋济予垂着头,低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李彝殷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哪里会想到我们党项的千秋万业。今日的独孤定,就是当年的我啊。”众位武士听罢,大概明白其中的缘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拓跋济予仰起头,转身向身后的山林望去,说道:“你们要好好抚恤死者的家属,每人家中给百两黄金。他们为党项的事业而死,是死而无憾的,灵魂一定可以去到天上。”

    众人找来大量的枯树枝,点燃一堆篝火,然后全都对着篝火,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只有党项人才听得懂的古老咒语,为百日死去的那三四位武士超度。

    那些党项武士念完咒语,都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拓跋济予淡定地说道:“继续追杀耶律钟盈,千万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晋国。”众人“诺”了一声。拓跋济予又嘱咐道:“今晚大家分头行动,以免引起晋国的注意,我们在开封府再会合。”

    那些党项武士领命,两三人一队,向四处飞快散开。拓跋济予最后才离开树林。

    乐异扬在木屋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想道:“可怜的契丹公主,才只有十五六岁,竟然成了这群党项武士的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我一定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又想起之前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对话。乐异扬平时熟读四书五经,深谙“仁义礼智”的道理,心想:“那个杜重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指使拓跋济予害死后唐的一个将军,才有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难怪两人可以沆瀣一气……”这个时候,乐异扬哪里知道当年被杜重威害死的那个将军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等到那些党项人走远,树林中才重归于平静。时辰大约到了子时。乐异扬轻轻关上木窗,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来纪云盖上,然后回到门边,斜坐在石凳子上,手中抱着随身而带的包袱,靠着门框就睡着了。

    来纪云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在睡梦中念了一句“乐公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小木屋的窗格间照进房间,地板上被映出星星点点的斑影。其中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到乐异扬脸上。乐异扬感到眼前一阵红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上披着昨晚自己给来纪云盖的衣物。乐异扬站起身来,在屋内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来纪云的身影,于是携了行李,捎上青云玄空剑,快步踏出屋去。

    来纪云正在屋外的树林里练剑。乐异扬悄悄地站在一边,欣赏她此时优美的身姿。来纪云的千形剑法虽然只学到三四成,但是仍然可以运用自如。只见她右手不停地挥舞,手上几乎看不到剑的踪影。乐异扬正看得出神,忽见来纪云朝自己飘来,她背后忽地冒出一把长剑,剑尖对着他的胸口。

    来纪云反手收回千形剑,笑着说道:“乐公子,你醒啦?”乐异扬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说道:“来姑娘,这么早起来练剑,难怪你武功这么好。”来纪云道:“俗话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们习武之人,越是条件艰苦,越要持之以恒。何况现在这种天气,正是练武的最佳时机。”乐异扬点点头道:“在下虽不懂武功,但想来习武与读书是一样的,读书人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刻也不敢偷懒。”

    来纪云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乐公子,你读了这么多书,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了。”乐异扬谦虚地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耽误姑娘。”来纪云噘着嘴,娇声说道:“云儿从小对诗文很感兴趣,但一直没有时间细细品读。这些日子碰到公子,心中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乐异扬心想:“她既然对书籍颇感兴趣,我又何必扫她的兴致,不如答应她。”于是说道:“既然姑娘提出来,在下倒愿意尝试一下。”来纪云这才转悲为喜,柔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乐异扬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要等到去了京城之后。”

    来纪云摆摆手,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着急,公子记住有这么一回事情就好。”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乐公子,你听见了吗?”习武之人大都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在熟睡之中,仍保持着对周围事物的警惕。

    乐异扬将昨晚拓跋济予与杜重威见面的事情简而言之地告诉她。来纪云听完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一个是党项贵族,一个是大晋太尉,深夜在密林约会,竟然是为了这个事情。乐公子,依你看,杜重威会不会帮拓跋济予?”乐异扬道:“听杜重威的语气,似乎并不赞成拓跋济予此次的行动。”来纪云叹气道:“没想耶律钟盈命运如此多舛,不知道她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乐异扬道:“耶律钟盈身边有众多高手,拓跋济予想要公然刺杀她,绝非易事。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如今拓跋济予躲在暗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手。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来纪云道:“这么说来,我们是要赶快出发了,不然那个契丹公主就有性命之忧,是不是?”乐异扬点头道:“来姑娘,正是这样。”

第二十五章 互诉衷肠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心想:“他与耶律钟盈只有一面之缘,尚且这样关心她。我与他朝夕相处近一月,不知他会怎么对我。”说道:“乐公子,要是以后我碰到同样的事情,你还会想今日关心耶律钟盈这样关心我吗?”乐异扬笑着回答道:“来姑娘,你武功这么好,怎会碰到这种事情?”来纪云沉着脸,不乐道:“我是说万一呢?”乐异扬低头不语,心想:“我毫无武功,到时又能帮什么忙呢?”

    来纪云等得不耐烦,着急地说道:“乐公子,你回答我啊?”乐异扬见她较起真来,于是说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为你挺身而出。”来纪云满意地说道:“乐公子,你对云儿真好。我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你先转过身去。”

    乐异扬转过身去,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想道:“看她眼神奇怪得很,难道是要送给我定情的信物?我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要是接受了,我该拿什么礼物送给她?自从离开家,我身上就没带什么珍贵的物品。等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想着,来纪云说道:“乐公子,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

    乐异扬缓缓转回身子,发现来纪云梳了可爱的发型,双颊微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乐异扬见到她这种神情,不由得地赞道,

    “来姑娘,你真的好美。”

    来纪云没有回答,走过去轻轻抱住乐异扬,将她的心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乐异扬双手轻搂来纪云的细腰,闻着她身上传出的处女清香,只觉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从胸中蹦出来了。乐异扬正陶醉在其间,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急忙挣扎,问道:“来姑娘,我们这是再做什么?”来纪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乐公子,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说完突然放开双手,退后两步,对着乐异扬做傻笑。

    乐异扬整理好衣衫,抱歉地说道:“来姑娘,在下方才无礼了。”来纪云叉着腰,恨恨地道:“乐公子不喜欢云儿的拥抱吗?”乐异扬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仓促之间竟不知作何回答。

    来纪云话音一转,悲戚地说道:“乐公子,云儿命不好,从小就没了父母,不像耶律钟盈出生富贵。要是你嫌弃云儿的话,云儿这就离开,从此再不会纠缠公子。”

    乐异扬见她双眼迷离,心想:“难道是我刚刚的行为伤害了她,让她误以为我嫌弃她。”此时,他顾不了礼俗的束缚,走上前拉住来纪云的衣袖,安慰道:“来姑娘,在下绝不此意。在下从小在代州草原长大,身边只有父亲陪伴,而今父亲已经逝去。在下同样是形单影只,又怎会嫌弃姑娘。”来纪云听了他的话,心情稍微好了些,问道:“那你为何要拼命挣脱?”乐异扬道:“其实在下是有点自卑,担心配不上姑娘。”

    来纪云问道:“有什么配不上的?”乐异扬道:“姑娘武艺不弱,师父和师兄又都是闻名天下的侠士。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与姑娘相守终生?”来纪云听罢,鼓励他道:“你莫要这样想。江湖上好多人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子资质都在他们之上,又何必作践自己?”乐异扬道:“多谢来姑娘鼓舞,在下必当振奋起来。”

    来纪云摆摆双手,柔声道:“你还叫我来姑娘吗?”乐异扬心想:“不叫来姑娘叫什么?难道叫来小姐?”来纪云见他满脸疑惑,噗呲笑道:“叫云儿啊?师父、师兄都这么叫的。”乐异扬心想:“来姑娘,云儿,云儿,来姑娘,终究还是云儿叫得顺口。”于是缓缓念道:“云儿。”来纪云听见他终于改口,欢喜说道:“扬哥哥,云儿听见了。”乐异扬一愣,望着来纪云,心想:“扬哥哥?云儿,以前可是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

    两人在一起互诉完衷肠,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出发。

    来纪云将手放在腰间,摸了摸身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咦,我的玉佩到哪里去了?”乐异扬望见她左侧腰间,确实少了一块玉佩,想起昨日在小屋还见过,说道:“兴许是掉在木屋里,我这就进去找找。”说完就冲进屋去。来纪云瞧见乐异扬飞快地背影,心想:“扬哥哥对我真好。”嘴角微动,害羞地低下头,用脚轻轻地踩着地上铺满的枯树叶子。

    乐异扬在屋内仔细查找了几回,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影,又到床上去寻找,发现那块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靠近墙壁的床脚下面。乐异扬轻轻移开木床,弯下腰出手去拾起玉佩。正要起身,突然望见床板之下悬着一卷竹简,于是伸手将它取出,发现上面竟然刻着许多文字和奇怪的图像。

    乐异扬将玉佩和这些竹简都拿到屋外。来纪云接过玉佩,系好在腰间,说道:“扬哥哥,谢谢你。这块玉佩是师父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乐异扬羡慕地道:“显盟主对你们师兄妹真好,每人都送一块玉佩作纪念。”来纪云做了一个鬼脸,嬉笑道:“才不呢!师兄那块玉佩本来就是陆家的,我这块玉佩才是师父自己的,可见师父是多么疼我。”

    说话间,又注意到乐异扬手中的竹简,问道:“扬哥哥,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乐异扬回答道:“这是一卷竹简,是我刚刚从床板下面取出来的。”来纪云很好奇,催促乐异扬打开一探究竟。乐异扬缓缓舒展竹简,发现里面还藏有一封书信,信的封面已经有些发霉,不过里面的文字尚可分辨。

    来纪云拾起这封书信,才读了不到三行字,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放下书信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们运气真好。你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吗?”乐异扬说道:“云儿,我天生愚钝,哪里猜得出来。”来纪云道:“你再猜猜嘛!”乐异扬摇摇头,说道:“算了,这是别人写的书信,我们还是不要再看了。”

    来纪云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扬哥哥,还是由我来揭开谜底吧!这封信是一个女孩写的,是写给心上人的情书。”乐异扬道:“云儿,你怎么知道的?”来纪云害羞地说道:“信上内容就是如此,不信你看。”说完就将书信递给乐异扬。

    乐异扬本不想窥探他人的**,但被来纪云这样一说,竟对信上的内容感兴趣,于是接过书信,仔细读起来。来纪云待他读完,得意地问道:“扬哥哥,我说的不错吧?”乐异扬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份情书,但你知道是写给谁的吗?”

    来纪云轻轻摇摇头。乐异扬道:“云儿,你还记得曾经和我提过的显盟主隐居卫州深山的事情吗?”来纪云思索了片刻,答道:“当我然记得。当年师父为了躲避战乱,是在山中隐居了数年。”

    乐异扬望了四周的山林一眼,说道:“这里乃荒山野岭,野兽经常出没,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确实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云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你的师父就是隐居在这里。那个木屋可能就是你师父建造的。”来纪云将信将疑,说道:“这里是师父隐居之地,太巧合了吧?”乐异扬道:“这封书信就是见证,上面有你师父的名字。显郞显郞,就是治你的师父显盟主啊。”

    来纪云恍然大悟,说道:“果真是这样。不知道这封信师父有没有看过。”乐异扬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这个女子来的时候,你师父已经离开此地,他当然没能见到这封信。”

    来纪云取过书信,又读了一边,惋惜地说道:“扬哥哥,师父这么多年单身一人,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女子。”乐异扬点点头,说道:“显盟主对那女子情深意重,才终身未娶。轻声拂耳须,婉转已成曲;天上降此意,尘间有心知。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竟让显盟主牵绊终身。”来纪云道:“师父武功了得,琴艺也不弱。那个女子定是听了师父的琴声之后,方才写出这样含情脉脉的诗句。”说完低头不语。

    乐异扬望见她眼中饱含泪水,轻轻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了?”来纪云道:“扬哥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这么多年,师父每次回到悠云山庄,都会独自坐在天仙阁上,对着广阔的湖水默默地抚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乐异扬愀然道:“有情人终究未能成为眷属,确实可惜啊。”

    来纪云听罢,哀伤地说道:“扬哥哥,你以后会离开我吗?”乐异扬说道:“云儿,你别乱想,我会好好陪着你。”

    两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来纪云柔声道:“师父当年的情事,我从未向你提及过,今日看到这封书信,方才想起来。扬哥哥,你想知道吗?”乐异扬拍拍她的手,说道:“云儿,你想说就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第二十六章 当年情事

    来纪云“嗯”了一声,靠在乐异扬的怀里,缓缓地说道:“二十年前,师父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人称小霸王显允焕。当时,师父正处于而立之年,意气风华。有一次清明时节,师父经过卫州郊外的时候,发现一群山贼正在劫持刚扫墓归来的车轿。师父立即冲了过去,将那群山贼杀退,发现他们竟然是城中鼎鼎有名的陆府的家眷。车轿上坐着的就是卫州商人陆官琰的妹妹陆司怡。

    陆官琰父母早逝,只留下一对儿女相依为命。陆官琰比陆司怡大十三岁,很早就肩负起照顾小妹的担子。后来,陆官琰凭借父母生前创下的财富,没过多久就成为了卫州的大富商。但不论身处贫贱与富贵,陆官琰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都呵护有加,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这年清明节,陆司怡想起要去郊外拜祭爹娘,一大早领了两个丫鬟,让一个家丁赶着马车出了陆府。等到陆官琰发现的时候,陆司怡已经出城半个时辰。陆官琰担心小妹的安全,急忙取下祖传的白云玄空剑,驱马朝郊外寻去。

    等到陆官琰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着两个山贼的尸体,竟然误以为师父是同伙。陆官琰不由分说,直接从马上举剑朝师父袭来。陆官琰虽为商人,但家中世代习武,因此武艺不容小觑。师父见此人来势汹汹,一面护着马车,一面拔剑抵御。两人过了数十招,却并不分胜负。坐在车轿中的陆家小姐听到外面响起的击剑声,起初还以为是山贼回来复仇,后来慢慢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发现是自己的哥哥在与救命恩人搏斗,于是急忙下车阻止。

    陆官琰和师父听到陆司怡的声音,都放下手中的武器,回过头盯着她。陆官琰得知小妹在郊外被山贼打劫,差点性命不保,多亏师父及时赶到相救,才逃过一劫,心中顿时羞愧万分,走上前躬身向师父道歉。师父见此人年纪轻轻,武艺非凡,心中对他也很钦佩,急忙说这只是误会。两人年龄相差五六岁,陆官琰称呼师父为大哥,邀请他到府上一聚,顺便教他的妹妹练习武功。

    当时陆司怡不到十六岁,长得婀娜俏丽,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师父相貌俊伟、又擅长抚琴,在学习武艺的过程中,两人便产生了感情,这就有了信里面那首表达爱慕之意的诗了。三月之后,师父要参加武林大会,便离开了陆府。两人约定参加完武林大会之后再次见面。后来师父做了武林盟主,无暇考虑自己的私事,这一拖就是大半年。

    陆司怡日夜想念师父,竟然得了相思病,一病不起。陆官琰心中着急,不停地寻医问药,皆不能治愈小妹的病。

    这日,陆官琰闷闷不乐,独自到郊外散心,在路上遇见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姑。她名曰燕云真人,来自河北的檀州。那个道姑看起来大概五十余岁,自称与陆家小姐有缘。陆官琰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于是邀请她到自己府中暂住几日。燕云真人与陆官琰聊起陆司怡,她说陆司怡人生中注定要经历这段情劫,如能平安度过,以后便可富贵无比。

    陆官琰急忙求她指点迷津。燕云真人说这也好办,只要让她领了陆司怡,前往河北雾灵山教授她武艺,等到十几年后再下山,到时自然会有风云际遇。陆官琰听后,虽然对陆司怡难舍,但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就这样逝去,只得将她托付给燕云真人。

    燕云真人给陆司怡吃了自己炼的丹药,又运功为她疗伤,陆司怡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隔了半月,陆司怡与燕云真人动身去河北,陆官琰一路护送出卫州城,握着陆司怡的手,强忍着眼泪,叮嘱妹妹一定要好好向师父学习武艺。陆司怡此时顾不得说话,眼泪不停地落下。

    陆司怡路过师父隐居的木屋,想起自己与他相处的快乐日子,不由得牵挂其他来。燕云真人见陆司怡情劫未过,想象师父是怎样的英雄好汉,竟然让这样一个美丽少女念念不忘。当夜两人便留宿木屋。想来这些书信与竹简就是陆司怡与燕云真人留下来的,希望师父回来的时候可以发现。但师傅此时已经身为武林盟主,以振兴武林为己任,带领武林中人不停与朝廷周旋,哪里还能再回到卫州的山林隐居。

    后来,陆司怡到了雾灵山,被这里的秀丽山景所感染,慢慢忘记曾经的伤心事情。她在雾灵山潜心学剑十一年,终于练成可敌千人的燕云剑法。

    此时已是后唐末年,昏君当道,贪官横行。陆官琰因为不忍自家的生意被卫州官宦侵夺,终于在后唐末帝李从珂初年,响应山东义军,在卫州揭竿而起,杀贪官,诛劣绅,前锋甚至逼近京城洛阳。李从珂传檄天下勤王,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乘机扩张势力,联合大晋朝廷歼灭义军主力,陆官琰也在此间战死。

    陆官琰撤退的时候,派出侍卫护送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逃生。在突围的时候,三人不幸走散,师兄被随后赶来的师父救到悠云山庄躲藏,改名为陆之诚,避开大晋朝廷的追杀。而他的妈妈及妹妹则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师父和师兄一直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却一直杳无音信,这成了师父和师兄的一桩心事。”

    乐异扬听完后,感叹道:“原来显盟主与陆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难怪他这么器重陆公子。”来纪云继续道:“自从师父离开陆家,他再也没有见到陆司怡,当师父得知她曾经因为自己差点死去,心中充满了愧疚,是以终生未娶。”乐异扬这才恍然大悟,叹息道:“要是你师父不做那个武林盟主,而是选择与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可惜!可惜了!”

    来纪云望着乐异扬,眼中含着泪水,说道:“扬哥哥,事已至此,纵使师父后悔,也已经无用了。”乐异扬点点头,说道:“云儿,你说的有道理。”又看了地上的竹简,将信将疑地说道:“这真的是燕云真人留下的?”

    来纪云拾起竹简,将它展开,吹去上面的灰尘,欢喜道:“扬哥哥,我猜的没错,这真是燕云真人的遗物,这里有她的法号。”乐异扬指着上面的人形图像问道:“这些人真奇怪,好像是在比划什么。”来纪云格格笑道:“扬哥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这竹简上面描绘的图像,就是我们常说的剑谱图,一共九九八十一幅。”

    乐异扬道:“云儿,你是习武之人,你看出这是什么剑法?”来纪云将竹简翻来覆去,无奈的说道:“扬哥哥,小女子眼拙,看不出是武林中哪一派的武功。”乐异扬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轻轻说道:“难道是燕云剑法吗?”来纪云道:“不好说,我也没见过燕云剑法,不过看这竹简上的一招一式,并没有半点杀气,只能够用作防身,又怎能够敌过前人呢?”

    乐异扬听罢,说道:“那就叫做回虚剑法吧,以虚击实,虽不能胜,防御却绰绰有余。”来纪云拍手称赞道:“扬哥哥,你取的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回虚剑法。”说完又要他记下竹简上的图像。

    乐异扬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不懂武功,若能练成回虚剑法,则用作防身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接过竹简,认真记住每一幅图像描绘的招式,不到一个时辰,乐异扬已经将回虚剑法招式牢记于心。

    来纪云拔出长剑,说道:“扬哥哥,我们来演练一番,看你的回虚剑法能不能躲得过我的千形剑法。”乐异扬急忙抬起手,说道:“云儿,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会武功啊。”

    来纪云哪里肯听,举起剑就向乐异扬袭来。乐异扬下意识举剑抵挡,只听叮当一声,千形剑已经压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只觉手掌一麻,伸手前去擒来纪云的右手,来纪云故意使力,乐异扬猛地抽回剑,左手快到来纪云身前,来纪云面露微笑,用手轻轻一推,两人掌心相接,乐异扬被推出三步远。

    乐异扬道:“云儿,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饶过我吧。”来纪云噘着嘴,说道:“好戏刚刚开始,看剑!”说完就一剑刺向他的鼻尖。乐异扬心中一寒,急忙侧身躲过。来纪云一剑未中,翻手挥动长剑,剑锋直逼他胸口。乐异扬不停地后退,来纪云穷追不舍。乐异扬只得举剑回击,却被来纪云轻松躲过。

    来纪云挥剑直攻他小腿,乐异扬抬起小腿回避,但见她的前臂在自己胯下,突然想起竹简上的姿势,于是一招“千鹤独立”,用青云玄空剑去攻她的手腕,来纪云急忙缩回右手,尚未来得及更换握剑姿势,就见对方的剑尖朝自己刺来。来纪云身子后仰,侧身避过。

    乐异扬见她将要摔倒,伸手过去扶住她,问道:“云儿,我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来纪云惊魂甫定,伸了伸舌头,说道:“扬哥哥,你学的太快了。再过几日,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乐异扬吸了一口气,说道:“云儿,你在取笑我吧。”来纪云站定,说道:“我说的是真的,看来燕云真人的剑法真的很神奇,回虚剑法与燕云剑法,一攻一防,相得益彰。扬哥哥,你真是傻人有傻福。”乐异扬羞愧地低下头,说道:“云儿,多亏有你,不然我哪里知道这卷竹简上面藏有剑法。”

    来纪云道:“这都是因缘巧合。燕云真人当年本来是想留给师父的,没想到十几年之后竟然被我们两人发现。扬哥哥,你要好好专研这套剑法,以后必然大有用处。”乐异扬收起竹简,说道:“云儿,你说的话,我一定牢记于心。”

第二十七章 汴河边上

    两人收拾好行李,向东行了六十里路,到了卫州城。乐异扬在文墨铺子买了纸和笔,一笔一划地将竹简上的剑谱图像誊抄到纸上。然后对来纪云道:“云儿,我们读书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誊抄书籍,多抄几遍,自然熟记于心。”

    来纪云微笑不语,心想:“扬哥哥,你如此好学上进,早晚必成大器,到时可不要忘记我啊。”

    在卫州城办完事情,乐异扬思寻道,耶律钟盈想必已经到京城,拓跋济予必然尾随其后。于是在集市花了十五两银子租了一个马车,连夜前往开封府。

    隔天中午,他们来到一个狭窄的道路旁。这条道路长约三里,宽不到五丈,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岭,高约三百余尺。马夫驱车行到了路口,对乐异扬和来纪云说道:“二位客官,此处名叫鸭肠关,过了这里,就到开封府了。此处经常有滑石坠落,你们坐好了。”说罢用马鞭使劲一挥,马车便在山路上飞奔起来。

    乐异扬回头望着鸭肠关,想起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终于到京城了。”来纪云轻轻点点头。乐异扬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凡事要谨慎行事。”来纪云微笑道:“到了开封府,云儿一切听从扬哥哥安排。”

    过了两个时辰,马车行到开封府的西门外。乐异扬和来纪云下车,付完银两,便走进了城门。

    乐异扬与来纪云到了城里,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客栈虽小,却住了很多人。两人在房间放好行李,携了长剑下楼饮食。在楼梯间,遇见一位头戴斗篷的男子冲了上来。乐异扬与来纪云侧身避开。那男子转过身,向二人对视一眼,不待答话,就转身拐进房间的走廊。

    来纪云见他来去匆匆,对乐异扬说到:“扬哥哥,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竟然这般无礼。刚刚我们若不是躲避及时,定会被他撞倒在地。”乐异扬微微一笑,说道:“兴许他有急事。”说完缓缓走下楼下去,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来纪云也跟过来,坐在乐异扬对面。乐异扬坐定,见她满脸的不悦,安慰道:“云儿,这里是天子脚下,来往之人众多,其中鱼龙混杂,是非恩怨,一时半会哪里说不尽。”来纪云点点头,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对,那人自有他的理由。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么多,从悠云山庄一路奔波到此,今日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这顿我请了。”

    乐异扬微笑道:“云儿,这些天辛苦你,还是我请了。”说罢,挥手叫店小二过来,问道:“你家都有些什么特色菜。”那小二站在他的身边,恭敬地答道:“客官,小店有的,你在其他地方怕是吃不到:生炒契丹肝,清炖契丹骨,凉拌契丹耳,红烧契丹肉,如此等等,应有尽有。”

    乐异扬不由得一惊,这样的菜单之前闻所未闻。来纪云也觉得奇怪,追问道:“你家的菜为何会如此特异?”那店小二说道:“两月前我家菜谱上写的还是生炒猪肝,清炖猪骨,凉拌猪耳,红烧猪肉,现在大晋要和契丹打仗,我家掌柜的就改了这些名字。”来纪云打趣道:“要是让契丹士兵看到了,你们就遭殃了。”那小二呵呵地笑道:“契丹要是打到京城来,大晋国都完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呢?”来纪云点头道:“你言之有理啊。”

    乐异扬见两人一问一答好不自在,感到腹内饥肠难耐,打断道:“小兄弟,就来一份清炖猪骨,凉拌猪耳,外加一份青菜,两碗米饭。”那店小二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过了半天才回答道:“好的,客官,我这就吩咐人做。”

    等到店小二离开后,来纪云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故意那么说?”乐异扬将剑放到桌上,坦然回答道:“云儿,我从小在边境长大,看到的多是各族百姓向兄弟一样相处。契丹百姓其实并不愿意打仗。我不忍心菜谱那样称呼他们。”

    话音刚落,邻座就传来拍掌的声音:“好,好,没想到在大晋的都城还有人能这样对待契丹人。”乐异扬转过身,发现拍手之人正是刚才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男子。

    来纪云这时也认出那人,朗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那人望了来纪云,调侃道:“小姑娘,你们光顾着与那店小二聊天,又怎会留意到我什么时候坐到这里。”说完,那人哈哈大笑一声,举起一大碗酒直饮而下。

    乐异扬见他浑身透着一股杀气,斗篷和剑此刻放在椅子旁边,不想节外生枝,起身躬身行礼道:“这位大哥,敢问贵姓大名?”

    那人只顾着喝酒,头也不抬的答道:“在下免贵姓梅,小字九通,现在在开封府衙门做事。前面路过客栈,见到有一个可疑之人,所以跟进来看看。没想到在楼梯间碰到二位。”乐异扬说道:“原来是梅大人,在下河东乐异扬,这位姑娘是潞州来纪云,今日再次相见,幸会幸会。”

    那人递过一碗酒,说道:“乐兄弟,此酒味烈,不知能否饮一杯?”乐异扬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说道:“果然是好酒!梅大人,这顿酒就我请了。”

    这个梅九通刚过而立之年,平时在开封府是出了名的慷慨,此时见眼前这个少年如此热情,便道:“那好,大哥就不客气了。”说完,梅九通连饮三碗,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然后大笑而去。

    来纪云在一旁默默地坐着,等梅九通走出大门,这次说道:“扬哥哥,这个梅九通是公门之人,而我们是江湖中人,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乐异扬笑道:“此人如此放浪形骸,倒有几分侠士风范。”

    两人正津津有味地品尝开封的美食,突然看见几个携着大刀的人走进客栈。那几人一进门就大声嚷道:“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肉,全都给我拿出来。”那店小二忙跑过去,看见几人手中的大刀,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大爷,你们请上坐,小的这就去给你们安排。”说着将他们引导刚才梅九通的位置。

    乐异扬与来纪云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并不理睬那些人。

    不一会,从楼上楼上走下一人。那些人急忙招呼他过来。

    那人坐定后,其中一说道:“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我们几十个人,愣是被分得七零八落。”楼上下来那人回答道:“将军心中有数,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刚才好险,差点被一个捕快发现了行踪。”那几人说道:“大哥说的对。那个捕快爱管闲事,以后碰到千万不能放过他。”这人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先不管这么多,反正咱们有的是钱,今日先吃饱喝足,再去别情楼喝几杯。不过别情楼的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真是可惜了。”那几人笑道:“怕什么,到时自然有法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哈哈哈。”

    店小二见这几位都不好惹,急忙吩咐厨房赶做一大桌酒菜。众人大吵大闹喝成一团。

    乐异扬与来纪云将众人的谈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笑。乐异扬回过头,望见他们身上的打扮,发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来纪云见他所有所思,问道:“扬哥哥,你在想什么?”乐异扬回过神,用筷子在桌子上面写下“拓跋济予”四个字。

    来纪云露出惊讶的表情,将头靠过去,轻轻说道:“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他们。”乐异扬用脚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暴露自己。

    来纪云心领神会,不再说话。两人结过账,那些党项武士仍在饮酒聊天。乐异扬与来纪云起身离开客栈,藏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他们走出来的身影。

    酒过三巡,那几个人陆续离开客栈,摇摇晃晃地出来。乐异扬和来纪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条热闹的大街,来到汴河边上。

    汴河在秦朝时期称为汳水,发自京城浚仪县。晋国初年,高祖皇帝石敬瑭迁都开封之后,下令开济州金乡来水,西受汴水,北抵济河,南通徐沛。这里往来商贾云集,楼阁临江而建,竟然绵延数里之遥。

    这些楼阁多是青楼别远。每家门口都站着数位衣衫艳丽,浓妆淡抹的风尘女子,他们见有人前来,都在延手招揽客人。那些党项武士全不顾她们的搭讪牵扯,一直走到最靠后的别情楼下。别情楼修得金碧辉煌,里面灯光明亮。楼下车水马龙,游人如炽。别情楼下同样站着一个握着花扇的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一岁,长得清秀俊丽,后面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五花色的大袋子。

    别情楼大门两边分别立着一块白色幔布,上面写着大唐才子杜牧做的两首诗句。其一为《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其一为《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两首诗皆是杜牧在扬州做幕僚时的生活写照。杜牧中年生活失意,飘荡江湖,纵情青楼,迷恋佳人。而今的开封府与当年的扬州城不相上下,同样是繁华艳丽。汴河沿岸数里,妙龄佳丽数不胜数,居首之人,当数别情楼中的翠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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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汉奇侠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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