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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锏川     晋汉奇侠传txt下载     晋汉奇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挺身而出

    那些党项武士正是仰慕翠心的芳名才来到别情楼。她们刚走到路口,那握扇女人就迎上去,客气地说道:“几位大爷,今夜赶路累了,就在这歇歇吧。”那几人见她打扮得分外妖娆,故意说道:“老板娘,翠心姑娘不陪我们,就由你来陪吧。”那女子呵呵笑道:“几位爷想必是从外地来的,竟然不知道镜月与妹妹翠心都是清纯之身。”

    那些党项武士唉声叹了一口气,落魄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路过那两个大汉身旁,不屑的看了两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进他们手中的袋子,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来纪云在路边望着别情楼,害羞地问道:“扬哥哥,你也要进去吗?”乐异扬见她脸色微红,说道:“云儿,你现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来纪云惊讶的伸出舌头,娇声说道:“扬哥哥,我与你一同进去。”乐异扬难为情地说道:“云儿,这种地方女孩子还是不要见识的好。”来纪云气鼓鼓地说道:“就只准你们男人逛窑子,不准我们女子喝花酒。”说完就朝墙角跑去。

    乐异扬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云儿生气了。我还是不进去罢。就在这里等那些党项武士出来,再悄悄跟上去,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阴谋。”正思索着,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只见来纪云竟然一身男装打扮。

    来纪云调皮地说道:“这位公子,来某人初到开封府,还请您多多指教。”乐异扬如释重负,叮嘱道:“云儿,你还真有办法。等会进去之后尽量不要说话。”

    两人约定之后,走到别情楼门口。那女人见来人是两位俊秀少年,笑着迎上去接道:“两位公子,你们真有眼光。今天你们到了别情楼,算是来对地方了。等会我让姑娘们好好伺候伺候你们。”说着用花扇在自己鼻子上一扑,眼角处露出一缕淡淡的笑容。乐异扬学着契丹武士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进袋里,然后带着来纪云走了进去。

    屋内大堂里面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前方搭了一个七八丈的围台,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琵琶在弹奏。那女子十五岁左右年纪,梳着一个蝴蝶发髻,红润淡雅,笑起来姗姗可爱。

    乐异扬望着她美貌的容颜,心中想起李白做的《清平调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来纪云拉了他的衣袖,指着靠进围台的桌子,柔声说道:“扬哥哥,你快看,那些党项武士坐在那里。”

    乐异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说道:“云儿,走了这么远,先饮口茶吧。”来纪云坐下,陪乐异扬一边听着曲子,一边仔细观察那些党项人的动静。

    那白衣子女一曲弹奏完,向台下的客人们躬身答礼,跑起琵琶朝后面走去。台下之人见她即将离去,有人大嚷道:“翠心姑娘,请留步。我出五十两银子,你再弹奏一曲给我听。”那姑娘嫣然一笑,又重新坐下来,轻轻地弹起琵琶来。

    那些党项武士此次醉醺醺,眼见台上之人仿佛是天上仙女下凡,未等她弹完,其中一人跃上台去,拉着翠心的手,粗鲁地说道:“小姑娘,别在这里弹琴了,现在陪我们兄弟几个喝喝酒吧。”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翠心的手里。

    翠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吓得不停地挣脱。那人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翠心急忙转过头回避,手中紧紧地抱着她心爱的琵琶。

    这时,台下有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别情楼撒野。难道不知道翠心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吗?”众人都看着喊话那人,只见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人身穿紫色衣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眉宇间露出一股正气。

    那名党项武士放开翠心,恶狠狠地对着那个少年,吼道:“你又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管大爷们的事情!”那少年见这些人无理取闹,又朝大厅里其他人道:“别情楼从没出过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大家说是不是?”众人不知这些人是党项武士,起身附和道。

    乐异扬对来纪云说道:“那些党项武士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在大晋的国都为非作歹,这下恐怕要闯祸了”。来纪云道:“这么多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吵得沸沸扬扬,真是一件怪事。”乐异扬望着台上的翠心,发现她正颤颤巍巍地缩在一旁,心中不禁生出垂怜之意。

    那个党项武士平时横行惯了,加之饮多了酒,心中怒火丛生,骂道:“好小子,竟然敢坏大哥的好事,找死!”说完抬脚将台上的椅子踢下去。那少年武功平平,哪里是党项武士的对手,他慌忙扬起手中的剑挡住,却被椅子冲出一丈远。那名党项武士心中之气仍为消去,拔出刀朝他挥过来。

    别情楼里杀气腾腾,室内其他人都向门外涌去。门口青年女子和两个大汉闻讯赶来,扶起翠心躲到楼上躲避。

    乐异扬不忍那少年丧身刀下,急忙起身冲上前去,用身子护住那个少年,劝道:“此地不可久留,公子请先回避。”那少年点头谢过,站起身来仓皇离去。

    那党项武士发现对手多出一人,大吼道:“开封多管闲事之人真多,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苦头。”乐异扬朗声说道:“各位,自从上次在卫州山林别过,今日竟在这别情楼里相见。”

    那人指着乐异扬,将信将疑地说道:“你是耶律钟盈的人?你不是在万国馆吗?”停顿了一会,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说道:“那日你们人多势众,害了咱们几位兄弟的性命,如今你孤身一个人,正好可以血债血偿。”其余党项武士也都拔出大刀,横着摆开擒拿的阵势。

    来纪云在一旁用力“嗯”了一声,缓缓走过去,说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本姑娘活生生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你们忽略了。”

    那些党项武士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狠狠地说道:“小姑娘,你这是自寻死路。黄泉路上,你们可以做伴了。”说完挥着大刀,朝来纪云奔去。来纪云翻身到台上,拔剑挡住后面几人,与那几人搏斗。

    另外两人来擒乐异扬。乐异扬侧身避过刺来的大刀,用剑柄敲打那人的手腕,那人“哎哟”一声,松开大刀。那人酒醉未醒,此时摇摇欲坠,乐异扬趁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掀到到数米之外的桌上,把一桌酒食顿打得稀烂。

    另外一人又举去大刀向乐异扬的头砍来,乐异扬急忙闪过,刀刃将他身后的桌子砍成两块。乐异扬不待他起身,拔出长剑指着他的额头,那人却身体向前,用头去撞乐异扬的腹部。乐异扬来不及躲避,被他撞翻到桌下。那人见乐异扬倒地,举着刀再次朝他扑了过来。

    来纪云正徒手与几名党项武士打得不可开交,眼看乐异扬有生命危险却又不能分身相救,仓促之间抓起桌上的酒杯扔过去,正好击中那人的头部,

    那几人酒醒了一半,发现眼前这个女子武功不一般,于是猛下杀招。来纪云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过去拉起乐异扬,扶着他向门口走去。那些党项武士却冲到门口,斩断了两人的去路,说道:“想逃走,没门!”来纪云对那些人怒目而视,问道:“你们到底要怎样?”党项武士道:“留下你们的人头,我们要用来拜祭死去的兄弟。”

    来纪云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们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姑娘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千形剑法的厉害。”说完将松开乐异扬,拔出千形剑,飞身刺向那些人。党项武士举刀来斗,却看不清楚来者剑在何处。来纪云忽起忽落,长剑在大刀见来回游动。那些党项武士自觉手腕一阵麻木,不到十余招,众人手中的刀就已经被击落在地。那些人没了武器,只得四处逃窜。

    来纪云正想出口恶气,突然间听见身后的房门被人一脚踢破,转身来看个究竟,只见许多捕快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梅九通。

    原来哪位公子出了别情楼,担心乐异扬抵不过那些党项武士,转身去了开封府衙门,刚好碰到办案归来的梅九通。梅九通与别情楼的老板娘有交情,听那少年说及此事,急忙抽调十余名精壮捕快赶过来。

    梅九通进来之后,看到乐异扬和女扮男装的来纪云,询问道:“乐兄弟,来姑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都没事吧?”乐异扬感到下腹部丹田之处一阵剧痛,咬着牙齿说道:“梅大人,我没事。”梅九通对他点点头,说道:“好的,乐兄弟,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

    来纪云走上去扶住乐异扬,望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心想他其实受伤不轻,只是不愿意让其他人为自己担心。

第二十九章 痴情少女

    梅九通看了屋内的情形,质问那些党项武士道:“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如若有半点隐瞒,不然小心大刑伺候!”那些人指着乐异扬,狡辩道:“大人,我们几位兄弟到别情楼喝花酒,只想一睹翠心姑娘的芳容,哪知这小子过来捣乱。兄弟们一时酒喝多了,就与他起了争执。”说完趁人不注意,偷偷递上两锭银子给梅九通。

    梅九通素来豪爽,视财如土,立刻挥手拒绝。他望着楼中之人,想到:“世人为翠心争风吃醋之事时有发生,屡禁不止,开封府哪能事事都管?”于是朗声说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各自散去吧。”

    党项武士心领神会,过去扶那个被酒杯撞头的同伴,却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梅九通让一名捕快过去查看。那名捕快走过去,蹲下身体,将手放在他的鼻前,然后摸了摸他的颈部,转过身对梅九通摇摇头。梅九通大吃一惊,问道:“死了?”那名捕快道:“刚死不久,身上还有余温。”梅九通兀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那些党项武士见状,抱起那人大声哭道:“兄弟,你刚刚还好好的,没想到竟被酒杯砸破头死了。”又对梅九通说道:“大人,这回你可不得不管啊。”

    乐异扬正想站出来解释,只听梅九通说道:“今日之事身为蹊跷,一时难辨真假。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开封府衙候审。”转身对乐异扬道:“乐兄弟,得罪了,请。”

    那些党项武士不想因为此事暴露身份,搪塞道:“大人,我兄弟如今尸骨未寒,待我们办完他的后事,自会去开封府衙门讨个公道。”梅九通听完,颔首说道:“你们说的言之有理,不过尸体要先送到开封府衙,待仵作验过尸体之后才能领走。”

    那几人诺了一声后,默默地站到一边。

    梅九通对乐异扬道:“别情楼里出了命案,乐兄弟是当事人,还烦你随我去一趟府衙。”

    乐异扬刚走到门口,便觉腹痛较前加剧,手扶着门框慢慢滑到地上。来纪云飞身上前将他扶起。梅九通望见乐异扬气色虚弱,心想如果此时去开封府,可能会耽误他的伤情,于是将别情楼的老板娘叫了下来,吩咐她好生照顾乐异扬。

    别情楼的老板娘,就是之前在门口迎客的那位女子,名叫翟镜月,今年刚满二十一岁。自从三年前从干娘手中接过别情楼,她就小心地经营,这期间多亏有梅九通来捧场,别情楼的生意才稳而不乱。

    翟镜月对梅九通仰慕已久,这时听到梅九通发话,哪敢不尊言而行。何况眼前的这个少年正是因为翠心这件事情才被党项武士所伤,翟镜月心中也有几分感激。何况别情楼出了这桩事情,按照行里的规矩,是需要休整三五天才能重新开门接客。在这段时间里,刚好可以让请郎中为乐异扬疗伤。想到这里,翟镜月说道:“放心吧,梅大人,从今日开始,你的这位乐兄弟就是我的贵客了。”

    梅九通对她微微一笑,露出感激之情。又转身对来纪云说道:“来姑娘,如今乐兄弟有伤在身,只有请你跟梅某走一趟。”来纪云望了乐异扬一眼,爽快的答道:“没问题,我们走吧。”又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你好好休息。记得练习回虚剑法。等我回来,我们再比试一番。”乐异扬想起之前在山林中与她切磋剑法,不舍地点点头。

    来纪云催促梅九通道:“梅大人,快走吧,本姑娘今日有些累了,还想早点休息。”

    梅九通正欲出门,乐异扬朗声说道:“梅大哥,我们绝非有意伤人,此事还望你明察。”梅九通转过身,回应道:“乐兄弟,衙门不会冤枉好人。我相信开封府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离开后,翟镜月让人安排乐异扬到客房里休息,并吩咐由翠心专门负责为他治伤及起居。

    开封府临河一带青楼林立,每天进出之人不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是外地路过京城的商贾名流。不管是那路人,都很少会像这几位党项武士这样粗鲁无礼。翠心在楼递间听得清清楚楚,有一名党项武士死在别情楼里,不知道开封府会怎么处置此案,想到一切皆是因她而起,现在又连累乐异扬,心中不由得感到愧疚,决定从今往后要悉心地照顾这位公子。

    翠心连夜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来为乐异扬治伤。那郎中仔细为他把了脉,又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抚摸了几回,淡淡地说道:“奇怪,这位公子竟无一点受伤的痕迹。”翠心询问道:“难道是内伤?”那郎中摇摇头说道:“翠心姑娘,刚刚听姑娘的描述,那党项人用头撞击公子的小腹,本应该导致腹内脏腑受损。但老夫刚刚反复查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痕迹。”

    那郎中问乐异扬道:“这位公子,你现在好些没有?”乐异扬屏住呼吸,用力鼓起腹部,却无之前那般疼痛,慢慢吐出那口气,回答道:“郎中先生,在下现在并未感觉剧烈的疼痛。”那郎中笑道:“既然公子已无大碍,我就给你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草药,你每天加水一碗煎服后服下便可。”说完将药方写给翠心,叫她按方抓药。

    郎中走后,翠心吩咐堂倌去药方取药,她自己则为乐异扬盖好被子,准备去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乐异扬难为情的说道:“翠心姑娘,麻烦你了。”翠心柔声说道:“乐公子,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照顾你是应该的,”刚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说道:“忘记和你说了,今晚被梅大人带走的那位姑娘,要在开封府住几天。”

    乐异扬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翠心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翠心望着乐异扬着急的样子,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缓缓说道:“乐公子,刚刚梅大人派人过来给翟姐姐传话,说已经验明死者是契丹人,因为事关重大,他们已经请求大理寺协助处理。当日别情楼见证之人,皆要到大理寺问话。”说完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乐异扬满脸惆怅,心想:“开封府的捕快名不虚传,竟然查明了那人的真实身份。”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

    一连几日,乐异扬都在回想楼中发生的情境。党项武士之死完全是一场意外,但要让人信服又很困难。当日楼中之人甚多,想要找出几位出来作证却非易事。乐异扬想起那位挺身而出的少年,却不知道他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乐异扬担心来纪云的安危,数日来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却全是她的身影。这日早上,他终于坐不安宁,开口向翠心打听来纪云的情况。

    翠心见他如此关心来纪云的情况,羡慕地说道:“乐公子,来姑娘如今安然无恙,你尽可以放下心来。”乐异扬说道:“翠心姑娘,云儿是因为救我才误杀那个党项武士,我怎能不管她呢?”

    翠心当然明白来纪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挑破这层关系,只是说道:“来姑娘运气真好,能够得到乐公子的关心。小女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是被干娘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说罢,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乐异扬看她伤心的样子,心中也感到阵阵痛楚,他把怀里的白色手绢递过去,安慰道:“翠心姑娘,你不要难过。”翠心擦干眼中的泪水,含情脉脉地道:“乐公子,你人真好,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可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离开别情楼,离开我的身边。”

    乐异扬不知说什么好,在屋里呆呆地望着翠心。突然间,翠心就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脸红一片,柔声道:“乐公子,我不图你什么,只想一辈子都跟着你。”

    乐异扬被翠心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正想推开她,又怕伤了她的心,说道:“翠心姑娘,你心地这么善良,喜欢你的人可以排到城门边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翠心抬头望着他,柔柔地道:“乐公子,外面的这些人你都见过,他们只是贪慕我的美貌,从来没想过保护我。那日我差点就被那个党项武士玷污,却很少有人像乐公子那样挺身相救。这几日,我们虽然朝夕相处,但你对我却没有有半点非分之想,我愿意把自己的交付给你。”

    乐异扬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翠心,见她这么说,连忙松开手说道:“翠心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

    翠心用纤纤细手捂住他的嘴巴说道:“乐公子,我不敢痴心妄想,我愿意与来姐姐一起陪伴在你的身边。”

    乐异扬见她年龄虽小,却用情颇深。她从小在青楼长大,竟也懂得爱情的可贵。实在难得。乐异扬仔细看着她说道:“翠心姑娘,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翠心笑道:“乐公子,我的事自有解决的办法。还是先把来姐姐从开封府接出来吧。”

    乐异扬点点头,问道:“梅大哥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翠心摇摇头说道:“自从那日见过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乐异扬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希望云儿可以安然无恙。”他想到。

    乐异扬道:“翠心姑娘,我明日去府衙一趟,麻烦你向老板娘说一声。”翠心回答道:“翟姐姐白日里都不在别情楼,我同底下的人说一声,到时陪你一起去。”

    乐异扬正欲开口,翠心又道:“乐公子刚到京城,还不熟悉地形,难道不想找个人带路吗?”乐异扬见她说得有理,也就不好拒绝了。

第三十章 扑朔迷离

    第二天,乐异扬和翠心到了开封府衙。梅九通见到两人前来,吃惊地问道:“乐兄弟,你怎么来了?”乐异扬说明来意,梅九通皱着眉头说道:“此事不太好办,上次和你提及过,大理寺少卿崔名毅亲自调查这个事情。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来姑娘可能凶多吉少。”

    乐异扬听后脸色一变,默不作声。翠心愤愤的道:“难道仗义出手也有错。”

    梅九通无奈地道:“翠心,你在京城多年,想必崔名毅一向秉公无私吧。本朝的律法沿用汉制,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法不容情,如果大晋的律法在开封府都不能得到执行,那天下其他州县还会认同皇上的法令吗?”隔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乐公子,你要明白,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江湖啊。”

    乐异扬不知他是何意,焦急地问道:“梅大哥,可否让我见见云儿?”梅九通转身看了一眼,回过头小声道:“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与你相见后,来姑娘就已经被带往大理寺牢房。听曹大人说此事是皇上已经亲自过问,着崔名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此案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在下也无能为力。”

    翠心看乐异扬眼神有些迷离,担心他伤势复发,于是道:“乐公子,我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看来得另想办法。”

    梅九通点头道:“此事是得从长计议。”

    乐异扬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一路上默默不语。翠心知道他牵挂着来纪云,心中竟然也很平静。

    回到别情楼,大堂里仍然是人声鼎沸。众人见乐异扬带着翠心进了门,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这时,堂倌跑过来对翠心道:“翠心,楼上有一位公子来找你,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翠心看了乐异扬一眼说道:“这不知道是哪家的轻薄公子,又想打歪主意。”乐异扬听见她的话,随口说了句:“既然有客人来了,我就不上去了。”翠心拉着他的手,问道:“乐公子,你不正要上楼歇息吗?”乐异扬见她有意要让旁人见识她和自己亲密的关系,想到以后能够让她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就微笑着点点头,一起上楼去。

    到了房间,刚打开门,就有一人起身迎道:“翠心,在下冒昧打扰,还望恕罪。”翠心仔细一看,这人正是那日在楼下仗义执言的那位公子。这人看见翠心身后还有一人,想到还好刚才没有说出冒昧的话语。等到乐异扬进了屋,两人对视一番,都吃了一惊。

    这人拱手道:“在下杜迟,多谢公子当日出手相救。”乐异扬笑着道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要不是杜公子请来梅大人,当日的场面还不知道如何收拾。”

    杜迟又问道:“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是哪里人?”乐异扬如实答道:“在下太原乐异扬。”

    “这么巧,家父前几天还谈及过太原。”杜迟兴奋地道。

    乐异扬好奇地问道:“杜公子,令尊也是太原人士?”

    杜迟连连摇头,又看了翠心一眼说道:“翠心,你今日可好?”

    翠心转过身不理会她。

    乐异扬见杜迟对翠心有意,于是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们聊。”翠心也想一同出去,却被杜迟拉住。杜迟紧紧握住翠心的手说道:“翠心,你知道吗?这些日没见到你,我一直都睡不着觉。”

    翠心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冷地道:“杜公子请自重。”

    杜迟不依不饶说道:“翠心,这几个月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翠心看着他,缓缓道:“杜公子,我已经心有所属,不能再喜欢其他的人。”

    杜迟疑惑地看着翠心,见她脸色微红,问道:“告诉我,是谁?是刚才那位乐公子吗?”翠心不作答。他又道:“翠心,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翠心见他喋喋不休,打断他的话:“杜公子,你虽然可以呼风唤雨,连京城名捕梅九通都可以随意调遣,但是那日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你却无能为力。”

    杜迟见她戳着自己的短肋,气愤的说道:“翠心,我们走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心喜欢我。”说罢弃门而去。

    翠心见他一副纨绔公子的德行,心中悲伤不已,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乐异扬听见她的房里有动静,连忙冲进去,看她眼中满含泪水,将一块白手绢递了过去,关心地问道:“翠心姑娘,杜公子难为你了吗?”

    翠心接过手绢,将眼眼中的泪水擦干,说道:“没有,他是太尉府的公子,是不会难为我一个青楼女子的。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乐异扬听后不答,想到:“乐异扬啊乐异扬,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会让这么单纯的女子迷恋上自己。”

    翠心离去之后,乐异扬想起与来纪云的约定,于是取出回虚剑谱,在房间里反复练习,日夜不缀。

    又过了几日,梅九通来到别情楼。乐异扬等他走进后院,迎上前去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可好?”梅九通回答:“乐兄弟,来姑娘一切都好,只是不太习惯待在大理寺里。”乐异扬心想:“哪个人在牢房里心情会好呢?”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还不能出来吗?”梅九通神色凝重说道:“乐兄弟,此时一言难尽。”

    梅九通告诉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询问了他的伤情,见他已无大碍,便嘱咐他好好安心在别情楼休息,等到时机成熟再安排他与来纪云相见。乐异扬俯首谢过。

    原来那晚党项武士回到客栈后,正碰见到拓跋济予来到客栈房间里。众人大惊,连忙拜倒行礼。拓跋济予已得知耶律钟盈不日即将觐见晋国皇帝,准备在她入宫之前再次实施刺杀行动。他今晚刚好路过这家客栈,决定进来瞧瞧他白天安插在这里密探。拓跋济予刚走进房间,就见到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

    拓跋济予见其中有蹊跷,问道:“你们今晚这是怎么了?”

    几人将别情楼中的情形故意添枝加叶地说了出来。拓跋济予听到乐异扬无故挑衅,并恶意中伤党项武士的话,顿时大怒,用手排掉桌子一角道:“此人真是大胆,竟敢如此侮辱我的人。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底细。”

    这几人领命,很快就在乐异扬的房间找到了耶律钟盈送给他的那个袋子。拓跋济予打开后,发现全是契丹的钱币说道:“看来他们是耶律钟盈的人,难怪会找你们的麻烦。”

    那几人胆战心惊地问道:“大将军,属下不太明白。”拓跋济予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不好好留在客栈,却到处给我惹祸,几乎打乱我的计划。我昨日得知探子回报,耶律钟盈这两日就要入宫面圣。现在还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与晋国和好,不然,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几位武士急忙下跪道:“我等无能,请大将军责罚!”拓跋济予看到这些人,忍住心中的怒火,安慰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既然他们是耶律钟盈的部下,我们正好可以将此事加在她的头上。”

    那些人战战兢兢地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拓跋济予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递给他们道:“将我的令牌拿到开封府衙去,就说我的人在别情楼被契丹人刺杀了,让他们给我一个答复。”“诺!”那群人说完匆匆下楼去。

    拓跋济予在屋内转了两圈,对手下武士道:“我们走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他来办。”一行人陆续离开客栈。

    开封府衙,梅九通正在大堂询问来纪云,突然见到府尹曹铁实匆忙前来。梅九通问道:“大人,这么晚还没休息?”

    那曹铁实望了一眼来纪云,将梅九通叫道门外道:“九通,这就是你今晚从别情楼带回来的人,怎么是个女娃娃?”梅九通答道:“回大人的话,这位是潞州的来姑娘。”曹铁实听了梅九通的话,心中不解,问道:“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梅九通一五一十地道:“卑职昨日在客栈是认识的,还有一位乐兄弟,本来也应一起带回来,他如今受伤在翠心那养伤。”

    曹铁实这时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递给梅九通:“看来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梅九通接过来,见到上面汉文刻着“党项拓跋济予”六个鎏金大字,问道道:“大人,此令牌从何而来?”曹铁实道:“正是这拓跋济予手下之人送过来的。我已知晓事情的原因后果。如今到有些棘手,所以前来和你商量。”

    梅九通对党项有所了解,见事已至此,小心地道:“大人,党项的夏国公李彝殷已经被皇上封为契丹西南面招讨使,与我们一起防备契丹的南侵。如今在别情楼死的又是党项的武士,为之奈何?”

    曹铁实若有所思的道:“九通,现在我们正在与契丹对峙,如果再因此事而得罪拓跋济予,就会让党项人觉得寒心。如果他们与契丹串通起来,我晋国江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梅九通听完此话,担心曹铁实惧怕因拓跋济予而草草结案,连忙道:“衙门断案靠的是证据,如果真是党项武士有错在先,我们也不能一味姑息,冤枉好人。卑职觉得今晚之事还有待查明。望大人明鉴。”

    曹铁实并不是庸官,见今晚之事关系重大,已经超出开封府职权范围,于是道:“九通,别情楼命案既然牵扯到党项人,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决定将此事上报朝廷,让大理寺协助处理。”

    梅九通也觉得只有这样做才合适,曹铁实又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将那位来姑娘留在府衙,随时等候问话。”曹铁实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离开大堂,赶回府上准备明日早朝上奏的奏折。

第三十一章 大晋宫廷

    第二天,曹铁实果然在崇元殿上向皇上禀报了此事。一时在殿中坐着的各位大臣议论纷纷。晋国皇帝石重贵是晋高祖石敬瑭的侄子,今年刚满三十三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过由于最近操心契丹南侵的事情,在早朝上略显精力憔悴。如今听完曹铁实的陈述,见又多出这一桩事,于是对殿下诸人道:“曹卿刚才之言,众位爱卿都听见了吧?”

    群臣听皇上发话,都安静下来,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过了一会,有一位大臣站起来道:“回禀皇上,党项与我国情同手足,如今党项拓跋济予的武士在开封府遇袭身亡。老臣以为,应该将刺客果断正法,以告慰逝者在天之灵。这样也可安抚拓跋济予,杜绝祸乱于万一。”

    石重贵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太师、举贤殿大学士汲匀渊。汲匀渊此时已经年过六旬,他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在后唐的时候就已经官居尚书右仆射。石重贵敬佩他的学问,对他的话一向从谏如流。为了培养太子成为一代明君,石重贵在众多翰林学士中特意挑选他作为太子之金的老师。

    石重贵正有此意,牺牲一人,换取天下太平,也是值得的。此时,寂静的朝堂里面突然传出一人的声音:“皇上万万不可。”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快步站了出来。大家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慕容彦超。此人刚四十岁出头,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异母弟,当年石敬瑭太原起兵,慕容彦超就跟随刘知远阻击大唐军队,其人对大晋的建立功不可没。

    石重贵见他有不同的意见,忙问其详。慕容彦超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皇上,汲太师所言,臣不敢苟同。此案尚未调查,骤然定人之罪,未免有失公允。诚然,党项是和我们结盟,但数年来,他们向我朝索要的白银、布匹、粮食无数,是诚豺狼之国,贪得无厌。臣前几日得到边境密报,党项前几月竟然意欲挟持北平王刘知远,幸亏被太原侠士及时制止,刘知远才能化险为夷。他们挟持刘知远的目的是什么,想必在座诸位有所共知。”

    崇元殿的这般大臣听完慕容彦超的话,都被震惊了。

    刘知远是大晋的肱骨之臣,石重贵对他一向敬重有加。石重贵见大家不吭声说道:“慕容卿家说的那份密报,朕也已经看过。光凭奏折上的文字,也不能说明夏国公李彝殷存有二心。不过,既然出了此事,还是要严加提防党项。传旨,令将军郭威加强城中的防务,务必保障北平王的人身安全。”

    安排好之后,石重贵望着崇元殿上的大臣问道:“党项武士命案,众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这时,一直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君臣议论的杜重威站了起来:“皇上,臣有话要说。”石重贵见杜重威终于开口了,笑着道:“太尉但说无妨。”杜重威不慌不忙地道:“皇上,臣以为,汲太师与慕容尚书之言都有道理。党项武士遇袭事件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臣建议大理寺派人彻查此事。”

    石重贵点点头:“太尉言之有理,大理寺少卿可在?”崔名毅起身应道:“臣在。”石重贵叮嘱道:“崔卿,有你督办此事,朕相信可以还世人一个公道。”崔名毅乃清河崔氏后裔,人如其名,在朝中颇有名气,又刚正不阿,配得上大理寺少卿的称号。

    大臣们见有大理寺调查此案,也都无话可说。

    石重贵见此事已经安排妥当,早朝时间接近尾声,最近国事繁多,又问道:“众位爱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礼部刺史陈如僧起身答道:“启禀皇上,臣有二事相奏。其一,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前锋部队已经到达定州。其二,契丹的耶律钟盈公主殿下昨日抵达京城,臣已经着人安排在万国馆下榻。”

    石重贵听完陈如僧的话,心中忧喜参半,激动地道:“陈卿,目前局势如此波澜,耶律公主这时到来,如果两国能重修于好,那真是天赐良机。可宣她明日早朝觐见。”

    殿下的一干大臣随都不愿意打仗,见皇上有意谈和,下朝后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退朝之后,石重贵起身准备回问政殿批改奏疏,随身的大太监王见昔问道:“皇上,今天政事结束后,准备到那个宫中休息?”

    石重贵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皇后近日可好?”王见昔回答道:“回皇上,皇后旧疾犯了,太子每日都到得意宫请安伺候。”石重贵听完舒了一口气:“太子长大了,知道照顾他的母亲。传朕旨意,命太医无论想尽何种办法,一定要治好皇后的病。”

    王见昔仍在侯旨,于是问道:“老奴遵旨。那皇上的意思是?”石重贵答道:“朕想去暖芳殿一趟。”王见昔心中怔了一下,那暖芳殿本是高祖石敬瑭宠妃陆司怡的寝殿,自高祖驾崩之后,陆司怡就不轻易见人,只留了一个宫女陪她。皇上即位之后,屡次前往暖芳殿,这自然与伦理不符,朝中大臣对此颇多微词。现在皇上又欲临幸暖芳殿,王见昔不敢阻拦,只得默默退下。

    石重贵心中想着契丹南侵的事情,心中烦恼万分。石重贵不想像他叔父那样对契丹人卑躬屈膝,对待契丹使者态度强硬,因此自石重贵登基以来,不到四年时间,契丹已经三次出兵中原。石重贵亲自出征,晋军士气大振,契丹军队望风而逃。这次契丹倾国南下,石重贵心中甚是压抑,仓促之间还未决定是否再次御驾亲征。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暖芳殿门外。暖芳殿是石敬瑭为丽妃陆司怡修建的宫殿。那年与石敬瑭在潞州相逢,陆司怡就跟着回到开封。等到石敬瑭做了皇帝,他就封陆司怡为太妃,其他妃嫔总计约一十八人。在众多妃嫔中,石敬瑭最喜欢这个丽妃,她不但年轻貌美,而且才智绝伦。可惜石敬瑭福分太浅,只做了七年皇帝就死了,那年,陆司怡才三十一岁。如今石重贵遇到这么多的事情,突然之间想到去找他的这位叔母妃为她排忧解难。

    暖芳殿大门紧闭。石重贵轻轻敲了门,宫女开门见是皇上驾到,立刻下跪行礼。石重贵示意她平身,问道:“太妃何在?”那宫女答道:“回禀皇上,太妃娘娘正在院中练剑,她嘱咐奴婢,说……”

    石重贵见她欲言又止,一边进门,一边问道:“她说什么?”那位宫女跟在他的后面,小声道:“太妃娘娘吩咐了,她舞剑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石重贵心想:“难道朕也不行?”,笑着道:“你放心,朕等会只在阁楼上看她练剑。”那位宫女诺了一声,从一旁的走廊退了下去。

    石重贵进入庭院,悄悄上了阁楼,站在栏杆旁欣赏陆司怡优美的剑舞。

    陆司怡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平时勤练燕云剑法,身材婀娜婉转,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四五岁。陆司怡运剑如飞,过了一会,惠风吹落数枚花瓣,她看见这些花瓣,又跃身而起,只见剑影迷离,花瓣轻轻飘到地上。陆司怡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收起剑站在庭院中间。那个宫女跑进院子,捡起地上的花瓣,却发现那些花瓣虽然被剑削为几层,但看起来仍然完好无损。

    那宫女正惊叹太妃娘娘的剑艺,突然从阁楼传来鼓掌的声音。陆司怡抬头一看,发现石重贵站在上面,立刻下蹲行礼。石重贵快步下楼,夸道:“叔母妃,你的武艺较前又有进步了,可喜可喜!”石重贵称她为叔母妃,是因为他是叔父石敬瑭的妃子,其实他比陆司怡只小两岁。不过石重贵可要比他那个叔父好得多。耶律德光比石敬瑭小十一岁,石敬瑭还称他为“父皇帝”,看来这沙陀石氏家族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陆司怡看了那个宫女一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等到宫女都走了,她才柔声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石重贵道:“叔母妃,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重贵。”

    陆司怡故意脸色一沉,调侃地道:“那是高祖在的时候对你的称呼,现在你做了皇帝,我不能在僭越了。”石重贵却道:“做不做皇帝有什么关系,只要以后能够天天见到叔母妃,我就满足了。”

    陆司怡听罢,看他神色凝重,关心地道:“皇上,你也要注意身体,多加休息。”石重贵叹了一口气,半响不语。陆司怡见他心事重重,心想:“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她平时并无过问政事的习惯,今日却主动问起。石重贵坐在椅子上,望着陆司怡说道:“叔母妃,朕最近确有两件烦心事。首先是契丹大军进攻中原,其次是党项武士在京城遇刺身亡。”

    陆司怡心想果然不错,这石重贵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道:“皇上,契丹之事是高祖皇帝遗留下来的问题,如果“燕云十六州”在大晋手里,契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南侵,就让太尉杜重威、北平王刘知远、兵部尚书慕容彦超等人去处理。党项武士的事情,可着大理寺调查,相信他们可以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石重贵见她分析的有道理,心中甚是欣慰,终于放下沉重的心思,笑着道:“叔母妃,言之有理。朝中的事,就等来日再与他们商议。”陆司怡微笑着道:“皇上还是多在朝政上用点心。”

    石重贵连连应诺。

第三十二章 江山美人

    陆司怡见他还不离去,于是问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还是请回吧。”石重贵这时却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问道:“叔母妃,你的剑法如此精妙,真让人大开眼界。朕有个问题一直埋在心头,藏了几年了,不知今日当讲不当讲?”陆司怡听后一惊,心想:“难道石敬瑭的事他知道了?”原来,自从得知哥哥陆官琰被杀,陆司怡便一心为了报仇,结果刚好在太原碰到了石敬瑭。陆司怡假意跟着石敬瑭回了府中,没想到石敬瑭就是河东节度使,身边有很多高手保护。为替哥哥报仇,陆司怡不惜认贼作夫,藏在太原潜心修炼剑法,后来又随石敬瑭来到开封。终于在四年前杀掉石敬瑭为陆官琰报了仇。报仇之后,陆司怡本想自刎,但想到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于是又放下轻生的念头,继续留在宫中。

    石重贵见陆司怡坐着发呆,念了句“叔母妃?”陆司怡回过神,看着石重贵,坦然地说道:“皇上有什么话就说罢,我用心地听着。”石重贵脸上露出微笑,小声地说道:“叔母妃,朕有件事想不明白,你当年为何肯随叔父回开封府?”陆司怡见他话中有话,冷冷地回应道:“皇上,你别绕弯子,知道些什么就直说吧?”石重贵见陆司怡脸色微沉,忙赔笑道:“叔母妃别生气,我今日听到一些传言,说……说叔父的死,好……好像与您有关。”

    陆司怡早料到此时,淡淡地说道:“朝中诋毁我的人从来就不少。如果我没猜错,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石重贵笑道:“叔母妃果然聪明绝顶,正是太尉杜重威所言。不过叔母妃不必惊慌。就算真是叔母妃所为,朕也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说完紧紧握住陆司怡的手。陆司怡此时心绪万千,不知如何作答,只听石重贵说道:“叔父当年不听刘知远和胥元非的劝告,执意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导致契丹国力大增,如今大晋已经不是契丹的对手。几月前契丹使者还未到开封,就在晋国被人刺杀。耶律德光已经御驾亲征。如果这是大晋的末运,我愿意与你一起归隐山林。”

    陆司怡听后大惊。石敬瑭在世的时候,从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石敬瑭一直讨好这个妃子,但直到去世,也没能与陆司怡有一丝肌肤之亲,她至今还是处女之身。石重贵一直存在一个念想,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如今大敌当前,陆司怡没想到石重贵竟将儿女私情放在国家大事之上,于是嗔怒道:“皇上岂可如此儿戏,皇上不在乎这个皇位,好多人到在乎的很。”石重贵被她这一训斥,连忙说道:“叔母妃,我说的是真心话。”陆司怡说道:“我大晋能征善战的将军不计其数,北平王已经在河东,慕容彦超和杜重威也随时可以领命出征。皇上何必气馁。”石重贵听后大声叹了一声。陆司怡言之确实有理,但乱世之君多被手握重兵的武将所欺。自唐安史之乱以来,藩镇割据愈演愈烈,中央政府往往力不从心。到了本朝,镇守各州的除了刘知远、李守贞等少数几人武将,其他人都不听朝廷调遣,导致与契丹的作战中败多胜少。

    正当石重贵与陆司怡在暖春殿交谈的时候,大太监王见昔慌忙跑来。石重贵问道:“这么着急来找我,所为何事?”王见昔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份奏折递给他,说道:“这是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石重贵打开看后大惊,说道:“耶律德光亡我大晋之心不死,竟然在定州和代州屯兵十余万,企图从西面和北面包围我大晋。”

    王见昔急忙说道:“皇上,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石重贵不语。陆司怡见事情危急,连忙劝道:“皇上当以军国大事为重。”

    石重贵这才离开暖芳殿,回到崇元殿,杜重威、崔名毅、慕容彦超等人早已经在殿中等待。石重贵与诸人商议了一晚,决定让太尉杜重威领亲自去前线,与兵马都监李守贞一道在恒州沿河防御契丹。

    慕容彦超对杜重威当年勾结契丹的行为大为不满,担心这次又故伎重演,坚决反对让杜重威为晋军主帅。石重贵犹豫不决,想到杜重威是自己的姑父,不至于回背叛大晋,仍然下旨封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部招讨使,领兵十万,半月之后离京。又下旨让北平王刘知远严加防范契丹攻打晋国西北边境。同时安排慕容彦超负责前线军粮辎重的调度,任命崔名毅临时兼京城御林军总管。石重贵想到契丹以区区数十万之众,四十年来屡次南侵骚扰中原,这次务必将契丹大军各各歼灭,“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

    做好安排之后,杜重威、崔名毅、慕容彦超等人接旨谢恩后陆续退下,石重贵正想回寝殿休息,想起今日还要召见耶律钟盈,于是转过头向身后的王见昔问道:“陈如僧来了吗?”王见昔答道:“陈大人领了耶律公主殿下等人,已经在大殿之外恭候多时了。”

    石重贵让王见昔宣他们进来。陈如僧走在最前面,耶律钟盈缓缓走进大殿,身后跟着鹿万理与鹤连天。石重贵见来人是十五六岁的女子,身材婀娜,容貌俊俏,突然想起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这几句用来形容耶律钟盈再好不过了。石重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还要我的那些嫔妃没有见到她,不然个个都得自惭形秽。”石重贵一直认为叔母妃陆司怡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后悔当年没赶在叔父之前遇见她,所以才有了昨日宁可不做皇帝,也想与她一起朝夕相处的想法。今日见了耶律钟盈,他才发现原来还有比陆司怡更美丽的女子。

    耶律钟盈走到大殿中央,略微弯下腰,低着头抚声说道:“契丹国耶律钟盈见过大晋皇帝。”按照大晋与契丹之前的协定,石敬瑭称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大晋国君见到契丹使者需要行礼,反过来契丹使者无需向大晋皇帝行礼。但由于石重贵略有骨气,不肯再向契丹称臣,因此之前的协定在大晋宫中自然无效了。耶律钟盈一行人心知肚明,不想一来到宫中就跟大晋皇帝闹翻。

    石重贵睁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耶律钟盈,不知说些什么。只听身后王见昔小声提醒道:“皇上,耶律公主殿下行过礼了。”石重贵这才回过神,答道:“耶……耶律公主殿下免礼。”

    耶律钟盈让鹿万理递上耶律德光亲笔写的书信,王见昔上前接过信,转身递予坐在龙椅上的石重贵。石重贵读完信,脸气的发紫。鹿万理与鹤连天都站在公主殿下身后偷偷发笑。耶律钟盈朗声说道:“父皇的意思,皇上以为怎样?”石重贵举起手中的信,怒道:“你们契丹欺压我大晋十余年,如今还想让我等俯首称臣,真是痴心妄想!”

    站在石重贵身后的王见昔却忧心忡忡,他二十年前就入宫了,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触怒天颜,因此在后唐、大晋两朝宫中都过得如鱼得水。王见昔见耶律钟盈脸色忽变,她身后两人又杀气腾腾,不由得在心中为皇上捏了一把汗。他刚想提醒皇上不要动怒,只听石重贵又大声说道:“契丹的大军尚未攻到开封,你们倒先在开封府肆意杀戮了。”

    耶律钟盈满脸疑惑,说道:“皇上,你这话怎讲?我封父皇旨意出使大晋,沿途严格约束手下兵士。自从进了开封府,我们就一直住在万国馆,从没离开过半步。”

    站在一旁的陈如僧忙上前说道:“皇上,耶律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下官可以担保……”未等陈如僧说完,石重贵就打断他的话:“陈卿,契丹人你也信得过?你忘了当年他们是怎样将燕云十六州骗到手的?再说,你能保证他们夜间不会翻墙而出?”

    陈如僧听见皇上这么一说,想起党项武士遇袭的时候正是在夜间,不由双脚发软,吓得额头汗珠一颗一颗冒了出来。语不择言的道:“这……这……”这时,王见昔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缓缓退到大殿旁边,默色不语。

    耶律钟盈三人听见大晋君臣的对话,心中觉得石重贵真得很好笑,如此智商居然能够安稳地坐在皇帝宝座上,也苦了这崇元殿的一般文臣武将。鹤连天耐不住寂寞,大声说道:“晋国皇帝,你把话讲清楚,我们到底杀了谁啦?”

    石重贵正襟危坐,怒视鹤连天,说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那好,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那夜,别情楼里的党项武士是不是你们杀的?”

    “党项武士?”耶律钟盈心中一怔,又想起前几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情,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鹤连天突然说道:“我记起来了。好啊,原来是这样的。”耶律钟盈和鹿万理都转过身,殿中的大晋君臣也都望着他。只听鹤连天继续说道:“我等一到卫州,便被人追杀,想那日山林中的人便是那些党项武士了。”

    石重贵不知那日发生什么,只当鹤连天在狡辩,于是说道:“所以在开封府遇到他们,就大开杀戒了,是这样的吧?”

    耶律钟盈被这个大晋皇帝搞得哭笑不得,站出来柔声说道:“皇上,契丹跟党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怎会在大晋都城里随意杀害他们。此事甚是蹊跷,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我契丹一个清白。”

    鹿万理也站出来说道:“契丹使者在晋国无故失踪,至今尸骨无存。此事尚未完结,皇上又拿出契丹侍卫遇刺的事情,岂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这不过是皇上的掩耳盗铃之计罢了。”石重贵无言以对,招手让陈如僧、耶律钟盈等人退下。耶律钟盈再次行礼,然后缓缓退出。

第三十三章 拜谒太尉

    三人离开皇宫回到万国馆,耶律钟盈问起石重贵提到的开封命案。陈如僧将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又说道:“衙门的人在那人的房间发现了契丹的货币,所以怀疑是你们所为。皇上如今已经责令大理寺调查此事,到时定可以还公主殿下一个清白。”耶律钟盈笑道:“谢谢陈大人的信任,不过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契丹,可能等不到这个结果了。”

    陈如僧想起两国已经开战,契丹的公主殿下留在晋国,时间一长,难免有所闪失,辞别的时候又说道:“还希望公主殿下回去后能够为我大晋说几句话。”耶律钟盈见他谦恭有礼,想到父皇这次是第三次亲征,一定不会轻易收兵,于是说道:“陈大人,我只负责传话,军国大事还是要父皇决定。”陈如僧听完他的话,面如灰色,叹息了一声,就一声不吭的里去了。

    鹤连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等陈如僧走远,他大声叫嚷道:“石重贵这厮太得意忘形,如果不是我们皇上当年助他叔父一臂之力,现在哪能轮到他坐在崇元殿的龙椅上。今日我是看在公主殿下在场,不然我早就上去去了他的狗命。”鹿万理哈哈大笑,说道:“鹤贤弟还是老脾气啊,这里是开封,不是在上京。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耶律钟盈心想:“还是陆叔父说得对,父皇让我们过来探探石重贵的口风,然他仍然恣意妄为,看来两国大战是不能避免了。”

    鹤连天不服气,说道:“管它是开封还是闭封,过一阵还不都是我们契丹的,公主殿下,你说对不对。”耶律钟盈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说道:“石重贵轻重不分,陈如僧忠心耿耿,中原之人果真良莠不齐。”鹿万理轻声说道:“如果兵临城下,陈如僧还能这样,洒家就佩服他了。”耶律钟盈和鹿万理对他说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

    崇元殿里,石重贵还坐在龙椅上,想到刚才对耶律钟盈一行人说的话视乎有点过了。王见昔见他所有所失,问道:“皇上,今日之事,如果传到契丹皇帝耳中,不知道后果怎样。”石重贵看着他,路出惊慌的表情。王见昔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于是说道:“皇上,如今我们与契丹闹翻,耶律德光已经率兵南侵,如果不能安抚党项人,夏国公李彝殷这个契丹西南面招讨使可能也不会听我们指挥了。到时党项、契丹几面攻击我大晋,则离国家灭亡不远了。”

    石重贵问道:“依你之言,应该怎么做才好?”王见昔在自己脖子上左右划了一下,说道:“皇上,如今契丹大军已经逼进定州,老奴还是同意汲匀渊汲大人的看法,尽快处决那个刺客。”

    石重贵摇摇手,无奈地说道:“就依你二人之言了。”于是传旨招崔名毅即刻进宫。

    崔名毅还未来得及彻底查清此案,就得到了石重贵的旨意。崔名毅本来还想请宽限几天,石重贵决意要杀来纪云安抚党项人心。崔名毅离开皇宫后,就到了开封府衙,见到曹铁实和梅九通,他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了,要求他们三日后处决人犯。

    梅九通见事情紧急,当晚就去了别情楼。乐异扬听后,在屋内来回走过不停。梅九通说道:“乐兄弟,你先坐下来,我们从长计议。”乐异扬问道:“梅大哥,云儿如今有难,我每日在房中都如坐针毡。难道你们官府都是这样办案的吗?”梅九通被他这一问,不知从何作答,只是轻轻地说道:“乐兄弟,这件事牵涉到党项和契丹,皇上已经下旨,个中缘由,总之是一言难尽啊。”

    乐异扬用手拍着桌子,朗声说道:“云儿是因我才入狱,无论怎样,我都要救云儿出来。”梅九通说道:“如果有在下能够帮得上忙的,乐兄弟尽管吩咐。”乐异扬见他也是性情中人,起身谢道:“梅大哥,多谢你前来告诉我云儿的情况。现在我的伤势已经痊愈,麻烦你转告大理寺,就说乐某做事乐某当,云儿是无罪的。”

    梅九通听罢,忙劝道:“乐兄弟,此事仍需三思啊。来姑娘已经被收入大狱,如果你再自投罗网,恐怕也难逃一劫。”

    乐异扬坚持要去大理寺。梅九通见他对来纪云情深意重,不由得感叹道:“好吧,我们两人相遇也是缘分,我愿意帮你一个忙,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乐异扬心想:“难道事情还有转机?”于是问道:“愿闻其详。”梅九通看周围无人,靠到他的耳边说道:“乐兄弟,我听曹大人说,皇上之所以对此事如此追究,乃是因为你们杀了党项拓跋济予的属下。如今大晋与党项联合对付契丹。如果不处斩来姑娘,皇上担心党项会阵前反悔,到时就难办了。”梅九通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乐异扬问道:“梅大哥的意思?”梅九通接着说道:“当今皇上毫无主见,大事都是朝中大臣所决定。皇上最倚重的几个大臣中,太尉杜重威威望最高。如果他肯帮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乐异扬想道:“杜迟就是太尉的公子,正好可以请他帮忙说几句话。”起身谢道:“多谢梅大哥指点。”梅九通笑着说道:“指点谈不上,但愿乐兄弟可以马到成功。”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翠心刚好在门边,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等梅九通离开后,翠心推门进去,对乐异扬说道:“乐公子,杜太尉为人素来冷漠无情,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帮。”乐异扬心中七下八上,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翠心噘着嘴说道:“来姐姐太有福气了。对了,乐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太尉大人?”

    乐异扬猜到她想一同前去,说道:“翠心,我和太尉大人有一面之缘,我现在就单独去拜访他。”翠心听后,又说道:“早点回来,晚上我为你做点心吃。”乐异扬“嗯”了一声,拿起长剑,起身下楼,来到大街上。

    太尉府在皇宫西面十里处,乐异扬沿路一直问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太尉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乐异扬走过去离即被拦了下来。乐异扬说道:“在下乐异扬,奉定南大将军拓跋济予的命令,前来拜访杜太尉。”

    那些人看他的装束,将信将疑,派了一个士兵进府内报信。不一会,那人出来,说道:“太尉大人今晚有重要客人相见,一律不见其他人。你还是请回吧。”乐异扬心中觉得奇怪,自己已经申称是拓跋济予的手下,按理不至于吃这个闭门羹。于是潜在太尉府附近,密切观察府内外的情景。过了两个时辰,太尉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听见那些人说道:“太尉留步,我等着就返回军中复命。”

    乐异扬见那些人既不是党项人,也不是契丹人,心中好奇,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那些人骑着马,很快就离开了。乐异扬见他群人即将走远,顺手偷了系在太尉府外的马,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出了城。

    那些人离开城,朝北行了一百二十里,到了一处灌木丛,那些人停了下来。只听一人说道:“兄弟们,今天是赶不回恒州了。我们现在在这里休息,大家轮流起来守夜,不得有半点疏忽。”众人都“诺”道。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说道:“如果将军这次能够说服太尉大人,我等就立下奇功一件啦。”另一个警惕地说道:“轻一点,要是让其他人听到,我们就小命不保了。”说完,那些人回头走了几步,确定没人才舒了一口气。那些人白天晚上一路奔波,倒地就睡了,只留下一人负责警戒。

    乐异扬正藏在离他们五丈远的草丛里,见这群人朝草丛走来,右手中急忙握紧腰间的剑柄。等到那些人停步,他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乐异扬正在考虑是返回城中还是留下来继续打探情况,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引起马匹大声尖叫。那群人立刻醒了,见事情不对,每个人都拿起大刀四处搜寻。乐异扬不知道那黑影是谁,又见这些士兵朝自己走来。乐异扬的回虚剑法只练成两三成,不过对付这几人应该绰绰有余,到时那黑影人来去极快,想必武功定在他之上,不由得担心腹背受敌。

    那些人逐渐走近,乐异扬跃身而起,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那些人看见他,说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乐异扬笑道:“各位军爷,在下从太尉府就与大家一路同行,现在才出来和大家打招呼,得罪之处,还望军爷们见谅。”那些人后退了一步,朝树丛周围望去,担心树丛里有伏兵。其中一人说道:“你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到底想怎样?”乐异扬举起剑,朗声说道:“太尉大人不放心,特叫在下送各位军爷一程。”

    那些人听罢,面如死灰。他们哪里只道被乐异扬骗了,只道杜太尉平素为人颇显阴险,李将军这次让他们过来送密信,没想到这次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相继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杜重威,竟然糊弄我们李将军?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返回恒州,将军自有另外的法子。”乐异扬用剑拍拍左手,坐在地上道:“契丹大军已经压境,你们不在边境抗敌,跑回开封府做什么?”那些人不作答,纷纷举起大刀,准备拼死与他搏斗一番。乐异扬想起那个黑影,尚不知道是否和他们是一路人,他已经隐约感觉杜重威和李守贞密谋造反,撒手说道:“你们走吧。我想睡一会,睡醒之后不想在看到你们。”说完就倒在地上。

第三十四章 黑衣女子

    那些人本来不想横生枝节,听见乐异扬的话,立刻上马逃走了。乐异扬见他们走远,起身准备回城,突然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乐异扬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朝自己袭来,乐异扬闪过一边,将长剑拔出来。黑影人的剑已经逼近胸口,乐异扬举刀挡住,却被从剑传来的内力打得连退三步。乐异扬见这人来势汹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又挥剑而来,乐异扬使出回虚剑法中的“沉鱼落雁”一招,翻身避过剑刃,直接用剑尖去刺那人手腕。那人右手一沉,转身躲过,一剑刺向乐异扬颈部。乐异扬连忙低头,一个健步超前跨出五尺,那人一击落空,跃上前来抓住乐异扬的左手,左手朝他胸膛打去。乐异扬猛吸一口气,身体向那人手掌扑去,乐异扬感觉胸口微麻,那人却缩手回去,“啊”了一声,松开了握住乐援的那只手。

    乐异扬听见叫声,才发现那人是个女子,蒙着一块黑布。等到惊魂甫定,方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那黑衣女子说道:“太尉府的人都该杀!”乐异扬听她恶狠狠的口气,猜到她年龄不大,说道:“你小小年纪,又和太尉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倘若你遇见太尉府的三岁小孩子,你也要杀他吗?”

    那黑衣女子笑道:“杀了便又怎样?我技不如人,今日只能和你打个平手,等我师父来了,一定把你打个落花流水。”乐异扬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笑道:“哈哈,哪个师父能教出这样的徒儿?”

    黑衣女子大怒,扬剑准备再打一番。乐异扬连忙说道:“姑娘息怒,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在下乐异扬,是太原人士,这个月才到京城来,跟杜太尉没有半点关系。”黑衣女子将信将疑。乐异扬又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真是太尉府里的人,那些人又岂会不知?”又问道:“姑娘是谁,来自哪里?”

    黑衣女子用手取下面纱,露出俊俏的面容,眉头正中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乐异扬暗暗吃惊,想到这么美的女子脾气却很大,实在有点可惜了。那黑衣女子不过十五岁,姓丰名若香,是檀州雾灵山人士。乐异扬想到:“檀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现在已经属于契丹。它呢么跑到晋国来了。”只听丰若香说道:“这次契丹大军南下,我也跟了过来,顺便来开封看望我的师父。”

    乐异扬看他小小年纪,说话如此老练,难道是跟契丹人相处久了的缘故。听说她来找师父,便问道:“这么巧,你师父也在开封府。我现在就回城,你和我一起回去?”说完牵马过来,说道:“丰姑娘,你骑马,我走路,这样行吧?”

    丰若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才不骑你的马。”乐异扬笑道:“这也不是我的马,我从太尉府偷的。”丰若香听罢,拔剑向马儿的头砍去,乐异扬急忙用剑柄挡住,问道:“丰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儿又没惹你。”丰若香道:“谁叫它是太尉府的马。”

    乐异扬觉得她的言语匪夷所思,既然她听不得“太尉府”三个字,他也闭口不提了。两人一路牵着马前后走着,走了十里路,丰若香慢慢落后了。乐异扬翻身上马,伸手去牵她,说道:“丰姑娘,上马吧,如果步行,到明天下午都进不了开封城。”

    丰若香不理他,自己从后面跃身跳上马背。乐异扬挥动马鞭,马儿飞快地跑起来。丰若香猝不及防,身子朝后倾斜,她下意识用手抱住乐异扬的腰部,念了句:“你真坏!”乐异扬不理她,想着回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一个劲地催促着马儿前行。

    回到城中,天色微亮。

    丰若香已经趴在乐异扬肩膀上睡着了。乐异扬感到“肩井穴”微麻,朗声说道:“丰姑娘,该起床了?”丰若香猛地抬起头,睡眼蒙松地问道:“乐……乐公子,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乐异扬答道:“已经在京城了,不知你师父在哪里,我送你过去。”丰若香“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师父那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乐异扬赶了一夜的路,已经哈欠连天,于是说道:“那好,我送你到他家门口就回去睡大觉。”丰若香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乐公子了,我师父就住在大晋皇宫暖芳殿。”

    乐异扬听后心中一怔,问道:“你师父是大内高手?”丰若香又格格地笑了两声,说道:“我师父是大晋皇帝石敬瑭的妃子。不过论武功,大内高手恐怕也打不过她。”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到石敬瑭已经去世多年,想必这个小丫头对大晋的情况了解不多,说道:“你说的是高祖皇帝吧,他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他的侄儿石重贵当皇上。你师父应该也当太妃了。”丰若香“哦”了一声,不再出声。

    两人来到皇宫,丰若香拿出一块玉佩,交到御林军侍卫手中,说道:“请将玉佩交到暖芳殿丽妃手中。”那个护卫看了玉佩一眼,客气地对她说道:“你们二位找丽太妃?好的,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诉她。”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人出来,笑着说道:“太妃娘娘懿旨,宣你们二人觐见。”乐异扬本来想等丰若香进去后就走,这时听见御林军侍卫的话,不情愿地跟着丰若香进去了。

    大晋皇宫位于开封府中央,占地数十余里。乐异扬走进后看见宫殿辉煌灿烂,殿宇旁磅礴华丽,园林此起彼伏,假山层峦叠嶂,道路千折百回。乐异扬想道,这里比陆之诚的悠云山庄大了好十几倍,梁、唐、晋三朝皇宫都在这里,不愧是虎踞龙盘之地。

    丰若香也是第一次来,脸上流露出惊叹的神色,对乐异扬说道:“晋国皇宫真大,比契丹皇帝的帐篷威武多了。”乐异扬见她好像没见过世面,心中想到:“这个丫头嘴皮这么锋利,要好好逗她一下。”说道:“你去过上京,这么肯定?”丰若香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之前住在檀州山上,我娘一直不准我下山,我这次是趁她不注意,才偷偷溜出来的。哪里去过什么上京下京。”

    乐异扬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丰若香又说道:“我猜你肯定不信,不信就算了,我懒得理会你。”乐异扬笑道:“丰姑娘,你生气啦?你既然没去过上京,就不要骗我说见过契丹皇帝的帐篷了。”丰若香见她果然不信,脸气得通红,举起小拳头,乐异扬以为她要出手,急忙闪到一边,却听她铮铮地说道:“胆小鬼,我丰若香的话重来不掺半句假。半月前我路过定州契丹军营,刚好肚子饿了,就去营中找吃的。看到你们晋国的几个士兵走进一个大帐篷里,口中念着皇上圣安。”

    乐异扬想道这丫头武功这么好,在军营来来去去,那些契丹士兵未必可以发现她。况且习武之人听力本来就敏捷,可以随时听到身后刀剑或者是暗器的声音,帐篷里的人说什么话她自然也能知晓。乐异扬若有所悟,说道:“丰姑娘,我相信你了。你听见他们后面说什么了吗?”丰若香摇摇头,说道:“当时我肚子饿得慌,赶着去找吃的,哪管他们说什么呢。”乐异扬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暗暗念了句“不好”。

    进宫行了三里路,御林军侍卫将二人领到一座大殿子门口,说道:“这位姑娘,这就是暖芳殿了。”丰若香谢过这人,和乐异扬进了殿子。

    殿中花草树木繁盛,楼阁错落有致,只见一名身穿紫色衣袍的宫女正在清扫庭院里的落叶。见二人进来,那宫女上前阻拦,正声说道:“太妃娘娘有令,清晨不许任何人打扰!”丰若香见她瘦弱娇小,说话的声音到气势恢宏,想必也是习武之人,不敢与她硬碰硬,于是脆声说道:“这位姊姊,我叫丰若香,从檀州来,是太妃娘娘的徒弟。今日到开封,特意来拜访师父,希望能够帮忙通融。”

    乐异扬见丰若香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知她想捣什么鬼,只是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那宫女仔细打量来人,有看了乐异扬一眼,狐疑地说道:“丰姑娘,看你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太妃入宫已经十一年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徒弟。”丰若香嘴唇一抿,说道:“这是我和师父之间的事,我不想告诉外人。”

    那宫女看她含糊其辞,不再理她,只是顾着扫地。她约扫越近,见丰若香站着不走,突然扬起扫帚,横空朝她挥过来。乐异扬站在丰若香身后,只觉一阵劲风朝二人涌来,不由得替她担心。

第三十五章 师徒重逢

    丰若香见扫帚离眉梢不到三寸,举起右手一把抓住扫帚,左手握拳向那宫女胁下击去。那人见丰若香拳头袭来,忽然变成一掌,急忙身子后仰,避过她的掌风。那宫女双脚同时离地,向丰若香膝盖踢过去,丰若香猛地松开扫帚,只见那宫女径直朝地上落去,却不料她一个翻身,竟然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丰若香心中一怔,想到这宫女武功果然不差,心中倒有了一丝畏惧,又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出来。

    她正在思索着,只听见那宫女骂道:“小妮子,你竟然暗算我。这会要让你吃吃苦头。”说罢,从一旁的大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说道:“树枝就是我的武器,你只管拔剑来。不知是谁派你来的,要见太妃娘娘,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丰若香看她是为了报刚才之仇,不打到自己是誓不罢休了,说道:“好姊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那宫女哪听她解释,握着树枝已经攻到她的身前。

    乐异扬想到自己与她一起进宫,还不知道能否顺利出去,虽然与她相识不久,见她倒也聪明伶俐,不忍她吃亏,于是说道:“丰姑娘,你就用我的剑同这位姑娘切磋一下吧。”

    丰若香本来很倔强,见形势危急,不得不拔出剑来。说话间树枝已经落在她的剑身上,他慌忙退后一步,用左手去抓树枝。那宫女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按住她的手,左手去夺她的剑。丰若香大惊,用力挣脱他的手,接着松开右手,拿剑朝地上直接坠落去。那宫女抬腿将剑踢到一丈开远,伸手去点丰若香胸膛的穴道。丰若香迅速侧过身,闪到一旁。那宫女一招落空,右手挥着树枝,手臂向前展开,又摆出进攻的姿势。

    乐异扬见她手中已经没有武器,将手中的青云玄空剑扔了过去。丰若香跃身接住长剑,将剑横在胸前。那宫女树枝急攻她的右手腕,丰若香用剑刃挡住树枝,有顺势朝树枝根部削去,那宫女身子缓缓后退,树皮竟然完好无损。丰若香见状,感叹此人内力深厚,竟能在须臾之间化解长剑的刚劲剑气。

    未等丰若香站定,那宫女已经用树枝将长剑掀起,又不依不饶地用手掌向她推来。忽见满地落叶纷飞,丰若香衣裙及长发都向后飘去,她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扬起左手挡住她的掌力,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传到自己手心,然后迅速传遍她的全身,随后被掌力击退数步。

    乐异扬见状,飞身过去接着丰若香。丰若香微弱地说了一句:“乐公子,她的内力好俊。”一时之间,只感觉全身发软,身体各个穴道仿佛都被击中。她用力在丹田运气,却感觉任督二脉忽冷忽热,体内真气已经不听使唤。

    乐异扬看她嘴唇变紫,呼吸加促,知道她受了内伤,于是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双手掌抵住丰若香的后背,将体内真气慢慢输送给他。他本来不懂真气是何物,但见小的时候每次在草地上跌伤,胸膛透不过气的时候,父亲都是用这个方法帮他疗伤。

    于是今日也依葫芦画瓢。丰若香慢慢恢复体力,看到乐异扬居然牺牲真气为她疗伤,想起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心中感到过意不去。她抬起头,与乐异扬的目光相遇,脸上露出阵阵红晕,轻轻说道:“乐公子,谢谢你。”

    乐异扬看她有所好转,想到父亲的办法果然有效,说道:“丰姑娘,你客气了。”只听那宫女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要卿卿我我,请到暖芳殿外面去。不要污了我们太妃娘娘这个清静之地。”

    乐异扬起身对那宫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过来拜访丰姑娘的师父。丰姑娘好言好语,你为什么要出手把她打成重伤?”那宫女扔掉树枝,说道:“这位公子,太妃娘娘之命,小女子不能违抗。实话告诉你,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清晨来打扰娘娘。”

    乐异扬见她灵顽不灵,不与她纠缠,扶起丰若香,说道:“丰姑娘,我们走,不想再见到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丰若香娇声说道:“乐公子,那不成的,我今日来拜见师父,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和她说。”

    乐异扬正想回答,只听那宫女说道:“这位公子说的话。小女子就不爱听了。你骂我可以,怎么连太妃娘娘也一起骂了?”乐异扬心中一怔,想起刚才说的话是有些冒失,还未等解释。那宫女已经挥剑过来。丰若香看见自己的剑落在那宫女手中,大叫道:“你放下,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弄坏你赔不起。”

    那宫女哪管这么多,左右挥动着剑,直接向乐异扬胸口要害处攻去。乐异扬左手扶着丰姑娘,右手驶出青云玄空剑,只感觉一股真气直接向剑尖涌去。乐异扬心中一惊,此前从未有这种感觉,那日在静夜山与白问及打斗,昨晚在树林里与丰若香纠缠,都直觉掌力平平。难道是刚刚为丰若香疗伤,竟将父亲输给自己身体的真气调动起来。

    来不及多想,那宫女的剑刃已经袭到下颚,乐异扬向后退后三步,那宫女层层紧闭,剑刃离他胸口只有半尺。乐异扬用长剑的剑背挡住飞来的剑,侧身让剑刃从胸外划过。乐异扬松开左手,丰若香顺势朝后倒去,乐异扬身子跟着向后仰,一脚踢向那宫女的腕部。那宫女手腕被击中,长剑抛向空中。乐异扬拉住丰若香的手,使她在院中好端端站定,然后举身去夺剑。那宫女不肯示弱,又跟着去取剑。乐异扬眼看剑快到手,没想到被宫女用身子一撞,侧身飞出五尺远,缓缓落在院中,心中想道:“果然如丰姑娘所言,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有这么深的内力。”

    那宫女夺得长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态,说道:“这位公子,咱们用剑好好比试比试,怎样?”乐异扬见这暖芳殿邪气颇重,不想在这里久留,说道:“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再来领教。”那宫女不由分说,再次会见袭来。丰若香刚才已经领会到这宫女的厉害,见她总是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使出杀手锏,大声提醒道:“乐公子,小心!“

    只见两人剑锋相对,互相拆了十几招,仓促间难分高下。乐异扬心想如果不打败这宫女,今日恐怕极难脱身。于是使出“回虚剑法”。所为“回虚”,就是避实就虚,躲避来人凶猛的攻势,再趁其不备攻击她的弱处。只见那宫女一招未完,剑忍还悬在空中,乐异扬已经将剑伸到她的上身。那宫女见这招如此惊险,赶紧回剑护住自己的胸膛。这时,乐异扬使出一招“声东击西”,径直去取她手中的剑柄。那宫女左手立刻劈出,却不料乐异扬的左手巧妙避过这一掌,伸手抓住女的手腕。乐异扬内力传到剑上,那宫女胸口已被剑紧紧堵住,周身都动弹不得。只得暗中运气,企图用内力推开乐异扬,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左手都无法使上劲。原来乐异扬已经将她左手腕上的“太渊”、“神门”、“大陵”三个穴道封住,使得她的真气无法传到她的手上。

    那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束手被擒,心中羞愧万分,两眼直瞪着乐异扬。乐异扬收起手中的剑,弯身说道:“多谢姑娘承让。”那宫女本来容貌秀丽,今年刚满十五岁,见今天被这个俊秀的男子打败,一时间满脸通红。

    丰若香见到乐异扬获胜,拍手大赞道:“乐公子,你真厉害!”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到底是何人?”“人”字尚未说完,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衣群的女子从屋内飘然而来。那女子留着一头秀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约莫二十余岁。丰若香看见她,惊的说不出话来。乐异扬上前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太妃娘娘了,在下太原乐异扬,和檀州丰若香拜见娘娘。”丰若香笑道:“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丽太妃陆司怡。其实,丰若香和乐异扬一进暖芳殿,她就已经知道了。等到两人逐一比划完,她才走出来。陆司怡仔细看了丰若香,自言自语地说道:“真像,真像。”丰若香看师父神奇的表情,问道:“师父,像谁啊!”陆司怡答道:“像你爹爹啊。”

    丰若香不语,半响才说:“我出生之后就没见过爹爹,只有我娘陪在我身边。还有师父,你以前会经常来看我。”

    陆司怡听完她的话,知道这个小丫头心机多,话中有话,笑着回应道:“是我不好,好多年没回去看你娘俩。你这次怎么一个人跑到开封来了?”

    丰若香脸上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说道:“我娘近几个月一直惦记着师父。所以我就留了一封信,拿上师父送给我的玉佩就一路南下了。”又说了一路上的见闻,以及去契丹军营偷东西吃的事情,脸上才慢慢恢复笑容。

    陆司怡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晋国士兵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那段,她略微皱了皱眉头。陆司怡听他说完,看了乐异扬一眼,问道:“香儿,这位公子是太原人,你到过太原去啦?”

    丰若香答道:“师父,我一心想早点见到你,哪有时间去太原?乐公子是昨晚在城外碰到的,当时差点同他打起来呢?”

    陆司怡听完,对他微微一笑。乐异扬点头回礼。陆司怡笑道:“香儿,师父教你的那些武功是让你用来护身的,遇到正真的高手就得小心了。”

    丰若香看看那宫女,见她神色已经恢复,想到:“这女子武艺了得,这暖芳殿只有师父和她两人,看来她的武功是师父教得了,那岂不是我的师妹,今日被师妹打败,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光呢?将来连乐公子也要笑话我。”于是指着那宫女问道:“师父,她叫什么名字啊,她的武功也是你教的吧?”

    陆司怡猜到她的心思,对那宫女说道:“清儿,过来拜见你师姐和乐公子。”那宫女吃了一惊,缓缓走来,蹲下身子说道:“清儿见过师姐,见过乐公子。”那女子姓别名远清,本是潞州人氏,父母都在战乱中丧生。当年幸好遇见陆司怡,跟着她一起进宫。陆司怡见她孤苦伶仃,就收她为徒,传她武艺。别远清天资聪慧,加之素来勤奋,所以很快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她比丰若香晚了几年拜师,论资排辈,自然应该称丰若香为师姐。

第三十六章 燕云雾灵

    陆司怡见爱徒落败,心中固然惋惜,但见乐异扬身手不凡,这套武功眼见极为熟悉,但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乐公子,你的师父尊姓大名?”乐异扬这套“回虚剑法”本来是师承燕云真人,被陆司怡一问,只得支支吾吾答道:“师……师父?在下还没见过她。”

    丰若香扑哧一笑,抢着说道:“哪有徒儿没见过师父的?”陆司怡微笑不语。乐异扬心头阵阵发热,想着又被这丫头耻笑,心有不甘地说道:“在下确实未曾见过师父,如果改日有幸遇见她,我定当向她老人家磕头致谢。”

    丰若香又格格笑了一阵,说道:“乐公子无师自通,竟然连败我和师妹,小妹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完看了别远清一眼,又望着陆司怡。陆司怡这时问道:“乐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竟让本宫的徒儿轻易落败?”

    乐异扬想到这套剑法已经失传多年,心中难免惆怅,今日见太妃娘娘似乎对它很感兴趣,起身说道:“回禀太妃,在下使的是回虚剑法……”他的话尚未说完,只见陆司怡脸上泛起奇异的表情。

    别远清看了陆司怡一眼,轻轻问道:“师父,你想起往事了吗?”两人虽然一个是宫女,一个是皇妃,但已有师徒情分,若被没有外人,别远清只叫陆司怡“师父”,倘若有宫中其他人在场,自然称她为“太妃”。自从进了宫,陆司怡在燕云真人身边坐了十年道姑,一向清心寡欲。下山之后,所遇之人事也未能让她情绪剧烈波动。她淡然不惊的进了宫,又淡然不惊地报了仇。现在却流露丝丝伤感之情,所以才有此问。

    陆司怡睹物思人,说道:“这个剑法本是我的师父燕云真人所创,名曰避实剑法,与乐公子说的回虚剑法乃是同一种剑法。可惜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不能看到乐公子将这种剑法传承下去。”乐异扬、丰若香和别远清都吃了一惊。陆司怡又说道:“不过此剑法本来应在卫州山林间,公子是怎样得到的?”乐异扬见陆司怡已经猜到个中缘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是在显盟主隐居的木屋里面偶然寻得。”

    陆司怡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显盟主?乐公子,你刚刚所指之人,是指显允焕吗?”乐异扬附身答道:“正是显盟主。”陆司怡怫然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乐异扬想起显允焕准备让位的事情,又想起陆之诚的身世,见陆司怡既然是陆官琰的妹妹,那就是陆之诚的姑姑了。当年陆司怡去雾灵山,陆之诚尚未出生,如今陆之诚已经十九岁,二人尚未谋面。乐异扬想到这里,心中掠过一丝痛楚,说道:“显盟主有个爱徒,与太妃娘娘有些渊源。显盟主已经决定让他接替武林盟主的位置。”陆司怡冷冷笑道:“显允焕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想让在武林盟主的位置被人打败。他而今人在何方?本宫有些事情要与他做个了断。”

    乐异扬听完陆司怡的话,低头不答,心想:“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陆之诚就是显盟主的徒弟。”

    过了片刻,陆司怡又正声说道:“乐公子,你既然学了燕云真人的剑法,就是她老人家的徒儿,照这么算来,我就是你的师姐。我与显允焕有莫大的仇恨,这帮不帮我报这个仇?”乐异扬心头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丰若香自从昨日与乐异扬在林中相遇、相斗,她觉得这个男子与众不同,现在在一边见师父对他步步紧逼,而他却似乎力不从心,暗暗为他着急。陆司怡瞪了一眼丰若香,又对别远清说道:“天下男人总是这么无情,你以后要当心了。”别远清毕恭毕敬地答道:“清儿谨遵师父之命。”丰若香见她对师父言听计从,伸了伸舌头,垭口无言,陆司怡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乐异扬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禁有些愤怒,慨然说道:“太妃娘娘,你与显盟主的情谊,我略有所闻。你们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司怡本来心平气和,听了乐异扬的话,以为她不肯认自己做师姐,说了句:“大胆!”只见一缕红色衣袖已经伸到他的颈上。乐异扬触不及防,待伸手去挡时,衣袖已经从他的只见划过去。乐异扬心中暗惊,如此敏捷的功夫,如果她现在使的是长剑,自己的性命恐怕不保,想着想着,背后额头都冒出一滴滴汗珠。

    丰若香见势头不对,立刻跑过去挡在乐异扬身前,说道:“师父息怒,乐公子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别远清也走到陆司怡跟前。陆司怡骂道:“怎么,连你也要为他求情?你忘了刚才说的话了吗?”别远清蹲下身子,颤巍巍地答道:“清儿不敢。师父素来不动肝火,今日情绪波动不浅,清儿是为师父的身体担心。”

    陆司怡见她从来不撒谎,看来是真的心疼师父,怒气已经少了一半,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这般维护她,将来是要吃亏的。”说罢将衣袖“嗖”的一声收了回去。

    乐异扬见她的这招“红袖功”来无影,去无踪,较别远清的剑法自是高出许多,惊魂甫定,说道:“太妃娘娘的武功果然高明,在下由衷地佩服,只是不知道燕云真人这一派在江湖上称作什么?”

    陆司怡不屑地答道:“我这些年都在皇宫里,从未去过江湖,哪管人们称什么派别?不过师父住在雾灵山上,你这一派就叫做雾灵派罢。傻小子,你现在就是雾灵派掌门人,以后要收徒弟,只能收女孩儿。”说道后面,语气渐渐平稳下来。乐异扬见她这么霸道,敢怒却不敢言。

    丰若香见师父怒气渐消,打趣道:“好类,好嘞,乐公子是雾灵派掌门了。师父,你是大晋皇妃,我们还是叫燕云派好听一些。燕云派太俗,何况燕云真人也没教师父几年剑法。”陆司怡嗔道:“香儿不得胡说,若没有师父燕云真人的教导,哪有现在的我。以后不许对祖师真人无礼。我们这一派就叫燕云派。燕云、雾灵,以后两派就是一家人。”丰若香见自己言语有失,轻轻地“哦”了一声,退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偷偷望了乐异扬一眼,见他对丰若香视而不见,心跳“咚咚”加速,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陆司怡坐了一会,又说道:“乐掌门为我们见个证,从今日起,本宫这一派就叫燕云派了。香儿,清儿,你们是燕云派第三代传人。燕云派武功兼容并包,随身之物皆可为武器,什么千形剑法,什么含刃刀法,到时统统都会败在我们门下。”

    乐异扬见她武功极高,出言自然不虚。不过千形剑、含刃刀都是当今的高深武功,显允焕、褚余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不必说,就连他们的徒儿陆之诚、白问及的武功都造诣颇深,到时狭路相逢,还真是不知道谁赢谁输。乐异扬心想:“她故意不提回虚剑法,想必是看在燕云真人的面上。她当然知道,凭我现在的武功,是万万不能敌过她的。”

    陆司怡说罢,看到丰若香和别远清都惊的发呆,又道:“香儿,清儿,你们放心,本宫以后会把绝招传给你们。”突然记起一件事,又对丰若香说道:“香儿,你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忘记问你,你娘为什么突然这么思念我了?”

    丰若香低下头,眼中红红的,她扬起衣袖擦干眼泪,缓缓说道:“师父,我娘一直有个心愿未了,又不愿意告诉别人。其实我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娘身边就我一个亲人,你不在她的身边,又怎会不思念你呢?”陆司怡也悄然落泪,别远清递过手绢,她接过后在眼前按了按,然后感叹道:“唉,一晃就十多年了。虽然我大仇已报,但迟迟不回雾灵山,就是为了打听你哥哥的消息。”

    丰若香听见她的话,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乐异扬附身问道:“太妃说的是陆之诚吗?”丰若香神情大变,说道:“我哥哥?不是该姓丰吗?”

    陆司怡听见两人嘀嘀咕咕,说道:“你跟你娘姓,当然姓丰,你哥哥是跟你爹爹姓的。”丰若香反复念叨:“陆之诚?丰至诚?陆之诚?”陆司怡想到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乐异扬与别远清对视一笑,只听陆司怡惨然地说道:“香儿,你知道你娘为什么让你跟她姓吗?”丰若香抬头看着她,一脸茫然。陆司怡继续说道:“你娘是有苦衷的,自来儿子女儿都是跟父亲姓,除非万不得已才有例外。看来你娘没跟你说起你爹爹的事情。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才两岁,当然什么都记不得。卫州城陆家是一个大家族,陆家当家的叫陆官琰,就是你的父亲。你还有个哥哥,大你四岁,名叫陆之诚。”

第三十七章 免死金牌

    丰若香听完,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个大英雄,师父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又知道自己本名原来叫陆若香,还有个哥哥叫陆之诚,一时间难以接受,“哇哇”大哭起来。她这一哭,惹得陆司怡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乐异扬见二人哭得感天动地,心中有喜又忧,喜的是姑侄二人终于相认,忧的是这毕竟还是大晋皇宫,倘若让旁人知道了,太妃娘娘和丰姑娘都性命不保。他本来想说陆之诚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马上就要做武林盟主了,到时整个江湖都得听他的号令。可是见丰若香哭哭啼啼没玩,想插嘴也没机会,只得将刚刚从心头涌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丰若香才停止哭泣。陆司怡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诚儿在什么地方?”丰若香轻声说道:“姑姑,我们去找哥哥好吗?”陆司怡看着她,微微一笑:“香儿,诚儿是一定要找的。你记住,现在在晋国,人多的时候还是叫我师父,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时候才叫我姑姑。”丰若香点点头。

    陆司怡回过头,对别远清嘱咐道:“清儿,你是本宫的徒弟,本宫不把你当外人,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向他人提起”。别远清轻轻“诺”了一声。陆司怡又看着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既不肯认我这个师姐,我也不再为难你。今日本宫说了一些家事,让你见笑了。”乐异扬见她对自己有戒备,摆摆手说道:“太妃娘娘放心,在下绝不吐露半个字。”陆司怡这才放心,吩咐别远清准备酒菜为二人接风。

    席间,陆司怡、丰若香、乐异扬坐定,别远清站在一旁,不时为三人夹菜、斟酒。丰若香让她坐下来一起吃,别远清摇摇头,仍然站着。这时,陆司怡说道:“清儿,你也坐下吧。你和香儿是师姐妹,以后不要再拘谨了。”别远清这才坐下来。

    丰若香一边吃,一边谈些宫外的事情,直让陆司怡和别远清听得出神,连连叹气。陆司怡道:“好多年没出宫去,都快成金丝鸟了。”丰若香和乐异扬都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只见别远清微微抬起头,轻轻说道:“师父,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丰若香与乐异扬一惊,只听陆司怡叮嘱道:“来了三个人,清儿,你要当心。”

    别远清点点头,跃出门去。陆司怡问道:“香儿,你们进宫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发现?”丰若香答道:“有一个御林军护卫带我们来的。”乐异扬想到一路上与她嬉笑怒骂,这些事情肯定都被那人偷听了去,这时恐怕已经告诉皇上了,想到这里,乐异扬请拍桌子说道:“不好,如今两国已经开战,丰姑娘从契丹那边来开封,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话间,只见别远清缓缓退回房间。陆司怡看她神色谈定,知道是石重贵来了,急忙起身迎接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只听屋外那人笑道:“朕不请自来,还望叔母妃赎罪。今日你有贵客远道而来,朕也过来凑凑热闹。哈哈!”陆司怡知道石重贵天性如此,请他进屋来,两个贴身侍卫守在暖芳殿外。

    乐异扬见来人神采飞扬,知道他正是大晋天子,连忙下跪道:“在下代州乐异扬,拜见皇上。”石重贵扬扬手,说道:“快快请起,你是叔母妃的贵客,不必拘礼。”陆司怡见状,简单介绍了乐异扬的身世,石重贵仔细打量他一番,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乐公子小小年纪,既然已是一派掌门,佩服佩服。”乐异扬这个“雾灵派”掌门本来是陆司怡强加的,心中自然不情愿,现在见皇上已经知晓,想到终究是推脱不了,说道:“承蒙皇上谬赞,这都太妃娘娘抬举在下,在下是在愧不敢当。”石重贵想到叔父是从太原起兵才得有天下,于是说道:“乐公子何必谦虚,太原是我大晋龙兴的地方,自古以来都是人杰地灵。”

    一旁的丰若香听罢,拍着手朗声说道:“皇上我说得好!皇上说得好!”石重贵朝身侧看了一样,见这个小女孩容貌倩丽,机灵可爱,心中不禁十分欢喜。陆司怡瞪了她一样,上前暖声说道:“皇上,这是本宫的徒儿丰若香,她刚从檀州过来。”石重贵听到“檀州”二字,眉头略微一皱,随口说道:“檀州是好地方,我年少的时候去那边打过猎,现在好久没去了。”丰若香娇滴滴说道:“皇上,我家住在大山上,如果你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家玩。”石重贵哈哈大笑道:“现在不好去了。”说话间瞟到她手中的长剑,心想:“叔母妃的武功这么好,这个丫头自然也不差。”口中夸道:“所为名师出高徒,叔母妃在京城所向无敌,丰姑娘一定也武艺非凡。”丰若香连声谢过,转身跳到乐异扬身边。

    别远清见乐异扬对丰若香无动于衷,心头的石头方才方才放下来,嘴角微微一笑。

    乐异扬此时正担心来纪云的安危,现在离临刑之时不到两天,恰好今日有幸在皇宫遇见大晋天子,和不解此机会替她求情,也许事情仍有转机,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屋内众人吃了一惊。丰若香此时站在乐异扬的身边,见她下跪,正想去拉他起来,却听他说道:“皇上,在下有天大的冤屈,还望皇上能够主持公平。”丰若香自从昨日在树林里遇见乐异扬,一路与他来京城,心中莫不敬佩他的男子气概,没想到他今日居然肯跪在地上,心想他一定遇到了麻烦,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心中一怔,连忙说道:“乐公子,你这是做何?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乐异扬坚定地说道:“皇上,如果你不答应,在下就长跪不起!”石重贵心中没辙,望了陆司怡一眼。陆司怡心领神会,走过去扶起他,说道:“乐公子,你先起来,皇上先来一言九鼎,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说来,皇上一定会为你伸冤。”石重贵见她为自己解了围,心中顿生无限感激。

    乐异扬双眼望着陆司怡,见她言笑可亲,脸上并无欺骗的神色,方才缓缓站起身子,将在潞州河边遇见耶律钟盈,在卫州山林听到拓跋济予与杜重威的谈话,以及那日在别情楼发生的事情声泪俱下的讲出来。室中之人无不感慨得淋漓。尤其是丰若香,她这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拓跋济予自己做了坏事还倒打乐公子一耙,恼的是乐公子七尺男儿竟然会为一个女子而向皇上下跪求情。丰若香又偷偷看了别远清一眼,见她虽然神色平静,但眼中仍流露出羡慕之情,心头猛地又一阵酸痛。

    石重贵听完他的话,半响不语,良久才道:“如果诚如乐公子所言,那朕就冤枉耶律钟盈了。”陆司怡不解道:“这跟耶律钟盈有何关系?”石重贵把那日在太极殿上与耶律钟盈等人的对话告诉她,她惊讶道:“此事不妙,皇上果真误会耶律钟盈。如果还能遇见她,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不然只怕会加剧我们与契丹之间的矛盾。”石重贵叹道:“已然来不及了,今日早朝,礼部尚书陈如僧告诉朕,耶律钟盈一行人早上离开了万国馆。”陆司怡哀叹一声,说道:“也罢,现在契丹军队已经逼近恒州,希望杜重威能够抵挡得住。”

    听到这里,乐异扬再也按耐不住,插话道:“皇上,太妃娘娘,恐怕恒州也难保了。”石重贵忙问道:“乐公子,此话怎讲?”乐异扬答道:“在下昨晚为了救云儿,曾去过太尉府,还未来得及进去,就发现一行人鬼鬼祟祟走出来。在下扮成太尉府的门客,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出城,途中无意间听闻他们谈起李将军与杜太尉之间的密谋,虽不清楚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一定与皇上有关。还望皇上对二人能够有所戒备。”

    石重贵听罢大惊,语无伦次道:“这……这怎么可能?杜重威是朕的姑父,李守贞是朕的爱将,他们怎么勾结在一起来对付朕?”陆司怡到时心思缜密,又想到香儿提及的事情,上面说道:“皇上,怎么不可能?李守贞已经派人去契丹军营拜见耶律德光,这是我徒儿亲眼所见,岂能有假?”石重贵回头望着丰若香,只见她不住点头,知道陆司怡并没有欺骗自己,心道:“难道李守贞和杜重威想学当年叔父那样,借契丹的力量攻灭大晋,自己当皇帝?”

    陆司怡望见石重贵的迷惘双眼,猜到他虽然相信自己的话,但一时之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说道:“皇上,古往今来,为了这个皇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秦二世胡亥矫旨杀太子扶苏,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弟建成、元吉,梁朝朱友珪杀父亲朱全忠,这一桩桩血的事实,难道还少吗?”

    石重贵默默无语。乐异扬听到二人的对话,见太妃陆司怡一介女流之辈,智慧谋略远在皇上石重贵之上,不禁对她佩服万分。又想起来纪云的事情尚未有结果,大好时机不能错过,朗声说道:“皇上,太妃娘娘,如果能够救出云儿,在下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石重贵此时心绪烦乱,听他说完,随口答道:“好!好!如今大晋内忧外患,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就算党项夏国公李彝殷举族来救,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朕今日就赦免来纪云的死罪,你们以后好自为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晃晃的令牌,递给乐异扬道:“这时免死金牌,上面刻有朕的名字,世间只此一块,见令牌如见朕本人,你速速前往大理寺救人,到时再将令牌归还。”

    乐异扬磕头向石重贵拜了三拜,起身飞奔出暖芳殿,除了皇宫,径直朝大理寺方向赶去。

第三十八章 心想事成

    丰若香见他如此焦急地离去,嘟着嘴巴想到:“那来纪云到底是何奇女子?长得怎样?怎么让乐公子如此魂不守舍,为了她竟然变得如痴如狂。”别远清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等到乐异扬走远,陆司怡对丰若香、别远清说道:“香儿,清儿,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皇上讲。”丰若香与别远清“诺了”一声,向皇上行过礼,缓缓退出室外。

    石重贵见她神情教往日不同,好奇地问道:“叔母妃,有何事需要无此谨慎?”陆司怡不答,走到房门边,将门紧紧闭上,转身突然跪倒在地,说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石重贵惊得连连后退,又觉得她这样跪着有伤大雅,于是前去扶她起来,说道:“叔母妃这时何意?”心中疑惑道:“叔母妃素来对我不冷不热,今日怎么突然自称臣妾?”

    陆司怡站起身子,哀婉地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满的你。其实我是义军首领陆官琰的妹妹,当年我随你叔父石敬瑭回京城,就是为了替她报仇。皇上猜的没错,的确是臣妾杀了你叔父。臣妾犯了弑君、欺君大罪,甘愿受死,请皇上成全。”说完,转身回到卧室。

    石重贵不知她意欲何为,只见她手里去了长剑,这剑正是上次她舞剑所用的那把。陆司怡将剑递到石重贵手中,淡淡地说道:“皇上,你动手吧。”说完,再次跪下,抬起头,双眼紧闭。石重贵看她眼角微润,心中哪忍心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将剑“腾”的一声扔到地上,不顾婶侄礼教之防,上前抱起她,慨然地说道:“叔母妃……不,怡妹,当年我叔父杀了你哥哥,后来你又杀了我叔父,现在你又让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前面就说过,宁可不要晋国江山,也要和你厮守终身。现在晋国江山快完了,我又怎能再失去你?”

    陆司怡见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心中早已放下昔日的仇怨,娇声问道:“皇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石重贵朗声答道:“朕如有半句假话,立刻粉身碎骨!”陆司怡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石重贵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用自己的龙袍为她揩去眼泪,安慰道:“可惜晋国江山快完了,不然朕一定立你为皇后。”陆司怡抬头望着他,摇摇头,说道:“臣妾从来没想过做皇后,臣妾只想与我的皇上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过平凡的生活。”她仍然记得,当年下山之时,师父曾说过她以后一定会富贵无比,不过她想要过的并不是宫里繁花似锦的日子,而是属于自己和心爱的人一份简单的天地。

    石重贵比陆司怡小三岁,当年初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他只叹自己没能在叔父之前遇见她,心中时常感到遗憾。如今叔父一死,又得知她从来没有喜欢叔父,反倒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心中自然欢喜万分。他含情脉脉地望着陆司怡俊俏的脸蛋,说道:“怡妹,等朕处理好朝内外的事情,就与你一起归隐。”陆司怡被他一看,心头掩藏多年的情愫顿时被激荡起来,此时软绵绵地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轻轻地点点头。石重贵说完,起身整理好龙袍,兴奋地朝殿外走去。

    丰若香与别远清见皇上走远,才推开房门进去。丰若香看着地上的剑,疑惑地问道:“姑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的眼睛红红的?”陆司怡见这丫头古灵精怪,笑着答道:“香儿,没什么。”又对别远清说道:“清儿,你师姐赶了一夜路,先带她回房间休息。”别远清唯唯诺诺答应到,领着丰若香出了房间,向后院走去。

    暖芳殿花木繁多,现在虽是冬季,仍有几处花朵可寻。丰若香与别远清一前一后在小径行走,丰若香一路心事重重。她见别远清相貌清秀俊丽,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妹,你长得真好看,如果乐公子在遇见来姑娘之前先遇见你,一定会喜欢上你。”别远清听见她的话,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心想:“我一直陪师父在大晋皇宫,哪有机会遇见乐公子?何况自己在旁人看来总是冷若冰霜,就算自己喜欢他,他也不见得会喜欢自己。”

    丰若香看她脸色微红,猜到了她的心事,上前问道:“师妹,你喜欢过宫里的侍卫吗?”别远清想起那些护卫整天围着皇上转,又愚笨又好笑,心中总是瞧不起他们,又怎会喜欢他们,于是摇摇头。丰若香又问道:“那你喜欢乐公子,对不对?”别远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不知怎么回答,低着头不语。丰若香纷纷地说道:“那就是喜欢她了。不过乐公子已经有了来姑娘,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别远清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喜欢师姐呢?”丰若香摆摆手,故意说道:“乐公子太憨实,看起来傻傻的,我不喜欢他。我喜欢那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想我的父亲那样的人,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几个了。”别远清听她的话里带着些许伤感,安慰道:“师姐,你别灰心,这样的人还是有的。”两人就这样谈笑着到了后院卧室。

    乐异扬到了大理寺,随即被一群捕快横刀拦住,他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在下要见崔大人。”说完将免死金牌取出来。那些人见他来势不小,一面收起大刀,一面着人进去报信。

    乐异扬在大理寺门边焦急地等待着,突然发现街头停着一辆八驾马车拉的大轿。马车旁边站着十余名侍卫,其中有几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乐异扬走到一名捕快身边,指着马车问道:“这位兄弟,那边的马车是谁府上的?”那捕快不屑地看了他一样,抬着头缓缓说道:“兄弟所有不知,在这京城,只有开国重臣才有资格乘坐这样的大轿。这顶轿子是杜太尉的。”

    乐异扬恍然大悟,想起这几人正是昨晚在太尉府门口当值的侍卫,心中疑惑:“杜重威一向阴险狡诈,不知今日到大理寺来作甚?”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两人的笑声,其中一人说道:“崔大人,此事紧急,还望你多留一些心。”另一人恭敬地答道:“太尉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一定尽力去办。”这两人正是杜重威和崔名毅。乐异扬急忙转身,避开两人的目光,只听杜重威满意地笑道:“好极,好极,事成之后,老夫一定在李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崔名毅俯首谢过,恭送杜重威回府。

    乐异扬之前听梅九通提及过崔名毅,说他为官正直,从不阿谀奉承,没想到他隐藏极深,在这大晋存亡之际,居然与杜重威、李守贞等人里外勾结,陷皇上于不义。乐异扬想到这里,狠狠地咬着牙齿,突然感觉肩膀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去,发现崔名毅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乐异扬想起此行的目的,心想:“怕他作甚,这个阴险小人怎会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崔大人,在下太原乐异扬,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请大人释放来纪云。”说完把免死金牌递给他。崔名毅接过金牌,反复端详一阵,说道:“不错,这确实是皇上的免死金牌。小兄弟,你的本事不小啊。不过这个来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今日居然已经有两个人过来替她求了情。”

    乐异扬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显盟主和陆之诚?”好奇地问道:“崔大人,此话怎讲?”崔名毅将金牌还给他,说道:“是这样的,今日清晨太尉的公子杜侍卫带着一位姑娘来过,不过被本官打发走了。后来太尉大人亲自过来,本官以为也是为这件事情,却未曾猜到原来他是另有所求。”乐异扬本来以为他与杜重威之间早有阴谋,见崔名毅事先并不知情,对他的成见少了许多,朗声问道:“崔大人,不知杜太尉前来所为何事?”

    崔名毅示意他不要大声喧哗,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小兄弟,此事不宜伸张,杜太尉只是让我即刻封闭城门,不得让任何人出入。”乐异扬说道:“这不是御林军做的事吗?怎会让大理寺插手?”崔名毅低声道:“你既然获得皇上信任,自然是自己人,实不相瞒,京城的御林军一直都归太尉大人节制,前几日前线告急,皇上已经安排杜太尉率军出征,这才让本官兼任御林军总管,本官是在愧不敢当啊。太尉大人今日前来,正是让我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本官现在就去请来姑娘出来。”

    乐异扬心想:“崔名毅担任御林军总管才几日,杜重威就迫不及待前来施加压力。如果御林军仍然被杜重威控制,到时他前线倒戈,开封府岂不是成了无兵可挡的危城?杜重威啊杜重威,原来你事事都算计清楚,不仅手握十余万晋军兵权,还想牢牢控制京城的防御兵力。”乐异扬挂念来纪云,不再多想,双眼望着。

    不一会,两个捕快带着来纪云出来。乐异扬大步走上去,握着来纪云的双手,见她头发凌乱,面目憔悴,心中一酸,眼泪不住流下来,怜惜地说道:“云儿,这些天你受罪了。”来纪云只抿嘴苦笑,并不作答。乐异扬牵着她的手,回头望了大理寺一眼,见这里杀气沉重,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来纪云微微点头,任由他牵着手前行。

    来纪云此时心绪万千,在狱中的时候,她无时不刻不挂念着乐异扬,如今再次见面,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两人分别这些天,来纪云见乐异扬未来探望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崔名毅走进来,突然对他说道:“外面有一个小伙子,求了大晋天子的免死金牌,前来接你出狱。”

    她这才知道,原来乐公子一直在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累。她来不及梳妆,就跟着捕快走出来。见到乐公子,她自然欢喜万分,但想到自己从潞州一路随乐公子到京城,这期间发生许多事情,皆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子在她身边。后来遇见耶律钟盈和翠心,两人都生的极美,一个是契丹公主殿下,清纯优雅,一个是青楼歌妓,楚楚动人,自从见到这两人,她总是担心乐公子会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这次与他分离数日,倒是真的探出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来纪云这次故意装着不说话,就是想看看乐异扬接下来会怎样对她。

第三十九章 引祸上身

    正想着,两人已经回到客栈。店小二多日不见两人回来,慌忙迎上去说道:“乐公子,来小姐,你们回来啦!多日不见,你们贵体可好?你们房中来了几个贵客,赶快上去看看吧。”乐异扬心中一怔,不知来者何人,对着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先上去。”来纪云颔首一笑,微微点点头。乐异扬牵着她,一面上楼,一面想道:“云儿这是怎的了,她以前活泼可爱,怎么从大理寺回来,便像换了一个人。”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二楼房间门口。乐异扬见她身形憔悴,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对她说道:“云儿,你好好休息,我等会过来看你。”来纪云躺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离去,然后慢慢起床,仔细梳妆一番。

    乐异扬安顿好来纪云,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却听见屋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毫无武功的人,算哪门子英雄。”乐异扬听这话像是翠心的声音,正不知他为什么在自己房间,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呸!你们两个娃娃杀了我党项武士,还想抵赖不成?老子今日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说话间,只听那个女子大声叫到:“救命啊!杀人啦!”

    乐异扬救人心切,一掌将房门推开,只见一屋子都是党项武士,大约有十几个。翠心与杜迟被绑在桌子旁边,见到乐异扬回来,翠心大叫道:“乐公子,你回来啦,太好了!这群人蛮不讲理,非说是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乐异扬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赶快放了他们!”

    原来昨晚乐异扬去太尉府,到三更天还未回别情楼。翠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辗转未眠。今日早晨在别情楼遇见杜迟,问及这个事情,杜迟竟然一无所知,只是答道:“乐公子并未去过我的府上,想必是去了其他地方。”翠心担心乐异扬的安全,想到京城中除了别情楼,他只能回先前住的客栈。于是两人匆匆赶往他住的客栈,刚进房间就被一群党项武士围困住。那些党项人误以为这他俩便是乐异扬与来纪云,不由分说就将二人绑得严严实实,只等拓跋济予到来后再等他发落。拓跋济予今日刚好有事在身,并未来到客栈。这些党项武士等了两个时辰,没等到拓跋济予,恰好等到乐异扬回来。

    那群人一愣,想到这些天一直守在这个房间,这日刚好等到这两个少男少女进屋,岂会抓错了人?这时见乐异扬孤身一人进屋,大怒道:“何人敢多管闲事!”话刚说完,其中两人早已举起大刀向他砍来。乐异扬身子一闪,伸手抓住两人的肩膀,用力一震,两人大声哀嚎一声,手中的刀顿时掉到地上。乐异扬用力一推,两人立刻向后退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冲过来厮杀。乐异扬见这些党项人人多势众,不敢与他们纠缠,左右挥掌击退两人,翻身跃到桌上,从其中一人肩上越过,来为翠心和杜迟揭开绑在手腕的绳子。那群人见他救人心切,心中放下提防,举刀朝他胡乱砍去。

    这时,房门被一阵强风吹开,一个紫色身影随后飘进屋内。那些武士回头一看,正觉诧异,忽然感觉胸口穴道被那人手指一点,十余人顷刻间动弹不得。这人正是来纪云。乐异扬见她梳妆完毕,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神采,说道:“云儿,还好你及时过来救了我们。”来纪云对他一笑,扶起翠心和杜迟。翠心见到她毫发无损,心中自然欢喜,拉着她的手说道:“来姐姐,你出来就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来纪云拍拍她的手,心想:“这个小姑娘嘴真甜,看来我以后要好好待她了。”回头对乐异扬说道:“扬哥哥,我前面见到你太激动,不知说什么好,现在好了,大家都安然无恙。”杜迟道:“乐公子,来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好。”乐异扬点头赞同,说道:“杜公子此话有理,我们先回别情楼,再从长计议。”来纪云听他的介绍,才知道此人竟是杜太尉的公子,心中不禁寒栗起来,但抬头见他眉清目秀,举止得体,不似他父亲那般阴险狡诈,转念想到,世上的人行事真真假假,越是阴险之人,掩藏的越深,不得不提防。

    乐异扬下楼付了这些天住房的费用,又对店小二说道:“如果有人过来问起,就说我们已经离开京城。”那店小二见那些党项武士飞扬跋扈,心中早有不满,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今日见乐公子等人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然感激不尽,拱手说道:“乐公子放心,那些党项人咎由自取,小的一定按你的吩咐做,保管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行人出了客栈,直奔汴河边的别情楼。翟镜月在门口远远看见翠心和乐异扬等人回来,慌慌张张跑到街上迎接。翠心见状,细声问道:“翟姐姐,楼里一切还安好吗?”翟镜月大气不接小气,匆忙说道:“翠心、乐公子,出大事了,楼里来了一群古怪的人,说是要找那日杀死党项武士的人算账,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了。”几人都吃了一惊,杜迟说道:“那些人不是被来姑娘点了穴道,怎会来得这般迅速?”来纪云也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想到可能是拓跋济予来了,对乐异扬答说道:“的是有些蹊跷,扬哥哥,我们去看看吧。”乐异扬点头答应。翟镜月本来听说来纪云两日后要被处斩,此时见到她,心中只觉诧异,现在自家园子被人霸占不走,也不管她的事是否真假,连连应和道:“来姑娘说的对,那些人看起来武功都不差,你们可要当心。”

    说话间,五人已经走到别情楼门口,只见门板地上横卧着两个人,嘴角流着鲜血。乐异扬走过去一看,正是那日站在门口的两个大汉。翠心担心地问道:“姑姑,两位叔父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翟镜月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唉,都是些吃白饭的家伙,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敌不过。”来纪云走上前,蹲下身子用手探了两个人的伤情,大惊道:“这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没想到那人功力如此深厚。”翟镜月慌忙问道:“那怎生是好,他们还只有一个人出手,里面还有十几个人呢?领头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恐怕也不是好惹的主。”乐异扬听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推门进去。来纪云见他急忙的样子,心想:“难道是她?”也跟着走进去。

    屋内毫无打动的痕迹。乐异扬大步踏入,看见十几个契丹侍卫排成两队,这些人正是耶律钟盈的部下。耶律钟盈身穿白色长裙,神色淡定自如,独自坐在台子中间,旁边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子正是鹿万理和鹤连天。耶律钟盈见是那日帮他们渡河的那位公子,脸上顿时惊起一阵涟漪。

    乐异扬等人一进屋,那群契丹侍卫便用大刀挡住他,吼道:“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耶律钟盈挥手制止道:“这里是晋国京城,你们不得无礼。”众人不敢违背她的意愿,纷纷退后。乐异扬望着耶律钟盈,朗声问道:“公主殿下,自从上次潞州一别,这些天一切都好?”耶律钟盈没想到两人只见过一次面,他却对自己如此牵挂,脸上微红,暖声答道:“托公子的福,盈儿一切都好。”

    两路人此时都吃了一惊,来纪云心中更不是滋味,没想到乐公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关心其他女孩子,两只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翠心、杜重威、翟镜月三人却先惊后喜,想到既然乐异扬和耶律钟盈等人认识,就可以不用再与他们打斗,都长舒了一口气。

    鹤连天见公主殿下与乐异扬举止有异,想起临行前皇上耶律德光的谆谆嘱咐,忽的站出来,指着他大声吼道:“台下那小子,你姓甚名谁?”说罢只身跃到台下,准备和乐异扬决一高下。乐异扬恭敬地自报家门,说道:“鹤前辈,想必你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有什么过节。”鹤连天大怒道:“小子,且不说你杀害党项鞑子嫁祸给我们,单是你对我们公主殿下居心叵测,鹤某就不能容你。”

    耶律钟盈刚想阻止,只听一旁的鹿万理说道:“公主殿下不必着急,且看这位公子武功如何?”耶律钟盈深知鹤连天功夫了得,他与鹿万理同是父皇身边的大内侍卫总管,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次南下到晋国,父皇特意命二人带着十四个侍卫陪她一同前往。想到这里,她不禁为乐异扬捏的一把汗。

    来纪云见鹤连天如今想难为乐异扬,心中虽然对他有气,但想到鹤连天当日只身越过大河,武功已初露锋芒,担心他一出手会伤了自己的心上人,上前说道:“且慢,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乐公子的事。”

第四十章 临危不惧

    鹤连天见又多出一个女孩,对她吼道:“鹤某要教训的人是他,你是他什么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来纪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害羞地说道:“我是他……”话未出口,耶律钟盈都身子一动,不知她会怎么说,耶律钟盈心想:“这女子一直跟着乐公子,两人关系一定不寻常。”只听见来纪云答道:“你这个老头好不讲道理,就算我跟她不认识,但见你这般蛮横,小女子也不能不管。”

    鹤连天哈哈大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中原武林果真不凡啊!只是鹤某从来不与无名小卒动手,你快闪开!”来纪云听后心中愤然,想到这个契丹人傲慢非常,不把中原武林放在眼里,答道:“小女子名叫来纪云,师父乃江湖上鼎鼎大名显盟主,前辈可听说过?”

    鹤连天长期在契丹宫中,自然不知中原武林盟主是谁,只说道:“我不管你师父是谁?想要与我过招,得拿出真本事出来才行。”说完后退一步,双手两两边张开,摆成一个“八字”形,倒像是一只准备起飞的丹顶鹤。

    乐异扬见鹤连天准备与来纪云动手,急忙阻止道:“鹤前辈,云儿今日才从大理寺出来,身体尚未恢复,你要想切磋武艺,在下就勉为其难,还请前辈等会手下留情。”来纪云听见乐公子如此关心自己,脸上忽的流出昔日的笑容,娇声说道:“乐公子,这个蛮子内力深厚,你要多加小心。”

    鹤连天看两人死到临头还这般情意绵绵,一时间心头恼怒不已,狠狠地说道:“比武之时,刀剑无眼,就算我手下留情,也难免会伤及你性命。”乐异扬见他眼神凶恶,知道此一仗惊险万分,只得暗中运转真气,尽量保护自己周全。

    来纪云缓缓退到翠心、杜迟等人身边。翠心并不知道鹤连天武功情况,心中只想到,但愿乐公子能够胜过他。翟镜月刚才见到自己的干女儿与杜迟在一起,本来就心花怒放,希望和权倾朝野的杜太尉攀上亲家,如今又见她对乐异扬芳心暗许,脸上顿时黯淡下来。

    鹤连天绕着乐异扬身子走了两圈,忽的从身后取出的两把长锏,大吼一声,堂下之人无不大惊,纷纷向后退去。乐异扬见他手中之物,心中不禁大骇。这两把长锏长约三尺,乃青铁所铸,每把重量不下五十斤。鹤连天双手轻握重锏,恍若手中无物。乐异扬右手拔出青云玄空剑,将剑鞘回身递给来纪云,双脚与鹤连天一齐来回在地板上盘旋划磨。

    鹤连天看见青云玄空剑,眼前一亮,说道:“小子,你这把剑是好东西,可惜没找到好主人啊。”说把举锏朝他胸口扫来。乐异扬没料到他会偷袭,急忙扬剑挡住,顿觉长剑晃动,右手虎口微麻。他出左手去擒鹤连天的铁锏,鹤连天本来偷袭未成,但见被他的长剑挡住,已经觉得乐异扬内力不错,只是不知把握运气的力度,心中一喜,不料右手的铁锏已然被他紧紧抓住。

    鹤连天怒道:“小子,你要这把锏,就拿去吧。”随即有力一推,乐异扬只觉一股真气自手掌传来,他立刻松手退后一步。鹤连天刚才使出的一招是“愚公移山”,此招威力无穷,如果接招之人强力阻挡,定当自手腕至肩部筋骨断裂。乐异扬收手及时,真气尚未传至手腕,所以得以幸免于难。

    乐异扬与他才过一招,已经知道他极难对付,心中一惊暗暗吃惊,想起方才身受重伤的两人,说道:“鹤前辈好掌力,看来门口的两位大叔也是前辈所为了。”鹤连天冷笑道:“对付寻常人,还用得着我出手。”其中一个侍卫嚷道:“小子,是我做的,莫赖到鹤大人身上。”乐异扬见这些契丹侍卫身手都不差,心想今日要拼尽全力,不能让云儿和耶律钟盈看扁自己。

    正想着,鹤连天右手已经举锏朝他天灵盖劈来,左手却挥锏直刺他的胸口,这招身为阴狠。乐异扬若抵挡头部,胸部自然暴露无遗,如果他护住胸部,头部难免重重一击。来纪云和耶律钟盈都暗暗为他担心。

    乐异扬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到鹤连天胸前,扬剑攻他颈部。鹤连天正待双锏齐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忽见自己性命攸关,回锏截住青云玄空剑。乐异扬这招“见缝插针”出招迅猛,鹤连天双锏被敲击出一声巨响,鹤连天借力向后跃出三步,背心已经惊出冷汗,心想:“这厮剑法奇特,又有宝剑在手,确实不简单。”却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出手这么重,要取我的性命,也得问问我们公主殿下答不答应。”

    来纪云见乐异扬差点命丧锏下,竟能逢凶化吉,扭转败局,心中一阵欣喜,心想:“没想到才过半月,乐公子的剑法长进如此之快。”耶律钟盈朗声说道:“鹤叔父,比武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如今互为平局,两位就此收手吧。”鹤连天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向着外人,心中愤愤不平,说道:“公主殿下,乐公子武功了得,待我再与他比试一番。”说罢,不顾耶律钟盈劝诫,已然举锏来攻。

    乐异扬见鹤连天手握双锏,每次出招都出其不意,这次早又准备,未等双锏攻到身边,已经侧身越到他的身后,举掌拍击他的肩部。鹤连天转身用手掌回挡,仓促之间用力不及前面的三分之一,不过只这一掌,乐异扬已经感到左手发麻。鹤连天见乐异扬受掌后岿然不动,挥锏又攻击他的小肚,这次乐异扬丹田运气使腹部回缩,用剑刃故意削过双锏,直向他的手背划去。

    鹤连天抬起双锏,将青云玄空剑向上掀开,乐异扬用力回按,剑刃又向鹤连天手腕砍去。鹤连天大骇,慌忙退后两步,乐异扬见他使锏如飞,如今以退为进,必定威力无穷,不等他双脚触底,长剑已经逼近身前。鹤连天见他出招迅速,长剑刚要落到自己胸口,使出一招“开天辟地”,双锏突然向外分开,将剑再次抛开,乐异扬身子后仰,顺势将长剑举向屋顶,避过他雄浑的内力。

    鹤连天数招之内竟然未能伤着乐异扬毫发,想到公主殿下与鹿万理在台上看着,十几名契丹侍卫都对自己众目睽睽,心中又羞又怒,连续使出“晴天霹雳”、“秋风扫叶”、“天旋地转”几个狠招,一时之间只见屋内双锏舞动,黑影白光四处晃动,一会直落,一会横劈,一会环扫。乐异扬双脚刚落地,鹤连天已经扑到他的身后,举起锏直攻他的小腿,乐异扬飞身上桌,不待停步,又驱身离去。鹤连天双锏顷刻之间已将楠木做的桌凳击成碎片。

    乐异扬见他越斗越猛,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次进攻,只得用剑上下前后左右护住身体,在屋内飘走不定。鹤连天虽然体型肥胖,现在夺人性命之时,却又身子敏捷,真像一只肥鹤四处觅食。乐异扬心想:“这双锏功夫真是神奇,如果不是有青云玄空剑,自己今日恐怕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乐异扬想的确实不错,这青云玄空剑乃天上玄铁所铸,十分坚韧,除了白云玄空剑外,寻常兵器奈何它不得。鹤连天的双锏重达百斤,一劈一扫之间,冲击力不下千斤。乐异扬凭着宝剑抵挡,已经削去双锏七八成威力,加之他挥剑之时已经将内力传至剑身。所以无论鹤连天怎样击打,竟不得近乐异扬身子半尺。

    耶律钟盈见两人打斗已过半个时辰,各人体力都已不支,动作逐渐缓慢起来,又担心两人的安危,无论最后伤及哪一方她都于心不忍,于是起身说道:“鹤叔父,乐公子,你们都歇歇吧。”鹤连天还想再斗几百个回合,乐异扬已经将剑收下,上前说道:“鹤前辈,你的双锏招式变化无穷,晚辈敬佩至极。”鹤连天心想:“这个小子倒还会说话,也罢,给公主殿下一个面子。下次再教训他不迟。”不待答话,径直朝台上走去。

    乐异扬见他态度傲慢,也不多说,朝耶律钟盈望了一眼,看她眉目间多有欢喜之意,微微一笑,转身回到来纪云身边。来纪云见他额头汗珠点点,伸手用衣袖为他擦汗,说道:“扬哥哥,你的剑法真是变幻莫测,前面我还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乐异扬笑道:“云儿,我的武功不及那个鹤前辈的。”来纪云见室内翠心与耶律钟盈都对乐异扬有意,这时故意依偎在他怀你,说道:“扬哥哥,只要你再勤加练习,到时恐怕连师兄也不及你。”乐异扬微笑不答。

    翠心在一旁见到,心中醋意十足。杜迟拉着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然后径直朝楼外跑去。杜迟见乐异扬未发现翠心的异常举动,担心她受刺激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连忙转身出去追她。

第四十一章 侠义为怀

    耶律钟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乐公子与那女子果然是情侣,那他为何又对我心生爱慕?”过了良久,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旁边的鹿万理知道她的心事。这个耶律公主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小女儿,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耶律钟盈平时身边只有一干侍卫相陪,时间久了,只是觉得无聊无趣。这次主动要求出使晋国,一则为了摆脱契丹宫廷里的繁文缛节,想出远门散散心;二则是仰慕中原文化,想寻求一个能文能武的郎君。

    自从上次在渡河时见到乐异扬,鹿万理就发现耶律公主心中视乎已经认定了这人。如今见公主喜欢的人竟然名草有主,心中的愤怒不减于鹤连天。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脸上显得异常平静,只是谈谈地说道:“乐公子武艺卓伦,竟能与我契丹高手不相上下,实在让在下刮目相看。党项人既然不是公子杀的,鹿某也不再纠缠公子。只是这个女子冒充我的手下在开封杀人谋命,事关我契丹大内侍卫的清誉,鹿某不得不管。”说完手指来纪云。

    乐异扬没想到鹿万理居然不依不饶,心中想道:“云儿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失手杀人,我怎能让鹿前辈与她过意不去。”却听来纪云不慌不忙答道:“小女子只是失手杀了一个党项人,你们却故意杀了一群党项人,现在反而要取我的性命,羞也不羞?”

    鹿万理不明其中的缘由,正声问道:“小丫头,此话怎讲?”来纪云知道他与鹤连天不一样,不会不由分说就随便与人动武,于是将那日在卫州山林里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又补充道:“那些人正是党项拓跋济予将军的部下,如今他人已在京城,正是冲着你们耶律公主而来。乐公子是担心公主的安全,才从卫州一路跟踪过来。本想在暗中查明他们的阴谋诡计,谁知那些党项人自乱阵脚,在别情楼中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乐公子当时身受重伤,小女子也因此在大理寺牢房待了半个多月。你们知恩不报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这难道是你们契丹人一贯的做法吗!”

    来纪云最后几句字字说的振聋发聩,大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契丹侍卫交头接耳,似乎羞愧不如。鹤连天骂道:“小丫头满口胡言。”又对耶律钟盈说道:“公主殿下,切莫听信那个女子的一面之词。”耶律钟盈那日在崇元殿听了石重贵之言,已经想到可能是党项人在从中作梗,今日听了来纪云所言,心中信了**分,想到乐异扬竟然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先,差点性命不保,心中感慨不已,更加深了对他的钦慕之情。

    这时她望着乐异扬,细声问道:“乐公子,这位姑娘所言是否属实?”乐异扬方才听见来纪云所言,已经觉得云儿临危不乱,急中生智,这点他还远远不及。这时听见耶律钟盈发文,点头答道:“回公主的话,云儿所言没有半个假字。”

    耶律钟盈微笑道:“乐公子的话,盈儿自然信。”又对鹿万理说道:“鹿叔父,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我们就别为难他们了。”鹿万理本来就通情达理,现在见乐异扬与来纪云是为了耶律钟盈才出手杀了党项人,拱手致歉道:“乐公子,刚才鹿某误会你了。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鹿某再次一同谢过。”

    来纪云轻轻答道:“小女子免贵姓来,闺字纪云。”鹿万理笑道:“原来是来姑娘,失敬,失敬!下次有机会,在下一定前去拜访令师显盟主。”来纪云诧异道:“鹿前辈与师父认识?”鹿万理答道:“十多年前在潞州会过一此面。不知显盟主身体可好?”

    江湖人士不直接说“过招”,只以“会面”含蓄带过,这个暗语来纪云是懂的,但她从未听师父提及与契丹高手比武之事,现在见鹿万理问起,心中怕她知道师父归隐江湖,而借此机会找师父寻仇,随口答道:“我师父身子骨硬朗着嘞!”鹿万理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显兄有个机灵古怪的好徒儿,让鹿某羡慕不已啊。”

    来纪云不明所以,呆呆望着鹿万理。乐异扬走过去,轻声说道:“云儿,你刚才言辞一出,胜过十万雄师。”来纪云方才回过神,娇羞的说道:“扬哥哥,你不得打趣我。”

    鹤连天本来气愤不已,但见耶律公主和鹿万理都已经对此事既往不咎,自己刚才动手已经理亏,站在一帮兀自不语。耶律钟盈见京城事情已了,一干人等可即日启程回契丹。想到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乐异扬,心中不免有些感伤。

    鹿万理见她神色凄凉,关心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耶律钟盈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鹿叔父,没什么,我们走吧。”鹿万理朝屋内的契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都列着队随着耶律公主缓缓前行。

    耶律钟盈走到乐异扬身边,抬头深情地向他望了一眼,说道:“乐公子,盈儿今日启程回国,咱们后会有期。”乐异扬想到身边已经有了来纪云,不能再分心去爱其他女子,只微微点头道:“公主保重!”

    等耶律钟盈等人走远,乐异扬才发现翠心和杜迟不在大堂,急忙向翟镜月询问。翟镜月看着满屋皆成废墟,心情郁闷,低沉地答道:“乐公子,我这个妹妹命苦啊。她刚刚见你和来姑娘卿卿我我,这时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独自伤心了。”

    乐异扬一言不发,不过想到杜迟对翠心一往情深,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有意成全两人的美事,对翟镜月说道:“翟姑娘,杜公子不是已经追去了?”

    翟镜月不顾及来纪云在身边,径直答道:“女孩子的心事,想来你做男人的不会明白。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杜太尉的公子。再说,杜太尉权倾朝野,他就这一个独子,朝廷中想巴结他的大臣都可以排出一个长龙,这么多大家闺秀他不选,难道他会选一个青楼女子做儿媳妇?”

    乐异扬俯首不语。来纪云心想如果自己插手,只会把这个事情搞得更复杂,故意装着听不懂。

    楼中十几位姑娘听见楼下翟镜月的声音,想到那群契丹侍卫已经离去,这时都缓缓抬出头来。翟镜月看见他们,凶凶地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场子都给人砸没了,赶明儿大家都喝西北风去。”那些女子知道翟镜月的脾气,被她这一骂,都缩回头去,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

    乐异扬听她这样一骂,想到是自己惹祸上身,才将别情楼整得这般混乱,挺身说道:“翟姑娘,如今楼中损坏器物都由我来陪,你不能难为其他姐妹。”

    翟镜月没想到他这么仗义,也不跟他客气,逐个桌椅反复检查,只要有一条裂缝,都计入赔偿的范围。大约清点了小半个时辰,翟镜月才站起身,扬起手中的算盘说道:“乐公子,我粗略算了一下,屋内破坏的器物有四十八件,按照购进来的价格,一共是白银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你就付一百二十九两得了。”

    来纪云见她斤斤计较,不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如果不是扬哥哥帮你打退契丹人,你现在可能身家性命都没了。你不但不感激他,反而要他赔偿你的损失。扬哥哥,这些桌椅凳子都是鹤连天打烂的,不该我们赔!”

    翟镜月见来纪云小小年纪,却如此伶牙俐齿,前面争着与鹤连天动手,本事自然不小,不敢得罪她,只想乐异扬说道:“乐公子,你不得不管啊。我们也是靠这个地方吃饭,如果几日无生意,我们都要关门去当乞丐了。”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当乞丐有什么不好?老夫也是乞丐啊。”话未说完,那人已经闪到大堂中央。翟镜月见此人衣衫褴褛,面须不整,生的瘦小羸弱,不知是人是鬼,急忙躲到乐异扬身后。那人见状,哈哈大笑:“都说别情楼的妮子比我们乞丐还不要脸,此话果然不假。翟镜月,你刚刚明明伸手向这位公子要钱,现在又躲在他的身后,这是做什么?”乐异扬与来纪云都吃了一惊,想到此人一直隐藏在屋门口,两人竟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的武功定然不弱。这时见他直呼翟镜月其名,言辞中皆向着乐异扬一方,两人上前拜谢道:“不知老前辈驾到,我等有失远迎。”

    那人惊得退后一步,连连说道:“两位少侠折煞老夫了,我只是一个臭乞丐,日日在这京城行乞,今日刚好路过别情楼,不忍心见你们别这个妮子欺负,故而才闯了进来。”翟镜月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心道:“不好,看来别情楼早被他盯上了。”那个乞丐见她鬼鬼祟祟,大声吼道:“出来吧。”翟镜月不懂武功,此刻无内力护体,两耳被他的声音震得发痛,只得慢吞吞走出来。

    那个乞丐说道:“翟镜月,乐公子这笔钱算在我身上,你以后找我来取吧。”翟镜月战战兢兢说道:“这位大侠,我看钱就算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来就行了。”那乞丐不屑地说道:“呸!这种地方,就算请老夫来也不来。”又对乐异扬两人说道:“乐公子,老夫劝你以后也别来这种地方了,晦气得很。”

    乐异扬见他侠义满怀,点头答道:“今日之后,晚辈绝不再来别情楼。”那乞丐笑道:“好的,妙的,年轻人大好前途,好好珍惜。老夫去也。”说完只身从门缝跃出,乐异扬与来纪云赶到门口,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两人往屋外外走去,来纪云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幸亏乐异扬伸手及时,她才没有摔到地上。两人低头一看,前面被契丹侍卫打伤的其中一人,他此时捂着双脚,口中喃喃念道:“你们走路没长眼睛啊?我的脚快废掉了。”

    乐异扬见他现在已经恢复知觉,言语之间并无受伤的痕迹,吃惊地说道:“大叔,你身体好了?”那人回答道:“多亏刚才那个老乞丐给我兄弟两个疗伤,不然这会我们已经在去阎罗殿的路上。”乐异扬忙问其详,那人将老乞丐怎么用内力打通他们受伤的经脉,又怎么按压穴位封住二人体内紊乱的真气等事情一一道来。

第四十二章 大内侍卫

    乐异扬和来纪云都惊叹不已,佩服那个老乞丐的神奇武功和侠义心肠。乐异扬叹道:“京城正是卧虎藏龙之地。那个老前辈来无影去无踪,武功远远在我等之上,难怪丐帮自唐末以来都是中原第一大帮。以后若果有幸见到前辈,再请他老人家指点迷津。”来纪云应道:“老前辈不图虚名,甘愿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乞丐,真让云儿敬佩。”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夸赞道,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臭乞丐吗?专欺负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乐异扬和来纪云转过身去,见翟镜月扶着门框,眼中露出不屑地神气。

    地上那人看到翟镜月,愤然说道:“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老乞丐出手,我们以后还能为你干活吗?”翟镜月见他为老乞丐说好话,用力甩了自己的衣袖,说道:“你这个吃里排外的东西,自己不中用被人打了,还能怪谁呢?刚刚那个臭乞丐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算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早已不知去向,我上哪去找他要钱?臭乞丐既然治了你们的伤,这笔钱就算在你们身上了。从今日起,你们跟我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许偷懒,不能赌钱,所有客人给的小费都要上交。记住,一百二十九两七文钱,一个子都不能少。”说完“哼”的一声,转身朝屋内走去。

    地上两人平时被她这样凶惯了,此刻吓得不敢啃声。乐异扬正想安慰他们几句,来纪云拉着他走到一边,说道:“这个掌柜的飞扬跋扈得很,我们就别趟这个浑水了。”乐异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到一来京城就惹了这么多事,这会还是先去办正事要紧,于是说道:“云儿,耶律公主的事情已经了解,她手下高手云集,想必拓跋济予也奈何不了她。”

    这会跟着来纪云走到汴河边上,微风拂来,将两人的衣裙缓缓扬起。来纪云看着河面过往的客船,指着一个船说道:“扬哥哥,你看那边。”乐异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一只小船上站立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男孩,三人并肩而立。看船中三人的打扮,应该是一家人。那男子神色凝重,偶尔回头想河上游望去,女子依偎在他的肩上,脸上露出疲惫地面容,那小孩年少无知,两眼盯着汴河边上繁华的楼阁傻笑。

    乐异扬看着这一家子,叹息地说道:“他们从北边而来,这会向徐州方向而去,应该是躲避契丹的南侵。可怜这一家人,生不逢时,四处飘零。”来纪云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得这一家在乱世中还能相互扶持。”乐异扬点头道:“身处乱世的是不易。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日结束,到时我们晋国百姓就不用再过这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说完又无奈地摇摇头。

    来纪云见他似有心事,细声问道:“扬哥哥,你刚才为何摇头?”乐异扬悲戚地说道:“晋国百姓这次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了。”来纪云一路与他同行,从未见他如此悲观,如今虽说晋国国运不济,引来契丹倾国来犯,但晋国在前线仍有重兵驻守,也不至于就国破家亡。想到这里,来纪云上前安慰道:“乐公子,河东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驻守太原,拥兵五万,手下有郭威、史弘肇、王章、苏逢吉等一干武将儒士,足以北拒契丹的大军;北面行营招讨使杜重威即将奔赴恒州,手下将士十余万,尽是我大晋精锐之师,如今兵强马壮,又以逸待劳,耶律德光未必可以轻易突破防线。”

    乐异扬说道:“北平王忠勇神武,胸怀宽广,我在代州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他驻守太原,可保我大晋西北边境无忧。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杜重威,他虽是当今皇上的姑父,但此人狼子野心,有勇无谋,晋国江山可能就毁在他的手上。”于是将杜重威外通契丹,内交权臣的事情告诉来纪云。来纪云大惊失色,愤然地说道:“杜重威此举与他姐夫石敬瑭当年的做法何其相似,可惜耶律德光还是那个耶律德光,杜重威却不是石敬瑭。耶律德光这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杜重威如果临阵投敌,那我晋国江山可能万劫不复了。”

    乐异扬点头道:“云儿的忧虑不无道理。皇上已经知道杜重威与杜重威的阴谋,不知会不会有所提防。”突然又想起太妃陆司怡才智绝伦,一定会为皇上出谋划策。乐异扬本来准备告诉来纪云早晨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转念一想,担心她一时来不及接受,待遇见显允焕或陆之诚的时候再言明不迟。

    两人离开汴河,一路沿着开封城的主道行进,突然见一群御林军骑马冲过来,口中嚷道:“闲杂人等,赶快闪开!”乐异扬伸手见来纪云拉到路边,大声问道:“发生何事了?”其中一名御林军回过头,两人对视一眼,这人正是今日在皇宫为她和丰若香带路的御林侍卫。

    那人勒住马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公子。刚才有人在宫中行刺皇上,在下跟随兄弟们一路追来,想必那人还在城中,因此不敢怠慢。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马鞭一挥,有向前疾驰而去。乐异扬望着他们的背影,对来纪云说道:“云儿,我们也去看看。”来纪云不明所以,一路上听他断断续续讲了些近来发生的事情,才知道乐公子最近又碰到了几个极美的女子,心中不禁惘然起来。

    两人跟随那群侍卫来到城边的一个破庙里,却发现翠心和杜迟在庙前低头言事。那个侍卫上前说道:“杜老弟,没想到你好雅致,带着别情楼的翠心到这里散心。”杜迟抬头一看,见来人神色紧张,苦笑着道:“郭兄,开什么玩笑,你没看见翠心伤心的样子,我是过来安慰她。”

    那侍卫姓郭单名一个荣字,今年二十七岁,是刘知远帐下大将郭威的养子,本名叫郭荣。郭荣家世显赫,祖父、父亲都是大唐朝廷的重臣。郭荣的姑姑曾贵为唐庄宗李存勖的妃子。唐明宗李嗣源登基之后,崇尚简朴之风,为了开源节流,着令李存勖的妃子都返回家乡。郭荣的姑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郭威,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后来柴家在乱世之中逐渐没落,郭荣为了生计就寄养在姑父郭威家中。郭荣聪明贤能,深得郭威厚爱,于是收他为养子,改名郭荣。

    郭荣此时在大晋宫中当差,与杜迟一样做的都是侍卫官。自隋唐开国以来,宫中的侍卫官都由世家子弟充当。侍卫官虽然只是四品,但由于可以与皇上朝夕相处,想来都是尊宠无比。郭威的两个儿子郭侗、郭信已经成年。郭威让二子随军到太原锻炼,而让郭荣进宫为保护皇上,可见对郭荣的器重。

    郭荣环顾四周一圈,又退回杜迟身边,俯身问道:“杜老弟,可看到有刺客路过此地。”杜迟摇摇头,说道:“郭兄,我一直低头与翠心谈话,哪里见过什么刺客?何况刺客脸上有没刻字,就算见过没不知道他是何人。”郭荣侧身下马,过上前恭敬地说道:“杜老弟,我们一路朝刺客逃走的方向追来,追到这里却失了他的踪影,所以才有此一问,还望你多多包涵。”

    杜迟虽然与郭荣同在宫中为侍卫官,但他竟无半点武功,因此对郭荣很钦佩,这时见郭荣态度谦和,起身回礼道:“郭兄何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刚才说皇宫内出现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有没有受伤?”

    郭荣望了乐异扬、来纪云、翠心一眼,见这些人都不是外人,就把刚才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那时乐异扬出了暖芳殿,与郭荣等人别过,就离开了皇宫。过了一会,石重贵兴高采烈地从暖芳殿走出来,郭荣见皇上今日神色与往日不同,一路上正在为此事纳闷。刚随皇上走出十余步,突然从旁边跃出一个黑影。郭荣起初还以为是乐异扬,但仔细一看,那人的身材、发束、衣着皆与乐异扬出入较大。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就已经飞身而出。郭荣见他来去匆匆,不像寻常的刺客,不知他此行的目的何在,只得一面护送皇上回寝殿,一面加强皇宫的警戒。

    郭荣担心刺客潜伏在宫中,终究是个祸害,于是亲自带人在皇宫巡查。果然不出所料,到午时的时候,终于听见藏书阁里有动静。郭荣带着九个侍卫冲进去,只见藏书阁里书本散落一地,藏书用的大箱子也被拆分的支离破碎。看这个情景,郭荣明白,那个刺客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放在藏书阁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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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汉奇侠传介绍:
五代中后期,中原各朝战乱不断。这时,位居北方的契丹逐年南侵,西北的党项也阳奉阴违,中原王朝大厦将倾。本书主人公,一位来自代州的后唐将军遗孤,就在这种环境下慢慢长大。他本为儒家弟子,为人谦虚、知礼,却被时代的浪潮推向武林,经过一番世事周折,他终于赢得了朋友的认可和红颜的钦晋汉奇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汉奇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汉奇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