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绝望到底
唐元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寻了个机会,她试探着问赵氏
“阿家,将军的事,我总觉得”有问题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赵氏抬手打断她的话,淡淡的说:“有些事,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左右。”
唐元贞皱眉,赵氏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王鼐受伤的事与她有关?
想到这里,唐元贞猛地警觉起来。
是了,赵氏深恨万氏、王鼐,乃至连整个王家都迁怒了。
而王家与她,早无半点瓜葛,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嫁出去了,王家人对她而言更是一群陌生人,且是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赵氏想要报复万氏母子,报复王家,更在情理之中。
万氏母子如何,唐元贞根本不在乎。但王家不能倒,她的夫、她的子都姓王啊。
感觉到唐元贞的警惕,稍稍一想,赵氏便猜到了唐元贞的担心,她微微而笑,“放心吧,王家亦是我安身之所,我不会任由它倾覆。”
不会让王家倒台,却没有提王鼐!
唐元贞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她放下心来的同时,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王鼐受伤,果然是赵氏的手笔。
一想到王鼐最大的心愿,以及他现在“太监”的事实,唐元贞望向赵氏的时候,不由得心生胆寒。
赵氏,够狠啊!
这才是最高境界的报复吧,明知道你最渴望的是什么,却在你以为要得到的时候彻底将它毁灭!
……
王鼐醒了,人却变得异常沉默,整个人都弥漫着绝望的颓废,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了无生机。
饶是圣人暗暗恶心王鼐的行事,见他这般,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轻咳了一声,圣人将王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沉声道:“王卿家救驾有功,不知王卿家有何心愿,朕定会酌情安置。”
心愿?什么心愿?
王鼐宛若迟暮的老人,双眼空洞的望着圣人。
他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心愿?
伤了命根子,无法生育,岂不与太监无异?
哈哈,太监?!
他王鼐是什么人?身高七尺、腰带十围的赳赳伟男儿,如今却成了娘娘们们的太监?
变成太监已经够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满京城乃至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同袍,如何统御下属,如何领兵打仗?
要知道军中最崇尚强者,可、可他现在连个完整的男人都不算,以后又当如何在军中立足?!
完了,他王鼐彻底完了!
圣人感觉到王鼐周身散发的如死人般的气息,微微叹了口气,道:“王卿家不肯提要求,朕却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其实王卿家的心事,朕能猜到几分,想必你很担心远在高昌的‘侄子’吧?”
王鼐猛地抬起头,对了,王怀恩!
他、他就是为了帮王怀恩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好个该死的不孝子,若不是他不争气,自己哪会行此险招?
圣人仿佛没有看到王鼐眼底的血红,继续说道:“说起来,王怀恩他们也没有什么大错,都是热血儿郎,到了战场,自然想立功。虽然鲁莽了些,但本意是好的。这样吧,朕这就召王怀恩返京,好让你们一家团聚。”
返京?对,是该把这个小兔崽子弄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王鼐咬着牙,暗藏恨意的点了点头。
将王鼐打发出去,圣人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消失了,他缓步走到御案后,盘膝坐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人名。
王鼐的大名赫然排在首位,圣人拿起朱砂笔,轻轻在“王鼐”两个字上一划。
“王鼎残了,接下来就是霍顺了。希望霍顺是个聪明人哪!”
圣人的指甲在霍顺的名字下面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
西山围猎,因为王鼐的事,变得有些气氛诡异。
圣人似乎很不耐烦这种氛围,原本为期半个月的行猎,硬是被他压缩成了六天。
十月下旬,圣驾便返回了京城。
唐宓意犹未尽的跟李寿告别,将小矮马交给唐元贞给她选的马夫,爬上了回京的马车。
马车上,唐宓窝在唐元贞的怀里,略带担心的问:“阿娘,阿翁受伤了,阿祖会不会”发疯?
万氏是个寡妇,王鼐是她最器重的长子,如今却变成了废人,万氏还不定怎么癫狂呢。
尤其是在爵位旁落,王鼐名下没有亲生子的情况下,万氏没准儿会将满腔的怒火转移到王怀瑾一家头上。
唐元贞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聪慧到近乎妖孽的女儿,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或许,她应该像赵氏所说的那样,顺其自然。不刻意培养,却也不能少了正常的教导。
唐元贞努力调整心态,柔声对女儿说:“东边的大伯(即王怀恩)快回京了。”
相较于无辜的王怀瑾,王怀恩才是罪魁祸首呢。
毕竟王鼐是为了帮王怀恩才去“救驾”,最后落得“太监”的下场。
赵氏和唐元贞只需将这个“因果关系”透给万氏,其它的就不必管了。
唐宓瞪大了眼睛,略略将自己收集到的八卦信息综合、汇总,很快便明白过来,但她还是有些顾虑:“阿祖不是最喜欢那位大伯吗?”
老太太的大孙子唉,那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唐元贞再次惊讶于女儿的聪慧,但她此刻已经放平了心态,不再纠结,而是试着站在女儿的智商高度来评论这件事:“你大伯是阿祖最宠爱的孙子,但你阿翁却是她的命根子!”
宠物和命根子能相提并论吗?
唐宓秒懂!绝对不能啊!
望着唐宓了然的大眼,唐元贞彻底放弃把女儿当成普通孩子养的计划。
罢了,老天既然给了女儿无与伦比的神技能,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任其荒废。
……
十一月,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王怀恩在寒冷的风雪天抵达了京郊的驿站,他没有急着回家,因为早在半个月前,他便收到了妹妹的飞鸽传书。
王怀淑的信很简单,只有十几个字:“楚氏预产期将至,兄不必急于回京!”
王怀恩不是傻子,京里发生的事,他虽在数百里之外,却也得到了消息。
父亲残了,祖母和父亲都埋怨他这个祸头子,此时进京,等待他的定是祖母和父亲的冷言恶语,乃至惩罚。
他只有寄希望于楚氏的肚子,唯有楚氏生了女儿,或者一尸两命,他在王家才能有一席之地。
要不说夫妻同心呢,王怀恩在驿站对着漫天大雪祈祷的同时,小万氏也在小佛堂烧香不止
佛祖、观音菩萨,漫天的神佛啊,求诸位大神保佑,一定要让楚氏生个女儿!
或许王怀恩夫妇的怨念太深了,竟真的惊动了天上的神佛。
就在小万氏磕头如捣蒜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鬟,人还没进小佛堂,已经急吼吼的喊上了:“娘、娘子,楚姨娘生、生了!”
小万氏猛地站起来,冲上前一把揪住小丫鬟,“生了个什么?”
小丫鬟气喘吁吁,结结巴巴的说:“她生、生了个小、小娘子!”
小万氏高兴得险些跳起来,“真的?”
小丫鬟已经说不出话来,干脆点头。
小万氏松开小丫鬟,赶紧扑到神龛前,再次跪倒在地,嘴里不住的说:“多谢菩萨保佑,多谢佛祖保佑!”
小万氏开心的跪谢神佛,万氏却哭得老泪纵横:“呜呜,菩萨啊,佛祖啊,你们怎么就不开眼呐~~”
而王鼐早已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寡妇死儿子,没了指望啊!
第061章 泼妇VS悍妇
王家添了个小娘子,却无半点喜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楚姨娘一反往日的嚣张,整日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啜泣。
万氏瞧了,愈发骂她“晦气”,没用的东西,好好的小郎君被她给弄没了。
按照万氏的意思,生个赔钱货,不溺死都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心地慈善了,哪里肯张罗什么洗三、满月?
赵氏不同意,寻了个没人的机会,悄悄与万氏说:“阿家,这个孩子可能是将军最后的一点血脉了,就算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也不能薄待了啊。”
楚氏的这个女儿,可是压倒王鼐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重要的存在,如何能让她悄然淹没在后宅?
若不是实在恶心,赵氏都想把这个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好时时提醒王鼐:这是你最后一个孩子,你,是个没种的男人!
万氏一听“最后的血脉”,不禁再次悲从中来,抹了把眼泪,道:“你说的有理,唉,全看狗儿的面子了。”
说罢,万氏也不知道触动了那根弦,竟拉着赵氏的手,十分感慨的说道:“阿赵啊,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好的。如今家里家外都需要你操持,你可要注意身子,切莫累坏了。”
赵氏忍着将手抽回来的冲动,温和的笑着:“瞧您说的,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对、对,咱们是一家人。”万氏见赵氏待自己一如既往的尊敬,对王鼐也没有半点嫌弃、瞧不起,心中悬起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唉,婆媳斗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想跟赵氏低头。
奈何形势比人强,狗儿残了,成了废人,且消息弄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同为女人,万氏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赵氏的心事:好好的丈夫成了太监,自己却连个儿子都没有,对丈夫能没有怨言?换个性子烈的,没准儿还会跟王鼐闹和离哩。
一旦赵氏要跟王鼐和离,满京城的人估计都不会怪她,谁愿意陪个太监过日子啊!
王鼐的仕途眼瞅着就要到头了,王家虽还有个爵位,但在权贵遍地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
万氏想来想去,家中唯一能支撑门庭的就是赵氏。
所以,万氏这才硬逼着自己跟赵氏服软,只求赵氏看在与狗儿夫妻二十多年的份上,看在还有个女儿的份上,能继续留在王家,帮扶王家!
想到远嫁的那个孙女,万氏又道:“听说柳家亲家升官了?明年要到豫中当县令?”
赵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神色很淡,“是啊。做了十几年的主簿,总算是熬到一县主官了。”而且还是豫中的上县,品级虽还是七品,但仕途却比同级的顺遂许多。
赵氏知道这是圣人的意思,虽然她从未为女儿求过什么,但圣人全都记在了心上。
不能直接恩赏王怀媛,便间接的给她公爹升官,王怀媛跟着柳家人去豫中赴任,如此也能距离赵氏近一些。
万氏没有发现赵氏走神了,仍在絮叨:“怀媛那丫头真是个狠心的,出嫁这些年也不说回家看看。柳亲家去了豫中,她也能一起赴任吧?到时候,你派个人把她接回家来住些日子吧。对了,还有她那个闺女,一起接来。”
赵氏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我代大娘谢过阿家。”
万氏摆摆手,“哎呀,不管怎么说,怀媛也是我身边长大的,是我嫡亲的孙女,我还真能忘了她?”
能!您太能了!
赵氏心里冷笑,王鼐废了,王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她赵氏。
万氏这才临时抱佛脚的想来讨好,然后顺便想起了远嫁的王怀媛。
若非如此,万氏这样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又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王怀媛?!
想到女儿幼时受的苦,赵氏愈发坚定了想法:将复仇进行到底!
……
草草的给新鲜出炉的王五娘过了满月宴,时间已经进入了年底。
整个京城都处于喜庆的忙碌之中,王家亦不例外。
不过有了王鼐这档子事儿,王家只有繁忙,却不见丝毫喜气。
连刚刚回家没多久的王怀恩,也一反往日的高调,两口子悄无声息的躲在西园。
王鼐经历了连番打击,人老了十多岁,头上添了白发,壮硕的身形迅速瘦了下来。
没精打采、佝偻着身子驼着背,远远望去,活似一只没了水分的老虾。
“阿爹,这是这正旦宴请的名单,请您过目!”
王怀瑾从袖袋里掏出一份名单,双手捧给王鼐。
王鼐摆摆手,根本不去看,反而盯着王怀瑾帅破天际的美颜,“听说你家娘子酿了新酒?”
唐家烧春,近几年来风靡京城。据说是唐元贞改良了唐氏酿酒的方子,经过十几次的实验才酿制成功。
唐家烧春浓烈醇香,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直称不愧是名门唐氏的秘方,果然霸道!
王鼐曾经喝过一两次,非常喜欢,不过他不是个酗酒的人,除了节日宴饮,他很少碰酒杯。
所以,王怀瑾也很少给他的这个便宜阿爹送酒喝。
今天猛不丁的提出来,王怀瑾有些纳闷,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今年唐家庄子上的粮食丰收,娘子便用新粮酿了一批酒,这不过年了嘛,娘子命人送了些到府上,准备新春宴请的时候”待客用。
王鼐大手一挥,“都给我搬过来!“
王怀瑾一怔,“阿爹,都、都给您搬过来?”话说,上百坛子的酒,您老想一个人都喝了喽?
那、那还不把人给喝坏了啊。
殊不知王鼐还真想把自己喝醉了,躲开京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各色眼神。
儿子犟不过老子,尤其是个深受打击、一心求醉的蛮不讲理的老子,王怀瑾只好命人将酒都搬到了王鼐的书房。
酒来了,王鼐也不客气,一巴掌拍去坛子上的泥封,抓起坛口,仰脖就往嘴里灌。
“咳、咳咳!”经过穿越女改良的高度蒸馏酒是那么容易灌的?
王鼐直接被呛得眼泪、鼻涕齐流。
王怀瑾见王鼐如此狼狈,心下有些不忍,刚要命人给他收拾一下。不想王鼐豪迈的用袖子一擦,哽咽道:“好、好酒!”
自此,王鼐便跟酒混做一处。
每日里,饭可以不吃,但酒绝对不可以不喝。
就连除夕祭祖的时候,他都喝得摇摇晃晃,若非王怀瑾扶着,他定会一个脚软扑到供桌上去。
万氏看着儿子颓废的模样,心疼得直抹眼泪。
王鼎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仿佛在祠堂里耍酒疯的不是自己的亲大哥。
而李氏,则眼底闪着惊喜啧,照王鼐这个喝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喝死啊,到那时,她的二郎(即王怀瑾)便能承继爵位,成为新一任的安国公!
“放、放手,我、我没醉!”
王家的除夕夜,就在王鼐醉醺醺的哭喊声中过去了。
第二天是正旦朝贺,京中所有够品级的官员、命妇都要进宫给圣人、娘子恭贺新春。
唐元贞也有了五品的诰命,便跟万氏、赵氏、李氏一起进宫。
当然还有常乐乡君唐宓,被唐元贞收拾妥当,一并打包坐上了去皇城的马车。
按照规制,众外命妇去两仪殿参见皇后。
姜皇后一身正装,端坐在大殿上。
众外命妇大礼参拜后,姜皇后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便留一些亲近的官眷在两仪殿说话。
头一个便是赵氏。
皇帝看重赵氏,作为妻子,姜皇后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也要表现得跟赵氏十分亲近。
赵氏在近前坐了,膝头上还抱着唐宓,李氏和唐元贞已经随大部队退了出去。
姜皇后见状,眸光闪烁了下。
正欲跟赵氏说些家常话,外面忽的响起了一阵股噪声,以及女子尖声叫骂的声音。
姜皇后不禁皱紧了眉头,什么人竟敢在两仪殿喧哗?
赵氏心里微微一动,来了!
一个小宫女匆匆的跑进来,草草行了一礼,便急急的说道:“娘子,不好了,安国太夫人和韩王太妃打起来了!”
姜皇后闻言,额角便是一阵狠抽:一个泼妇,一个悍妇,她们怎么就打起来啦?!
第062章 小豆丁,快长大
韩王太妃?
唐宓的大脑运转着,很快就翻到了宗室资料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唔,韩王太妃屈氏,乃已故韩王的发妻,是当今圣人的嫡亲伯母。
老韩王是先帝的同母兄长,当年先帝在梁州起兵,老韩王夫妇倾尽所有帮助先帝。
七个儿子,三个战死,就连老韩王也因救先帝而亡。
先帝登基后,感念兄长的恩德,追封其为韩王,并特许韩王这一支不必降级袭爵。
韩王太妃因年龄、辈分以及战功等原因,在新朝建立后,一直是郑氏宗亲的领军人物之一。
当今圣人还是太子的时候,没少受这位伯母的庇护。
要知道,先帝不止圣人一个儿子,圣人同母的弟弟就有三个。
况且圣人自幼便被送到了京城当质子,与父母、亲人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相较于圣人这个不在身边长大的嫡长子,先帝夫妇更喜欢嫡次子郑宽。
尤其是在起兵过程中,郑宽一马当先,率领部曲、私兵,立下了不少战功。
在军伍之中颇有些威望。
先帝就曾经动过另立太子的念头,被宗室和宰相们拦了下来。
其中,韩王太妃的反对尤为激烈,她不止一次的对先帝说:阿宥是嫡长子,宗法自古以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阿宥从未有过劣迹,圣人无端废除,岂不乱了宗法?再者,阿宥自幼便被送往京城为质子,为咱们郑家吃了多少苦,最后连亲事都这般寒酸,圣人不说补偿他,竟还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是何道理?
屈氏是先帝的长嫂,在辈分上就能压制先帝一头。
有时候说得急了,屈氏甚至根本忘了先帝的皇帝身份,直接揪着他的脖领子喝问他。
先帝当时被气得不行,但事后一想,却又觉得阿嫂耿直、爽利,再思及长兄为救他而死,愈发敬重、怜惜长嫂。
在屈氏等宗室的强力护航下,当今圣人这才有惊无险的顺利继承皇位。
可想而知,圣人对这位伯母的感激之情有多么深厚了。
登基后,圣人对韩王府恩赏不断,对韩王太妃更是无比尊敬。也纵得这位原就有些骄纵的悍妇愈发强悍、跋扈。
后宫的太妃、皇后对这位老太妃也是又敬又怕,唯恐一个弄不好惹恼了这位老祖宗,再让她闹将起来,届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一听万氏和屈氏打了起来,姜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头疼:万氏是京中有名的老泼妇,连八面玲珑的赵氏都不敢直接与她交锋;而屈氏,对大梁两代君王都有恩,又是个从不吃亏的悍妇,这两位对上了,场面还不定怎样的火爆哩。
赵氏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异彩,待她抬起头时,又是端庄和煦的懿德夫人。
“娘子,我、我去看看吧。”
事关自己婆母,赵氏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与其让姜皇后“点名”,还不如主动站出来的好。
“……我也去吧。”姜皇后很想把事情推给赵氏,但她是一宫之主,万氏和屈氏又是在她的地盘上打架,她根本就躲不过去。
唐宓眨巴着大眼睛,小尾巴一样跟着赵氏出了正殿。
姜清也紧紧跟着姜皇后,但在转身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唐宓一眼。
唐宓好无辜,今天自己又没招惹她,她干嘛一副看到仇人的模样?
姜清见唐宓这般,愈发气急。
哼,都怪这个小胖子,那日如果不是唐宓捣鬼,姑母怎会生她的气?还把她送回了姜家?
足足两个月都不肯再接她进宫。
家里人也都埋怨她,怪她不懂事、不听话,惹怒了姑母,家中那个几个庶出的小贱人,更是没少嘲笑她。
姜清每天都躲在被子里哭,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思来想去,干脆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到了唐宓身上。
今天是正旦,姜皇后想着过节,又想起阿嫂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说阿清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便命人将姜清接了回来。
姜清瘦了很多,小脸蜡黄,可怜兮兮的看着姜皇后。
姜皇后一下子就心软了,到底是自己嫡亲的侄女儿,她把姜清送回家,也是为了姜清好。
如今见她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模样,姜皇后早将姜清犯的错丢到了九霄云外,姜清又成了姜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儿。
姜清认为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全都是唐宓害得,这会儿见了“仇人”,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姓唐的,你别得意,我定会让你好看!”
姜清握着小拳头,恶狠狠的想着。
唐宓毫无察觉,拉着赵氏的手,哒哒的跑出去围观热闹。
好吧,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孝,但万氏素日的做派,实在让唐宓无法将她当成长辈去尊敬。
“你个克夫克子的扫把星,还敢辱骂我狗儿?”
一行人刚刚走到殿外,便听到了万氏尖利的叫骂声。
姜皇后的脸色登时变了,屈氏有个逆鳞,任谁也不能碰,那就是她死去的丈夫和三个儿子。
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有个小宠妃说闲话的时候提到了老韩王,恰好被屈氏听了正着,她硬是抓着小宠妃的头发,啪啪啪的扇了对方十几个耳光。
打了人还不算,屈氏拖着那小宠妃一路哭嚎着进了御书房,当着先帝和宰相、老将的面儿,质问皇帝:圣人是不是厌弃了韩王府,否则为何纵容一个小贱人侮辱她的先夫?
先帝当众被屈氏喷了一脸的口水,却不敢发火,温言好语的劝住了屈氏,而后又低声下气的询问阿嫂受了什么委屈。
待了解完事情后,先帝非但没有责怪屈氏擅闯御书房,反而赐下了不少好东西做补偿,而那个小宠妃则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后宫里。
这次万氏倒好,不但提到了老韩王,连屈氏最心疼的三个战死的儿子也捎带上了,姜皇后不敢想象,屈氏会怎样的发狂。
果然,就听得屈氏“嗷”的一声,推开扶着她的两个贵妇,张牙舞爪的朝万氏扑去。
“啊~~”万氏一声惨叫,一张肥硕的老脸被屈氏抓了个满脸花。
偏万氏也被拉架的贵妇搀着,根本动弹不得,眼瞧着屈氏又将爪子招呼到了她的脸上。
“你个没口德、没福气的老村妇,好好的儿子都被连累的成了太监,孙子也被你教得成了害人精,你不说藏在家里躲丑,还敢出来招摇,我打死你个老婆子!”
屈氏一边打,一边骂。
此时,围观的贵妇见姜皇后来了,匆匆行了一礼,便将两位老人家打架的原因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屈氏的一句话,让万氏误会了。
话说屈氏出正殿的时候,两仪殿的小内侍机灵,凑上来搀扶。
屈氏满心得意,赏了小内侍一个鼓鼓的荷包。
小内侍自是满口子的谢赏,吉祥话更是一套一套的。
屈氏愈发开心,便说了一句:“你个猴儿,怪机灵的。你说你连根儿都没了,还要这些黄白之物做什么?”
屈氏纯属是开玩笑,根本没有旁的意思。
可落在敏感的万氏耳中,屈氏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啊。
而且万氏也听说了,屈氏有个娘家侄孙,也是西北援军中的一员,结果在那场丢人的战役中伤了腿,直到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
万氏的脑子顿时变得好使起来,好呀,屈氏分明就是记恨王怀恩,故意在人前说什么“太监”、“没根儿”的话侮辱王鼐!
敢羞辱她的狗儿?
这还了得!
没说的,打!
姜皇后听了前因后果,顿时脑仁儿发疼。唉,让万氏这么一闹,她都不敢说屈氏是不是故意的。
赵氏面儿上不显,心里却十分满意:韩王太妃,干得不错!不枉自己透消息给她。
“别打了,两位老人家快住手啊。娘子来了!”
围观的贵妇见万氏被挠得鲜血淋漓,而屈氏也被薅掉了好几把头发,两个老贵妇狼狈得如同村头打架的泼妇,众人赶忙喊道。
万氏已经挣脱了搀扶她的人,双手抓住屈氏的头发,而屈氏顾不得头皮疼,依然挥舞着留着长指甲的双手,往万氏的脸、脖子和胳膊抓去。
两个人根本不管什么“娘子来了”之类的话,依然打得火热。
赵氏身为儿媳妇,不能干看着,她故作焦急的冲进战圈儿,作势要拉架,实则在偏帮屈氏。
赵氏一走,唐宓就剩一个人儿站在那里。
小丫头仰着个头,圆滚滚的大眼盯着前方,落在其它贵妇眼中,就是这孩子被吓到了,啧啧,真可怜。
然而更可怜的事还在后头。
唐宓看戏看得正热闹,忽的感觉到后背被人狠狠的推了一下,紧接着,她整个人跌入了万氏和屈氏的缠斗之中。
唐宓迎面对上屈氏挥过来的长指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妈蛋,小豆丁什么的最讨厌了,我要长大~~
上架了
经过两个月的更新,不负娇宠明天就要上架啦!这是某萨的第八本书了,虽然某萨不要脸的吆喝自己是粉嫩新人,咳咳,那啥,粉嫩暂且放到一边,新人什么的,某萨确实不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第八本书,第八次上架,某萨却比第一次上架还要忐忑。这也是有原因的
某萨特别喜欢一句话,原句忘了,大意是:如果能以自己的爱好为职业,并以此能养家糊口,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过去的几年,某萨一直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但是在写《贵女反穿日常》的时候,某萨却遇到了瓶颈,每天最开心的码字却成了负担,有段时间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想看,真是太对不起花钱看书的亲们了,=_=
对于这种状态,某萨很迷茫,也很惶恐。正好那时好友说有个项目不错,要不要试试?做生意赚大钱什么的,某萨从来没想过,因为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不过那时特别想换个环境、换个思路,没准儿瓶颈期能早点过去,抱着这种想法,某萨暂停码字,一头扎了进去。
一年半过去了,小店经营得十分艰难,唯一庆幸的是,某萨似乎又有了最初码字时的那种热情。没说的,某萨又圆润回来了。
回来后,某萨却发现点娘变化好大,优秀的作家更是如雨后春笋,这让某萨压力山大啊:怕自己跟不上这种变化,怕自己写的新文大家不喜欢,怕......
如今要上架了,这种担心更加强烈。尤其现在某萨不再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女汉子,嘿嘿,是的,某萨怀孕啦,再有几个月就会晋级做妈妈啦。虽然家里不需要我养家糊口,但好歹让某萨给宝宝赚点奶粉钱吧。
看评论有的亲担心更新问题,呃,这怪不了别人,谁让某萨有黑历史呢。不过亲们放心,不负娇宠的更新肯定木问题。因为一向裸更、从不知道存稿为何物的某人,这次居然存了稿子,哈哈~亲们,放心的跳坑吧。
明天上架,没说的,妥妥的双更,而且是四千字的大章哟。亲们,某萨提前求一下订阅,月票有就给两张,打赏随意,只求订阅!
呃,要上架了,内心有点小激动,用手机码的感言,希望没说错话。亲们,晚安!mua~
第063章 三年(求首订)
盛夏六月,蝉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刚刚过了七岁生日的唐宓唐小萝莉,一身粉色的齐胸襦裙,乌黑浓密的头发梳了个双丫髻,两个发髻上各簪着一只小巧的赤金嵌红宝石的蝴蝶簪。
蝴蝶簪做得甚是精巧,个头虽小,只有成人拇指头大小,但翅膀须发俱全,尤其是一对细细的触角,随着她脚步的起伏而微微颤抖着。
“小三娘,慢走!”
寸心堂小厨房里的两个厨娘点头哈腰的送唐宓出来,态度十分的热情与恭敬。
唐宓随意的摆了摆手,她自幼在寸心堂长大,跟几个厨娘关系不错,再加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厨房里捣鼓吃食,跟她们更加熟悉了。
阿苏和阿周紧紧跟在唐宓身后,手里各提着个小食盒。
“小三娘,天这么热,厨房里又是火又是烟,更加的热,以后咱还是少去吧。”
乳母阿姜一直守在寸心堂院门口,见唐宓出来,赶忙迎上去。
见唐宓额上、鼻子上还有汗珠,她心疼得不行,抽出帕子给她细细的擦了起来。
唐宓就是怕阿姜唠叨,这才将她打发出了小厨房,这会儿听她不住的絮叨什么“热”啊、“中暑”啊之类的话,满心的无奈。
唐宓知道乳母心疼她,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在去年的时候,各种课程就开始了,其中便包括厨艺。
唐宓姓唐,身为世家女,就算不精通厨艺,但好歹也要会两手拿手菜。
尤其是家族菜谱上的招牌菜,唐宓必须学会。
这也是当下世家女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唐元贞非常赞同女儿学习厨艺,好吧,其实只要不是读书、练字,唐元贞十分乐意女儿学习其他的技能。比如跳舞、音律、女红,哪怕是赌博、掷筛子、玩儿双陆都成。
唐元贞为了鼓励女儿学做菜的热情,特意在唐氏菜谱中寻了不少简单又美味的秘方,手把手的教给唐宓。
唐元贞还特意命人从庄子上送来了大批的食材,什么瓜果蔬菜、什么面粉粳米……应有尽有,专门供唐宓练手。
有了阿娘的大力支持,再加上唐宓的吃货属性,她渐渐喜欢上了在厨房里研究吃食的感觉。
当然了,唐宓年纪到底小了些,王家也不缺精通厨艺的下人,不可能真的让唐宓事事亲力亲为。
唐宓的下厨,基本上就是火有人烧、菜有人洗、面有人和、馅儿有人调、配菜有人切……她唯一要做的,不过是抄手站着一边指挥。
“这几日天热,阿婆吃饭都没胃口,我特意做了消暑的绿豆糕。”
唐宓不愿跟阿姜讨论“少去厨房”的话题,略带担忧的说:“还有阿宝,他长牙了,阿娘说要给他做点儿磨牙的点心。阿娘找了几个方子,我便想着亲自试一试。”
提到赵氏和小四郎,阿姜终于不再唠叨了。
现如今的王家,赵氏是绝对的女王,哦不,是女主人。
她哪怕轻轻咳嗽一声,王家的其它主子们以及下人们都会担心不已。
原因很简单
第一,王鼐残了,这两年陆续交出了兵权,现在除了醉酒就是醉酒,废人一个,整个王家都需要赵氏支撑。
第二,万氏回了老家,在王家,赵氏不管是年纪和辈分都是最高的。
提到万氏,就不得不说起三年前在两仪殿前的那场混战。
那日万氏和屈氏打得难分难舍,最后连前朝的圣人都惊动了,出动了禁卫军才将两人拉开。
万氏被挠花了脸,嘴角也渗着血丝,脚上只剩下了一只鞋。
屈氏披头散发,袖子被扯掉了一半,两只鞋子还在,就是右脚脚腕被踩伤了,没骨折,但两三个月不能下床。
圣人望着狼狈不堪的两个老妇,头疼得好想掀桌。
偏偏两个老婆子还不肯罢休,被侍卫们扶到甘露殿后,还不等圣人开口询问,万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膝盖就开始嚎
“我的狗儿唉,可怜你为了救驾伤了身子,绝了血脉传承不说,如今更是被人恣意取笑。”
“狗儿啊,阿娘替你委屈啊~~”
“老天爷啊,您老就开开眼吧,劈死那些没有口德的老货!”
“哎哟哟,我的狗儿真是冤哪~~”
圣人听得脸都绿了。这死老太婆是什么意思?指责皇家忘恩负义,故意欺辱恩人吗?
圣人还没说话,韩王太妃那边也闹上了。
这位更狠,直接嚷着要去太庙,嘴里更是先帝、先帝的哭上了
“二郎啊,您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您不知道哇,现在有人欺负我这个孤老婆子啊。”
“二郎,你说说,我家大郎是怎么没的?是让我克死的吗?呜呜,大郎都走了十几年了,还有人往我老婆子头上扣屎盆子啊~”
“大郎你个没良心的啊,自己死也就死了,为何要拉上我三个儿子?害得我被人指着鼻子骂‘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不活了,被人当众这般辱骂,我还活个什么劲?我这就去太庙问问郑家的列祖列宗,我郑屈氏哪里做得不好,竟然让欺负到了家门口?”
哭嚎声此起彼伏,宛如魔音穿耳,圣人恨不得一板砖把自己拍晕。
但他不能!
因为屈氏已经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的要去哭太庙。
圣人赶紧命人将她拦下,“大伯母,您的伤要紧,其它的咱们稍后再说。”
说着,圣人冲着赵福使眼色。
赵福会意,赶忙吩咐小内侍去请太医,自己则上前搀住了屈氏:“是啊,老太妃,您先坐下来歇一歇吧。”
屈氏当然不是真想去太庙,见圣人似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便顺着梯子下来了。
任由赵福将她扶到一旁的席上坐了下来。
万氏不傻,也瞧出圣人有意偏帮屈氏,心里暗骂一句:郑家人果然都不是东西,只知道护短,我儿真是白救这个驾了。
“狗儿,狗儿啊,你怎么这么冤啊!”
故意将声音抬高八度,万氏就差在甘露殿打滚了。
圣人脑门子一抽一抽的疼,他扶着额头,扭头问身边的内侍:“去王家的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万氏是有品级的外命妇,圣人一个大男人不好直接训斥,只好寄希望于王鼐能进宫来把自己的老娘弄回去。
“回禀圣人,方才就命人去了,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小内侍抹了把汗,小声的回道。
圣人略略松了口气,想到日后还用得到王鼐,便好声好气的对万氏道:“太夫人,你也受了伤,先让太医诊治一下吧。”
特么的,能别嚎了吗?!
万氏拿袖子用力抹了把脸,露出血痕纵横交错的大胖脸,一双死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帝:“圣人,您可要为我家狗儿做主啊。”
噫~~圣人被万氏脸上的抓伤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的面皮儿也有些疼了。
心里却嘀咕:啧,不愧是大伯母啊,扛上万氏这样的泼妇,居然也能占到便宜。
而对于万氏要求做主的话,圣人十分无语。
做什么主?明明是你们两个老婆子打架,关王鼐什么事?
再者,王鼐的那个救驾到底是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万氏你这个当亲娘的,难道也不知道?
若不是王鼐还有用,圣人根本不想承认王鼐的“救驾”!
哼,那个情况下,圣人不追究他鲁莽就算大度了。
“……这个,太夫人放心,朕、朕自有公断。”圣人含糊的应了一声。
万氏却当圣人答应了,趾高气扬的冲着屈氏抬了抬下巴。
屈氏别过脸,根本不看万氏。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圣人敢包庇王家,她就立马去哭太庙。
她还就不信了,大过年的,圣人会为了个外人而委屈自家人!
王鼐被人抬进来的时候,甘露殿已经安静下来。
“王卿家,你、你这是?”圣人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再看王鼐迷离的双眼,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王鼐大腿的骨裂还没好,特许进宫可以乘坐肩舆。
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将肩舆放到地上,王鼐半躺着,听到圣人的声音,他眯着眼睛在大殿里巡视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圣人身上。
抱拳行了个礼,王鼐半醉半醒的说:“臣王鼐拜见圣人。”
圣人心里不耐烦,脸上却还要挂着关切:“王卿家,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王鼐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多谢圣人挂怀,老臣死不了!”
这话……真心不吉利!
一旁的万氏差点儿跳起来,大过年的,怎么能说“死”字呢?
“狗儿,不许胡说!”
万氏到底没忍住,还是喊了一嗓子。
王鼐仿佛这才发现自家老娘也在,他疑惑的看向万氏,“咦?阿娘,您怎么、等等,您的脸怎么了?”
万氏听到儿子关切的话,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儿就下来了。呜呜,还是自己的儿子孝顺啊。
万氏正要跟儿子告状,两个太医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圣人见状,赶忙说:“太夫人、太妃,咱们还是治伤要紧!”
赵福很有眼力见儿,指挥小内侍们将屈氏和万氏搀扶到了偏殿,一个坐在东侧,一个安置在西侧,然后请太医诊治。
大殿里只剩下了圣人和王鼐。
圣人简单的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为难的说:“王卿家啊,太夫人显然是误会了。太妃不过是跟旁人开了个小玩笑,太夫人就、就上前就打伤了老太妃,实在是有些不妥啊。”宫里太监那么多,总不能为了照顾王鼐的玻璃心就绝口不提“太监”二字了吧?
王鼐木着一张脸,愣愣的说:“其实韩王太妃也没说错,老臣可不就是个没根儿的人!”
圣人被噎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道:“朕敢保证,太妃绝没有那个意思,王卿家,你千万别误会。我知道太夫人是心疼你,所以才听岔了,但她们一个是二品国夫人,一个是超品亲王太妃,正旦吉日却在两仪殿打闹,这、这”
王鼐虽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有到喝傻了的地步。听了这话,他就知道圣人是站在屈氏那一边。
他抹了把脸,略带凄然的说:“臣自幼丧父,全靠寡母养大。圣人,臣知道,老韩王和老太妃是宗室长辈,又对先帝和圣人您有恩,臣不敢对老太妃有甚不满。臣只求圣人看在家母年迈、且一心爱子的份儿上,宽大处理。”
说着,王鼐翻身就要起来。
圣人快走两步,伸手按住了王鼐的肩膀:“王卿家,伤势要紧啊。”
按住了王鼐,圣人负手在大殿里踱起步来,表情很是为难。
王鼐静静的看着。
好一会儿,圣人猛地顿住脚步,沉声道:“王卿家,这样吧,朕加封太夫人为一品国夫人,赐梁州府邸一套。太夫人暂且回梁州休养些日子吧。”
万氏不能罚,屈氏却必须安抚,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万氏“流放”回梁州老家。
不过圣人做得比较好看,又是升品级、又是赏宅子,就算是王鼐也说不出什么来。
想了想,王鼐还是争取了一下:“老母年迈,臣亦成了废人,恐两地相隔太久,臣不能在老母榻前侍奉啊。”
“流放”可以,但必须给个期限。
圣人算了算,竖起三根手指。
他相信,以赵氏的能力,三年的时间,绝对够她将整个王家(包括私兵和部曲)全部掌握在手里!
王鼐缓缓点头。
就这样,正月刚过,万氏就被送回了梁州老家,跟她一起回去的还有那群王家远亲和乡邻。
为了给王鼐脸面,圣人还特意赏了一些金银布帛给万氏。
原本万氏还有些气闷,但看了圣人的赏赐,忽又觉得没那么丢脸了。她、她可不是被赶出京的,而是要衣锦还乡!
万氏走了,王鼐继续醉酒。
醉了酒就开始胡闹,各种丑态不堪入目。
……种种行径落在他的旧部和心腹眼中,难免会让人生出其它的心思来。
加上赵氏有意的引导下,王鼐手中的兵权渐渐被稀释了。
一年前,王鼐以腿伤未愈为由,上本辞去骠骑将军的职务。
圣人再三挽留,王鼐再三辞职,最后,圣人保留了王鼐骠骑将军的官职,但把他的兵权全都收了回来。
如此一来,霍顺的车骑将军成了全国唯一掌控兵权的将军。
霍顺虽是杀猪匠出身,但政治智慧一点儿都不弱,王鼐上本辞职的时候,霍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待圣人干脆利索的收归兵权的时候,他彻底明白了。
称病修养了一个月,暗地里跟王鼐、段家兄弟谈了好几次,最终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也上表辞去车骑将军的职务。
圣人继续挽留,霍顺也按照套路推辞再三……结果就是霍顺和王鼐一样,成了徒有虚名却无兵权的将军。
圣人将收回来的兵权牢牢的攥在了手里,兵马事务则归刚刚成立的兵部掌管。
自此,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都成了个虚职,不再统领兵马。
第064章 唐元贞的礼物(二更求订阅)
赵氏在王家有了绝对的地位,身为她最宠爱的孙女,唐宓也跟着水涨船高,被王家的下人们吹捧、恭敬着,俨然是王家第三代里的第一得意人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第二得意人儿则是唐宓口中的“阿宝”,阿姜所想的“小四郎”,唐元贞去年九月才生下的幼子王令平。
王令平出生的时候,王鼐因酗酒、风寒等原因病倒了,整整三天都人事不省。
太医都不肯再开药了,虽没明说,但言下之意很明白:这位不行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可那时王怀瑾正在王氏坞堡训练部曲,经过三年的经营,王家的绝大部分部曲、私兵都掌握在了赵氏和王怀瑾的手上,但仍有一小撮人是王鼐的死忠粉。
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王鼐挂了,那么那一小撮人极有可能生事,对于赵氏、王怀瑾彻底接管王氏坞堡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且那时王鼐刚刚上交完兵权,圣人正是要展现“宽容”的时候,如果王鼐嘎巴一下死了,知道内情的确定他是酗酒而死,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人暗示赵氏动了什么手脚哩。
所以,王鼐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就在赵氏想方设法的给王鼐续命的时候,唐元贞心忧王怀瑾,竟不知怎的早产了。
赵氏又忙不迭的命人去请稳婆、医女以及精通妇产的太医,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唐元贞才艰难的产下一个的男婴。
早产近一个月,这个男婴却难得的白胖,连经验丰富的稳婆都惊讶不已。
最惊奇的是,小婴儿落地的那一刹,另一边的王鼐居然醒了。
这下连一向不信命、不信佛的赵氏都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看向小婴儿的目光更是无比慈爱。
福星!
妥妥的大福星啊!
唐元贞生产时受了大罪,产后又恶露不断,根本无法亲自照顾幼子,赵氏便将新鲜出炉的小四郎抱到了寸心堂,一养就是八个月。
现在王家上下都知道,赵氏有两大心头宝,大宝唐宓,二宝王令平。
唐宓感激赵氏,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永远都忘不了三年前在两仪殿的那一幕。
那时,万氏和屈氏在地上打做一团,众贵妇围在一旁看戏。
唐宓人小,却站了极佳的位置第一排。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背后冒出了一只黑手,用力将她推入了战圈。
唐宓整个人都蒙了,被动的跌入了万氏和屈氏中间,她眼睁睁看着屈氏的长指甲在自己的面前变大,却根本动不了。
屈氏打得正在劲头上,一双手将九阴白骨爪使得出神入化,哪怕发现中间隔了个小豆丁,她的手也停不下来了。
眼瞅着锋利的指尖即将刺入唐宓白皙粉嫩的小脸蛋上,围观的贵妇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赵氏猛地将唐宓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屈氏的长指甲。
刺啦~~
赵氏身上的礼衣被撕破了,露出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姜皇后惊得脸色煞白,顾不得万氏和屈氏,赶忙命人将赵氏搀扶出了战圈。
唐宓在赵氏怀里瑟瑟发抖,眼睛却看到了赵氏胳膊上的一片血红,她终于醒过神儿来,吓得哇哇大哭。
赵氏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柔声哄着:“猫儿乖,猫儿不怕,阿婆这就带猫儿回家,可好?”
唐宓噙着两泡泪,乖乖的点头。
看着唐宓乖巧、可人的模样,赵氏的心都要化了,愈发觉得对不住这孩子。
屈氏怎么会跟万氏杠上,赵氏比谁都清楚。
事事她都算计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事儿竟会险些连累唐宓。
还好自己动作够快,这才没让孩子受伤。好家伙,就屈氏那长指甲,一爪子下来,唐宓非毁容不可。
赵氏暗暗庆幸,对唐宓愈发慈爱。
唐宓哪里知道赵氏的心思,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她只觉得安心。
没多久,唐宓竟沉沉的睡去了,在入睡前,赵氏那温柔的笑容却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直到现在,唐宓还清晰的记得那日的情形,以及赵氏的笑容和怀抱。
单单为了这一点,唐宓觉得自己怎么孝顺赵氏都不为过。
阿姜也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所以对于自家小三娘孝顺赵氏的行为也十分赞同。
不过想到西边那一位的叮嘱,阿姜的表情有些纠结:唉,一边是嫡亲的祖母,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养祖母,换做她是小三娘也为难啊。
阿姜暂时将那些话咽回去,跟着唐宓进了寸心堂。
堂屋里,赵氏拿着个镂空金球逗小四郎。
“阿宝快来阿婆这儿,阿婆有好玩儿的东西哟。”
赵氏轻轻晃着,金球里的几个小金球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
小小婴孩趴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地板上,两眼乌溜溜的大眼定定的看着那个金灿灿的金球,嘴边挂着一抹可疑的液体,听到响声,他小手小脚努力扑腾,竟熟练的朝赵氏爬去。
吭哧吭哧,阿宝好容易爬到了赵氏跪坐的地方,不想赵氏一个闪身,又往后挪了好几步。
阿宝愣愣的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座位,似乎在疑惑“人怎么不见了”。
赵氏又晃动手里的金球,叮当声再次响起。
阿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顾不得思考方才的问题,流着口水,一路朝赵氏爬去。
唐宓站在门口,看着傻弟弟被阿婆逗弄,捂着小嘴儿笑个不停。
四周伺候的下人也是堆满了笑容。
赵氏和阿宝玩了好一会儿,在小家伙频临爆发的前一刻,她眼疾手快的将金球塞进了阿宝的怀里。
阿宝眼角挂着泪,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金球,立刻笑得小嘴儿只裂。
唐宓不忍直视,哎哟,我的傻弟弟,你就这么容易满足啊。
阿宝不笨,只是没有他的姐姐那么妖孽罢了。
对此,唐元贞也好,赵氏也罢,都非常满足。
她们对孩子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健康平安,其它的,真心不重要!
更有甚者,赵氏对看起来有点笨笨的阿宝更加疼爱,若非顾及唐元贞,赵氏都想直接将阿宝养在自己身边。
“阿婆,这是我新做的绿豆糕,您尝尝!”
唐宓从阿苏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端出一个甜白瓷葵型的碟子,碟子上摆放着十几块浅绿色的糕点。
赵氏抱起阿宝交给乳母,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手,这才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加了桂花?”
唐宓竖起大拇指,“什么都瞒不过阿婆!”
阿宝见到亲爱的姐姐,十分热情,啊啊的张着小手要唐宓抱。
唐宓刚刚从厨房出来,觉得自己身上满是油烟,怕熏到弟弟,转身从另一个食盒里掏出一根拇指大小的饼干。
阿姜极有眼色,见状赶忙上前帮阿宝擦干净了手。
唐宓将饼干塞进阿宝的小手,“阿宝,吃,甜的!”
阿宝还不会说话,但很能听得懂几个字,尤其是“吃”、“甜”等字眼。
不得不说,吃货的弟弟还是个吃货!
阿宝咧着小嘴,欢快的将手指饼干塞进嘴里。粉嫩的牙床上已经冒出了两粒小米粒,他努力的用那仅有的小牙磨着饼干。
别说,还挺有用的。
唐氏山庄出品的上等小麦粉研磨成粉,配以喝山泉水长大的母鸡下的蛋,再加上唐元贞“发明”的白霜糖,最后经由唐氏特有的烤炉烤制,拇指饼干酥脆香甜,阿宝啃得别提多开心了。
唐宓拿着帕子,一边故作嫌弃的给弟弟擦口水,一边跟赵氏聊天。
“阿婆,您最近好些了吗?夜里睡得可好?”
赵氏斜靠着隐囊,吃了两块绿豆糕,喝了碗冰镇的西瓜汁,方畅快的舒了口气,“还好。今年夏天实在太热了,偏家里事多,不能随扈去南山避暑,唉,只能忍着了。”
唐宓神色不变,心中却明白赵氏嘴里的“家里事多”指的是什么。
一则,王鼐的身体时好时坏,可恨他仍不知道爱惜,整日里酒不离手。
二则,万氏“流放”之期将满,圣人特许万氏不必等到年底,可提前回京与家人过中秋节。如此一来,福寿堂需要重新收拾、大嫂,各色仆役也需要安置。
三则,王怀淑要出嫁了,虽然当年王鼐一挥手不让赵氏管此事,但现在王鼐形同废人,赵氏若真不插手,王家就没人管这件事了。
赵氏要收拾的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王家也已经是她的了,所以现在她比王鼐更在乎王家的脸面。
王怀淑的亲事,赵氏不得不管。
幸好有唐元贞帮忙,否则赵氏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唐宓正想着这些,外头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夫人,二娘来了。”
唐宓赶忙起身,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阿娘~”
唐元贞进门就看到了女儿,脸上不禁露出笑容,鼻子微微抽动了几下,“又下厨了?做了什么好吃食?有没有阿娘的份儿啊?”
一边跟女儿开着玩笑,一边进了堂屋,唐元贞跟赵氏见了礼,随意在下首的方榻上坐下来。
“尝尝吧,这是猫儿新做的绿豆糕。特意加了桂花糖,味道很不错呢。”
赵氏将装着绿豆糕的碟子递给唐元贞。
唐元贞直起身子,双手接过,目光一扫,十几块浅绿色的方形糕点,上面用模子印刻出了吉祥花纹,个头不大,每个只有两寸见方。
成人吃的话,约莫三四口就能吃完一块。
一旁的侍婢赶忙奉上湿帕子,唐元贞净了手,捡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唐宓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唐元贞。
唐元贞细细咀嚼,低头看到女儿小狗狗一样热切的眼神,不禁有些失笑,“果然不错!”
唐宓笑弯了眼,阿娘向来嘴刁,她说“不错”那就是真不错。
嘻嘻,本小娘子果然有下厨的天分哪。
唐元贞了解女儿,只看她那小眼神儿便知道小丫头在洋洋自得。
暗暗摇了摇头,能让女儿多一个爱好也是好的,省得她整日里想着去藏书阁。
王令平见亲娘来了,挥舞肥嘟嘟的胳膊腿儿,乳母明白他的意思,赶忙将他放下来。
王令平小胖手里紧紧握着拇指饼干,嘴里啊啊叫着朝唐元贞爬去。
唐元贞当然没有忽视小儿子的存在,见他虎头虎脑的爬过来,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不一会儿,王令平已经爬到了唐元贞近前,也不用大人动手帮忙,小家伙已经扒着方榻的边缘撑起了小身子。
唐元贞有些惊讶,笑着对赵氏道:“咦,阿宝能站了?”
赵氏也有些意外,“刚才小家伙还只会爬呢,怎么忽的就会站了?”
婆媳两个都很高兴,唐元贞摸着儿子的小胖脸,“阿宝真厉害,才八个月就能站起来啦。”虽然比不上唐宓,要知道唐宓八个月的时候都能走了。
不过,唐元贞却庆幸小儿子的“正常”,家里有一个妖孽就够了,再来一个,饶是她是穿越女,她也hold不住啊。
王令平努力朝唐元贞伸出手,嘴里还啊啊叫着。
唐元贞有些不解。
唐宓已经失笑出声。
唐元贞扭头去瞪闺女,臭丫头,这么聪明干什么?
唐宓捂着嘴,强忍住笑意,跟唐元贞解释:“阿宝孝顺阿娘呢,有了好吃的,不忘跟阿娘分享。”
仿佛在印证唐宓的话一般,王令平摊开了小手,露出一团黏黏糊糊的黄色物品。
唐元贞咽了口唾沫,木木的问唐宓:“这、这是什么?”
唐宓忍笑忍得好辛苦,“我给阿宝烤的拇指饼干,专门给他磨牙用的。”
王令平仍伸着小手,满眼期待的看着阿娘,那小眼神儿,仿佛在说:阿娘,吃,甜的!
唐元贞不忍打击小儿子的孝心,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一坨,装着往嘴里填,趁着儿子不注意,悄悄的塞进了袖子里。
王令平虽然有些不舍,但看到母亲都吃了,他还是很开心,转过身,扭着胖屁股,爬回食盒的方向。
“从小看到老,阿宝是个好的。”赵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颇为感慨的说道。
正说着,阿宝已经拿了一根新的拇指饼干,嘿咻嘿咻的爬向赵氏,像刚才一样,将饼干塞进了赵氏手里。
这下赵氏也乐开了花,她拒绝承认刚才是有点吃醋了。
唐元贞将那一坨东西交给身边的侍婢,又拿湿帕子擦了手,方认真的跟赵氏回禀事务。
“三娘的嫁妆已经置办妥当了,这是单子,请阿家过目。”
赵氏接过嫁妆单子,大略的扫了一眼,便放到了身边,“很好,就按这个章程办。另外,我再给她添点儿压箱底的金子,不为她,只为家族的脸面。”
唐元贞微微点头,“我也备了一份。”她是未来主母,小姑子出阁,于情于理都该添份儿嫁妆。
另外,唐元贞还给王怀淑准备了一份“大礼”,用以回报当年的“黑猫事件”……
第065章 李家旧事(一更求订阅)
王怀淑终于要出嫁了!
唐宓盘腿坐在垫子上,一边跟弟弟玩儿,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八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话说,自从她三岁过后,阿婆和阿娘便很少在她面前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了。
连阿姜也被阿娘严词叮嘱过,“不许在小三娘面前多言!”
幸好那时还有个热爱八卦的大丫鬟阿陈,时常在各院里溜达,给唐宓带回不少信息。
可惜去年阿陈嫁人了,没了狗仔,唐宓着实寂寞了一段时间。
偶然一次机会,唐宓发掘了另一个小丫鬟的八卦天赋:嘿,别看阿周年纪不大,人却几分机灵,且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那些婆子们闲聊的时候,根本不会顾及阿周。
没事儿的时候,唐宓便会打发阿周四处闲逛,每每都能带回新鲜的传闻。
真假且不说,至少没让唐宓彻底的消息闭塞。
不过相较于阿周带回来的那些质量参差不齐的八卦,唐宓还是更喜欢听阿婆和阿娘说事情。
唔,看来今天的议题便是她的便宜三姑姑王怀淑的亲事啊。
王怀淑早就过了十八岁的生日,眼瞅着就要迈进十九岁的门槛了。
十八、九岁的年纪,放在后世还是个青葱美少女,但在大梁,却是妥妥的大龄剩女。
虽然彼时大梁的贵族圈流行晚婚,尤其是那些看重女儿的人家,更是能把女儿多留几年就多留几年。
但朝廷有法令,年二十尚未婚配的,官府将会强行指定,否则就会罚没不菲的罚金。
王怀淑的情况有些特殊,她是订了亲的,奈何亲事一波三折,迟迟未能出嫁。
当年王鼐在围场上出了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废了。
王家所有人,包括王鼐在内,都会以为李其珏会退婚。
李家是出了名的“审时度势”,李其珏更是将这种家族文化执行得最彻底的楷模。
相较于堂兄李其琛被迫与平阳长公主和离,李其珏则是主动抛弃了前朝郡主老婆,连一双儿女也死的不明不白,否则京中也就不会有他“杀妻灭子”的传闻了。
众所周知,李其珏之所以愿意娶寒门土鳖王怀淑,全都是看在王鼐有兵权的份儿上。
可王鼐残了,手中的兵权也一步步的被剥夺,李其珏完全有可能退婚。
但,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李其珏竟然没有毁约,反而请了族中的长辈前来行纳证之礼,送来的聘礼也十分有诚意。
王怀瑾和唐元贞私底下没少讨论:李其珏转性了?没道理啊,难道他是真的喜欢王怀淑?呃,开什么玩笑!
对于一个连给他生儿育女的发妻都能逼死的男人,他会有心?会有真情实爱?!
随后,大家便明白了李家下聘没几天,王鼐便极力举荐李其珏入了十六卫中的左威卫,虽只是个别将,但好歹手里有了兵,且还是驻防京畿的卫兵。
李其珏拿到了想要的官职,李家对王鼐也就没那么抵触了,开始准备婚事。
不料就在这是个时候,李其珏的祖母殁了,他不是承重孙,却也要守孝一年。
刚守完孝,祖父又没了。
得,继续守孝。
直到今年五月,李其珏才出了孝期。
但他除服后,并没有急着来王家商量亲事。
王鼐已经成了酒鬼,整日里只想着吃酒、吃酒,哪里还记得什么王怀淑?
还是杨姨娘爱女心切,去书房求了王鼐无数次却没有结果后,她直接跪到了寸心堂的大门口。
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才得以见到赵氏。
见了赵氏,杨姨娘什么也不说,只一味磕头,几下就把额头磕得青紫一片。
赵氏定定的看着杨姨娘良久,方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只这一遭!”
杨姨娘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知道,女儿的亲事有指望了。
赵氏出马,果然一个顶俩。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给李家主母写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一句话:“还记得十八郎否?”
李家主母第二天便有了回应,亲自前来王家拟定婚期。
赵氏想赶紧把王怀淑打发出去,李家也想尽快了解这桩婚事,双方谈得十分顺利,当场便敲定了婚期六月二十六日。
婚期定了,接下来便按照程序一步步的走。
李家准备新房,赵氏命人去丈量房屋,以便准备家具等物什。
至于嫁妆什么的,全都按照公中的章程办理,赵氏不会克扣,但也绝不会多给。
顶多像刚才说的那样,为了家族的脸面,她这个做嫡母的多少给点儿子压箱钱,再多的,就没有了。
唐元贞有样学样,杨姨娘来哭求也好,还是王怀淑舔着脸来讨好也罢,她全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真是笑话,王怀淑才几岁大的时候,就能黑着心肠害她早产,若不是她有空间、有灵泉,早就一尸两命了。
到如今,王怀淑竟还敢要求她唐元贞给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做梦!
就算是添妆,唐元贞也不会添多少,顶多给点儿撑面子的样子货,真正实用的硬货,一样都没有。
婆媳两个各自拿定了主意,大面上却还商量得有模有样。
唐宓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啧,阿婆和阿娘真厉害,明明是不想给三姑姑多添置嫁妆,却还能说得这般大义凛然。
嘿,又学会了一招!
商量完王怀淑的亲事,唐元贞又跟赵氏回禀了一些琐事。
两刻钟后,唐元贞才将事务回禀清楚。
除了一两件大事,赵氏给了意见,其它的琐事,全听由唐元贞处理。
婆媳两个有商有量,气氛十分融洽。
“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
赵氏虽然舍不得两个心头宝,但她不是个不通情理的霸道婆婆,不会攥着孙子孙女不让人家亲娘接触。
“是,阿家!”
唐元贞躬身行礼,起身带着唐宓和王令平退下了。
回到朝晖院,王令平还小,这个月把他从寸心堂接回来后就跟着唐元贞住在上房,唐宓则早就有了自己的房间,在上房跟阿娘说了会儿话,她便回西厢房了。
“欢迎,欢迎回家!”
门廊下挂着鸟架子,鹦鹉小翠看到唐宓走过来,热情的扑闪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喊着。
“小翠今天表现不错啊!”居然没骂人!
唐宓对这只聪明得有些不像话的鹦鹉非常惊奇,鹦鹉学舌是本能,可这厮,却能像个七八岁的孩子那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唐宓这个主人,小翠能谄媚的说些吉利话。
可对于王怀淑这样心存恶念的人,它却能骂人不吐脏字的开启嘲讽模式。
尤其是这些日子,王怀淑为了自己的嫁妆,三不五时的到朝晖院跟唐元贞套近乎。
看着一张强做亲昵的脸,唐元贞很不耐烦,奈何王怀淑表现得非常谦卑、恭敬,一如许多看着嫡出兄嫂脸色过日子的可怜庶女。
落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还以为王怀淑在王家过得有多么艰难呢。
而她唐元贞就是那个仗势欺人的刻薄嫂子!
唐元贞想骂人!
偏不能。
幸好院里还有个小翠,每每看到王怀淑一副小白菜的模样,小翠便会扯着嗓子开骂:
“晦气!家里又不是死了人,摆一副如丧考批的脸给谁看!”
“你丫个不孝女,想咒将军早死啊!”
“小家子气,没规矩,合该嫁不出去!”
“……”
最奇妙的是,根本就没人教,小翠却能每天都翻出新花样,只把王怀淑骂得脸色发青。
据最新统计,王怀淑已经有三天没有上门了。
小翠居功甚伟啊,唐元贞都忍不住偷偷给小家伙抓了不少空间出产的粮食和坚果。
“小翠乖,小翠威武!”小翠很能听得懂好赖话,知道唐宓在夸它,登时扬起小脑袋,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唐宓无语,一只鹦鹉,居然也这么骄傲。
“嘎、嘎嘎~~”
两只大白鹅摇摇摆摆的朝唐宓扑来。
“大白,小白,你们怎么也出来了?不怕被阿宝抓住揪尾巴?”
唐宓弯腰摸了摸两只白鹅,笑着说道。
白鹅有专人照料,被收拾得非常干净,全身白羽毛洗得干干净净,半点禽类的怪味儿都没有。
阿宝很是稀罕这两只大白鹅,稍不注意就整个人扑上去,抓住白鹅的尾巴就往下薅。
两只白鹅被养得很有灵性,被阿宝揪得生疼也不敢反抗。
现在见了阿宝就四处逃。
唐宓已经好几天没在院子里看到它们了,今天乍一看到,还有些意外。
“嘎、嘎~~”两只白鹅终于见到主人了,紧紧围着她诉说被“熊孩子”欺负的委屈。
唐宓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几片水灵灵的蔬菜叶子,一点点的撕给两只白鹅。
嘶~嘶嘶~~
细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宓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头也不回便知道来者是谁。
“小绿,你终于舍得从水榭回来啦?”
一条通身碧绿的蛇无声无息的滑过青石地板,最后懒洋洋的蜷缩在唐宓身边。
唐宓喂完白鹅,拍了拍手,用手指点点蛇头,亲切的说道。
嘶~~
小绿热得直吐舌头,如果可以,它真想窝在水榭的池底度过这个难熬的酷夏。
“小、小三娘,给您果子!”
阿苏端着盘水果走了过来,看到小绿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了。
她不是胆子小,真的,她只是怕这种软绵绵、滑腻腻的爬行类动物。
呜呜,小三娘养什么宠物不好,为啥非要养蛇?而且是这种颜色鲜艳,看着就像毒蛇的品种?
唐宓冲着身边的地面点了点下巴,示意阿苏把果盘放在这里。
阿苏惨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越过盘成一坨的小绿,将果盘放好,飞快的闪身,几乎是跳着跑到了好几步外。
唐宓无语,都跟阿苏说了许多遍了,小绿是无毒的,而且牙都拔了,根本咬不了人。
阿苏却每次看到它都战战兢兢的,唉,也不知道她到底怕什么。
明明小绿很可爱的说。
唐宓捻起一颗果子丢给小绿,小绿的小眼睛登时亮了,张着和果子差不多大的嘴,啊呜一口就将果子吞了下去。
就见小绿细长的蛇身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包,那个包不断的往下滑动,很快,逐渐变小,最后不见了。
嘶~嘶嘶~~
小绿高兴得直晃脑袋,哈哈,它最喜欢这些灵果了,味道好、灵力十足!
就是为了这些果子,它也要挣扎着从凉爽的水榭爬过来啊。
很快将一盘子果子吃完,小绿满足的爬上唐宓的胳膊,意思意思的舔了舔唐宓的小脸。
阿苏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唯恐小绿一个野性发作,再将小三娘给咬了。
“好了,回去吧,别热着了。”
唐宓摸了摸小绿滑溜溜的身子,笑着对它说道。
小绿竟似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从唐宓的身上滑下来,几下滑到游廊的柱子上,然后顺着顶梁一路朝水榭爬去。
这是唐宓和小绿约好的,不可以在外人面前现身,毕竟王家还有其它的小孩子,而那些孩子并不如唐宓这般“大胆”,对于蛇,很多人还是怕的。
“小、小三娘,净手!”
阿苏抖着双腿去端了盆温水过来,依然结巴的说道。
唐宓洗了手,她已经不想再跟阿苏说关于小绿的话题了。
“对了,飞雪还好吗?这些天太热了,我也没去马厩看它。”
喂了一圈的宠物,唐宓没有漏下她的“小小白”,可惜它早就被人取名飞雪,白白浪费了“小小白”这么一个可爱的名字。
“早晨奴婢还去瞧过,飞雪很好,唐老伯喂养得很尽心。”阿周凑了上来,作为一个热爱八卦的人士,四处溜达是必须的。
今天她溜达着溜达着竟溜达到了马厩,还让她探听到了一个新闻。
“说起飞雪,小三娘,十八郎好久没来咱们家了吧?”
阿周跟着唐宓进了厢房,奉上一盏凉茶,八卦兮兮的问道。
唐宓将茶盏放到小几上,歪头想了想,点头:“你不提我都没注意,十八哥哥有一个月没来了。”
对于一个时常在自家出没的大哥哥,唐宓和李寿太熟了。
有时熟得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阿周左右看了看,见屋里没有外人,这才小声的说:“奴婢听说,十八郎要回李家了。”
“什么?回李家?怎么可能?”唐宓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李寿虽然姓李,可没在李家待一天。
如今要他回李家,圣人第一个就不答应。
至于李寿的阿娘平阳长公主,更是会直接打上李家……
第066章 翻墙的少年(二更求订阅)
阿周只是个传播八卦的小狗仔,并不是查明真相的侦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马厩仆役随口说的一句市井闲话,阿周听着新鲜便记了下来,至于内情如何,她真的不知道。
唐宓见阿周摇头,摆摆手,将她打发出去。
这时,阿姜带着几个小丫鬟提来了热水,唐宓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呃,又是汗味儿,又是油烟,还有阿宝蹭到她身上的奶渣味儿,险些将唐宓熏晕过去。
赶紧去净房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回到了卧房。
“哎哟,我的小三娘,可不敢湿着头发就出来啊。”
阿姜拿着棉布巾子在后面追,三两步追上唐宓,跟在她身后给她绞头发。
太阳开始西斜,橘色的阳光照满了整个卧房。
唐宓跪坐在东窗下,面前摊着一卷书,阿姜则跪坐她身后,继续给她绞干头发。
“小三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又软,摸在手里,就跟缎子一样,”阿姜摸了摸半干的头发,从一旁的妆奁中取出一把半圆木梳,轻轻的梳理着。
唐宓没说话,一双杏眼慢慢的扫过书页,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已经将卷轴上近万字的文章深深的印刻在了脑子里。
阿苏跪坐在案几旁,见唐宓微微抬起头,赶忙将几上的书卷收起来,又抽出一卷,解开抽绳,轻轻的展开,放在唐宓面前。
唐宓继续看书。
她看书的速度很快,阿姜刚刚给她弄干头发,她就已经将昨天刚从藏书阁拿的二十卷书、近二十五万字的文章全都烂熟于心。
阿姜将手指插进发间,确定头发已经干了,这才灵巧的给唐宓梳了个双丫髻。
系上与衣裙同色的丝带,簪上小巧的珠花,铜镜里映照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白嫩小萝莉。
“好了,去还书!”
唐宓优雅的起身,任由阿姜给她整理衣摆,冲着阿苏点点头。
阿苏应了一声“是”,弯腰抱起一大摞的卷轴,跟着唐宓往外走去。
主仆两个出了西厢房,正好遇到前来回禀事情的唐妈妈。
唐妈妈恭敬的行礼,而后才笑眯眯的对唐宓说:“小三娘,又去藏书阁啊?”
唐宓闪身避开唐妈妈的礼,浅笑盈盈的回道:“是啊。唐妈妈是来寻阿娘说话的吧,快请进去吧。”
唐妈妈是唐家世仆,唐宓则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们之间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仆关系。
唐妈妈对唐宓一向疼爱,见她这般上进好学,愈发觉得有唐家人的风范,果然不负唐家人高贵的血统。
至于唐宓体内流着的那一半王家人的血,却被唐妈妈无视了。
目送唐宓离开,唐妈妈这才转身进了正房。
“娘子,三槐堂那帮子人又跑到祖祠生事了!”
唐妈妈等唐元贞挥退了众人,这才附到她耳边,轻声低语。
“这次他们又以什么为借口?”唐元贞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毫不在意的问道。
三槐堂是兰陵唐氏的一个旁支,其家主就是唐绣的祖父。与唐元贞这一支的关系已经很远了,可以说是旁支的旁支。
奈何嫡支凋零,兰陵的好几支旁支便蹦起来。
其中以三槐堂这一家闹腾的最厉害,几乎每年都要去祖祠折腾一遭,且每年的理由都不一样。
什么嫡支已经死绝,合该旁系子弟承袭兰陵唐氏啦。
什么唐元贞是个出嫁女,不该霸占唐家的祖产啦。
什么唐宓过继之事不作数,根本不能继承唐家啦……
每年都来这么一出,唐元贞听得都有些麻木了。
唐妈妈偷眼看了唐元贞一记,表情很是纠结,犹豫再三,方道:“他们说、说娘子你、你根本不是唐元贞!”
唐元贞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分毫不显,挑起一边的眉毛,凉凉的说:“我不是唐元贞?!”
唐妈妈咽了一口吐沫,点点头,“是唐、唐绣。她跟族老们说,当年在坞堡,她亲眼看着唐元贞被唐、唐太府掐死”
唐元贞腾地站起来,叱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可我却不能任由他们污蔑阿爹!”
唐妈妈吓了一跳,她头一次看到唐元贞如此生气,赶忙道:“娘子,娘子您千万别生气。您是不是唐元贞,没有人比老奴更清楚。您是老奴奶大的孩子,您是什么脾性、有什么习惯,旁人不了解,老奴心里最明白。”
唐元贞气得俏脸通红,冲着唐妈妈摆摆手,“我不是气这个,我是不是唐元贞,不需要外人来证明。我气得是他们为了名利,竟是连廉耻都不要了。普通的田舍奴都知道,‘死者为大’,更不用说我阿爹堂堂唐氏家主、世人追崇的一代大儒,他们居然为了一己之私污蔑他老人家。就这样的无耻之徒,他们还有脸自称是唐家人?我呸,我都觉得丢人!”
唐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唐元贞愤怒的原因竟是这个。
但很快,往昔的记忆在唐妈妈的脑海里复苏:是了,她家娘子可是唐太府最心爱的女儿,幼时是唐太府手把手的给娘子启蒙,对娘子比几个郎君都好呢。
唐太府疼爱女儿,女儿自然对父亲至纯至孝。
而且据娘子说,当年坞堡兵乱的时候,唐太府在下令焚城之前,亲自将她送到了唐家的密道,还将唐氏族谱、藏书、田契文书等重要财物悉数交给了娘子。
娘子这才在全家覆灭的情况下,不但安全脱身,还保住了唐家数百年的积累、传承!
否则,以娘子不足八岁的稚龄,能否逃出火海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保全什么财产了。
如此一来,唐绣的说法就更不靠谱了。
唐太府虽是一介文人,但却又是典型的士族子弟,上马可杀敌、下马笔如椽,他若是想杀一个女童,一柄长剑就足够了,哪里还需要活活掐死?
唐元贞还在气愤:“阿爹是什么人?教书育人的名儒大家,讲究的是仁义为本,又岂会亲自将女儿掐死?”
唐妈妈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咱们家阿郎怎会做这种狠毒的事情?”
唐元贞气咻咻的说:“您看,您都知道这个道理,可笑三槐堂的那些人居然还拿着这个当‘证据’。当年若非几个兄长在跟乱兵的对战中战死,阿爹也不会下令焚城,跟乱兵同归于尽。阿爹这般疼爱子女、重视家族传承,又岂会做下那等灭人伦的事?”
唐妈妈听唐元贞这么一说,也不禁怒从中来,“不应该,他们真是太不应该了,连唐太府都要污蔑!”
“是可忍、孰不可忍,”唐元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榻上,恨声道:“过去看在同出一宗的份儿上,不计较他们的胡闹。他们倒好,竟变本加厉。如此,就别怪我唐元贞不讲情面了。”
唐妈妈附和,“没错,不能再纵容他们了。好好的祖祠,都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了?”整日里惊扰祖宗,这样的人,居然还好意思以唐氏后人自居。
唐元贞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这就写信给兰陵郡守和折冲府都尉写信,族中出了这等污蔑先人的败类,我身为唐家唯一继承人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少不得要‘大义灭亲’一回。”
原以为唐绣他们家只是想从嫡支弄些好处,现在看来,他们的野心大得很哩,竟是想否认唐元贞的“正宗”,直接攫取嫡支的全部财产,最终取代嫡支。
绝不能忍!
唐妈妈眼睛一亮,“对啊,兰陵折冲府的都尉是将军的旧部下,去年过年的时候,还给王家送了节礼,他定会帮忙的!”
唐元贞微微颔首,这就是她选择王家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有时候,拳头硬了才有话语权!
哪怕王鼐没了兵权,但王家根基还在,在军伍中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而且现在王家的这些势力,大部分都被王怀瑾继承了,日后经营得当,定会是极大的助力!
……
王家的藏书阁,确切来说,是唐氏藏书阁位于朝晖院的东侧,是一栋三层的木质结构建筑。
第一层存放的是市面上常见的书籍,包括诗词文章史书括地志等种类,足足有三、四千册。
第二层收藏的是一些世家藏书,多为谱系、史书、手札、游记等手抄本,数量不多,也有数百本。
第三层则是世上罕见的孤本、珍本和古籍,乃唐氏数百年的收藏。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辞,其实内里夹杂了许多唐元贞的“私货”。
唐家确实收藏了一些古籍,但数量远没有唐元贞拿出来的多。
原来,唐元贞的空间里不止有农田、灵泉和山脉矿产,还有数以十万计的珍本古籍,其中便有不少几百年前就失传的孤本。
当年唐元贞为了扩大唐氏藏书的盛名,从空间里挑了一千册放入唐氏藏书中。
果然,她出嫁时,那一车车的竹简、帛书和卷轴,险些惊掉了京城大小世家的眼珠子。
王鼐和王鼎更是惊喜万分,恨不能把那些藏书都供到王家宗祠里。
要知道,这些虽是唐氏的嫁妆,但日后唐氏有了儿女,她定会将藏书传给他们。而那些孩子姓王,姓王啊。
如此,这一千多册价值连城的古籍珍品便都是王家的了,即使不能留下原本,手抄一份也是好的啊!
这也是唐元贞在王家拥有独一无二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藏书阁虽然建在王家,却不是随意进入的,唯有唐元贞指定的人才能进入。
其中包括王鼐、赵氏、王鼎,王怀瑾以及唐元贞的几个子女。
至于其它的王家人,对不起,需要跟唐元贞打申请,申请通过了还需要考核。
而十多年来,能通过唐元贞考核的王家人,寥寥无几。
唐宓是最有资格进入藏书阁的人,而且可以任意出入第三层。
早在唐宓五岁的时候,她就读完了一层和二层的书。
唐元贞和王怀瑾担心孩子太小,贪多嚼不烂,硬是拦着没让她上第三层。
直到去年,赵氏帮忙说了不少好话,唐宓又各种保证,唐元贞才松了口。
有了授权,唐宓便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藏书阁,整日不肯下来。
唐元贞那叫一个悔啊,她就知道女儿会为了看书而不顾其他,偏偏她已经亲口答应了,不好再反悔。
想了许久,唐元贞才想出用吃食勾搭女儿的办法。
效果还可以,至少一天十二个时辰,扣掉吃饭睡觉的五个时辰,唐宓研究美食两三个时辰,只剩下了四五个时辰读书,这已经比之前每天要看六七个时辰的书好太多了。
跟门口看守的几个婆子打了招呼,唐宓直奔三楼。
宽阔的房间里,摆着十几排书架,每个书架五层,每层都堆放着满满的书籍。
唐宓来到编号“廿一”的书架前,将第三层的十几卷竹简全都抱了下来。
阿苏刚刚将要换的书登记造册,眼见唐宓抱着一堆重重的竹简,她赶紧走过来,接过竹简:“小三娘,放到哪儿?”
唐宓扫了眼四周,指了指南侧靠窗的位置,“放那儿吧!”
阿苏将竹简放到窗下的空地上,搬来一张小几,又拿来一个蒲团。
唐宓盘膝坐在蒲团上,展开竹简,开始看起书来。
阿苏安静的跪坐在一旁,随时帮唐宓翻书或是搬书。
太阳已经西坠,橘红的阳光斜斜的投射进来,将满室都映得明亮。
屋子里很安静,唯有轻微的呼吸声。
唐宓沉醉于美妙的文字当中,全然忘了时间的流淌。
啪~~
一个纸团从窗外丢了进来,惊醒了入神的主仆两个。
唐宓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颈部,目光落在了那个纸团上。
如花般娇嫩的粉唇弯出微笑的弧度,唐宓淡淡的说:“二九兄,怎么又爬墙了?”
声音方落,一个绛紫色的身影从窗口翻了进来。
阿苏见怪不怪的直起身子,给来人见礼:“见过十八郎!”
李寿随意的摆摆手,弯腰凑到案几上看了看,“咦?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乐经》?真的被唐氏所收藏?”
唐宓飞快的卷起竹简,一副敝帚自珍的土财主模样,“是啊,这就是传说中毁于焚书坑儒的《乐经》。不过唐氏有祖训,此书不可外传。”
李寿撇撇嘴,“小气!”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有偷看的意思。其实,自从两年前他跟着唐宓摸到藏书阁开始,他明知道藏书阁里奇书珍本不少,却从未偷看过一眼。
“听说了没有,你家阿祖已经回来了!”
李寿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顶着一张眉眼如画、清新脱俗的美少年面孔,却说着妇孺才会关注的八卦,“我可听说了,这次你家阿祖可是‘有备而来’啊……”
第067章 树洞、军师(一更求订阅)
“‘有备而来’?”
唐宓玩味的重复着四个字,白嫩如小葱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扣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淡淡的说:“唔,让我想想。阿祖这次进京准备的应该有这么几样:所谓的王家族老,德高望重的耆老,对了,阿祖‘信’神佛,没准儿还会带来一二尼姑、女冠。”
李寿竖起大拇指,由衷的佩服:“聪明!哎,胖丫头,你怎么能猜到这些!”居然一样不差。
唐宓恶狠狠的瞪着李寿。
李寿举手,“好、好,是我错了,你不是胖丫头。”
李寿扫了眼窈窕的小萝莉,心中满是遗憾。
唉,自从去年开始,唐宓便开始抽条,个子高了,身上的肉肉少了。
脸上虽还带着些婴儿肥,胳膊、腿儿却不再像幼时那般肉乎。
“哼!”唐宓向来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唯有被叫“胖丫头”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李寿觉得她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毛脑袋。
咦,手感不错哟,胖丫头的头发顺滑得如同上好的丝绸,摸上去很舒服。
既然舒服,那就再摸一把!
李寿的爪子不停的在唐宓头顶扑棱,唐宓木着一张小脸,抬手将他的毛爪子抽飞。
“疼!”李寿故作委屈的把抽红的手背展示给唐宓看。
唐宓却一本正经的说:“有蚊子!”
一大一小两人对视着,一边是狭长的丹凤眼,一边则是澄澈的杏眼儿,两人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
扑哧~~
李寿和唐宓都笑了。
别看他们相差了十岁,但因为唐宓早慧,天生亲和力,再加上赵氏的关系,两人十分熟悉。
李寿时常借着来探望赵氏的机会找唐宓玩儿,有时还会对她倾诉一些对外人无法提及的心事。
唐宓呢,年纪虽小,嘴巴却非常严。
李寿和她说了什么,她绝不会跟第三个人说,哪怕赵氏、王怀瑾夫妇跟前,她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儿。
是以,李寿更加放心的把她当做树洞。
当然啦,李寿也不是白让唐宓帮忙,他每次来都不会空手。
宫中的新鲜蔬果,御膳房的精致吃食,甚至是圣人私库里的小玩意儿,李寿都会拿来送给唐宓。
唐宓呢,也会回赠一些小礼物。
一来二去的,两个相差了十岁的人竟成了好朋友。
早在两人玩闹的时候,阿苏就极有眼色的退下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唐宓和李寿。
“说起我家阿祖,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让隔壁大伯(即王怀恩)承继安国公的爵位,偏偏老天不成全,世子之位落到了我阿爹头上,”
唐宓继续刚才的话题,解释她为何能猜到万氏的行事,“阿祖不甘心哪,想把世子之位帮大伯夺回来,奈何一不占宗法,二不占情理,她只能弄些旁门左道了。”
族老、耆老齐上阵,再加上个八字风水的僧道,除此之外,唐宓真想不出阿祖还有什么手段。
李寿点点头,分享他探听来的八卦:“你家阿祖半个月前就离开了梁州,这会儿应该快到京城了。”
唐宓挑眉,这么快?
李寿接着说:“你家阿祖带的人着实不少啊。什么七拐八绕的亲戚,王家最年长的族老,还有梁州乡下的几位颇有声望的耆老。哦,对了,你家阿祖半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女冠。”
唐宓歪了歪脑袋,“女冠?莫非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否则李寿为何单独提及?
李寿满意的笑了,猫儿就是这么聪明。
“此人道号妙仪,听着觉不觉得耳熟?”李寿手肘抵在膝上,手掌托着腮,也歪头看向唐宓。
“妙仪?妙仪”唐宓重复着,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她和妙缘是什么关系?”
唐宓刚出生那会儿,就曾多次在唐元贞口中听到“妙缘”这个道号。
后来,唐宓从阿姜那儿得知,妙缘是阿祖供奉的女冠,据说颇有些道法,当初撺掇阿祖养黑猫、远离五月出生的孩子的人就是妙缘。
唐元贞为了惩戒阿祖,直接命客女将妙缘抓了起来送到了官府。
听说,京兆府打了妙缘一通板子,然后将她流放三百里,最后没了消息。
“师出同门,而且据小道消息,妙缘和妙仪没做女冠之前是嫡亲的堂姐妹。”李寿说道。
同门,还是亲姐妹,啧,看来妙仪来者不善啊。
唐宓拧着小眉毛,她有种预感,妙仪是冲着她家阿娘来的。毕竟当年是阿娘将妙缘送上了死路。
见唐宓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凝重,李寿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你家阿祖这一路上可排场了,沿途的驿站都快被她祸害遍了。”
“哦,对了,你家老祖途经骊山的时候,还跟梁太傅的夫人争道,一番骂战之后,两厢人马直接打了起来。当然,你家阿祖赢了。毕竟这次她身边带了那么多人呢。”
可惜了梁太傅的夫人,竟险些被王家部曲掀了马车。
不过听说梁太傅已经挽着袖子写弹章了,约莫这两日就会行动。
唐宓无语,她家阿祖还真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啊。
当年因为打斗被赶出京城,现在人还没回来呢,就先给王家拉了好大一笔仇恨。
梁太傅,出身世家梁氏,虽是末等,但因学识渊博被当今封为太傅,专门教授太子并几位小皇子。
无缘惹上这么一个仇家,唐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到打架,京中还出了个新闻,霍将军要纳妾了。”李寿开始八卦京中的新鲜事儿。
“霍顺?霍将军?”他不是有名的妻管严吗?
好好的,怎么也纳妾了?
不是说霍顺这些年没有别的女人,但那些都是没有名分的侍婢。
纳妾却不同,有正经的文书,生下的孩子,也是家族承认的庶子。
李寿点头,“就是这个杀猪匠。”
提到了霍顺,李寿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
“何、何阿婆答应?”唐宓不信那位彪悍的母大虫会同意。
李寿嘲讽的一笑,“她自是不同意,但男人一旦狠心起来,谁也挡不住。”何氏对霍顺有恩又如何,一旦他翻脸,何氏就什么都不是。
唐宓微微蹙眉,联想到这两年朝中的变化,方叹了口气,“还以为霍将军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呵~何阿婆对他没了用,便被他弃如敝履了。”
霍顺还手握兵权的时候,为了消除圣人及朝廷对他的戒心,他来了个自污纵容蛮横的老婆胡作非为,惹得无数御史弹劾。
如今霍顺的兵权都交了出去,头上只剩下一个车骑将军的空头衔,他便露出了真性情。
何氏轻视人命,固然可恨,但思及霍顺的行径,唐宓又觉得她可怜。被枕边人如此算计,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是剜心掏肝的疼啊。
“至亲至疏是夫妻!”李寿轻声喟叹一声。
唐宓没说话,她知道,李寿这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当年郑家起兵,李家为了避嫌,硬是逼着李寿的父亲李其琛与郑家嫡长女郑攸宁和离。
所幸李家没有把事情做绝,和离后,还将郑攸宁的嫁妆加倍返还。
郑攸宁拿着大笔嫁妆,就地招兵买马、采购粮草器械,硬是拉起一支队伍策应父兄的起事。
那时,郑攸宁腹中已经有了李寿,只是她并不知道,她是在战场的军营里生下了李寿。
发觉自己怀孕后,郑攸宁给李其琛写了一封信,但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音儿。
李寿出生后,郑攸宁派人去李家报信,却连李家的门都进不去。
李家,为了跟郑家划清界限,竟是连亲生骨肉都不认。
郑攸宁是个骄傲的人,当下便给李寿取名为郑寿,并跟父兄坦言:这是她郑攸宁的儿子,是郑家的血脉!
郑家父子没说什么,默认了郑攸宁的决定,当今圣人,郑攸宁的嫡亲大弟,还直接将郑寿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几年征战,郑家夺取了天下。
李家人又找了上来,口口声声要让郑寿认祖归宗。
已经获封平阳长公主的郑攸宁拿着大刀将来人追出八条街,随后又掐腰站在李家门前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将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
最后还是先帝表态,新朝不稳,还需要世家支持,而李家,堂堂赵郡李氏,是几大甲等门阀之一,不可因儿女私事而反目。
在先帝的示意下,郑寿又成了李寿。
但平阳长公主的情绪也需要安抚,先帝再次下旨,李寿归宗不归家,继续抚养在宫中。
就这样,十七年过去了,李家又开始提出让李寿归家,圣人尚在犹豫,李寿却自己答应了下来。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李寿忽的站起来,冲着半边没入天际的夕阳伸了个大大懒腰。
唐宓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个“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却总在“人后”做出一些随意到近乎不雅的举止。
可悲的是,唐宓貌似就是这个“人后”。
唐宓以为李寿要翻身跃出去,不想他突兀的冒出一句:“我要回李家了。”
唐宓一怔,旋即轻轻的说了两个字:“保重!”
背对着唐宓,李寿笑了,他就知道胖丫头是不一样的。
听到他要“归家”,没有惊讶、没有好奇、没有探究,更没有怜悯,有的只是由衷的祝福。而这恰巧是李寿最需要的。
他没说话,抬起右手随意的挥了挥,而后一个鹞子翻身便跃出了窗子。
……
次日清晨。
京郊,驿站。
万氏一行人鸡飞狗跳的用过早饭,在驿丞苦哈哈的目光中离开了。
望着呼啦啦一群人的背影,驿丞抹了把冷汗:贼娘的,这哪里是官眷?分明就是一群蝗虫啊。
驿站足足半个月配额的粮食果蔬和肉蛋,竟让他们一顿饭就吃了个精光,就这,那一群老兵汉还骂骂咧咧的说“简陋”。
嫌驿站简陋你丫去住客栈啊。
驿丞心里骂着,脸上还要陪着笑。
好容易将这群瘟神送走,驿丞站直腰杆,长长的舒了口气。
被抱怨的万氏并不知道驿丞的心情,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刻,她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腰后垫着靠枕,头倚着车厢壁,跟她的“军师”妙仪女冠闲聊。
“太夫人,回京后您可有什么章程?”妙仪轻声询问。
万氏微眯着眼睛,直愣愣的说:“什么‘什么章程’?等狗儿、二牛回来,召集全家去祠堂,直接将此事说明就好。”
她又不是要夺去王怀瑾的世子之位,只是想重新把王怀恩过继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妙仪心里吐槽,脸上却仍是一派平和,“太夫人,以妙仪拙见,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你丫是谋夺爵位啊,多大的事?这可不是乡下兄弟两个争田产,打一架就能解决!
万氏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妙仪。
妙仪仿佛读懂了她的疑问,缓声道:“太夫人,赵夫人是不会答应的。而且,无端过继,说出去也不占理啊。”
别人是没儿子才过继,可王鼐名下有儿子啊,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大梁律和宗法都只认王怀瑾是王鼐的儿子。
如今万氏想再过继一个,只能投机取巧,而不是像万氏这样横冲直闯。
“怎、怎么就不占理?我喜欢大郎,想把大郎养在身边,不成啊?”万氏自己说着都心虚。
妙仪摇摇头,正色道:“太夫人,恕妙仪直言,当初您就是太着急、太直接了,才会中了赵夫人的圈套,继而被送离京城。”
提起这事,万氏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回乡这三年,万氏思来想去,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赵氏给坑了。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不过这个发现,让她警醒了许多,也意识到身边需要有个军师帮她出谋划策。
巧的是,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妙仪。
经过一番攀谈,万氏发现,这个年轻的女冠非常聪慧,而且许多想法也跟自己不谋而合。
两人是越说越投机,最后,万氏一拍桌子,力邀妙仪同她一起进京。
妙仪装样子似的推辞了两次,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万氏身边便多了她这么一位女智囊。
万氏听出妙仪话里的意思,赶忙问道:“妙仪,你可是有了主意?”
妙仪向前探了探身子,附到万氏耳边低语了两句。
万氏有些犹豫,“这样,有用吗?”其实她想说的是,这个法子是不是太慢了?
妙仪笑得高深莫测,“太夫人大可一试。”
万氏想了很久,直到马车快要靠近城门,她才缓缓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第068章 这个家,谁做主?
万氏病了,病得很重,直接被人抬进了王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收到消息后,赵氏颇有些疑惑,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命人去请太医,并将福寿堂的一切都打点妥当。
是以,当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挤进福寿堂的时候,色色物什都已准备好:干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被褥,全套的器具、摆设,冒着热气的糕点、茶汤,新鲜的水果,洗漱的热水、澡豆、崭新衣衫……
可以说,福寿堂的主仆们,只要抬抬胳膊,就能将所需的物品拿到手,根本无需开口。
反倒是万氏那些跟着她去梁州如今又被带回来的“心腹”,一个个手忙脚乱,只知道咋咋呼呼,半点忙都帮不上。
妙仪站在人群中,将这一切都落在了眼中,暗暗点头:赵氏果然是个厉害的。
不管她心里如何怨恨万氏,但大面上该做的她一样都不拉。
妙仪眸光闪烁,心道:也好,这样才能抓住赵氏的弱点。
赵氏指挥仆役将万氏抬进寝室,又命人给她擦脸、灌水,还要抽空交代唐元贞安置万氏带来的那些亲戚、族老。
忙得脚打后脑勺,赵氏忽然感觉背后有一股视线在追着她。
赵氏不动声色,找准时机回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道士。
莫非这就是万氏在途中遇到的什么妙仪女冠?
这人,眼睛里的东西太多!赵氏暗暗将她记在心上,决定抽时间命人她一查。
喧闹中,太医来了。
跟赵氏见了礼,太医拿出脉枕,一旁的婢女已经将万氏的手腕放了上去。
太医探出两根手指,凝神细细探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赵氏看得分明,却没有立时询问。
待太医反复诊完了脉,赵氏才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与太医一起到堂屋说话。
“太医,我家太夫人身体如何?要不要紧?”赵氏问道。
太医斟酌着措辞,“尊府太夫人上了年纪,又一路奔波,难免劳累了些,待我开些温养的方子。嗯,太夫人若是乐意吃就吃上两剂,若是不耐烦、不吃也可。”
得,赵氏立刻就明白了,老婆子这是在装病啊。
赵氏客气的跟太医道了谢,吩咐身边的管事娘子好生将太医送走。
寝室里,只剩下万氏的心腹和妙仪,万氏悄悄睁开眼睛,略带担心的问妙仪:“若是那个太医瞧出我没病又该如何?”
万氏一向直来直去,从未用过如此“委婉”的手段,装病更是头一遭。
没经验不说,她还心虚,刚才太医诊脉的时候,心跳得怦怦的。
妙仪走到万氏身边,装着给她掖被子,实则是耳语几句:“老祖宗只管放心,不管太医说什么,你只咬死了不舒服,谁也没辙。”
太医不是神仙,他检查不出来,可病人就是哎哟哎哟的喊疼,他除了开些温补的方子还能做什么?
万氏听妙仪这么一说,底气大增。
送走了太医,赵氏吩咐小丫鬟照着方子抓药、煎药。
待一切安排妥当,赵氏正准备去寝室“伺候”生病的婆母。
这时,得到消息的王家人纷纷都赶了来。
不能怪他们来得晚,而是万氏回来地太突然,他们根本没有准备。
王鼐依然躲在书房里醉酒,王鼎和王怀瑾各自去了衙门,王怀恩,额,在家赋闲,但消息比较闭塞(不受宠的人,谁愿意给他通风报信?)。
至于王怀瑜和几个孙辈们则去了家学读书。
“阿、阿娘呢?”
王鼐满身的酒气,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话说当年他在围场伤了大腿骨,养伤的时候,只顾着喝酒,根本没有好好休养,以至于腿伤发炎,好容易被太医看好了,又因醉酒而导致伤口复发,反反复复的好几次,腿落下了残疾。
赵氏似乎没有闻到王鼐身上的异味儿,略带担心的说:“阿娘病了,似是在途中累倒了。我已请太医诊过了脉,太医开了药,下人已经去熬了,待会就能好。”
王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鼻头发红,眼睛也是红的,一看便是宿醉未醒。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大着舌头问道:“病、病了?”
赵氏微微颔首。
王鼐虽醉着,可骨子里的孝顺还在,他赶忙几步想往寝室里走,奈何腿脚不利索,酒精控制得身子也不灵活,险些摔倒在地上。
还是赵氏眼疾手快,扶住了王鼐。
夫妻两个相携着进了寝室。
“阿、阿娘~~”王鼐醉醺醺的双眼扫了一圈,发现他老娘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他推开赵氏的手,踉踉跄跄的跌向床榻。
万氏听到熟悉的声音,本能的想坐起来,忽的想到妙仪给她出的主意,又强忍了下来。
慢慢的睁开眼睛,万氏哎哟哎哟的呻吟着,“疼,好疼啊”
在王鼐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坚强的人,身体也好,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候。
听到母亲的呻吟声,王鼐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阿娘,阿娘,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万氏仿佛这才看到王鼐,猛地睁大了眼睛,抖着双唇:“狗儿,是狗儿啊。呜呜,阿娘总算是见到你了。阿娘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呢。我的狗儿啊~~”
万氏哭得老泪纵横,情动之下,竟忘了装病。
妙仪在一旁看得焦急,赶忙咳嗽一声。
万氏正准备放开嗓门痛哭一顿,听到妙仪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被炸瘪的气球,顿时软了下来。
王鼐担忧、心疼母亲,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赵氏早就知道万氏装病了,见她这般也没有点破。
王鼐被母亲这么一哭,不知怎的,这几年的委屈、伤心一起涌上心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王鼎和王怀瑾踏进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王鼎大惊,以为母亲有了什么不妥,三两步奔到床前,疾声问道:“阿娘,阿娘,您怎么了?”
万氏放开王鼐,将目光投向次子,“二牛啊,你回来了?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娘真担心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啊。”
王鼎吓得魂儿都飞了,好好的,怎么就“见最后一面”了?
莫非阿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王鼐、王鼎兄弟是关心则乱,王怀瑾在后面却看得分明:咦,瞧阿婆这气色、这中气十足的哭喊,实在不像个重病的患者啊。
他凑到赵氏跟前,低声问道:“阿娘,阿婆的病要不要紧?”
赵氏冲着王怀瑾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必担心,方才太医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王鼐兄弟正卖力的哭着,听了赵氏的话,纷纷抬起头,“阿娘没、没什么大碍?”
“阿婆,阿婆~~”
王怀恩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帽子都跑歪了,头上、脖子上满是汗。
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哎哟,我的大郎哎,你可来了!”
万氏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个儿子的话,她“直”了一辈子,从未装过病,对儿子们也极少说谎。
面对面的,她更是装不出来。
王怀恩这一来,倒是打破了万氏的尴尬。
“阿婆!”
王怀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拉着万氏的胖手,呜呜哭着:“阿婆,好好的,您怎么就病了?”
万氏流着泪,记起妙仪的叮嘱,嘴里故意说着:“阿婆没、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不舒坦。”
装病嘛,也要讲究技巧。
在真心在乎她的亲人面前,必须故作坚强,嘴里喊没事,脸上却一脸痛楚。
如此,就算赵氏点破她装病的事实,她的儿孙也不信。
“没事?可我看您的脸色很差,怎么会没事?”
王怀恩不愧是好队友,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怀瑾无语,话说他家阿婆满面红光,丝毫不见病弱的影子,王怀恩怎么就能看出她“脸色差”来?
“没、没什么,就是头、头有点儿疼,”万氏故作虚弱,还猛地“哎哟”一声,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太医,快去请太医!”王鼐急了,迭声喊道。
赵氏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郎君,妾已经请过太医了,请的还是太医院的院正。”
王鼐楞了一下,对哦,刚才进门的时候,赵氏就说过这话。
他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忽的想到了什么,又催道:“药?药呢?不是说太医开了药吗?”
话音方落,外头便进来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药。
赵氏接过药,走到床前,“阿家,药好了。咱们吃药吧?”
万氏横了她一眼,抬手就将药碗打翻。
“阿娘~”
“阿婆~~”
王鼐几个惊呼出声。
赵氏不急不恼,拿帕子擦了擦洒在手背上的药汁,淡淡的说:“阿家病了,手脚没有力气,拿不稳洒了药,这没什么。”
她扭头对小丫鬟说:“再去取一碗来。”
小丫鬟答应一声,赶忙退了出去。
“疼~哎哟,我的头好疼,心口也疼得厉害!”万氏不理赵氏,只一味的喊疼。
王鼐和王鼎以为是真的,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不多时,小丫鬟又端了碗药过来。
赵氏接过药碗,再次给万氏喂药。
啪~~
万氏又把药碗掀翻了,这次她还故作生气的喊道:“不孝的东西,我就是病死了,也不吃你喂的药!”
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王鼐听出老娘这是话里有话,几步窜到近前,一把推开赵氏,“你且退开,没得在阿娘面前惹阿娘生气!”
王鼎第一次对长嫂生出了不满:“阿嫂,您先避一避吧。”身为儿媳,竟不孝婆母,实在是太不该了。
连素来畏惧赵氏的王怀恩也向赵氏投去了责怪的目光。
一时间,赵氏竟成了王家儿孙嫌弃的对象,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王怀瑾想要上前,却被赵氏眼神制止。
唯有万氏的那些心腹婆子看到自家主子给赵氏“下马威”,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当年她们跟着老夫人灰溜溜的回了梁州,府里下人们没少背地里笑话。
如今她们回来了,嘿,第一天就让赵夫人难堪,她们觉得,只要老夫人能继续这样拿捏赵氏,她们以后在王家还能像过去一样有体面。
几个婆子正yy着呢,赵氏的眼睛已然扫了过来。
她看得明白,这几个刁仆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显然,万氏的这出戏,这些人是知情的,更有甚者,她们还是挑唆者。
既是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你们几个”
赵氏一指那几个婆子,冷声道:“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病得这般严重,怎的也不往府里送信?竟硬生生让老夫人熬着?”
几个婆子愣住了,不明白赵氏怎么就找寻上自己了,这一愣不要紧,错过了“求饶”的最佳时间。
赵氏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直接吩咐道:“来人,将这几个刁奴拖下去,罚她们在院子里跪着,老夫人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让她们起来!”
“老、老夫人救命啊!”
几个婆子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求救。
还有两个机灵的,转而去求赵氏:“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赵氏不为所动,一声令下,十几个粗壮婆子从外面涌进来,拧住几人的胳膊,飞快的将几人推出了寝室。
“赵氏,你、你要做什么?当着我的面罚我的人,当我是死人吗?”
万氏气坏了,她装病是为了拿捏赵氏,可不是为了连累自己人。尤其是赵氏当着她的面儿惩罚人,这、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一时情急,万氏竟忘了装病,猛地坐了起来。
妙仪在一旁急得不行,几次想上前按住万氏。
赵氏却似没察觉万氏的异常,隔着床榻几步远,淡淡的说:“阿家,您还病着呢,可不敢生气。不过是几个刁奴罢了,她们服侍得不尽心,这才累得阿家生病。阿家素日待她们亲厚,不忍责罚,我却是不能放纵。”
“你、你”万氏抖着手指,油乎乎的胖脸气得通红。
估计赵氏再激她一激,她定会不顾“病体”,直接跳下床来跟赵氏厮打。
妙仪见状不好,再次轻咳几声。
万氏听到妙仪的声音,这才想起她们的计划,刚要迈下床的腿收了回来。
赵氏冷冷的看着,嘴角依然噙着和煦的笑容。
“好啊,赵氏,我才离家几年,你就这般霸道?我的人,你说罚就罚,你哪里是罚她们,分别就是打我老婆子的脸!”
万氏嘴里骂个不停,却见赵氏不为所动,想起自己还有儿孙,赶忙对王鼐叫道:“狗儿~~”你个不孝子,就这么看着你婆娘欺辱你阿娘?!
王鼐反应过来,对啊,阿娘不想看到赵氏,赵氏不说乖乖的退出去,居然还敢打母亲的人,这也太过分了!
王鼐转身要跟赵氏理论,迎头却看到她冰冷的双眸。
王鼐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069章 奇怪(一更求订阅)
说实话,现在王鼐对赵氏是又恨又怕,其中怕的成分更大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过去这三年,虽然他一直酗酒,但大脑偶尔是清醒的。
清醒时,他就会不停的琢磨。
想来想去,王鼐终于明白了,不管是救驾不成反被伤,亦或是老娘被驱逐回老家,还是最后的丢兵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里都有赵氏的影子。
更有甚者,她就是幕后黑手!
意识到这一点,王鼐只觉得下身飕飕的冒冷气这女人,太狠!
如果可以,王鼐绝不想扛上赵氏。
怪只怪今天多喝了二两酒,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阿娘,一时间血气上涌,这才斥责了赵氏两句。
这会儿被赵氏森冷的目光一扫,王鼐的酒都吓醒了。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那、那什么,刁奴确实可恨。”
万氏傻眼了,这跟她的剧本不一样啊。
狗、狗儿怎么就怂了?
“阿娘,您在路上生了病,可不就是下人们服侍得不周到嘛。”
王鼐讪讪的躲开赵氏的视线,转回床前,低声跟母亲说:“她们既做得不好,就当受罚。按我说,夫人还罚得轻了呢。”
说着,王鼐似是来了底气,扬声对外吩咐道:“给她们每人顶一盆水,哪个的水洒了,再多跪一个时辰!”
万氏眼前一黑,头一歪,晕了过去,这次是真的。
“阿娘~”
“阿婆~~”
众人又是一番忙乱,还是赵氏冷静,指挥丫鬟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
咳、咳咳~~
万氏被折腾醒了,睁眼便看到赵氏那张可恨的脸,她顾不得体虚,伸手抓起一个枕头朝赵氏丢了过去。
赵氏闪身躲开,枕头砸在了地上。
万氏气急,抖着手指头指向赵氏:“滚,你给我滚!”
赵氏不气也不恼,反而一副“你生病了,情绪不好,我理解”的宽容模样,“阿家病得不轻,吃了药,好生歇息吧。”
王鼐赶忙陪笑:“娘子且去忙吧,阿娘这儿还有我们呢。”
王鼎也连连点头,他刚才真是魔怔了,竟然敢跟阿嫂置气。
王怀恩则缩在了角落里,唯恐被赵氏看到。
王怀瑾则走上前,关切的问赵氏:“阿娘,您没事吧?”
赵氏对王怀瑾笑了笑,微微摇头,而后转身敲打满屋子的奴婢,“好生伺候太夫人,如若再有什么不妥,外头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万氏的大丫鬟和几个得用婆子纷纷低下头,缩着肩膀,急声应道:“是!”
万氏更生气了,她再笨也听得出来,赵氏在威胁她呢:亲爱的婆婆,你如果再作妖,我就继续罚你院子里的人!
一口气梗在喉间,万氏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妙仪见状不好,顾不得暴露身份,挤上前给万氏顺气。
赵氏却看都不看妙仪一眼,抬步便出了寝室。
呼、呼~~
万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好一会儿,她才恢复过来。
“你、你,还有你,”一根手指将儿子孙子都点了一个遍,“你们也都滚。没用的东西,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王鼐等人被骂得面皮儿发紧,见老娘实在气得狠了,又不敢多说什么,唯恐惹得老人家更加生气。
王鼐和王鼎对视一眼,兄弟两个慢慢点头。
而后,便带着各自的儿子走了出去。
“太夫人,别生气了,”妙仪待众人出去后,坐到了床边,柔声劝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忍什么忍,你没看到吗?赵氏刚才多嚣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万氏胸脯剧烈起伏着,“你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我看姓赵的根本不在乎啊。”
她装病,唯一心疼的就是她的儿子和宝贝大孙子,其他人,似乎并不放在眼里呢。
赵氏更是理都不理,看她张狂的样子,也不像能被拿捏。
妙仪沉默了片刻,方缓缓说道:“赵夫人确实与我想得有些不一样。”
她是真的没想到赵氏这般硬气,或者说,她低估了赵氏在王家的地位。
刚才妙仪看得分明,整个王家,包括王鼐和王鼎兄弟两个,谁也不敢跟赵氏对抗。
“那、那我该怎么办?还装病吗?”
万氏有些焦急,原以为能一回来就给赵氏一个下马威,日后也好在王家重新树立威信。
结果却被赵氏反手打了脸,弄得自己更没面子。
万氏不想也知道,只要今天的消息传出去,王家的下人,乃至那些小辈们,背地里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妙仪想了想,道:“无妨,赵氏强势,咱们避其锋芒也就是了。”
万氏没听懂。
妙仪向前探了探身子,低低的跟她解释了一番。
万氏半信半疑,“这样能行?”
失败了一次,万氏对妙仪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妙仪笃定的说,“放心吧,这次一定可以,您只需要按我说的办。”
下午,李氏得到消息,匆匆从娘家回来。
顾不得回自己院落,进门第一时间便来到了福寿堂。
一进院门,李氏便呆住了。
院中,大太阳下,五六个婆子正跪在滚烫的青石地板上,她们满头大汗,老脸涨红,身子摇摇晃晃,双手还举着个铜盆,盆里装满了水,她们每晃动一下,盆里的水便洒出来一些。
李氏眼尖,认出了这几人是婆母的心腹。
她不禁有些纳闷,好好的,婆婆罚她们做什么?
心里藏着疑问,李氏急促的脚步放慢了。
“老祖宗,二夫人来了。”门口廊下跪着的小丫鬟脆生生的通报道。
屋里的万氏刚刚睡了一觉,正斜靠在床头吃燕窝粥,听到这话,闲闲的说了句:“老二家的,进来吧!”
李氏在门口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服,抬步走了进来。
“阿家,一路辛苦了,听说您病了,身子怎么样?要紧吗?”
李氏规矩的行礼,然后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语气很是关切。
“死不了!”万氏却丝毫都不领情,淡淡的扫了李氏一眼,见她穿着外出的衣裳,随口问了句:“你出去了?”
李氏知道万氏不喜欢自己,有些局促的垂下头,低低的回道:“天气太热,我阿娘中了暑气,昨儿跟阿嫂禀明了情况,我便去娘家待了两日。刚刚听说阿家您回来了,我就”
她可不是故意不在府上等候,实在是万氏自己回来得太突然。
万氏摆摆手,她才不在乎李氏去了哪里。
说起李氏,万氏对她的感觉很复杂。
当初逼着李氏“过继”王怀恩的时候,万氏还觉得李氏是个好的,王家多少委屈了她。
但等到赵氏提出过继王怀瑾时,万氏不但恨上了赵氏,还迁怒到了李氏头上你个没用的,赵氏想过继你儿子,你都不知道拒绝啊。哼,看你分明是想要安国公的爵位,所以才痛痛快快的答应了过继。
这就是万氏的脑回路,旁人怎么做都有错,只有她才是对的。
王怀瑾的世子之位越坐越牢靠,万氏对李氏的怨念也就越深,后来发展到:如果不是李氏生了王怀瑾,赵氏没准儿就过继王怀恩了,说到底,都怪李氏!
有了这样的想法,万氏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给李氏。
李氏也习惯了,左右她的儿子是世子,她的孙子也将承袭安国公,自家得到了实惠,万氏给她点儿脸色瞧,又不掉块肉,她忍忍也就是了。
“太夫人,这就是府上的二夫人吧?”
妙仪见气氛有些尴尬,上前来打圆场。
李氏这才发现寝室里还有个外人,抬眼上下打量妙仪:年纪不大,一身道袍,面容清秀,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便是个灵透的人儿。
“老二家的,这是我特意从道观请来的妙仪女冠。”
万氏给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妙仪,这是我们王家的二夫人,娘家姓李。”
“李夫人安好!”
妙仪浅笑盈盈的跟李氏见礼,姿态很是优雅,若不是她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单看她的言行举止,旁人还会以为她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哩。
李氏自己重规矩,对讲规矩的人天生有好感。
尤其方才妙仪还帮自己缓和气氛,李氏更觉她顺眼,微微颔首还礼,“女冠有礼了。”
“早就听闻骠骑将军府有两位夫人,一位端庄娴雅,一位贤良淑德,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不同于在赵氏面前的默不作声,妙仪对李氏绝对称得上热情。
饶是李氏对妙仪有些好感,对她的这种热情,也不禁心生诧异。
这位女冠,似乎对她分外友好,甚至还带着一丝讨好,奇怪!
李氏跟万氏寒暄了几句,便被不耐烦的万氏打发出去了。
李氏一路回到萱瑞堂,刚进院门,就碰到了匆匆往外走的王怀瑾。
“二郎!”李氏满眼惊喜。
王怀瑾脸上有些阴郁,但看到李氏后,顿时关上一副笑容。
“阿、阿婶,您回来了?外祖母可安好?”王怀瑾关切的问道。
殊不知,他那一声“阿婶”似利刃一般,直接插在了李氏的心头,她的笑容也消失了。
“二郎,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你又何必”李氏有些抱怨。
王怀瑾却一板一眼的说:“阿婶,礼不可废。”
他,早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对着李氏,他实在喊不出那声“阿娘”。
“你~唉,罢了,”李氏本能想训斥两句,想到回娘家时父兄对她的告诫,她又咽了回来。
父亲说得没错,她当年是太心急了,结果伤了孩子的心。
如今想挽回,只能徐徐图之。
“你外祖母中了暑,头晕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还是阿唐孝顺,派人送了些瓜菜、药材过去,你外祖母都用了,说很好,还说要谢谢阿唐呢。”
李氏缓和了语气,甚至故意夸奖唐元贞。
果然,听了这话,王怀瑾皱起的眉头松了开来,嘴边还有了一丝笑意,“外祖母喜欢就好,瓜菜、药材什么,家里有的是,待会儿我就跟娘子说,让她再送一些过去。”
“不用,不用了,有那些就足够了,”
李氏摆摆手,觑了眼王怀瑾的脸色,略带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我看你神色不太对,莫非有人给你气受了?”
王怀瑾伸手抹了把脸,叹道:“阿婆病了,阿、阿叔很是忧心,便叫我过来说了几句话。”
然而却是话不投机。
王鼎怪王怀瑾只顾着讨好赵氏,却不孝顺长辈。
王怀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福寿堂那一幕他看得清楚,分明就是阿婆装病借以给阿娘脸子看,甚至还想拿捏阿娘。
若是论“孝顺”,王怀瑾最该孝顺的也当是赵氏。万氏,毕竟隔了一辈。
再者,长辈慈爱,晚辈才会孝顺,万氏的做派,真心没有半点“慈爱”可言。
但是这些话王怀瑾并没有跟王鼎说,对于一个愚孝的人来说,哪怕天底下的人都有错,他的亲娘也不会错。
王怀瑾低头任由王鼎训斥。
王鼎越说越没意思,最后一挥袖子,说了句:“她到底是你阿婆,你必须尊敬孝顺。今天我就说这些,你回去好生反省反省!”
“反省?我真的不知道该反省什么?”
王怀瑾回到朝晖院,跟唐元贞诉苦,“难道明知道长辈在胡闹,也要顺着、敬着?”
今天唐元贞忙着安顿王家的来人,没工夫去福寿堂,所以并不知道那里发生的闹剧。
听完王怀瑾的复述,她拧眉想了好久,方喃喃道:“好端端的,阿婆作甚要装病?”
王怀瑾摊手,“我哪里知道?唉,估计以后的日子,家里甭想太平了。”
阿婆带了这么多亲戚、族老还有什么耆老来,目的很明确啊,约莫是惦记上他王怀瑾的世子之位了。
唐元贞颇为赞同,点头道:“以后咱们按规矩行事也就是了。”
傍晚,唐元贞到底抛不开心头的那抹疑惑,用过暮食后,特意去了趟寸心堂。
寸心堂,正房。
赵氏正拿着一封信,表情有些怪异。
唐元贞按下心底的话,先给赵氏行了礼,而后好奇的问道:“阿娘,谁写来的信?”
赵氏冲着她招招手,“过来坐,你也来看看。呵呵,我真是年纪大了,不太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唐元贞更好奇了,写信的这位到底是谁,竟让赵氏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元贞跪坐在赵氏身边,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到最后的落款,她也不禁露出怪异的表情:“这、这”
第070章 柳妹妹一进安国府(二更求月票)
信是随柳家送给王怀淑的贺礼一起送来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没什么,柳家是王家的姻亲,平时就有信件往来。
可问题是,这封信不是王怀媛写的,也不是她的女儿柳佩玉写的,而是出自庶女柳佩玖之手。
更令人惊奇的是,柳佩玖今年才五岁!
难道这又是一神童?
望着信纸上十分稚嫩的笔迹,唐元贞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最怪异的是,柳佩玖居然瞒着王怀媛,直接给京城的赵氏写信,信的内容还这般惊悚。
什么王怀媛前年夭折的儿子是被人害的;
什么王怀媛身子骨不好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柳佩玉也跟着受了连累,小小年纪便整日与药为伍……
许多胡言乱语,唐元贞看着都觉得好笑。
她真想撬开柳佩玖的小脑瓜看看,这孩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柳佩玖当赵氏是死人吗?
王怀媛出嫁,赵氏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唐元贞是在王怀媛出嫁后才嫁入王家的,但也隐约探听到,当时赵氏虽在京城,可还是给女儿选了极稳妥的陪房。
另外,陪王怀媛嫁过去的奶娘、丫鬟和管事娘子,也是赵氏精挑细选的。
真当王怀媛是无人管的小可怜吗?
如果真是这样,王怀媛怎么可能在柳家站稳脚跟?
还下毒、下药,皇家都不敢这么弄,小小一个柳家,难道比皇宫还要复杂、黑暗?
“信里还说呢,让我最好把大娘母女接回京城,或者派个德艺双磬的大夫过去,否则,我就可能见不到大娘了。”
赵氏好笑的摇了摇头,不过,她倒没有责怪柳佩玖。
因为赵氏在信的字里行间明显感觉到柳佩玖是真的在乎大娘母女,是真的关心她们的安危。
行事略有不妥就不妥吧,至少本意是好的。
唐元贞也觉得好笑,她又仔细将信看了一遍,然后正色道:“阿家,虽然满篇都是孩子话,但有一句话却说得极为在理,咱们确实该把阿姊她们接回来了。”
赵氏微怔。
唐元贞迎着她的目光,继续道:“阿姊出嫁十多年了,从未于归,过去离得远没法子,现在柳家阖家都在豫中,距离京城只有数百里,官道畅通,来回很是方便。”
赵氏与唐元贞对视片刻,笑了,“就知道你心疼大娘,罢,我也不是大娘的后母,你个做弟妹的都表态了,难道我还要拦着不成?”
唐元贞忙笑着说,“阿家又说笑了,您若是后母,世间就再无亲娘了。”
当初赵氏和圣人在京中为质,多么艰难的环境,却还想方设法的给千里之外的女儿选择可靠的仆役、积攒嫁妆,赵氏对王怀媛绝对是一片慈母之心啊。
说完了信的事情,唐元贞又回禀了白天的差事。
“那几家亲戚拖家带口的,不好住在客舍,我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后巷。几位族老和耆老则在前庭的客舍。”
赵氏点头,不甚关心的说:“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安排。他们,呵呵,可不是来做客的。”
既然说到了这里,赵氏就忍不住提醒唐元贞:“派人多留意一下,他们约莫是冲着爵位来的。”
唐元贞正好不知该如何询问万氏的事,听赵氏主动提起,便试探的说:“阿家,阿婆的病,似乎”有问题啊。
“装的!”赵氏满脸嘲讽,“三年不见,福寿堂那位居然也学会了装病。只是道行太浅,也就骗骗王鼐、王鼎一对傻子。”
唐元贞又问:“好好的,阿婆为何装病?莫非也跟爵位有关?”
唐元贞倒不是多在意安国公的爵位,她是不想任由万氏、王鼐胡闹:喔,你们想过继就过继,想换人就换人,你们当自己是皇帝老子嘛?
就算是皇帝,也有被大臣“劝谏”的时候呢。
唐元贞不在乎爵位,她只在乎王怀瑾。
可以想象,一旦万氏正的闹起来,受伤害的极有可能是王怀瑾。
毕竟王怀瑾也是万氏的亲孙子,却被如此偏心的对待,王怀瑾如何不伤心?
赵氏见唐元贞眼底闪过激愤,很是理解她的感受,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王家有她赵氏,就绝不会让万氏随意蹦。
……
次日,福寿堂里一片慌乱。
“太夫人发热了!”
“来人呐,快去请将军和夫人。”
“快、快~~”
王鼐难得没有喝酒,接到下人的回禀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福寿堂。
王鼎第二赶到,李氏紧跟在他后面。
随后,赵氏、王怀瑾夫妇、王怀恩夫妇,以及几个孙辈儿也都悉数到场。
乌鸦鸦一群人,将整个寝室挤得满满当当。
王鼐、王鼎兄弟两个跪在榻前的脚踏上,一人拉住万氏的一只手。
万氏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只吧嗒吧嗒的流眼泪。
故意熬了一宿,万氏的脸色终于不再是红光满面,而是带了些疲倦和虚弱。
“狗儿,二牛,你们以后要好好的。”万氏哽咽的说。
见惯了母亲张牙舞爪、满地打滚的强悍模样,兄弟两个第一次看到老人家如此病弱的模样,心就跟刀绞一般,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阿娘,阿娘,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的身子骨好着呢,定能长命百岁。”
王鼐老泪纵横,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寡母一个人养大他们兄弟的艰辛。
王鼎跟着哭:“是啊,阿娘,您不过是旅途劳顿,累到了,看了太医,吃了药,定会没事的。”
“狗儿,二牛,阿娘的身子阿娘自己知道。”
万氏满脸横肉的脸上难得挤出慈爱的表情,柔声说:“你们当阿娘这次火急火燎的进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见不到你们”
“阿娘~~”
兄弟两个不想听母亲说“将死”的话,赶忙出声打断。
“好、好,我不说这些了,”
万氏拉着两个儿子的大手,眼眸中闪现追忆的光,“想当年,你们阿爹去的早,族里几个黑心肝的还想夺咱们家的房子和田,阿娘被逼得没办法,咬牙拿着菜刀跟他们拼命,这才保下了那点子薄产。”
妙仪跟她说过,在儿子面前撒泼可以,但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亲娘不是天生的泼妇,而是为了他们硬生生被逼成了泼妇。
唯有这样,儿子们才会更心疼。
果然,听万氏这么一说,王鼐和王鼎脑子里的记忆开始被修整。
仿佛在他们亲爹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阿娘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奈何生活艰难、族人逼迫,这才一步步成了众人嫌恶的刁妇、泼妇。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苦啊,常年吃不到一顿饱饭,”万氏继续回忆当年,“幸好我有两个孝顺的儿子,哪怕在外面掏个鸟蛋,也知道捧回来让阿娘吃。”
王鼐跟着回忆,“阿娘没吃,说不喜欢,呜呜,阿娘哪里是不喜欢啊,分明就是想省下来给我们吃。”
王鼎年纪略小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听母亲和兄长说得真切,也不由得信了。
万氏还在说:“好容易等你大些了,能下地干活,还娶了娘子有了孩子,阿娘以为自己能歇歇了,偏又赶上了战乱。哎哟哟,当年你们跟着先帝走了,家里只剩下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官兵、乱兵、匪盗是一波一波的来啊,我带着孩子们整天往山里跑。”
王鼐没亲生经历过这些,不过后来听王怀恩诉过苦。
说家里没了顶门户的男人,经常被人欺负。
还是王鼐当了校尉,手底下有了兵之后,王家的生活才渐渐变好。
今天听阿娘这么一说,当年哪里是“受欺负”这么简单啊,分明就是死里逃生。
想想也是,郑家起兵,对外号称是“义军”,可事实上却是朝廷眼中的反贼。
慢说朝廷容不下,就是其他的义军也不会放过。
他们这些当兵的走了,留下的妇孺可不就任由宰割?
幸好他阿娘机警,在乱世之中保全了一家老小。
李氏在后面听得嘴角直抽抽。
什么时候婆婆这么厉害了?还带着一家人躲避乱兵?
哼,那时候数她最没用,村子里来了兵,只知道哭天抢地,还是赵氏留下的几个婆子能干,拖着老的、抱着小的,让一家人躲进了山里。
“阿娘,阿娘,您受苦了,都是儿子们没用。”
王鼐和王鼎不知内情,被亲娘感动得一塌糊涂,脸贴着万氏的手,嗷嗷的痛哭起来。
万氏还是端着慈爱的表情,欣慰的说道:“谁说你们没用?我家狗儿可是堂堂骠骑将军、一等安国公,二牛也不赖,听说今年入了右威卫?京畿驻防,多大的责任哪。”
王鼐兄弟还在痛苦。
万氏抽出手,一手抚在一个儿子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儿啊,你们好,阿娘就好。以后阿娘若是不在了,你们兄弟也不能生分了,要相互扶持。”
“阿娘~~”
“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没事的。”
王鼐、王鼎又是感动又是恐惧,呜呜,哪怕他们做了祖父,也不想没了亲娘啊。
“太医,太医呢?”王鼐腾地站起来,红着眼睛问小丫鬟。
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已、已经去请了!”
赵氏看戏看得差不多了,走到近前,“郎君别急,我已经命人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两位太医,他们应该快到了。”
王鼐看着赵氏,布满红丝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想起来了,昨天阿娘就不舒服,是这个女人非说阿娘无碍,还故意打了阿娘的人。
而他王鼐更没用,居然怕了这个女人,还帮着她一起气阿娘。
“你给我出去,阿娘的事,不用你操心!”
被万氏追忆了一番往昔,王鼐的血性似乎回来了,竟敢指着赵氏的鼻子让她“滚”。
赵氏挑了挑眉毛,没有生气,静静的看着王鼐。
王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赵氏竟转身走了。
呃,这算不算他赢了?!
赵氏真的不再管福寿堂的事,任由王家兄弟上蹿下跳的胡闹。
先是请太医,太医来了,看不出病因,两人便跳脚骂“庸医”。
接着轮番将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一个遍,万氏还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王鼐兄弟俩无法,只得在京里遍访名医。
折腾了好几天,大夫一个一个的被请进王家,又一个一个的被骂走,万氏依然病着。
最后没有办法了,也不知谁在王鼐耳朵边说了一句,“太夫人这般,不会是被什么给妨克了吧?”
王鼐眼睛一亮,医术不行,还有神佛啊。
正好阿娘身边便有个道法精湛的女冠,王鼐也就没有去外头找人,直接请妙仪帮忙算上一算。
焚香,掷龟甲,掐指算八字……妙仪做足的样子,而后对王鼐兄弟说:“太夫人上了年纪,需要八字相合的人近前伺候。”
王鼐赶紧奉上家中子孙的生辰八字。
妙仪算了一圈,方指着其中一个八字道:“这个跟太夫人的最相合,只要他跟在太夫人身前伺候,太夫人不但病症全消,还能延年益寿。”
王鼐、王鼎齐齐看向那八字,嘿,不是旁人,正是王怀恩的。
“既是这样,那就让大郎搬到福寿堂西侧的摘星院去住吧,那里离阿娘最近。”
王鼐觑了眼王鼎,试探的说道。
王鼎没多想,只回忆了下摘星院的位置:唔,摘星院是王家仅次于朝晖院的院落,位置恰好在寸心堂和福寿堂之间,也位于中轴线。
从距离上看的话,摘星院确实与福寿堂最近。
他点了点头,“好,就按大哥说的办!”
两位郎君发了话,王怀恩一家火速搬到了摘星院。
赵氏听闻此事,没说什么,她正忙着给即将抵京的女儿、外孙女准备院落,根本没工夫管那些小丑胡闹。
……
据京城还有四百多里的官道上,几辆半旧不新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前后、左后都有精壮的护卫随行,显是个富贵人家。
第二辆马车上,不算大的车厢里坐着两个五六岁的女童,她们相对而坐,中间摆着小桌,小桌上是一副围棋盘。
略大些的持白子,略小的些拿黑子,姐妹两个你一下我一下的玩得正起劲儿。
“阿姊,京城是什么样的啊?”
柳佩玖下了一子,趁柳佩玉思考的当儿,好奇的问道:“外祖母是不是很厉害?”
柳佩玉面带病容,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没去过京城,如何知道?不过阿娘说了,阿婆最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而且最喜欢小娘子了。”
柳佩玖暗自撇撇嘴,一个能让皇帝尊为“吾家老人”的妇人,又岂是个简单的?
还有那封信,赵氏应该不会多想吧?
第071章 脑残粉(一更求订阅)
王家仿佛上演了一部脑残狗血连续剧,每天都有新的剧集更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一堆鸡飞狗跳的杂事中,王怀淑的亲事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一桩。
随着婚期的临近,王怀淑愈发焦躁嫁妆只有可怜的三十二抬,陪嫁的田庄也不过三十倾,实在是太寒酸了。
接连在赵氏和唐元贞那儿碰了几次壁,王怀淑知道,这对婆媳是打定主意不给她添置嫁妆了。
“死抠门,小气鬼!”
王怀淑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赵氏就不提了,圣人御赐的产业那么多,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尽够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了。
唐元贞更可恨,手里攥着唐家六百年积累的财富,绝对的富可敌国,稍稍给她一点儿,也能让她风光出嫁。
“还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我又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极品亲戚,她们怎么能这么吝啬?”若是可以,王怀淑真想给她们两个扎小人儿。
她真是气糊涂了,她也不想想,除了名分上的“亲戚”关系,她跟人家赵氏、唐元贞又有什么干系?
王怀淑甚至都忘了自己数次算计唐元贞的事,她只记得自己是唐元贞的小姑子,作为大嫂,唐元贞理应给她添置嫁妆。
就在王怀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万氏回来了。
杨姨娘匆匆的来寻王怀淑,母女两个在房间里咬了小半天的耳朵,第二天,王怀淑便出现在了福寿堂。
端茶送水、喂饭喂药……王怀淑化身小丫鬟,每天都在万氏的病床前刷存在感。
王鼐第一个就被感动了:呜呜,看,他的儿女果然都是孝顺的。三丫头都快出阁了,却还想着在祖母榻前侍奉。
好孩子!
既是好孩子,那就该赏!
王鼐大手一挥,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不少好东西送给王怀淑。
王鼐有钱,真有钱!
他领兵打仗十几年,收敛了不少金银珍宝。咳咳,那啥,打仗确实能发大财。
就连王鼎看王怀淑的目光都十分慈爱,回去后,叮嘱李氏好好的给她备一份嫁妆。
王鼎也有钱,只是没王鼐那么多。
但李氏却不想便宜了外人,再有钱那也是自家的,话说她自己也有女儿,那些好东西自然想留给王怀婉。
但郎君的话不能不听,李氏咬着牙,在库房里找了一些看着光鲜、实则没甚用处的样子货,装了四大箱,准备添妆的时候给王怀淑送去。
至于万氏。
呃,她也很有钱。
王鼐、王鼎都是非常孝顺的,有了好东西,不忘给亲娘送一份过去。
十几年积攒下来,万氏的私库很能看。
但,万氏却没有给王怀淑多少东西,原因太简单了,谁让王怀淑是个赔钱货?
万氏的想法十分朴素,她的宝贝,要传给王家的儿孙,尤其是她的宝贝大孙子和重孙。
至于王怀淑,给她选一套金头面就不错了。
王怀淑捧着一套用料寒酸且样式老旧的首饰,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已经把万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除了万氏的抠门,王鼐和王鼎的大方,让王怀淑的嫁妆直接从三十二抬翻倍到了六十四抬。
虽然还是比不上唐元贞的一百二十八抬,但对于一个将军府的庶女来说,王怀淑的嫁妆绝对算得上丰厚。
六月二十六日,王家张灯结彩,大红喜绸高挂,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万氏经过十多天的折腾,在达到目的后,终于病愈了。
今天,她换了身簇新的衣裙,坐在福寿堂接受王怀淑的拜别。
王怀淑身着礼衣,先给万氏行了礼,又给王鼐和赵氏拜别。
王鼐因在老娘榻前侍疾,好几天都没喝酒了,脸色正常了不少。
他像模像样的告诫了王怀淑几句。
王怀淑满眼含泪,孺慕的看着王鼐,这让王鼐的慈父之情瞬间爆棚,眼角竟也湿润了。
赵氏威严端庄,像个最标准不过的嫡母,按照规矩也告诫了王怀淑几句。
杨姨娘则站着角落里,手里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
王怀淑扫过室内,将王家众人全都看在眼里,重点关注了下赵氏和唐元贞,心里暗暗发誓:你们等着吧,前些日子你们给我的羞辱,来日我定会加倍奉还。
唐宓跟着两个哥哥站在人群中,目送王怀淑出阁。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怀淑的眼神不太对,欢喜中竟带着些许怨毒。
这、是新嫁娘该有的眼神吗?
一番喧闹过后,王怀淑顺利的嫁到了李家。
三朝回门,王怀淑满脸娇羞的跟在李其珏身边,周身散发着幸福的泡泡。
李其珏虽然年过三十,但生得极好,身材修长,白面无须,五官精致,再配上世家特有的气质,端得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与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王怀淑站在一起,竟是王怀淑更显不配。
王鼐看着脱俗不凡的女婿甚是欢喜,拉着李其珏的手,“哈哈,好女婿,真是好女婿啊。来、来,跟我去书房,我给你介绍几个叔伯认识认识。”
李其珏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先和王怀淑低声说了几句,又跟赵氏、李氏等王家女眷行了一礼,方跟着王鼐出去。
王怀淑觉得郎君给足了她体面,她十分满意,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赵氏:你不给我挑选好亲事又如何?我自己找了个好夫君!
啧啧,这可是赵郡李氏啊,自此,她王怀淑便也是世家贵妇了!
熟料人家赵氏连个眼角都没给王怀淑,淡淡的说了句:“你姨娘想你想得厉害,你去看看她吧。”
不等王怀淑答应,赵氏已经转身跟唐元贞商量起事情来
“清荷园不错,媛儿喜欢荷花,且夏日清凉,她们母女住着也舒适。”
唐元贞却摇头,“阿娘,清荷园虽好,位置却偏了些。水塘多蚊虫,阿姊带着两个孩子,恐有不便啊。”
赵氏蹙眉,“那你觉得哪里好些?”想给女儿最好的,又怕唐元贞多心。
唐元贞指了指朝晖院西侧,“还是望月阁吧。阿娘,那处院子离着寸心堂最近,景致也好。”
“望月阁?”赵氏轻轻敲着小几,“是不是太大了些。媛儿就母女三个,再加上十来个奴婢,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吧?”
其实她也看好望月阁,那可是整个王家第三大的院落,足足有两进。
庭院的景致非常好,全都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样式修得,真可谓是一步一景。
那处院落,原是给家中的小娘子们修的(重点是世子所出的嫡女),奈何唐宓太小,唐元贞不放心她一个人搬出去住,而王怀恩的两个女儿又不够分量,望月阁这才闲置下来。
“大才好呢,阿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着也要让她住的舒坦啊。”
唐元贞笑着回道:“再者,阿姊是家中的嫡长女,在闺中时,咱们家条件不好,没能让阿姊享受该有的待遇,如今家里有条件了,补也要给阿姊补上。”
唐元贞这话说得再知心不过,赵氏见她真诚,也不再推辞,“好,就是望月阁了!”
婆媳两个有商有量,气氛十分和谐。
只看得一旁的李氏、小万氏和王怀淑等人无比心塞,尤其是李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王怀婉刚过及笄,跪坐在李氏身侧,感受到阿娘颤抖的身躯,看向唐元贞的目光便有些不善:阿嫂怎么能这样?当着阿娘的面儿跟大伯母这般亲密?难道她就不怕阿娘伤心?
过继?
过继又如何,她阿兄到底是阿娘亲生的儿子,难道还能因为过继就断了血脉亲情?
不行,抽空她要好好跟阿嫂说说,做人儿媳的可不能这样!
……
七月初,王怀媛一行人慢慢走近京城。
城墙外,官道旁,早有王家的人守候着。
“大娘,是大娘的马车!”
领头的管事是王家的老仆,见过王怀媛,一眼便认出了坐着马车前的婆子。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上来,纷纷见礼,口里热切的唤着“大娘”。
王怀媛撩起帘子,探出头,目光略略扫过,最后停留在管事身上,“王叔?怎么是您来了?”
王管事赶忙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大娘。自打接到大娘的信,夫人和二娘便高兴坏了,算着行程,估摸你们这两日便能到京,所以就派老奴守在这里。哎呀,可巧就让老奴等到了。”
王怀媛年约三十岁的模样,脸颊消瘦,面色微黄,显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不过精神还好,看到熟悉的娘家仆役,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笑着道:“劳烦王叔了。”
王管事连连摆手,“大娘太客气了,这是老奴应当做的。大娘一路可好,两位小娘子也安好?”
“好,都好!”王怀媛笑着回答。心里嘀咕:能不好嘛,阿娘派了三十个部曲去柳家接人,弟妹则派了八个气派十足的婆子,只把柳家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出嫁十多年,王怀媛第一次在柳家如此的“趾高气昂”、“气势逼人”。
连向来刁钻的妯娌也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巴结她。
王怀媛终于知道有亲娘撑腰是个什么感觉了,虽然过去阿娘也关照她,但都是暗地里进行,除了她,旁人都不知道。
这一回却如此高调,真是把整个柳家都震慑住了。
在王管事的殷勤招待下,一行人进了城门,京城繁华的景象瞬间涌入王怀媛和柳家小姊妹的眼中。
“这、这就是长安啊!”
柳佩玖趴在车窗上,小嘴儿微张:真不愧是数朝古都,这气势、这规模、这人来人往的热闹、这……不亲临其境,真的很难想象啊。
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柳佩玖更是睁大了眼睛:哎哟我去,这么宽的马路,别说跑马车了,就是开个飞机也能降落吧。
柳佩玉也满眼好奇,但到底记着规矩,没有像庶妹那般大惊小怪。
马车驶入安国公府所在的坊区时,柳佩玉还小声提醒妹妹:“阿玖,马上就要到了,快坐好。”
柳佩玖最听阿姊的话,虽有些不甘,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座位上。
“阿玖,阿娘说了,外祖母家和旁人家不一样,最是规矩的,且二舅母出身世家,言行举止更是讲究,”
柳佩玉见妹妹嘟着嘴,似是很委屈的模样,赶忙解释道:“咱们去了王家,代表的是柳家,倘有一点儿行差踏错,人家笑话的就是柳家了。”
当然还有阿娘。女儿教养不好,母亲难辞其咎。
柳佩玉心疼母亲不容易,愈发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她。
“阿姊,你是回外祖家,不是去旁人家做客,实在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柳佩玖翻了个白眼,心说话:阿姊怎么真跟林妹妹似的,回个外婆家还这般谨慎?
再说了,阿姊又不是林妹妹,她有阿爹有阿娘,还有翁婆,根本不需寄人篱下,更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阿玖,又说孩子话了,外祖、外祖,到底是两姓旁人。”
柳佩玉病弱的脸上带着些许怅然,她虽有王家的血脉,但到底姓柳啊。
况且她从未去过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什么的,对她而言,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去了,如何能不忐忑?
柳佩玖撇撇嘴,很不认同阿姊的说法。
不过,她也不想跟姐姐争执,因为马车已经慢了下来。
柳佩玖忽的想起一事,悄悄掀起车窗帘子,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
唔,马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宅院门前,正中的大门紧闭,唯有西边的侧门打开了。
柳佩玖摸了摸下巴,还不错,没让咱们走角门。
门口,赵氏的心腹阿袁领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迎了上来,先给王怀淑见了礼,然后伺候一大两小三为主子下了马车。
进门后换乘王家的青帏小油车,朝中庭而去。
一路上,或有披着铠甲的部曲,或有身穿锦缎的丫鬟,来来往往的甚是体面。这可只是外院啊,下人们就这般讲究。
看了这些,柳佩玉愈发小心,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
行至二门,王怀媛一行人又下了车,抬头便看到门前站着一群衣饰鲜艳的女子……
第072章 点亮新技能
“大娘,我的大娘,你个狠心的,总算回来了!”
赵氏原本端坐在榻上,看到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踏入堂屋,顿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近前,一把就扶住了王怀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怀媛正欲行礼,被母亲扶了个正着,她顺势站起来,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臂,细细的端详着,良久方含泪道:“阿娘”
一声“阿娘”,让赵氏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
她最亏欠的就是女儿啊,从小就舍了她,没有亲自抚养过几天,连她出阁的时候,都未能到场。
女儿怎么怨恨她,她都不觉得过分。
“我的大娘啊,阿娘对不住你!”赵氏用力抱住王怀媛,呜呜的痛哭起来。
王怀媛感受着母亲温软的怀抱,这是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家里的某人整天在她耳边嘀咕
谁让你是个小娘子,你若是个小郎君,娘子岂会舍了你?
你阿娘不要你了,宁可去奶别人家的孩子!
你啊,就是个没娘的野种。
幼小的王怀媛也曾怀疑过,也曾难过,但很快,阿娘在主家站稳脚跟后,便不着痕迹的派了个奶娘来抚养她。
表面上,那个妇人是万氏拐着弯儿的远房亲戚,而事实上,则是阿娘精挑细选给她请的乳母。
奶娘不但哺育她,还时时教导她。
尤其是某人再挑唆、辱骂的时候,奶娘便会告诉她:
“你阿娘最心疼你了,若不是为了你,她怎会去贵人家做乳母?”
“难道是为了养这些黑心肝、没良心的人吗?”
“当然不是,整个王家,除了你,其他人跟你阿娘就是陌生人。”
那时王怀媛还小,不懂奶娘这些话的意思,但她却记住了一件事:阿娘是爱她的,为了她愿意去做任何事!
对于一个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来说,这就足够了!
奶娘是个聪明的人,看清王家众人的品性后,便悄悄告诉王怀媛:低调,藏拙!
杨姨娘故意打压王怀媛,想把她养成个畏手畏脚、上不得台面的懦弱小姐,她便顺着杨姨娘来。
该学的东西一样不少,只是从来不显露出来。
人前更是低着头,不多言,隐在角落里,活似个隐形人一般。
果然,日子久了,杨姨娘见她成了王家最不起眼的存在,便不再事事针对,她的日子变得好过许多。
而且大家不注意她,也有不注意的好处。
她可以自由跟母亲通信,信里母亲会教给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还可以悄悄的跟着奶娘学习一些管家理事的办法。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杨姨娘自以为给王怀媛寻了一门极差的亲事,殊不知,那些人选都是母亲想方设法打听来,并暗地里塞近官媒的名单里。
柳家,看着确实不够体面,但那时王家也不是多么富贵。
真要细究起来,王家甚至还有些比不上柳家。
不管怎么说,柳家世代乡绅、耕读传家。
她的郎君虽迂腐了些,品性却不坏,公婆也不是恶毒之人。
王怀媛出嫁后,除开最初几年受了点儿苦,待她熟悉了柳家的“规矩”后,生活便十分顺遂了。
大富大贵没有,胜在顺心顺意。
王怀媛很知足!
对母亲也是由衷的感激和敬爱。
“阿娘,您待我很好,我都明白。”
王怀媛伏在赵氏的话里,一边哭一边说着。
唐宓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睛有点儿发酸,想想阿婆的过去,唉,真是太不容易了。
唐元贞见母女两个哭得差不多了,方走到近前,轻声道:“阿家,阿姊,咱们进去说话吧。”
说着,唐元贞又看了眼满脸不安的跟在后面的两个女童,提醒赵氏:“两个外孙女还等着拜见外祖母呢~”
赵氏率先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扭头看了看两个孩子,一边擦泪一边说:“是了,瞧我,一看到大娘就什么都忘了。”
赵氏拉着王怀媛的手,走到主席位坐下。
王怀媛则冲着两个孩子招招手,“快来,拜见你们外祖母。”
柳佩玉和柳佩玖姐妹两个手牵手,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走到近前。
丫鬟已经摆好了蒲团,小姊妹跪下来,恭敬的行礼:“见过外祖母!”
赵氏眼里含着泪,笑着张开手,“好、好,都是好孩子。来,到外祖母跟前来。”
柳佩玉和柳佩玖站起来,柳佩玉先走两步,柳佩玖则刻意退后两步。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来到赵氏跟前。
王怀媛擦着眼泪,跟母亲介绍,“这是佩玉,今年八岁了。”
柳佩玉怯怯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哎、哎,”赵氏迭声答应,伸手就将柳佩玉揽入怀中,摸了摸她有些瘦弱的胳膊,眉头微微蹙起,“大娘,佩玉怎么这么瘦?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怀媛叹了口气,“唉,都怪女儿,怀着佩玉的时候,我家郎君正好去书院读书,忽然无端断了音讯,女儿心忧如焚,积了胎毒,害得佩玉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呜呜,都怪我啊”
提起女儿的病,王怀媛又愧疚得哭了。
柳佩玉朝着王怀淑伸出一只手,“阿娘,不怪您。”这些年,阿娘为了她的病操碎了心,她怎么忍心怪阿娘?
赵氏摸了摸柳佩玉的脉搏,这些年在宫里,她多少学了点儿医术。
好一会儿,赵氏才松开外孙女的手,沉声道:“确有些不足的症状,无妨,等明日我请宫里的徐太医来家里看看。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种病症。”
王怀媛大喜,“多谢阿娘!”
赵氏嗔怪的瞪了王怀媛一眼,“自家亲娘,谢什么谢?”
王怀媛讪讪的笑了笑,她不是没跟阿娘相处过吗,心里虽然亲,可到底不熟啊。
赵氏又看向规矩站着的柳佩玖,问了句:“这是”给她写信的“神童”?
王怀媛赶忙介绍道,“是阿楚的女儿,今年才五岁,一落地就跟着我,名字唤作佩玖。”
阿楚是王怀媛的陪嫁丫鬟,当年她生柳佩玉伤了身子,好几年都不能生育,所以就把阿楚给了夫君。
阿楚为人老实,生了孩子也没有起旁的心思,甚至不主动往夫君身边凑,反而整日守着王怀媛过日子。
阿楚这般守本分,柳佩玖又天生跟王怀媛亲近,王怀媛直接将柳佩玖养在了自己名下。
王怀媛转头对柳佩玖说,“阿玖,快来拜见外祖母。”
柳佩玖这才向前几步,距离赵氏尚有两步的时候便站住了,恭敬的行礼,“阿玖见过外祖母。”
赵氏上下打量了柳佩玖一番,重点看了看她的眼睛,唔,虽然过于灵活,但好在清澈,是个不错的孩子。
赵氏笑着说道:“好孩子,无须多礼。”
柳家的两个孩子拜见完,赵氏便挨个指着给她们介绍屋里的人。
“这是你二舅母,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有她打理,日后倘或有什么事,只管找她。”
唐元贞听到赵氏的话,笑着走上前,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手,“是啊,来了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丫鬟婆子不听话了,都可以跟舅母说。”
柳佩玉和柳佩玖乖乖的叫了一声,“舅母。”
赵氏又一指唐宓,“这是你们的表妹,姓唐名宓,小名猫儿,你们只管叫她猫儿便是。”
唐宓已经凑了过来,眉眼弯弯的给柳佩玉见礼,“阿姊好,我是猫儿,正好比你小一岁。”
柳佩玉稍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羞涩的朝唐宓颔首,权作还礼,“阿妹好。”
柳佩玖则双眼泛光的看着唐宓,“猫儿姐姐,你真的一岁就能背书,三岁就能写字?”
神童啊,她终于见到活的神童了。
唐宓惊讶于柳佩玖的自来熟,不过,她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恶意,便笑着说道:“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阿玖妹妹,不必当真。”
柳佩玖只当对方在谦虚,嫡母最是稳妥的人,如果只是坊间传言,她断不会跟她们姐妹俩说。
“好了,你们小姊妹到里间去玩儿吧!”
赵氏乐得见到外孙女和孙女亲近,一挥手,将三个年龄相近的小姑娘凑做堆儿。
柳佩玉下意识的去看王怀媛,王怀媛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一手拉住唐宓,一手牵着柳佩玖,姐妹三个去了里间。
三人各自的丫鬟也都跟了上去。
呼啦啦去了一帮人,堂屋里都显得空荡了许多。
望着三个的背影,赵氏的笑容不断。
王怀媛忽的想起一事,低声问道:“阿娘,我们不去给阿婆请安吗?”
赵氏笑容变冷,“不急,待会儿去也不迟。你们阿婆未必想见咱们啊。”
王怀媛一愣,旋即想到一种可能,“阿娘,阿婆又、又生事了?”
赵氏嗤笑一声,“她什么时候消停过?不必理她,咱们娘俩儿好好说会儿话。”
唐元贞在下首陪坐,她一直暗中观察王怀媛。
她发现这个大姑子,根本不似王家人说的那般怯懦、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赵氏,一个在宫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护不住唯一的女儿?
听赵氏要跟王怀媛说提梯己话,唐元贞便起身道:“阿娘,我去厨房看看,阿姊她们一路辛苦,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赵氏点点头,“去吧。”
王怀媛笑着对唐元贞道:“有劳弟妹了。”
唐元贞行礼告辞离去。
赵氏母女两个目送唐元贞出去,王怀媛低声道:“二娘是个好的。”比小万氏那个破落户强太多了。
赵氏叹道:“整个王家,也就他们两口子有点子良心。”所以她过继王怀瑾,不但是为了报复万氏和王鼐,更多的也是为自己和女儿的将来考虑。
……
再说唐宓这边。
离了大人,三个小萝莉便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当然,主说的还是柳佩玖。
“猫儿姐姐,你现在都读什么书啊?”
唐宓一边招呼腼腆的柳佩玉,一边回答道:“没读什么正经书,主要是读一些游记、手札。”
唐家是世家,有钱有权有地位,所以除了一些上进的好青年外,还有一些无所事事、整日四处游荡的闲人。
这些闲人美名其曰去游学,实则在外面逍遥,为了应付家中长辈,便随时记录自己所看到的景致和风土人情。
唐家号称仁义为本、诗书传家,家教极严,哪怕是爱玩的浪荡子,文笔也是非常棒。
所以,那些游记写得真是花团锦簇,读起来趣味横生,让人有种如临其境的感觉。
唐宓很喜欢。
“游记啊~~”没意思。枯燥的旅行笔记,哪有实地游玩来得爽?
柳佩玖丢开这个话题,两只大眼睛咕噜咕噜乱转。
唐宓觉得柳家的这个庶女很有意思,来到嫡母娘家,居然没有半点拘谨,竟是比王家名正言顺的外孙女柳佩玉还要自在。
“对了,猫儿姐姐,你这么聪明,能做到一心二用吗?”
活了两辈子,柳佩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神童”,而且她还听嫡母说过,唐宓居然能过目不忘。
话说“过目不忘”这种神技能,柳佩玖只在小说里看过。
金大侠UU小说牛人无数,而能“过目不忘”的也只有黄蓉她妈。
想到黄蓉,柳佩玖又想到了周伯通的一心二用。
啧,明明黄蓉更聪明,却总也学不会,偏偏是愚笨的郭靖掌握了这种神技能。
想到了这些,柳佩玖不禁脑洞大开:同样是聪明人,不知唐宓能不能做到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呢?
“一心二用?怎么个一心二用?”唐宓有些好奇。
柳佩玖比比划划,“就是两只手同时运笔,一支笔画出圆圈,另一支笔却画出方形。”
柳佩玉起初还觉得妹妹太过活泼,会惹得唐宓笑话。
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也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唐宓凝神想了想,粉嫩的小嘴儿重复着:“一手画圆?一手画方?”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两个食指,在茶盏里沾了些水,便在地板上画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手,而是微闭着眼睛在心里描绘:一手画圆,一手则画方。
柳佩玉和柳佩玖姐妹两个瞪大眼睛,看着唐宓两根嫩呼呼的手指在地板上滑过。
片刻后,原木色的地板上出现了两个水痕,一个是圆形,一个赫然是正方形……
第073章 邀请
一手画圆一手画方技能get,唐宓眼前被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唔,这个新技能似乎还能应用在其它方面。
比如,写字!
回到西厢房,唐宓没有像往常一样读书,而是命人取来了文房四宝。
阿苏熟练的将纸铺在书桌上,压上镇纸,在砚台里滴了几滴水,一手撩起一边的袖子,另一只手捏着墨条轻轻的研磨着。
唐宓端坐在书桌后,在笔架上抽出了两支笔。
阿苏讶然,不知自家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唐宓一手一支笔,没有急着蘸墨,而是在雪白的澄心纸上比划了一下。
唐宓会用左手写字,她四岁时,坐在王怀瑾的怀里,由父亲手把手的教授写字。
那时她就曾经试着用左手写字,不是为了显摆,只因好玩儿。
她阿娘也说了,左右手都要灵活,人的脑子才会更好用。
好吧,虽然唐宓的大脑已经够好用了,但谁还不希望有个“更好”?
唐宓每每练字的时候,右手写累了,就换左手。
练了两年,笔触仍显稚嫩,但已经远比同龄人强太多。
唐宓的左手字也写得颇能看,虽不如右手写得好,却也是工整。
唐宓两只手同时握笔,悬空在纸上比划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感觉。
她这才拿着笔在砚台上蘸足了墨,凝神静气,大脑被有意的分作两部分。
一部分控制着右手,另一部分则控制左手。
心中默念,一手楷书,一手草书。走起!
阿苏瞪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双手同书。
唐宓两个手腕转动,紫毫笔落在澄心纸上,几个婉转,赫然出现了两行字。
左边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上书:天对地。
右边是规整端正的楷书,书曰:雨对风。
同时落墨,同时运笔,写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字迹,内容也不相同。
“小、小三娘,这、这”太神奇了吧?
阿苏都看傻眼了,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是个“神童”,几年来,唐宓也一直刷新阿苏对“神童”的认知。
可今天这一幕,实在是匪夷所思,饶是阿苏被训练得沉稳、干练,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唐宓却皱着眉头,显是对自己写的字不甚满意。
“唔,左手的力道还是差了些,草书只有其形、未见其神啊。”
唐宓看了看左手腕,想起平日自己练字的方法,扭头对阿苏道:“取木板来。”
阿苏还在震惊之中,听了唐宓的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
放下墨条,阿苏利索的从书架后面拉出一个移动木板。
这是唐元贞特意给女儿订做的,专门用来给唐宓练字使用。
唐家一位在书法上颇有建树的先祖,曾在手札上记录自己的练字心得。
其中一条便是悬腕悬肘练字法,具体做法便是在墙上练字。
墙上练字,说得轻巧,实践起来多有不便。
唐元贞就干脆寻木匠打制了一个可移动的木板,木板不高,正好与唐宓的身高相符。
支撑木板的框架很结实,在上面写字,不会摇晃,效果与墙一般无二。
阿苏重新取了一张澄心纸,用钉子在木板上固定好。
唐宓左手握笔,站在木板前,专心致志的开始练字。
天色将晚,室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阿苏提醒主子:“小三娘,时辰不早了,该去用暮食了。”
唐宓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咦,都这个时辰了?
放下笔,晃了晃酸疼的手腕,低头却看到袖子上沾了些墨汁,“先换衣服,然后再去寸心堂。”
阿苏答应一声,出去交代差事。
不多时,几个小丫鬟提着热水、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净房。
唐宓在阿姜的服侍下,没洗头发,只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上一条碧色的齐胸襦裙。
衣服换了,配饰也要跟着换。
阿姜给唐宓解开头发,重新梳了个发髻,簪上小巧的珠花,系上荷包,胳膊上又套上臂钏。
唐宓对着铜镜转了转头,唔,不错。
她可不是只知读书的书呆子,对于华服美饰也是很喜欢滴。
唐元贞也乐得打扮唯一的女儿,若是遇到好料子,什么红蓝宝石、羊脂白玉、珊瑚珠子等,她全都拿来给女儿打制最新式的首饰。
有时兴致来了,唐元贞还会亲自设计样子。
至于衣服什么的,那就更多了。
除了公中份例的每年十二套衣服,唐元贞私底下不知给唐宓做了多少。
正如王怀淑说得那般,唐元贞有钱,非常有钱。
她手里不但有唐家数百年积累的财富,还有好几处极为挣钱的买******如山庄的温室蔬菜,比如唐氏烧春烈酒,再比如香水作坊、胭脂铺子……只这几项生意,就让唐元贞日进斗金。
说句装逼的话,银子多了那就是个数字。
唐元贞花起钱来,也不会在意。
什么好布料、稀罕绣品,只要看重了,一个字:买。
什么刺绣名家、女红高手,只要手艺够好,一个字:请。
唐元贞光做女红的奴婢就二十个,聘请的绣娘有八个,论实力、比规模,竟是比京中最大的成衣铺“云想衣”还要厉害。
有人有布料,给宝贝女儿做点儿新衣裳,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唐宓每一季都有成箱成箱的新衣服,就是每天换两身都穿不完。
换好衣裳,唐宓穿着薄薄的锦袜踩在木地板上,走到门口时,阿姜蹲下来给唐宓穿上鞋子。
额,鞋子也是新鞋子,藕荷色的鞋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花心处赫然嵌着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珍珠,更稀罕的是,那珠子的颜色竟是浅浅的黄色,恰好与花蕊颜色相同。
阿姜等一众奴婢拥簇着唐宓出了西厢房,先去正房跟唐元贞汇合。
唐元贞给王令平换好了衣裳,叮嘱乳母看好他,正欲命人去叫唐宓,可巧女儿就来了。
招手将唐宓唤到身边,上下看了看,唐元贞满意的点点头。她家女儿就是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这时,王怀瑾也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王令仪和王令齐小哥儿俩。
“阿妹!”
“猫儿!”
兄弟两个跟母亲见了礼,便凑到妹妹身边说话。
王令仪已经十一岁了,一身宝蓝色的圆领袍,腰间系着宽宽的腰带,腰带上垂着玉佩、荷包等物什。小身板挺得笔直,俨然有了小少年的英挺。
王令齐过了九岁的生日,还是跳脱的性子,明明与兄长类似的装扮,却仍像个顽童。
唐宓跟两个兄长讨论功课,王令仪还好,功底扎实、读书努力,跟妹妹说着课业也能侃侃而谈。
王令齐就惨了,他的功课不差,比同龄的孩子还要高出一截,奈何小妹太妖孽,那脑子就跟资料库一样,随便说个词儿,她都能脱口而出告诉你出处。
太、太吓人了!
有这样一个妹子,王令齐表示,压力好大啊。
王怀瑾夫妇笑着看着三个儿女玩闹,时不时的还会插上一句。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玩笑了几句,王怀瑾看了看小几上的沙漏,招呼几个孩子准备去寸心堂。
“是!”
二儿一女恭敬的应答,然后跟在父母身后,一起往寸心堂而去。
寸心堂。
赵氏和王怀媛还在说话,柳佩玉和柳佩玖姊妹两个坐在下首吃点心、喝茶汤。
柳佩玉还好,时刻谨记“规矩”二字,小身板跪的笔挺,姿态也分外标准。
柳佩玖则有些坐不住,妈蛋,大梁朝最坑爹的就是跪坐了,她真怕自己会跪成罗圈腿儿。
还有这茶汤……柳佩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加了葱、姜、肉蔻等作料的汤汁子,居然也敢叫茶。这分明就是一碗黑料理的粥,好吧。
偏偏她嫡母和阿姊还一副极享受的模样,柳佩玖光闻味儿就觉得反胃,拿嘴唇沾了沾杯沿儿就放下了,再也不肯动一下。
“二郎,二娘来了!”
门口小丫鬟掀起帘子,请王怀瑾一家进来。
“二郎你们过来了,快来。”
赵氏停了口,转而跟王怀瑾打招呼。
王怀瑾和唐元贞带着孩子们先给赵氏见了礼,王怀瑾才将目光转向十多年未见的大姐。
“阿姊~~”
“二郎!”王怀媛起身,和王怀瑾相互见了礼,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方转头对赵氏说:“我怎么看着二郎愈发有名士的风度?”
全赖有个崇尚世家的婆家,以及有个倾慕名士的夫君,王怀媛对于“名士”这种生物有些了解。
不过,柳家门第有限,她的夫君柳交际不广,她还真没见过几个真正的名士、才子。
但仅凭夫君的描述,加上她个人的理解,王怀媛觉得,她名义上的弟弟王怀瑾绝对有名士风仪。
“大娘好毒的眼睛。”
赵氏赞许的笑道,“二郎虽未拜入唐太府名下,却研读了他的全部著作和笔记,算是半个唐氏门徒。再加上他在崇文馆,身边多是博学、旷达之士,犹如居于芝兰之室,两三年了,好歹也能渲染上香味儿啊。”
赵氏一番话说得在场人都笑了。
连不懂事的阿宝小盆友也跟着咯咯只笑,嘴边再次流出口水。
“好了,不说闲话了,先去福寿堂给太夫人请安,回来咱们再用暮食。”
赵氏抚了抚鬓发,起身说道。
“是!”众人纷纷应声。
柳佩玖站在一旁,偷瞄了王怀瑾一眼:噫,好个绝世美男子啊,这相貌、这气质,放在后世妥妥的男神啊。可比一群整容工厂出来的棒子、娘炮强太多了。
见到王怀瑾,柳佩玖就不难想象为何唐宓会生得这般好了。没办法,基因决定一切啊。
柳佩玖的目光滑到了唐宓身上,她一愣,咦,不过半日不见,唐宓怎么又换了一身衣裳。
仔细一看,柳佩玖发现,唐宓的首饰、鞋子也换了。
她不禁咋舌,不愧是豪门望族啊,不出门一天也要换两身衣裳、两套配饰。
关键唐宓还只是个七岁的小萝莉,有必要这么在意衣着咩?
对于唐宓换衣服的频率和衣服的华美,柳佩玖只是惊讶外带欣赏。
王令佩和王令慧姐妹两个就不同了,看到唐宓穿着上等蹙金绣裁制的半臂,鞋上缀着浅金色珍珠,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明明都是王家的孙女,凭什么唐宓就能穿皇家专供的蹙金绣,戴最新样式的珠宝首饰?
王令佩今年十岁了,经过了当年白鹅事件,表面上她老实了不少,但私底下的小心思一样不少。
甚至因为这事,她心底对唐宓的嫉恨愈发浓烈了。
王令慧纯属是被母亲和姐姐洗脑了,整日里听她们骂王怀瑾一家子,她实在不可能对唐宓有什么好感。
兼之这两年王怀恩一家的生活确实不怎么好,与王怀瑾一家相比,更是天上地下。
王怀恩和小万氏如何不恨?
尤其是想到自己才是大房唯一的子嗣,爵位、财产却被堂房的王怀瑾夺了去。
不甘,真是太不甘心了。
奈何王怀恩是犯了大过错的人,饶是王鼐看在他是唯一儿子的面子上,没有迁怒与他,但待他远不如过去。
仕途上,更是绝无进步的可能,从西北回来,王怀恩被一撸到底,除了校尉的勋职,整个儿一白丁。
王怀恩知道自己的处境,三年来一直窝在西园低调过日子。
连小万氏和三个孩子也被他拘着不敢胡闹。
直到上个月,万氏回归,一场场闹剧过后,王怀恩竟被万氏和王鼐弄到了摘星院。
王怀恩夫妇简直高兴坏了,摘星院啊,那可是世子嫡子才能住的地方。
如今让他们给占了,那、那是不是说,安国公的爵位,他王怀恩还是有机会夺回来的?!
有了这种妄想,王怀恩和小万氏不禁又挺起了腰杆儿,私下里跟儿女们也整天说什么“拿回爵位,承继安国公,将王怀瑾赶出王家”的话。
听得多了,孩子们也就都记住了。
王令佩姐妹看到唐宓这个注定要被“赶出去”的人,居然穿得体比她们还要体面,心里如何不恼?如何不气?
但经历了跪祠堂的惩罚后,王令佩真的学乖了。
至少不会自己跳出来做出头鸟。
想起昨儿姑姑跟她说的事,王令佩笑着走到唐宓身边,“猫儿,这个月初八,李家小娘子举办赏荷宴,广邀京城的贵女参加,因着姑母的缘故,咱们家也收到了请柬,到时候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