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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患难佳人(2)

    途中原大哥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些干粮和酒水,仍是不要找头,这才出得城来。张少英却不由得痴痴瞪着厡大哥,惊异至极。那些食物算起来也不过一二两银子,余下些散银,他却又不取。愣了半天,张少英结结巴巴说道:“这些。。。可也。。。。不值二两啊!”厡大哥说道:“我从不用散银,带着身上麻烦。”说罢,这才驱马前行,留下张少英停在那儿。

    刚出城门,却见一堆人围着悬赏通缉文榜议论纷纷。三人骑马正居高临下,自是瞧的清清楚楚。只见榜上的疑犯画像均被撕下,两名厢军城卫正贴上两张新画像。一看之下,三人俱是一惊。但见榜上一男一女,均是张少英所识之人。左边画像之上,是个鬓发斑白,肤黄骨瘦,一身素袍的老者,正是上午面馆中的那位算命先生。而右边的那位女子素容端庄,秀气可人,正是刚刚施舍盘缠的那位小姐。

    三人一惊之余,细看画像下的榜文。才知那老者名叫成万里,江湖外号老淫贼。平日常以算卦圤之说欺骗良家女子,今日更是绑了房州巨富林溪泽之女林家六小姐。得见恩人被捉去,张少英心中一惊,大叫不好。想那老头儿捉了这楚楚动人的可人儿,还能有甚好事。旁上的厡大哥见张少英如此异样,笑道:“怎麽?你可要去救人家?”张少英心中虽极是担心,但心中对江湖之人隐隐极是忌惮。知自己与人家相差甚远,那绝非是他所能决断的。眼见原大哥笑嘻嘻的神情,张少英怒道:“你笑甚麽!好笑麽?”厡大哥笑道:“人曰受人滴水之恩,当将涌泉相报。你又不会武功,这救济大恩恐怕是难报了。”听得原大哥言语之中大有嘲笑之意,张少英神情黯然。经幕秋白一事,他已不再是先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阴子。原大哥见此模样,问道:“那你便不管此事了?”张少英神情默然,说道:“我又打不过他。哼。等我将来练好了武功,我绝不会放过他。”说道后半句时,张少英神情毅然,眼神之中迸发出强烈的仇恨。厡大哥眼神一紧,问道:“怎麽?你与他有仇?”张少英恨道:“上时,我在前面见他欲对林姑娘图谋不轨,便扰了他一顿。。结果。。。”“结果人家便偷了你的盘缠,是也不是?”原大哥问道。

    张少英嗯了一声,心中引以为耻,不愿多去提及。厡大哥叹道:“原来你们还有这等过节,那可是缘分了。恩。。这家伙可算是个怪人了,他虽极近女色,却从未有过侵犯女子之失。以至于武林盟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少英不解道:“那他抓人家去作甚麽?”厡大哥笑道:“其中之情,恐怕得当面询问才知。”张少英心中一怒,当面询问,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自知对方又取笑自己。原二哥说道:“你又想多管闲事麽?”原大哥笑道:“如此佳人,倘若我兄弟二人出手相助,那岂非是一段绝妙的美事。”原二哥道:“刚刚那些厢兵必是为此事而去,你又担心甚麽?”原大哥忽然面色凝重的看着张少英说道:“两个不同的天涯之人磨合在一起,你说这算不算美事。”原二哥看了眼张少英,无奈说道:“你又来了。”他二人所言,张少英一句也听不懂,不解道:“你们究竟是谁?”厡大哥笑道:“自然是江湖中人。”说罢,驱马前行。

    张少英跟在二人身后,到得城外数里。但见远处群山高崖耸立,山峰陡峭,一条官道直通向其中。张少英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你们可是去救林小姐麽?”厡大哥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说我们该是如何?”张少英见二人俊白如生,身姿虽广,却不禁担心道:“那成万里武功可厉害着呢!你们行麽?”厡大哥一听,不怒反笑道:“瞧不起人啊!那我们可不管了。二弟,我看咱们还是赶路要紧,这就走吧!”张少英眼见救恩人有望,哪敢就此放过。忙道:“我哪敢瞧不起二位大侠,只不过是怕您二位有所损伤呀!”厡大哥笑道:“你真这般急着救人家?”张少英道:“那还有假?”“那便走吧!”说罢,厡大哥驱马前奔。这一跑起来,以马代步自是快了许多。张少英虽学着用腿力踢马腹,这时他才发现,这马虽在奔跑之中,却比走可快不了许多。只不过片刻,那原氏二兄弟已跑的远了。张少英心中大急,猛然对着马臀甩了数鞭。那马吃痛,顿甩开四蹄狂奔。好在张少英早有准备,紧紧握住马绳,双腿紧夹着马鞍,这才不至摔下马来。

    张少英只觉耳边呼呼作响,将马绳抓得更紧了。原氏兄弟二人正驱马前奔,听得身后蹄声疾至而来。回身一见之下顿怪叫一声,张少英自伏在马背上疾驰而过。得见张少英身后之姿,厡大哥又怪叫一声,惊呼:“这也算骑马!”原来张少英生怕自马背上跌落,只得死死的抓住马绳,紧伏在马背上。只是自后看去却似一只龟伏在马背上一般,倒惹得原二哥哈哈大笑起来。

    那马伏着张少英疾奔四五里,奔至一处大山之间的三岔口,突然仰身纵声长啸,于急行之中停了下来,将张少英摔下马来。张少英早已颠得七荤八素,这一摔下来,更是摔得头晕脑涨。还未站起身,张少英只觉颈双侧一凉,似是甚麽铁器夹住了脖子,细看一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两个身形魁梧的厢军官兵站在身侧,夹在脖子上的冰冰凉正是二人手中的斩马刀。

    “官爷手下留情。”原来是原氏二兄弟赶到。眼见前处都是马匹,足有百匹之多,马群外则有数十厢兵站岗,这些正是前去追成万里的厢兵所乘的马匹。

    “你们是甚麽人?”二人中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胡子厢兵喝问道。原大哥自怀中取出一块通体金黄,印有龙纹的方牌亮给二人见之。二人一见之下,顿收回兵器。肃拜说道:“原来是原氏二位大侠。今日得见尊荣,真是小的们的荣幸。”説时,一位四十余岁的副兵马使走近来。喝道:“此路暂时封闭,闲杂人等莫要犯了规矩。”説时,刚那位厢兵在都头儿耳边低估了几句。那兵马副使听罢,顿双眼闪光。急上前一揖,歉然说道:“不知二位大侠来此,当真是小人的不是。只是不知二位此来所谓何事?”厡大哥问道:“那成万里可在山上?”都头答道:“正是,那贼子逃上山去了,我等正前去围剿。”糟糕,原氏二兄弟暗叫声不好。二人自看四周,这是一处三座大山围绕相连的凹沟之地。左右两条大道进通山间深处,正路一方却是通向山上。瞧那山上山石繁杂,树木稀少,心中便已有打算。

    厡大哥向兵马副使说道:“我兄弟二人正有急事前去处理,这位是在下的朋友,还请官爷行个方便。”那副使不知二人究竟所为何事,本欲请二人相助,刚欲之言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放行之后,张少英爬上马与三人自左路奔行四里地有余。张少英忍不住心中疑问,停下马来。问道:“那坏人就在山上,为何不上山去捉他?”厡大哥笑道:“你见过会飞的人麽?”“啊”张少英大吃一惊,不解道:“人会飞麽?”

    “一儿你便可见到了。”説时,原氏二兄弟驱马走到数株大树下的隐蔽处停了下来。这条路一面靠山,另一面则是处极大地空旷之地。空旷上长满人高的灌木茅草,虽已枯萎,却也教人不便入内。

    张少英心中满腹疑问,不知这二人究竟是甚麽身份,怎的二人一掏金牌,那官兵便恭敬有加。但念及这二人为救林梦怡而来,张少英当真不好多怀疑。便在此时,只听原二哥淡淡的说道:“飞人驾到,不知你打算如何迎接。”厡大哥笑道:“那便看我们的客人是如何来的吧!”説时,二人抬头向西边的空中看去。张少英顺眼看去,但见高空之中似乎有只大鸟在飞。渐渐的那只大鸟越飞越近,快至低空,自空中盘旋降落下来。待到眼力所及,张少英不禁吓了一跳。那哪里是只大鸟,分明是只燕子风筝。咋见之下,风筝上衣衫飘散,竟还有人。这下张少英可吓得不轻,当年自高崖之上被人抛下那股急剧坠落之感不由在他心里烙下了阴影。风筝他不是没见过,但如此大的风筝,且还有人坐在上面,当真是前所未见。

    风筝越来越底,所见也越清晰。想那冲力所致,除此山间空旷之地,还真找不出其它降落之地。得见风筝上一男一女,虽瞧不清面目,但自衣着来看必是成林二人无疑。张少英不禁对原氏兄弟佩服有加,却不知二人为何可知这成万里会降落此处。果不过半刻,那风筝盘旋数圈。这才直行滑落下来,激起一阵枯木腐物。那空旷之地虽广,但长满人高的枯草,那二人一入其中,顿隐没不见。

    张少英正欲说话,却陡见原氏兄弟二人已然不在马背上。正呆呐之间,一道人影晃动,跃至路边。来人一身黑素袍,怀中正搂着一位昏迷不醒,鬓发散乱的黄衣女子,那不林梦怡是谁。成万里身子刚定,顺眼之间便见张少英在此。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显是瞧见张少英身边的两匹马了。眼及四方,只见路边的两株枯树上各站着两位儒衣公子,俏面俊白,悠闲非凡。

    成万里双眼骨碌碌的一转,心中已有计较。这原氏兄弟他虽未见过,但江湖上的盛名却是谁人不知。原氏家族三代为商,专营茶叶,便是皇宫大内的贡茶也均出自原家。原氏本有三兄弟,大哥原梦虚,二弟原致逸,三弟原博俊。只是近年来,原家当家却是三弟原博俊。非是原梦虚,原致逸二人无能,而是二人无心经商。江湖传闻,説是二兄弟初年姻缘不佳,以致二兄弟脑子不清醒。虽有家财万贯,却宁愿漂泊江湖。这二人身在江湖,虽是翩翩俊生,却也学得一身本领,闯出个原氏双雄的外号。只是这二人学成之后,不按正礼,常常唆合,甚至是强迫一些青年男女成亲安家。虽是不屑与江湖,但原家势大,又颇得朝廷眷顾。加上那些成家男女,撮合之后甚少有不如意者。以致二人在江湖之上,遇人都能让上三分薄面。

    成万里对原氏二人的武功,并不甚清楚,只知二人轻功甚是了得。成万里双目骨碌碌的一转,向张少英说道:“小兄弟跑得挺快呀!这就邀到帮手了。”张少英本就对他未有好感,这时见她搂着林梦怡更是心中大恨。怒道:“你个老不死的贼黄牛,老牛吃嫩草,好不害臊!还不快把林小姐放了。”成万里心中极怒,却满面欢笑说道:“小毛孩子可真没教养,别忘了你我之间的七日卖身之约哦!”

    “哎呀!刚刚是老牛吃嫩草!现在又是老不诚实,前辈神技可真叫人大开眼界呀!”却是原梦虚忍不住插嘴了。成万里仰身笑道:“此言差矣!我等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却不知二位原公子前来有何见教。”原梦虚道:“前辈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搂着的可是房州首富的千金,阁下的眼光果真也不差。”成万里毫不脸红,朗声说道:“二位公子即是来寻老夫,那我们便打个赌如何?”原梦虚道:“不妨说来听听!”成万里说道:“久闻原氏双雄的轻功了得,今日你二人若是追得上我。成某便任凭二位公子处置如何?”原梦虚想也未想,说道:“好!前辈先行半个时辰,我二兄弟再行动身怎样?”成万里一愣,他本是念及如何先行离开此处。毕竟被一群官兵追捕,可是件麻烦事。只是原梦虚答应的如此干脆,且还让出半个时辰的期限,可不知他二人打甚麽主意。原氏兄弟二人分站在路间的两株大树上,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成万里武功再高,带着个人终究影响身法。略一思索,成万里大笑道:“好狂妄的后生!老夫便先告辞了。”说罢!只见成万里双脚一蹬,身行如风,划过原梦虚树下,几个起落,已奔出数丈之外。

    张少英可急了,向原氏兄弟二人叫道:“怎麽能放他走呀!快追。”说罢,驱马前奔。原氏兄弟二人相约一笑,仰身跃上马背,驱马跟随其后。张少英驱马奔出大半里路,却哪见成万里的身影。径直到又一处岔路口,张少英静下心来便不敢再追。这次张少英学得乖了,不敢急拉马绳。直呼“吁”的一声喝出,果然那白马放缓步子,停了下来。正犹豫间,原氏兄弟跟了上来。

    张少英急道:“再不追可就找不到人了。”原梦虚笑道:“现在你不是找不到人了麽?”张少英一愣,怒道:“你们究竟是想救人,还是害人。你没看林家小姐生死不明麽?”在张少英看来,那成万里老牛吃嫩草,多耽搁一分,林梦怡便危险一分,是以如此激动。原梦虚心中却是暗喜,若是能将二人撮合美满,自己在原致逸身前自又可大大露脸一番。

    他兄弟二人早年俱经历过一番感情挫折,便对感情颇为失望。一人对其彻底失去信心,终日寡言少语。另一人则整日嬉皮笑脸,心中虽对情感失望透顶。但心中不甘,终究使他耐不住心性。是以常常眼见些许男女眉来眼去,便上前撮合。宁死不从的便放手任去,若是投机,便对月起誓,不以媒妁之礼成亲。好在他二人有一套验人的妙招。只需通过考验便能顺利成亲,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用双方出钱,全由他原家包办。只是若未通过,自是免少不了一阵惩罚。故所合新人,从未有过不满之言。原致逸自失去初年的那份感情便视天下女子如粪土,再美貌的女子他也懒得多瞧一眼。虽然原梦虚一直力图证明给他看天下还有好女子的的存在,但原致逸心中早已不屑,常言那均是原梦虚强迫所为,从不为之动容。是以兄弟二人意识之中均暗暗叫劲,力图说服对方证明自己的说法。

    眼见张少英那般急促,原梦虚心中打定主意,让二人经历些磨难,必定日久生情。到时非是自己强迫所为,原致逸自然再无话可说。他二人自小出自商家,脑之中均以自身利益为重,自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眼见张少英急不可耐,原梦虚调笑道:“你若相信我们,便就此住口,否则我们可不管了。”张少英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草,那肯就此放过,只得乖乖闭口,心中却对二人一阵厌恶。三人顺着岔路左道前行,走到一处山腰凹处停下吃了些干粮。得见原氏兄弟二人毫不见急色,张少英却哪里吃得下。好不容易吃完,原梦虚来到路边吹出一记口哨,声音响彻尖锐,传出老远。但听见群山的近端发出一声尖锐的鹰鸣,声音响彻洪亮。不过片刻,但见天空中一个黑点急速俯冲而来。张少英瞧的明白,他身在狐山之时对飞禽走兽极为熟悉,认得那是一只巨大的黑鹰。那黑影越飞越近,掠过三人身前。张少英不禁下了一跳,那黑鹰展翅足有丈宽。

    待见那黑鹰飞速向山谷下的缝口冲去,连鸣数声,直至隐没其中。原梦虚松了口气,与原致逸相对一眼,后者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张少英吃惊的瞧着原氏兄弟二人,惊问道:“这是你家养的?”原梦虚笑道:“正是!走吧!好戏开始了。”说罢,上马向山谷下奔去。待奔近山谷缝口,所见之地却是一处瀑布上弯曲的沙滩地。此处荒芜人迹,但见枯草遍地,沙石交错,潮湿愈冷。

    三人下得马来,走近河滩。只见河水甚急,越往缝口遇水越深。原梦虚看罢!叹道:“如此寒冷之地,湿裳可真不妙!”原致逸却道:“他竟然想见识一下你我赤流微云的轻功,便不妨让他开开眼界。”原梦虚向张少英说道:“小兄弟!你可得抱紧我喲!这寒冬腊月的,掉入河中可不妙。”张少英吃惊的看着河面,心中虽知二人要展开轻功越过河面,却也不免心生胆怯。原梦虚瞧见张少英异样,凑近笑道:“你可是害怕了。”张少英心中不服气道:“谁害怕了!就怕你功夫不好,”“哎呀!你敢小瞧我!走咧!”原梦虚尖叫一句,不等张少英反应过来。伸手搂住张少英的后腰,双足腾的冲天而起。身子向前飘出,向缝口进去。张少英还未缓过神来,原梦虚已双足连续自水面点了三个起落。接着侧身伸掌扫过水面,借力身子再度升起。张少英只觉身子在空中快速起伏,上升之时似乎气力十足,飘飘若然,下落之时却又似跌入无边无际的深渊,无力之感倍增。只是起落之间时间颇短,却也叫人难以适应。如此数个起落,原梦虚只借住水面漂浮之力便越进缝口,里处又是一处右弯的河道,左面是一片碎石堆积而成的石滩。原梦虚刚落上石滩上,原致逸也跟着跃了上来。张少英已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双手仍紧紧箍着原梦虚,身子不住发抖。

    石滩上除三人外,还有两人,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成万里与林梦怡。林梦怡似乎仍在昏迷之中,侧倚在一块大圆石旁。容颜润红,若非被擒,此刻旁人定以她在熟睡。成万里得见二人身手,心中虽惊,却鼓起掌来。口中说道:“久闻武林中盛传一种独步天下的轻功叫做赤流微云,不知二位少侠刚刚所施却是也不是?”原梦虚本想答话,但张少英似乎仍未缓过神来,双手仍是紧紧箍着他不肯松手。原梦虚心中大感难以此姿势现于人前,拍了拍张少英后背。说道:“你还不放手!”张少英身子一抖,抬头左右环视一周,双手不觉松了开来。

    得见成万里正在眼前,张少英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再见林梦怡晕在一旁。顿怒骂道:“老黄牛!你还不把人放了!”成万里眉头一皱,右足一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飞出,直射向张少英面门。张少英眼见异物飞来,心中虽惊,却哪里躲得开。正惊异之间,但觉一只袖袍扫过,已将石头卷住,却是原梦虚出手了。原梦虚将石头摔落,一抖袖袍。说道:“前辈威名远播,怎的与一个毛头小子计较。怎样,这姑娘我兄弟二人是救定了,你是想公平较量,还是群殴。”成万里笑道:“二位公子客气,老夫掳此女实是万非得已。便是如此,二位公子便一起上如何?”原梦虚道:“那好!晚辈得罪了。”说罢,但见两道白影闪出,原氏兄弟二人竟然说出手便出手了。成万里虽知原氏兄弟二人轻功了得,却实不知这二人使何兵器,江湖上也甚少此面传言。原氏兄弟对成万里也并不熟悉,平日所闻均是江湖传言。今日实是头次见面,两人同时跃出一招“雾里乾坤”向成万里抓去。

    原氏兄弟所施的这一招实是江湖武艺中最平常的擒拿招数,旨在拿人,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成万里虽有所防范,但这二人的身法实是极快,转眼已到身前。尤其是原氏兄弟二人同使一招,途中竟然未有变化,即左右向成万里胳膊抓去。双拳难敌四手,成万里不愿多作纠缠,猛然间身子向后急仰,原地自空中转了一圈,身在空中双掌向原氏兄弟二人胸口拍出,掌风犀利,竟是下了死手。原氏兄弟二人吓了一跳,怎知成万里身子骨如此灵活。他二人忙使另手还了一掌。啪的一声锐响,成万里身子向后疾退,直飘出三丈远才落下地。勉强定下身子,成万里张口吐出口血。远在一旁的张少英瞧的明白,原氏兄弟二人使另手还击时,原梦虚身子已翻上空中,弹至成万里上风处踢下一脚,正中成万里后心。常人若是受此一记重击,即便是不趴下也得晕死过去。成万里受得此重击,却仍自地面拍出一掌,滑了出去。站定身子,成万里憋住一口气,口中布满血丝,显是受伤不轻。他勉强憋住一口气,大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今日老夫可算是领教了。”

    原梦虚二人暗暗心惊,两人这一招攻击虽平淡无奇,却实是兄弟二人数年来苦练的根基。他二人曾得高人指点,两人苦练双人合技,数年来已是颇具威力。二人所学的这一路数,旨在两心灵犀相连,自平凡的招式之中而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刚刚二人一招都未使完,只用上了五成掌力,便已至成万里重创。若是一招使完,成万里哪还有得命在。人众是一面,但武功所为也不容小窥。尤其是初次相逢,均不甚了解,成万里更是已占下风。

    原梦虚定了定神,一揖笑道:“前辈已受重创,再斗下去,恐怕也无胜算。”成万里一抹嘴角的鲜血,哼道:“不试一试,你怎知毫无胜算!”说罢,但见成万里身形一晃。双掌齐出,劲风大起,向原梦虚二人疾跃而至。成万里突下发难,双方之间相聚甚近。待二人意识不好时,成万里已近身前。好在原始兄弟二人之间配合早已默契。成万里虽是双掌齐出,同时攻向二人。原梦虚仍能侧身还掌挡在原致逸身前,他这一掌乃是匆忙之中使出,无甚力道,若是与成万里相碰非得重伤不可。但二人有此一招,亦属无奈,却是一招两败俱伤之势。即便是成万里击伤原梦虚,原致逸却已有空闲,仍可出掌将冲进原梦虚体内的力道化散一些。若是原梦虚毅力强韧再还击一式,成万里便是难逃一死。本是一件恩怨小事,无甚大仇,此时却要性命相博,实是所有人意想不到。

    咋见成万里绝地一击,跃近前至,突然撒手上跃,一阵白雾自袖口撒出。原氏兄弟二人正全力抵挡,岂知成万里有此一着。只觉白雾怪味入鼻,甚为腥臭。顿觉身体一阵眩晕,加上内息一沉,气雾吸入的更多。二人身子一软,跌靠在一起。成万里抽身飘落至林梦怡身旁,纵身笑道:“哈哈哈!二位公子已中我的毒菱纱剧毒。三日之内不服解药,觉无生还之理,老夫这就告辞了。”原氏兄弟二人面额发白,嘴唇乌黑,早已说不出话来,可见这毒菱纱之厉害。

    一见成万里使毒,张少英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查看原梦虚二人。咋见二人眼皮微眨,显是要自己自行逃命。张少英甚是感动,向成万里破口大骂道:“你个老黄牛,阴谋诡计算甚麽本事。”他这话说的是堂而皇之,却忘了他在狐山这小阴子外号的来历。

    成万里对张少英这句老黄牛极是厌恶,真恨不得上前一掌将他拍死。强忍着体内内息的震动,成万里大步奔向张少英。张少英眼见自己上天入地无门,心中无助。护着原梦虚二人当真是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恍惚间张少英抓起一把湿沙暗暗抓在手中,只待成万里稍近便故技重施。岂知,成万里身形一晃,折至张少英身后正欲一掌拍下。

    “先生,手下留情呀。”声音甜美动人,却是林梦怡醒了。得见自己恶态,成万里大是尴尬,万想不到她这时醒来。顿时变掌为指点出,封住了张少英的身子。成万里不再言语,上前说道:“姑娘莫怕,老朽并无恶意。这二位公子掳了小姐来,正好被在下碰见,实是万幸了。”听得成万里此言,张少英气的一阵青烟一阵白烟。心中将成万里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如何也骂不出声来,原来成万里早已封住了他的声穴。林梦怡极少涉世,闺中所及便是三从四德。听得成万里此言,不疑有他。不解道:“先生为何对那位公子下手,他可得罪你了麽?”成万里道:“这小子言及老朽猥琐小姐,老朽实在是难忍至极,这才出手教训他。望小姐莫误会。”林梦怡想起面馆中,张少英向先生出言刻薄,极是无理,更是不疑有它。

    林梦怡站起身来,稳了稳身子。向边上的原梦虚二人瞧去,想自己竟是为这二人所擒,心中一阵疑惑。那二人她自是极有印象,翩翩风度,一番儒生模样,岂是掳掠之辈。但见二人面色发黑,眼神涣散,不禁吓了一跳。向成万里问道:“先生,他们这是。。。。。。。”成万里道:“小姐不必担心,这二位公子只是使毒时被毒气反噬,老朽看看他等身上可有解药。”说罢,成万里走近三人身前。只见张少英双眼通红,显是愤怒至极。成万里毫不理会,蹲下身来,暗暗自怀中取出一个酒杯大的青花瓷瓶,说道:“二位公子,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今日所举实是迫不得已,他日成某定来请罪。”说罢,成万里倒出两粒拇指般大的黑色药丸来,送入原氏兄弟二人口中。他这做法自是为二人解毒,却是做于林梦怡看的。原家虽是商人,但在江湖中的名望却是很高的,因为武林盟的茶叶全是原家免费供应,成万里不想惹此祸端。成万里取药动作做极为隐秘,又是背向林梦怡,林梦怡丝毫瞧不出破绽。得见张少英双眼通红,林梦怡劝上前劝道:“这位公子,这位先生并无恶意,你且宽恕一下吧。”她这时芳心未定,头一遭经历此事。心中完全未想过张少英为何会在此,心中所想便全是回家之念罢了!

    成万里看了看张少英,眼珠一转。又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向张少英说道:“小兄弟,你刚刚为毒气所罩,也不知是否波及,不如服下一颗解药,预防万一。”说罢,伸手捏住张少英双腮,将一颗药丸喂了下去。张少英虽是千般不肯,却又那里反抗的了。成万里向张少英使了个恶狠的眼神,随即一抹而过,满脸从容。伸手自张少英胸前推拿数下,便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张少英一解束博,心中突然明白成万里为何敢放开自己了。瞧了眼林梦怡,那美眸中不带丝毫心机,尽是无限柔情。此刻张少英若是将成万里的丑态揭发出来,想来林梦怡也未必会相信。更不知成万里给自己吃了甚麽毒药,若是再针锋相对,自是讨不了好。即便是林梦怡相信,二人也无法逃出成万里的魔掌。

    张少英心中打定主意,先救原氏兄弟二人。想竟然成万里扮戏功夫如此高明。那自己便与他好好折腾一番,再寻机逃跑。成万里见他不折腾了,心中倒也暗暗赞他识趣。“这位公子,你为何会在此?”这时,林梦怡到是问了出来。他对张少英到并无甚恶感,却也无甚好感,只当他是个落魄公子罢了。

    张少英想也未想便道:“我与这二位大哥乃是朋友之交,自然在此。”林梦怡一惊,稍退一步说道:“你。。。你也是捉我的麽?”张少英忙道:“小姐舍银之恩,在下又岂敢对你不敬。只是我们出城时,瞧见悬赏榜,这才前来搭救。不料刚赶跑了贼人却又被官兵误会,以为我们是抓你的采花贼人,这才被追赶到此,又遇见这位先生又要搭救与你,这才打了起来。”

    张少英说的出口成章,丝毫不见停顿,自然教林梦怡深信不疑。连成万里都佩服不已,这张少英编故事的本事可比自己强多了。林梦怡心中感动,万想不到今日能有这许多人为自己受牵连,歉然说道:“都是奴家害了大家,成先生,你可否将我们带出这山谷。此身大恩,当真不知如何报答。”成万里带着林梦已是不便,再带上这许多人更是极为棘手。林梦怡家世显盛,又与柴家有往。成万里有此一着,着实是冒天下之大险。想罢,成万里笑道:“小姐有诺,老朽便是拼了命也得遵从呀!”林梦怡得人取笑,顿面额儿绯红,垂首不语。

    成万里向张少英说道:“小兄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且将就一二,帮帮忙如何。天色渐晚,我在山外竹林内有处寒舍。今晚大家便去稍稍歇息,明日老朽送小姐回城如何。”林梦怡看了看天色,虽知成万里此话无虚。但她一个女儿家,轻易入男子之门,若是传了出去,可怎叫她再见人。踌躇之间,成万里明白林梦怡所想。说道:“小姐所忧甚是,只是这天寒地冻之地,小姐若是有个损伤,明日老朽可难向尊父交代。到时再一番误会,老朽可担当不起啊!”林梦怡踌躇再三,终是下了决定。她这番为人所掳,清白之誉已是不保,再顾及也无济于事。

患难佳人(3)

    原氏二人此刻虽面色稍缓,却仍不能言语,张少英与成万里各负一人离开。张少英背着原梦虚虽较吃力,但见成万里背着原致逸健步向前,却也暗暗憋了口气,不甘落后。这山谷里处并非是绝地,河道宽阔,倒也不难行。成万里以轻功将四人接过河道对面,不过两里便出了河道走上一处陡峭的山坡。好不容易下得山坡来,张少英与成万里均累得一身汗。夕阳快要西下,山间所见也只是淡淡的黄晕。林梦怡一生中从没走过这般远又难走的路,衣服也给划破了数道口子,身子疲乏难耐。稍作休息过后,一行五人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天色已黑,这才回到成万里所说的竹屋。那竹屋建于密竹林内,倒也做的极是精密。数层宽竹层层抵合,密不透风。竹屋分为三间,中间一处正厅,左厨右宿。屋舍虽简陋,却也洁净。成万里与张少英将原氏二人放在正厅依墙靠坐,点亮蜡烛,这才稍作休息。不过片刻,却见林梦怡竟趴在木桌上睡着了。今日所行,实在超越她体能所限。一路上林梦怡虽极是辛苦,却拼命忍耐,未吭一声。一到竹屋,沉下心来,顿疲惫不堪。张少英瞪了成万里一眼,慢慢走近林梦怡。但见这可人儿,一脸倦意,缩着身子,说不出的怜人,教人不忍惊扰。

    张少英正欲径向里屋,成万里伸手拉住他。轻声问道:“你想作甚麽?”张少英道:“你便让她在此安睡麽?”成万里道:“不用你操心!小子,你可得悠着点儿。”说罢,成万里自进了里屋去。张少英知他言语中威胁之词,却也懒得理了。成万里走出房来,却是取了一件雪白色的羊毛披风来,轻轻披在林梦怡身上。这般花间之物自不会是男子所用,张少英一般异样的瞧着成万里。成万里轻哼了一声,侧头示意张少英随他出屋。二人走到屋外空旷处,成万里说道:“小子,你也别给我耍甚麽花样。你已服下我的丹药,三日不服解药,你必死无疑。”张少英不屑道:“你吓唬谁呀!那明明是解药,你怎说毒药。”成万里笑道:“中毒者食之,自为解药。未中毒者,便是毒药了。老夫奉劝你,可别指望那原氏兄弟二人来救你。没有七个时辰,他们便不能动弹。现在老夫去捉些野味回来,你可好生看待。若想逃跑,嘿嘿,这竹屋四周布满机关,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说罢,成万里便大步走出竹林。张少英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发作,生怕吵醒了屋中佳人。张少英轻轻回到屋中,四周查寻一番。但见厨房中柴米油盐尽有,张少英正不解。突然明白,暗叹这成万里倒也挺会怜香惜玉的。他对成万里的卧室倒极为好奇,掀开门帘,顿一阵香气扑鼻,于女子闺中香薰之气无甚分别。但见屋内当真是极尽奢华,靠墙一张金龙镂花玲珑床,自屋顶中的雕花烛光映照,金光四溢,煞是夺目。床上铺着鸳鸯戏水锦被,鸳鸯绣花枕。屋中设有两具檀木衣柜,一张紫檀药柜,一樽炭炉。中间一张八仙桌,桌上铺着红色鸳鸯垫,临近窗口甚至还有女子的妆奁。墙壁上挂着数副字画,均是男女河畔花间之景,或手捏折扇,或手拿玉笛,清新动人。房间虽小,却非常雅气。

    张少英对那药柜倒极是好奇,寻思偷些药物对付成万里。岂知一摸之下,那药柜均是精铁所铸,都设有暗锁,连拉数下,门框竟是纹丝不动。张少英摸索了半天,毫无头绪。四周搜寻一番,张少英又自箱中找出一堆女子的衣物。衣服均是上好的锦缎所制,鲜艳夺目,均是未穿之物。张少英暗骂一声“老淫贼。。。。。”屋中并无可用之物,张少英再转出房时不禁下了一跳。原来,原氏兄弟二人此刻竟是不见了。张少英大惊之余,屋里屋外查看一番,却那里有二人的踪影。林梦怡仍在熟睡,张少英可顾不得这许多了。奔进屋内,唤醒林梦怡,急道:“林小姐,我们快走吧!这儿危险的紧。。。”林梦怡悠悠醒来,脑子未清醒,不解问道:“怎麽了?”张少英道:“这成万里是个大淫贼,你可别上了他的当了。”林梦怡神情一呆,急忙挣开张少英抓着自己的臂膀。红着脸蛋,说道:“公子,你怎能如此说成先生。”张少英知时间无多,若不向林梦怡点说明白,她绝不会随自己离开。

    他将林梦怡拉进房内,掀开衣柜将那些女子衣物翻将出来。说道:‘你看,他一个大男人却藏这许多女子的衣物,还都是未穿的新衣服。你可不知道,便是那成先生将你捉来的。如今县城都张告示缉拿他,咱们得赶快离开此处。”林梦怡顿觉脑子又有些乱,虽听懂了张少英的言语之意,却不知该如何去抉择。不解道:“或许这是成先生夫人所有之物呢!”张少英一阵气恼,急得团团转,急道:“好好。。。。你现在静一静听我说。”当下,他将二人相遇之后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林梦怡见他说的诚恳之极,又无停顿,心中倒也信了一分。只是成万里在她身前自始至终所现,便如谦谦君子一般。要说人家实乃**之人,一时还真未能转过弯来。

    见林梦怡有一丝信色,张少英道:“林姑娘,万不可迟疑啊!江湖上都传他掳掠少女,他可是个大恶人呀!我们快些走。”说罢,拉着林梦怡向房外跑去。刚踏出房门一步,赫然厅中却坐着一人,倒将两人吓了一跳。细看之下,那人正是成万里。原来他刚走出不远便觉得将张少英留在屋中甚为不妥,是以赶了回了。成万里并没有去瞧二人,而是面色忧愁,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

    张少英知今日是难逃一死,只是不想林梦怡落入这淫贼手中。震声问道:“老淫贼,刚刚我所说的,你可都听见了!你自己说是也不是。”成万里稍一沉默,忽然深叹一声。说道:“是,你刚刚所言非虚。”“啊”林梦怡惊叹一声,不觉退后数步,盯着成万里,实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老先生竟是一个采花贼。张少英向林梦怡解说只是提到成万里掳掠女子,一个大男人四处掳掠女子自不会是甚麽好事。林梦怡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大事,竟是自己并未受侵犯,她心中却也能自制,心中无愧,仍有一丝寄托。但想落入这淫贼手中清白难保,心中顿对成万里人品大转弯,印象一落千丈。万想不到自己初出阁竟遇此大祸,却是心头一苦,热泪儿盈眶。

    张少英倒是一愣,万想不到成万里竟是自己承认了。咋见成万里忽然站起身来,吓得林梦怡急忙躲在张少英身后。心中暗想,若是成万里逼迫,她便咬立刻舌自尽。却见成万里取烛将四周的蜡烛点亮,顿时厅内犹如白昼,只见成万里盯着正堂墙壁上的一副画幽幽出神。二人细看下去,却是一副院落图。图中所画乃是圆月黑夜下,一名女子自院内浴室中的沐浴图。透过开窗,但见那女子背向窗外,坐在浴盆之中,头部略侧,露出一角左脸蛋儿。虽见少许,却可见星星红晕之态。女子半身香肩裸露在盆沿外,长发撩在左肩内。尤其是后背上如小指般大小的红色胎记格外醒目,那胎记正处在后心的风门穴上。画面右角还提有一句七言诗:夜飞东阁双明月,可见风门一点红。

    张少英对诗画一窍不通,但见画中之景。顿恨得成万到骨子里,心想定是成万里偷窥,而作这般毁人清白的字画。林梦怡对诗画却有些造诣,见那画中图意并不甚流畅,虽有栩栩如生之景,却无夜景之色,实算不得佳作。尤其是那浴室极不合房屋造址之地,且又有哪家女子沐浴时敞开窗户,却有不关之理。至于那句七言诗,她虽知字意,却不知该如何去详解。成万里沉默许久,侧身向林梦怡说道:“林小姐,这幅画乃是一位易学前辈所赐,也是他教与老夫易学之道。可凡易学之人虽可推知它**福,却无推己之能,而这幅画便是在下一生的姻缘解数。”

    林梦怡并未答应,只是紧张又略带好奇的盯着画。只听成万里喃喃念道:“夜飞东阁双明月,可见风门一点红。林小姐,你后背上风门穴上可有一颗红胎记。”林梦怡浑身一震,她后背上有颗红胎记不假。但此事自父母之外,便是侍候自己的两个丫鬟了。如今这外人竟知自己身上有此胎记,难道。。。。。心中想来,当真又羞又怒,喝道:“你把我的两位丫鬟怎麽样了?她们。。。。。。”数字出口,林梦怡已是两行清泪。但想自己身子被陌生男子见了,心中那一丝安慰顿荡然无存。成万里心头一颤,忙深深长揖。说道:“在下奉小姐为天仙,岂敢对二位下人无理。小姐放心,她们二人已安送于林府,未有任何损伤。”林梦怡突然上前一步,一对柔荑紧握,垂首问道:“先生捉我来究竟为何?”成万里道:“小姐所问,便是在这句诗中。我成家六代单传,却始终无开花散叶之能。这诗中所言,便是要我寻一位风门穴上有一点红胎记的女子成家立业,才能破我成家一脉单传之结。”林梦怡突然抬首怔怔的瞧着成万里,美目中尽是惊异。该来的终是来了,想那成万里下药于张少英,已是卑鄙至极。自知成万里此时虽对自己仍顾及有加,但若一旦说破,说不定会做出更加下流的举动来。

    听得成万里编出如此荒缪的言由来,张少英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怒道:“甚麽狗屁一脉单传!简直是荒缪。老淫贼,你这把年纪都可做人家爹了,当真是羞也不羞。”成万里似乎并未听见张少英所言,只是长揖不起,静静而立。张少英上前几步,正欲劝慰林梦怡,一个林小姐叫出口,顿即住口。但见林梦怡仰首静静瞧着墙壁上的诗画,面色忧伤。两行清泪仍不住滑落,那娇滴滴的模样儿,倒是酥得张少英心头一颤。此时张少英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劝慰林梦怡,暗恨自己丝毫不会武功。但想若有莫峰,柳天波在此那还任成万里放肆。

    屋中突变得极为寂静,三人均站在原地。林梦怡盯着画像呆呆出神,成万里躬身不敢解礼,张少英则紧紧盯着林梦怡。他出身市井,又是男儿之身,却不知女子贞洁之念竟是严重至此。林梦怡心如死水,万念俱灰。煞是过了近半刻,林梦怡忽然擦干眼泪,转身向成万里裣衽而礼。她此时神色镇定,已没了刚刚那可人儿的动人神色,一瞬间似乎换了一人一般。只听林梦怡说道:“先生,若蒙不弃,但请你放了这位公子。”成万里浑身一震,实不想竟是这般顺利,这才解礼直起身来。老泪盈眶。说道:“小姐成全,在下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林梦怡道:“这夜飞东阁双明月可是在今晚。”成万里一征,这句诗乃言夜下明月,同结天地之礼。顿道:“小姐贤惠,但凭吩咐。”林梦怡道:“那便请先生替这位公子解了毒吧!”成万里倒并不担心张少英,尤是此刻兴奋之间,全然忘记了东南西北。

    张少英在一旁当真是急的手足无措,数次欲插口,均被二人对话淹没。好不容易有了空隙,张少英上前拉住林梦怡,急道:“林小姐,你疯了。你怎麽能嫁给这样一个遭老头子呢。”林梦怡静静瞧着张少英,突然退后双膝落地,拜了下来。口中说道:“都是奴家不好,连累了诸位公子。请恕奴家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再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张少英大惊,忙将林梦怡扶了起来,说道:“小姐行此大礼,我怎受得起。”眼见林梦怡双目沉寂,深邃无暇,犹如一潭死水。张少英顿又愣在当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抖见林梦怡撤开身子,转向成万里道:“奴家若寄篱先生,便再无颜回见父母,恳请先生携奴家离开此地,从此不再踏入房州半步。”成万里听得真切,更是激动不已。林梦怡见他久久无动静,问道:“先生可说话不算数麽?”成万里一怔,脸现忧色。说道:“小姐见谅!老朽之毒,非一般相克一类。他所服之药并非毒药,而是解毒药。这中毒可解,未中毒先服解药却并不能预治。唯有耗费些时日另制解药,方有解救之法。”林梦怡疑惑道:“哪怎来的急?”成万里道:“小姐莫忧,这解毒虽需时日,但仰止毒性却也非不能。”

    “够了。。老淫贼,我的命不需你来解救。”张少英向成万里说罢,又向林梦怡说道:“小姐先有舍银大恩,今又有舍身之恩。我即便能活,却又有甚麽脸面苟活。”说罢,张少英疾步向屋外冲去。他这以死明身,成林二人顿大惊疾呼。屋外布满机关,张少英丝毫不会武艺,自是不可幸免。张少英刚奔至门口,但觉右肩一紧,跟着身子被向后拉去,接着左手虎口一痛,动弹不得,截他之人正是成万里。成万里拉住张少英身形之后,封住张少英胸前两处穴道,随即伸手探向张少英脉搏。陡然之间,成万里猛然一惊,身子疾向后跃,将林梦怡挡在身后。惊呼:“你没中毒。”

    张少英听得一头雾水,突脑中一灵光。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你那狗屁毒药早变味儿了。”成万里脸色一沉,猛然间又是一震。指着张少英惊道:“你。。。”一字出口,便吐出数口鲜血,接着又吐出数口,不住咳嗽。成万里心中惊异之处自是想起已失踪的原氏兄弟二人。他亲自配置的药物,药性早已不需怀疑。若是原氏兄弟二人逃离,却也是本事所在。然而张少英丝毫不会武艺却能平安无事,想来定是二兄弟已暗中操纵。他受伤之后一直未作调息,只是以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此刻一惊一乍之间,真气回拢,内伤顿即发作。成万里身子数度摇晃,终于站立不住,跪下地来。屋中一片宁静,张少英万想不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引得成万里内伤发作。成万里憋着一口气,仍自强行压制内伤。颤抖着站起身来,瞧着林梦怡老泪纵横,充满绝望。只见成万里深深长揖,颤抖着身子。缓缓说道:“小姐。。。见谅,老朽实无冒犯之礼,唯仰后续而已。若有来日。。。。。”成万里说到此,突又一声长叹。显是兴奋过后,已明其中原由。续问道:“小姐仍不嫌弃老朽麽?”他眼中期盼之情溢于言表。林梦怡心中恻隐大动,不自觉的摇摇头。心中所想却是,即便是嫌弃却又如何。

    得林梦怡如此答复,成万里双目顿死灰复燃,一阵激动。颤道:“多谢小姐成全。”说罢,转身走向张少英。缓声说道:“我已实在无力解你穴道,三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会解开。”说罢,蹒跚着步子,强行走出,临近门口,成万里将门角的垂下的一根银丝缓缓拉下。但听得一阵绳索的拉扯之声,探头看去,才发现屋顶之中以转轮牵连着许多绳索,显是机关所在。成万里缓缓说道:“机关我已关闭,你们可以自由出入了。”说罢,缓步出门,片刻隐入黑夜中。

    林梦怡想不到一场祸事竟然这般过去了,身子一阵瘫软,瘫坐在地。张少英身子斜对这林梦怡,却也能扭过头来。疾呼道:“林小姐,你怎麽了?林小姐。”听得人叫唤,林梦怡才回过神来。静静站起身来,近至张少英身前问道:“公子,我又不会解穴道,这可如何是好。”张少英轻声问道:“你没事麽?”得人关心,林梦怡心头一热,眼中却一酸。顿热泪儿直流,默默不语。张少英急道:“我说错话了麽?你可别在意。”林梦怡擦干眼泪,幽声道:“公子,你是好人。”若是往日,张少英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只是今日之景已非当日,却又哪里有心情。只得劝慰道:“有这麽多人找你,说不定他们就会找来的。”林梦怡凄凉一笑,说道:“寻到又怎样?我已非清白之躯,回去爹爹必不会绕过我。”张少英对女子贞洁虽不甚深,却也明其中要害。突地一惊,说道:“那老黄牛欺负你了麽?”説时,张少英额头青筋鼓出,愤怒至极。

    林梦怡心中一暖,却又脸蛋儿羞红,侧过身子,说道:“也非如此。我后背风门上有颗红胎记,此事除我父母和两位自小长大的丫鬟之外便无人知晓。可先生他。。”言语到此,林梦怡满面羞红,黯然失色。张少英不解道:“那岂不是再好不过了。竟然那老黄牛未破你身子,你我不说,又有谁知。”他说的这般大咧咧的,羞得林梦怡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暗咐哪有人将这般羞人之事说的如此下流的。见得林梦怡神色,张少英又道:“林小姐,你别担心,你父母若然疼你,自不会怪你的。”林梦怡哧的一声冷笑,倒是惹得张少英愕然。只觉这娇小的可人儿,似乎变了性子一般。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屋来。直冻的二人一阵啰嗦。张少英道:“林小姐,我身子动不了。烦你把门关上好麽,我冻死了。”林梦怡得见张少英那糗样,心中没由来的笑了出来。默默将门窗关好,张少英突地仰身倒下地来。林梦怡惊呼道:“公子,你怎麽了?”张少英转过脸来,嬉笑道:“放心,我死不了。”说罢,腰部用力向厅桌旁滚去。张少英只是双腿,双臂不能动,移动虽缓慢。林梦怡却也明白张少英此举所为何意,显出一丝笑意。待张少英滚至桌旁,张少英直起腰来。向林梦怡问道:“可不知你有没有劲儿,你得把我拉到椅子上。”林梦怡脸蛋儿一红,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她可不敢忘。但念及自己身子已失,扶人为礼,却也算不得不贞,当下上前拉住张少英胳膊。好在张少英身形高瘦,加上他暗中使力,林梦怡倒也将他拉上了椅子。

    两人尽在咫尺,张少英闻得的尽是林梦怡身上所散发出的香气。眼见红烛下,林梦怡肤色光滑细腻,白里乏红,娇可怠人,张少英一时瞧的忘神了。林梦怡拿手帕正帮张少英拍散灰尘,见张少英久久不动。顺眼望去,两人四目相投。林梦怡身子急退,红透了耳根,侧过身子不敢再看张少英。张少英喃喃道:“你真美!”林梦怡碎道:“我好心帮你!你却又轻薄我。”张少英一怔,笑道:“我又怎能轻薄你,若你现在要轻薄我,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林梦怡本是不解,转过身来,刚欲说话。但见张少英这般摸样儿便已释然,却是脸蛋儿绯红,又转过了身去。张少英大感有趣儿,暗想逗她一逗,使她开心开心。说道:“你不轻薄我算了,那我自己轻薄自己便是了。”林梦怡大感好奇,转过身来。却见张少英仍瞪眼瞧着自己,眼神狡黠。自知上当,刚欲转身。张少英疾呼:“哎!你再转身,我可说不出甚麽话来让你转身了。”林梦怡顿住身子,笑了出来。

    张少英道:“这就是了!多笑笑可比忧愁强多了。”林梦怡本稍忘心中不快,经此一提,顿又跌入低谷,神色冷寂。张少英暗骂自己笨蛋,只得说道:“你有父母,又生在富庶人家,可比我们好多了。”林梦怡幽声道:“可我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説时,林梦怡自张少英对桌坐了下来。张少英不解道:“为甚麽?”林梦怡凝视着窗外,静静说道:“至少他们对孩子的疼爱,绝不会如蝼蚁般卑贱。”张少英更不解道:“啊!”林梦怡续道:“我家曾有三男六女,我排行最末,可如今却只剩七男一女。”张少英惊道:“啊!那她们?”林梦怡接道:“她们虽不是一母同生,却是血脉之亲。可自我懂事起,我已有三位姐姐被我爹爹抛弃。”“啊!原来如此!”张少英惊叹一声,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这般惨事无论任何人家,都已是习以为常了。生男丁不易,赡养更是不易,何况是女丁。男儿十八能顶天,女儿十八送出门。诸多人家或因赡养不起,或因这般那般,均会选择溺杀或遗弃,以减轻家中负担。

    一念至此,张少英倒想起一年前的事。其时宋瘦仁的四姨娘生有一女婴,当日宋瘦仁便将其丢入乱葬岗,甚至都懒得掩埋。张少英夜里偷摸发现,将其救起。不想女婴遗弃时间过长,早已奄奄一息,张少英虽拼命挽救,却仍夭折。事后他才知女婴乃宋家所弃,张少英一时激愤,上门质问宋瘦仁。岂知他竟漠不在乎,甚至连女婴尸体都不愿一见,视亲生骨肉如废物般丢弃。张少英自小无父母,对亲情之渴望自然是极为强烈。

    林梦怡言语到此,眼泪儿直流,伤心至极。续道:“从我四姐到我六姐,她们从出生到离去都不过十二时辰,我从未想过为人父母竟有这般狠心的。”张少英默然道:“可最后不是留下了你麽?”林梦怡沉声道:“若不是因我生的可爱,我爹爹突想留下一女孩儿,我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张少英道:“想来你爹爹也极为疼爱你。若非如此,岂会着官兵来寻你。”林梦怡却冷笑一声,说道:“虽然爹爹自小对我疼爱有加,可成年之后我才知我在爹爹眼里也只是一件商物。他都不与我商议,竟然要将我纳给柴公子为妾。”张少英不解道:“柴公子是谁,你不喜欢他麽?”林梦怡神色黯然,说道:“他是郑国公的长子,当今赵家的天下便是从他柴家抢过来的。”张少英一惊,柴赵两家之事,他常听狐山的老人们讲过,倒是知道一些。今日竟遇此大事,顿颇感无奈。柴家官爵世代世袭,永享富贵。又有当朝太祖颁发的丹书铁卷护身,虽已无权势,却也绝非一户富庶之家所能较拟。何况若能与柴家联姻,林家便有个迄立不倒的靠山。

    张少英默然说道:“所以,若非你将要成为柴公子的侍妾,你爹便不会来寻你了麽?”林梦怡摇头道:“或许是吧!”张少英道:“所以,你不愿回家是麽?”林梦怡道:“可我又能去哪里!我一个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在外,又岂能安生。”张少英自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自己所能。自己同伴失却半数,他甚为想念,只盼早日相见。可若就此不顾,难道便要让这麽一个可人儿就此落寂麽。张少英深知自己并非侠义之人所能,决无此力断决此事。便问道:“那柴公子对你好麽?”林梦怡道:“自然是好!可我不喜欢他。他不仅已有妻室,尤且他性子风流,曾数次要我身子。可我。。。。。。”説时,林梦怡垂首,双腮一片晕红。

    张少英道:“这般男人自然不会是甚麽好东西!你若嫁他,他也不会长久待你。”林梦怡默然点头,说道:“我从未想过我的夫君会是这般,如若我爹爹非逼我下纳,我便是去死也绝不答应。”张少英心中诧异,不知林梦怡为何告诉自己这些。心中实不知自己该说些甚麽,留下无能,去之不忍,不知该如何抉择。见张少英沉默不语,林梦怡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望,忙起身歉意说道:“奴家一时失态,还望公子见谅。”张少英回过神来,应道:“姑娘严重了,在下岂敢。”林梦怡道:“还不知公子名讳,望公子赐教。”

    张少英道:“我叫张少英。”林梦怡微笑道:“可是少年英雄之意麽?”张少英神色尴尬,自狐山出来,他性子收敛了不少。如此虚念之词,他可不敢再受。只得勉强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林梦怡却道:“但愿公子真是个少年英雄。”两人说着,张少英腹中突然咕咕作响,显是饿了。自午间吃了一顿干粮,张少英滴水未沾。林梦怡更是一日未进食,晚间行路又大耗体力。但觉自己腹中竟也跟着咕咕作响,大羞不已。

    饿了要吃东西,张少英自小便深知这一点。向林梦怡说道:“你会做饭麽?”问罢,又大感失望。想人家一大家闺秀,又怎会做这粗俗的活儿。林梦怡只觉身子酸软,但张少英不能动弹,自是得靠自己。瞧了眼张少英,她默然进了厨房。

情犊初开

    林梦怡的厨艺似乎并不好,折腾了个把时辰,这才端了两碟子菜来。倒令张少英惊奇的是,两碟子菜香味儿扑鼻,一碟子葱花红烧肉,一碟子抄蛋。林梦怡又进厨房端出一钵米饭来,欢喜的说道:“还好厨房有剩饭,否则我可不会做饭。”张少英盯着林梦怡久久不语,林梦怡见他盯着自己,不解道:“怎麽了?”张少英奇道:“你会做饭?”林梦怡眼中一丝忧伤,说道:“自我懂事起,爹爹平日便对我很严,小时候一旦做错事,便罚我进厨房烧火。”张少英哼道:“真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这般狠心的父母。”

    林梦怡默不做声,盛了碗饭。说道:“张公子,你身子不能动弹,我喂你吃些吧。”见林梦怡瞧着自己的眼神大觉异样,张少英隐隐大感不妥,却又说不出是为何,说道:“那小姐岂不是要吃残羹剩饭了,我一介贱民,如何受得起,你先用些我再吃不迟。”林梦怡不依道:“公子救命之恩,梦怡累赘你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绕了我吧,林小姐,我可怕这些了。大家平近相处岂不是好,你先用吧,不然我也不敢吃了。”林梦怡意欲再劝,却又咽了回去。

    林梦怡敛衽行礼,这才坐下吃了起来。张少英不解道:“吃个饭都得做礼,你们就不闲麻烦麽?”林梦怡并未说话,自顾用饭。张少英倒盯着林梦怡,但觉她用饭的神情都如此美妙。两片薄唇儿蠕动,不露齿儿,当真有上前亲一口的冲动。张少英炙热的目光,林梦怡自是有所察觉,却仍低着头自顾用饭。脸上的阵阵红晕自烛光熏照,当真美得不可尤物,惹得张少英一时瞧痴了,不禁叹道:“林小姐,你真美。”林梦怡脸蛋儿绯红,仍一言不发。她的食量并不大,甚至连菜都未动几口。一小碗饭毕,林梦怡这才起身道:“我用完了。张公子,我伺候你用饭吧。”张少英盯着林梦怡仍未回过神来,林梦怡唤了数声,张少英这才回过神来。眼见林梦怡满面红晕,忙道:“在下冒犯了,小姐见谅。”林梦怡犹自盛饭,嗔道:“你不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麽?又怎的这般客气。”

    张少英笑道:“你生的这般貌美天仙,谁敢在你面前无理呀。”林梦怡微微一笑,端起碗道:“用饭吧。”两人本是萍水相逢,虽是一场落难。但突然这般**,又非久识,每当二人四目相投,均觉不适,甚觉尴尬。吃了半碗,张少英实在难受,长呼一口气,转过头呼道:“哎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林梦怡自知他所指为何,问道:“公子可将我见外了?”张少英回头道:“小姐如此侍候,在下可要折寿了,我可不想这早死呀。”林梦怡听她说笑,笑道:“你再取笑我,我可不敢了。”张少英叫道:“你想饿死我呀,来,接着来。”张少英这阵子一直孤身一人,心中甚为压抑,此刻放纵出来,立时恢复了往日本性。

    林梦怡也觉张少英突然间似乎换了一个人,不再那般拘谨,颇觉不同。张少英不再顾忌林梦怡,便是赤赤的盯着她瞧。但觉这般情景竟有美女相伴,又有佳肴果腹,实在是一番享受。正觉怯意,张少英顿觉似少了一味作料,问道:“可有酒吗?”林梦怡将送至张少英嘴边的勺子缩了回来,神色一喜。张少英瞧出端倪,却不知林梦怡所为何。只听林梦怡道:“身子不能动,一定不舒坦吧,我早已热了壶酒,就放在锅里,却不知你可饮酒。”张少英喜道:“那真是最好不过了,你快拿来。”

    林梦怡端出酒来,摆了个酒杯。张少英瞧那酒壶纯为金制,酒杯更是白莹剔透,显是白玉所成,不禁叹道:“这老头儿可真懂得享受,这屋里的东西可都价值不菲。”林梦怡倒了杯酒递上,说道:“我都清洗过了,你尝尝吧,这可是朝廷御赐的泉井贡酒。”“啊,”张少英惊道:“朝廷御赐?他跟朝廷有甚末麽干系?”林梦怡道:“这自然是他从国公府偷来的。朝廷每年都会向郑国公府御赐圣恩,每年府中失窃的东西可多着呢。”张少英笑道:“没想到我张少英今日也能喝上朝廷的贡酒,那可得好好尝尝。”林梦怡服侍他饮了一杯,张少英但觉入口香醇,劲道干爽,实是这辈子从未喝过的好酒。大赞了几句,张少英又连喝了三杯。张少英只记得两碗饭过后,林梦怡不住劝自己饮酒,直至醉得不知身在何处。

    次日,张少英模模糊糊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察觉自己似是躺在床上,怀中香气扑鼻,柔软滑腻,甚为舒懒。张少英睁开眼,揉了揉眼,这才发觉自己已能动了。突又大感诧异,侧头一看,但见搂在怀中的不是林梦怡是谁。此刻二人肌肤相亲,竟是身无寸娄。

    “啊”张少英一声惊呼,径直坐了起来,缩到床尾。林梦怡经他一动,也醒了过来,但觉被子掀开,林梦怡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身子盖住,身子靠在床头。张少英一见自己身下,竟连**都未穿。惊叫一声,忙拉过被子一角遮住身子。他瞧着林梦怡身子竟是面红耳赤,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惊道:“林小姐,这、这、这是怎麽了?”林梦怡脸蛋上阵阵红晕,一双美目凝视着张少英,眼中充满情意,缓缓说道:“你嫌弃我麽?”张少英一愣,惊道:“在下岂敢嫌弃你。可是、可是这?我们居然这般、这般、”林梦怡却道:“我是自愿的,张公子若是嫌弃我,那我便再无颜苟活了。”说罢,已是眼泪儿直流,楚楚可人之态,惹人怜爱。一个美丽的女人在你面前凄然流泪,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心拒绝。

    张少英静下来,细想昨晚情景,陡然一惊,指着林梦怡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林梦怡缓缓说道:“是我做的手脚,公子是否觉得我下贱。”张少英终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两人就此沉默下来。张少英细细一想,林梦怡自成万里走后对自己倒极是照顾,本觉不妥。此刻终明白她如此做法,已是下决心了。许久,张少英才缓缓说道:“你这麽做,便是不想嫁给那柴公子吗?”林梦怡凄凉说道:“为何婚姻大事非得依父母之言,我们却不能有丝毫抉择。”张少英一愣,说道:“可是你如此一来,岂非毁了自己。我身无居所,连吃住都成问题,又怎养活得了你?”林梦怡道:“只需公子不嫌弃我身子不干净,我便是同你吃野菜,喝咸水,也无怨无悔。”张少英说道:“我岂敢嫌弃你,能娶到小姐这般的天仙,那是百年修来的福气。只是我不想、我不想、”张少英不愿再说下去。他不愿成林梦怡无奈下得抉择,尤其是他从未想过娶亲一事。何况他发过誓今生唯小香不娶,可没有经过考验的的承诺,又经得住多少**。

    林梦怡默默说道:“你宁愿被机关杀死也不愿我受辱,我已是钦佩不已,天底下再也寻不到你这样的好男子了,哪怕是我爹爹或柴济元都不会这般为了我。”“那柴公子叫柴济元?”张少英问道。林梦怡点点头,看着张少英说道:“好些事一旦发生了,便再也抹不掉,即便是你不娶我,此次回去之后,柴济元更有借口查我身子,你便瞧我落入虎口麽?我是实在没法子了、”说罢,凄然泪下。张少英大是不忍,伸手去擦林梦怡的眼泪,沮丧说道:“我本是一介乞丐,那容得你托付终身。”林梦怡突然伸手握着张少英的手,说道:“你是甚麽人我都不嫌弃,只需你能疼爱我,我便是即刻去死也值了。”林梦怡手一松,被子少许滑落,露出一半雪白的胸脯儿,直瞧得张少英血脉喷张,难以自制。林梦怡瞧出他的异样,这才急忙将被子拉起。

    张少英回过神来,身子坐了下来,心中惶恐不已,心知若能娶得她,自是极大的福分。只是他从未想过此事,且二人如此快及,张少英倒极不适应,心中对小香更是愧疚。当晚之事张少英并不知其中内情,但向寻幕秋白报仇是何等容易。两人之间相差之远,定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张少英甚至没有想过活着回来。如今若要带着林梦怡浪迹江湖,风行露宿,她一介大家千金小姐那里经受的起。但若不答应,林梦怡便是被自己逼上绝路。纵是相对成双,林家势大,势必不会就此答应,何况还有个被夺了皇帝宝座的皇室家族。

    林梦怡心思细腻,瞧出张少英的心思。说道:“你是担心?我家中与柴家不会就此罢休麽?”张少英点头说道:“非是我害怕!可我一介草民,实是无能为力!”林梦怡一阵失望,沉静下来。说道:“是我连累了你,你若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再缠着你。”瞧着林梦怡那失望的神情,张少英心知万不能就此抛下她,但若带上她却又是万万不能。心中左右为难,打定主意,便将自己的身世解说出来,狐山当晚之事尽向林梦怡讲述。林梦怡听罢,诧异的盯着张少英,叹道:“真不想不到你竟还有这般经历。”张少英说道:“从报仇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林梦怡虽久在闺中,但江湖之事却也从下人口中听闻一二,续道:“张公子,只需你诚心待我,我们何时死又有何分别呢?”张少英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决定跟一个人男人厮守终生的时候,她是甚麽都不在乎的。

    张少英瞧着林梦怡炙热的美眸,显是情之所动,许下生死之约。张少英心想她肯为自己不要性命,那自己又肯麽?于公他自是千肯万肯,但于亲呢?他心中不知如何回应,但想若林梦怡有何危险,自己自是拼了性命也得护她周全。张少英心中感动,说道:“小姐不嫌弃我,已是感激不尽。只是我们成亲之事,却也不急在一时。但教小姐有难,张少英绝不敢抛弃。”林梦怡脸儿绯红,碎道:“我又未催你,谁急了、”但瞧林梦怡那娇嗔的模样,张少英倒不禁笑了出来,叹道:“你真美。”林梦怡叹道:“但愿你看上的不是我的美。”张少英说道:“也但愿你不是因为逃避柴家人迫你纳娶才瞧上我。”林梦怡问道:“那你害怕麽?”张少英叹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还怕甚麽。”

    林梦怡说道:“人之性命,只此一遭,只盼你能好好珍惜,不轻易放弃。”张少英倒是不甚在乎,肚子都填不饱,还谈甚麽大义,但想若真窝囊的死去,自是万万不肯,张少英倒颇觉林梦怡有一番贤妻之范。说道:“我不会轻易去死,大仇不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林梦怡说道:“你竟与柳大侠有约,此去武林盟若拜了柳大侠为师,又何愁大仇不报?何况身为武林盟九届统领的弟子,哪怕是柴家来寻也不怕他们。那柴济元是看中我的容貌,若知我身子给了你,或许便不再对我有何留恋了。”

    张少英想起柳天波,心中一阵余悸。这些日子来受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但想自己哪怕是有人家一半武功,也决计不会这般受人践踏。想起林梦怡,张少英问道:“离开你家人,你舍得麽?”林梦怡凄然说道:“可我又能如何?我母亲虽疼我,可她只是个侍妾,若非柴济元瞧上我,保不准早送人了。家中任何事她也做不了主,我只是舍不得我那两个丫鬟。”张少英说道:“咱们二人行走已是不便,但教我能在武林盟有所作为,将她们接来便是。”林梦怡问道:“那你不回狐山了?”张少英道:“自是要回去,只要我能活着报了这仇。”林梦怡说道:“其实她们本不该死的,你若早些买两服药调理,便不会出现如此大祸。她们的病根只是身子护理不力,日积久累才至无可挽救的地步。”想起小香等人的死状,张少英心中愧疚不已,自责之心又深了一层。但想当初立誓非她不娶,此刻却又香拥佳人。但隐隐之间,空寂多日,好不易能有诉说心事之人,却也甚觉畅快。

    张少英叹道:“是我不好,这才害了大家。”突然张少英想起一事,盯着林梦怡脸色大变。林梦怡不解道:“怎麽了?”张少英盯着林梦怡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踌躇无措。林梦怡见他殷切的目光,但想自己身无寸着,心中虽羞。可见张少英惊慌失措的神情,显不是在瞧自己身子。张少英支吾半天,低声指着林梦怡说道:“我们这般,你不会、?”林梦怡不解道:“我不甚麽?”张少英定了定身形,沉声问道:“你这样不会有小孩吧?”“啊!”林梦怡惊咦一声,顿明白过来,浑身一酥,刚静下来的脸蛋儿绯红,不禁笑了出来。再见张少英真挚的神情,非是与自己调笑,更是掩面嬉笑。张少英不解,喃喃问道:“你笑甚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林梦怡忍住发笑,伸出雪白的右臂,但见腕上有个豆大的红色朱红印记。林梦怡说道:“这是我母亲为我点的守宫砂。”张少英对男女之事,只是平日有所听闻,知道守宫砂为女子贞洁之证。想起狐山那些老人们谈笑之言,说道:“我听狐山的老人说只要男女一起睡觉,便会生小孩子。可是我跟香儿?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林梦怡大羞,这些事她自然也不知晓。只得说道:“人说洞房花烛,开枝散叶。我们还未成亲,哪里会有、”余下两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口。

    张少英到是稍稍放下心来,拍着胸脯说道:“那可好,我就知道他们是骗人的。”但见张少英那憨态,林梦怡倒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张少英突又“啊”的惊叫一声,林梦怡吓了一跳,问道:“又怎麽了?”张少英道:“天亮了吧?”林梦怡瞧向屋外,屋中已有阳光照入,已天亮了。林梦怡也是一惊,两人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动作一半,却又同时停了下来,相互瞧了一眼。张少英已是吓得不行,若是被那些官兵抓住,哪还有翻身的余地。向林梦怡急道:“咱们都要做夫妻了,还怕瞧身子麽。“说罢,掀开被子下得床来。林梦怡再次瞧见他**的身子,仍是吓得拉过被子,缩在其中。张少英穿好衣服,奔出屋子四处查看一番。但见四周无恙,却已到正午了。急忙奔回房内,此时林梦怡正坐在床上系着抹胸儿。

    张少英惊叫一声,转身冲出门外。却听林梦怡在内说道:“你别走,你进来、”张少英叫道:“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再进来。”林梦怡急道:“我系不紧,你进来帮我。”张少英犹豫道:“那我可进来了。”只听得林梦怡轻声答应了一声,张少英这才走进屋房内,但见林梦怡双手背着抹胸的腰带儿。见张少英进来,林梦怡背过身子,脸色羞红,说道:“你帮我、”张少英却不由瞧得痴了。以前瞧惯了小香,从没想过女子的身子能这般诱人心弦。林梦怡后背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玉白幼嫩,娇艳怠人。见张少英久久无动作,林梦怡侧头轻声说道:“你快些,我手都酸了。”张少英哦了一声,这才上前将腰带儿系紧。这点他倒不陌生,小香便做了件细抹胸儿,张少英经常替她系。只是样式却没这件那般精细,也没那漂亮的牡丹刺绣。

    两人整理好衣服,出得屋来。张少英说道:“我们得快些走,倘若被他们发现,可就迟了。”却听林梦怡淡然说道:“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的。”张少英见林梦怡面有忧伤之色,不解道:“找不到?”林梦怡道:“国公府是极重门面之府,我这番为人所掳已过当日,即便是他们不嫌弃,他父亲也觉不会答应。我们林家虽有房州首富之称,但他堂堂国公府第却也不放在眼里。何况、我爹爹知我为人所掳,定然遭柴家嫌弃。爹爹也是重门面之人,此次出来他本要护院随我前去,可我心有私心死活不肯,此番又坏了他攀高枝之念,爹爹绝不会绕过我。”张少英道:“这岂不是好,”林梦怡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也罢了。”说罢,林梦怡向张少英盈盈一揖,说道:“张郎,今后我便跟在你身旁了,但愿你能疼惜我,不嫌我累赘。”张少英大惊,不知如何还礼,说道:“我自然会疼惜你,我们竟然不分彼此,又何必这多的礼节。”林梦怡听罢,心中一热,已是泪儿直流。张少英知她下定决心跟随自己,却要与母亲分离心中难舍,忙为林梦怡擦干泪儿,哄道:“你别担心,去了武林盟,我便求柳大侠将她们接来。”林梦怡答应一声,俯身靠在他胸前,身子不住颤抖。张少英满怀尽是幽香,身子炙热,颇觉不惯,半响才将林梦怡推开,说道:“无论他们来不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可别人还没走,那成万里又回来了。”林梦怡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准备些值钱的东西。”张少英道:“那好办,你等着我。”说罢,奔进屋内翻箱倒柜,倒是翻出不少金银器具,金银却是分文未见。

    无奈,张少英自妆台的妆奁里挑了些女子手镯,玉簪之类的易带物品踹在怀中。张少英出屋时将那件羊毛披风也拿了出来。自门角瞧了瞧那屋角的银丝,张少英忍住心中的好奇,终是没敢去碰。却见林梦怡跪拜于地,祈告道:“女儿不孝,行此不堪之事,但愿母亲能体谅女儿。”说罢,拜了九拜。张少英上前将林梦怡扶起,说道:“我们走吧。”林梦怡见张少英拿着披风,心头一暖,点头答应。见张少英并未准备包裹,不解道:“你不收拾东西麽?”张少英说道:“他这屋子里好东西不少,钱却是一两没有,到是挑了不少女子饰物。”说罢取出个镯子来,颜色翠青,是个玉镯儿。林梦怡喜道:“这些都是不菲之物,难下当头,也只能如此了。”张少英自怀中摸出那锭林梦怡施舍的锭银,笑道:“还好,你早有准备,做些盘缠我存着,否则可大大不妙了。”林梦怡想起两日来的事端,不禁也咯咯笑起来,嗔道:“你休取笑我。”张少英得见她那媚态,甚感迷人,大笑道:“哪敢呀。”説时,将披风披在林梦怡身上。林梦怡见他这般亲昵,不由心神一荡。本自暗暗担心,现在倒是稍稍安心了,想起自己做的这些主张,当真恍然如梦。

    突想起一事,林梦怡疑道:“那机关真的关了吗?”张少英笑道:“没关又如何?大不了咱们死一起便了。”林梦怡倍感心热,此时虽对张少英没太多情意,但心中却也甚为欣慰。两人牵手缓步走出了屋子十数丈,同呼了口气,二人相视一眼,甚觉温馨。两人一路细说,心中那份不适渐渐化去。张少英更是毫不隐瞒,将自己平生乞讨之事及密地一事尽数解说,甚觉畅快。林梦怡心境大开,对密地之中的奇景更是颇为神往。她虽自小不愁吃穿,但自懂事后爹爹严厉,斥责多余爱,是以心中隐忍,叛逆之心却越来越烈。她竟私做主张委身与张少英,以她这样的名门大家闺秀,那自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两人惺惺相惜,甚觉投机,提起小香之死,张少英忍不住心中疑问,问道:“林小姐,香儿她们究竟得的甚麽病?”林梦怡脸色一变,嗔道:“还叫我小姐,你不想娶我麽?”张少英一呆,心中小香的结仍未解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林梦怡陡然心中一酸,热泪儿不住。张少英急了,忙去为她擦拭,说道:“我自然会娶你的,可我们要在这里拜天地麽?”

    林梦怡瞧着张少英,深情无限,说道:“我不会迫你,竟然已随了你。便是你不要我,我也无怨无悔。”张少英惊道:“我怎会不要你,只是我自己都不知我们这般究竟对是不对,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林梦怡深情说道:“如今只需你不弃我,我也别无所求,可你还叫我小姐麽?”那可人的模样儿,张少英瞧在眼里,心中一阵恍惚。说道:“那我叫你梦怡好麽?”林梦怡摇头,喃喃道:“我命苦也许是这名字取得不好,似乎一切都是梦。我有个小名儿,叫妍妍。”张少英说道:“那我以后便叫你妍妍了,不过你可也别叫我张郎,我听着直起疙瘩。你说这有个名字不够,还取个小名儿,男女在一起又有这娘子夫人的,可教人费劲了,难道叫名字不好吗?”林梦怡嫣然一笑,说道:“世俗如此,我们又能如何,不让我叫你张郎,那我叫你甚麽?虽然我比你小一岁,可让我叫你少英哥,我可叫不出口。”张少英神色一暗,说道:“自然是叫我名字好了,名字不就是被人叫的麽。”

    林梦怡歉然说道:“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张少英勉强一笑,说道:“伤心又怎样,改变不了甚麽,我都已经习惯了”林梦怡说道:“虽是如此,却也足见你深情重义,我也不枉与你一场。”张少英叹道:“说来说去,便是我没本事。这时若是成万里再回来,我都不知如何护你周全。”林梦怡停下身来,深情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勿需太过自责。只需你有手有脚,何愁难以立足。”张少英默念数遍,肯定说道:“对,正是如此,哎呀,我忘了一件事了。”林梦怡问道:“何事?”张少英说道:“我们这麽大摇大摆的出去,若是那些人仍在寻你,岂不是自投罗网。”林梦怡接道:“嗯,如今我家中定然不知我究竟在何处,柴济元不见我,不会这般轻易放弃。”张少英说道:“得想个法子,不然我们连房县都出不去。”林梦怡说道:“我们可找个寻常人家买上两件农家衣服,我再伴做男子,便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张少英见她出口成章,似乎早已想到此节,惊道:“你早想到了麽?怎的不说?”林梦怡说道:“你又没问?”张少英问道:“那你是如何想到的?”林梦怡侧身,婉然一笑,笑道:“我不告诉你。”

    张少英一呆,林梦怡这般娇弱调嘻之态,含蓄之中更是抚媚。但觉身子火热,伸手向林梦怡脸蛋儿摸去。林梦怡身子大颤,垂首默默任由张少英爱抚。张少英瞧着林梦怡脸蛋儿泛红,一张小嘴儿冒着雾气儿,两片儿薄唇儿隐隐含光,恍惚间便伸嘴向林梦怡凑过去。林梦怡身子大颤,她此时一心随张少英,心到浓处,已不在乎这般有越礼节,尤其爱郎有意自己,少女心中也隐隐欢喜。

    张少英这一凑上去,林梦怡身子一酥,心中惶恐。这般为人亲吻,俱是情犊初开。张少英情之所动,右手便向林梦怡胸前摸去。林梦怡但觉身子一软,惊叫一声,本能的向后撤去,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张少英本是不知礼俗之人,心中触动,却并不觉尴尬。上前拉住林梦怡的柔荑,轻声说道:“我们走吧。”林梦怡轻应一声,心中羞愧,又甚期待。

    两人一路下山,这才发觉深处深山之中。徒步近个把时辰,终于在山脚下见到一处农户。却是一家猎户,家中两位兄长已出外寻猎未归,剩下公婆俩,一个长兄正妻孙氏和一个三岁大的男童。二人到访说明来意后,又拿出银子。孙家人见罢,顿即答应,找出两件兄长所穿的常服出来。张少英那锭银子可有十两,这户寻常人家自然找不开零头。张少英但见孙家人房屋残破不堪,心中一动便将银子送了出去,心中却是一啰嗦。然是孙家人淳朴,却是如何也不肯接,张少英无奈解说半天,孙家人这才接了下来。两人并未即刻更衣,拿到衣服便离开。孙家人但见二人一身富贵着装,只当二人是外出私奔的爱侣,并未挽留。却拿出了些干粮,为二人备上,甚为热情。张少英情动之下,又拿出个镯子送于了孙氏。

    两人自密林中换上粗布衣裳,俨然便是两个乡下小伙子。林梦怡肌肤娇嫩,面上虽有男子穿着,却仍难掩媚色。张少英本想抹些黑泥,却又于心不忍。林梦怡焉然一笑,自怀中摸出个精致的圆盒儿,抹了些水粉,肤色顿即蜡黄,俨然便是一般男子。张少英瞪大了眼睛,拿过圆盒儿,左瞧瞧右闻闻,只觉无色无味,颜色灰黄,不解道:“这粉这麽难看,你带在身上作甚麽?”林梦怡说道:“这只是泡脚用的湿粉,是昨日在寺庙里买的。”张少英问道:“用这泡脚会怎样?”林梦怡道:“还能怎样,我出门路途长远,不免脚下生疼,用这湿粉泡脚可疏通筋络,减少疼痛。”张少英惊道:“多走点路还要泡脚疏通?你们富人家可真够快活的。”见林梦怡不语,张少英忙问道:“啊,是我说错话了?”林梦怡说道:“我已随你浪迹天涯,早不是富家女了。”张少英笑道:“哈哈,正是。”

    傍晚,两人行至一处大镇上,不由暗暗心惊,暗叫好险。这镇子前后皆有衙役官卡。旁处的悬赏磅上仍贴着林梦怡,成万里二人的画像,镇子前后进出均有衙役细查,甚为严密。边上站有十余厢军官兵,一见可疑之人,顿即拉开,陆续已有十余人被拉过一旁盘查。林梦怡眼瞧牌坊,已知身处何处,人群排队待检时,便暗暗说给张少英听,原来这里叫江里镇,已是房县的边界了。两人若是顺着官道骑马前行,不出十数日便可至武林盟。眼见盘查的严,张少英暗暗劝道:“妍妍,我们可放轻松些,只说是去京兆府投亲戚好了。”林梦怡眼珠儿一动,双目生光,细声说道:“我们若説前去武林盟投亲戚,是否作用会更大些?”张少英一呆,说道:“也好,武林盟的名头大的很,想来他们也绝不敢为难。”

    待到二人盘查时,两人依计说出,果不其然,那衙役顿神色谦和,询问前去投靠何人。张少英自武林盟中只认识柳天波一人,心中索然,躬身说道:“我们只知他姓柳,我父母病中之时,曾得他舍银相救。并许言若我兄弟二人有何困难,可前去找他。如今我父母皆去,我等且无生计,但想去寻个出路。”那衙役心中一惊,显是有所震撼。顿问道:“那人生的怎生模样?”张少英说道:“身子魁梧,手里拿着一柄白布包着的长剑。”衙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顿笑道:‘哈哈,武林盟侠客之地,卧虎藏龙,可不是那麽好去的。但愿二位兄弟能够谋得出路,你们这就走吧。”张少英连声道谢,两人正欲进镇。那衙役突叫道:“等等。”二人吓了一跳,张少英不解道:‘官爷还有甚麽询问的?”衙役盯着林梦怡细看一番,叹道:“这位兄弟脸色这般难看,难道生病了不成?来来来,这些盘缠,你们拿去请个大夫瞧瞧罢”说时,衙役自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铜钱塞在张少英手中。张少英不知何意,瞧向林梦怡。但见林梦怡眼皮儿微眨,显是示意无事。

    张少英连忙接了下来,连连道谢,卑躬屈膝之态倒将林梦怡瞧得甚是诧异。张少英心中把衙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听林梦怡压低声音,长揖说道:“多谢官爷宽待,他日若有出路,决不忘大恩。小民斗胆,敢问官爷名讳。”

    衙役听罢,顿眉笑颜开。说道:“小小施薄,岂成大恩。在下房县西尉严正是也,你们这便走吧,差务繁忙,可不敢多耽搁了。”两人这才进得镇里。

    张少英心中疑惑,两人转到墙角,张少英不解道:“他给我银子做甚麽?”林梦怡瞧着张少英娇笑道:“你说谎都这麽出口成章,这法儿你到练得挺纯熟的,咯咯、”张少英得意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送我这些碎银子又作甚麽?”林梦怡说道:“你说你前去投靠柳大侠,他已是心中疑惑,又听你说他是使剑的,心中却已信了五分。他给你银子,还不是贪念所致。武林盟虽附庸于朝廷,却能辖官家五品官员以下的先斩后奏之权。若你在武林盟能混得一席之地,他便可借你这份情抬高自己身份,于他升官自是有利无害。何况当今天下武林盟一统江湖,官僚之中自然不乏攀沿附壁,舍钱保命之人。”张少英心中气愤,哼声说道:“我若是真能闯得一席之地,首先便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林梦怡不解道:“为甚麽?”张少英伸出手,说道:“这些碎银子少说也得五两有余,定是搜刮来的。尤其是我们今日这般低声下气,受人辱没,更是该打。”

    林梦怡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咯咯、那严正极其势力,这番押错了宝,他若是知你如此恨他,一定后悔死了。”张少英问道:“你认识他麽?”林梦怡说道:“在我家中宾宴时见过几次,只不过他们都在旁厅中歇息,上不得场面。”张少英说道:“那他就未想过会押错宝?”林梦怡道:“你没见他与你说话时另几位衙差一脸羡慕麽?即便你是假的,他这番做作却也能使他较同伴们高上一招。”张少英极少经历这些,并不甚懂,喃喃叹道:“妍妍,你知道可真多,你说的好多东西,都是我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的。”林梦怡说道:“咱们身份不同,自然所见不同。我们先打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张少英点头笑道:“好呀,正好用这些银子去住店。”两人转出屋角,张少英身子倏的一震,只见屋角蹲着两个五六岁大,身形瘦弱的小乞丐。两对小眼直瞪瞪的盯着二人,茫然无助,一身破堪不已的脏衣服,两张小脸儿漆黑,手里拿着个破陶碗,碗中粥桨儿早已冻干,显是多日未洗了。张少英陡然心中一痛,林梦怡也是心中一颤,平日这麽小的乞丐倒是少见。尤其是那双无助的双目,四目相投时,林梦怡陡觉心酸,不禁甚为怜惜。

    张少英在钱袋数了十个铜钱递了过去。平日能得几个铁钱已是不得了,两乞丐一见铜钱,跪下连连磕头。林梦怡急忙将二人扶起,虽然二乞身上异味儿极是难闻。张少英蹲下身来,摸了摸小乞丐儿的脸蛋儿。缓缓说道:“去买些吃的吧.”两乞丐眼神放光,满是欢喜的去了。林梦怡不解道:“为甚麽不多给些?”张少英喃喃道:“你给再多又有甚麽用,给多了,他要麽一次用完,痛痛快快的吃个饱。要麽吃得太多,被活活撑死。或者,因为这一点钱而丢掉性命。”林梦怡身子一颤,缓缓说道:“这便是你们的日子麽?”两人久久不语,凝视着两个孩童消失在人群之中。

    二人找了间小客栈,要了个中间。张少英虽知男女之礼,但林梦怡竟不忌讳,心中也是隐隐欢喜。安顿好房间,张少英吩咐店小二送上些酒菜,饱餐一顿。店小二虽见二人穿着朴素,但怀中却是鼓鼓的,付押钱也是毫不犹豫,对二人倒也恭敬。饭后二人对桌饮茶,见张少英脸色不快,知他仍在想那两个孩子,便劝道;“如今你能力有限,不必太过忧心。天下间的乞丐何止千万,你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甚麽、”张少英自是明白其中道理,饮了口茶,叹道:“就没有个法子麽?我们虽是大宋的子民,可官家却视我们为累赘,任人凌辱迫害。”林梦怡深以为是,她虽身在富贵之家,但这些世间琐事却也能推测一二。

情犊初开(1)

    张少英在钱袋数了十个铜钱递了过去。平日能得几个铁钱已是不得了,两乞丐一见铜钱,顿跪下连连磕头。林梦怡急忙将二人扶起,虽然二乞身上异味儿极是难闻。张少英蹲下身来,摸了摸小乞丐儿的脸蛋儿。缓缓说道:“去买些吃的吧!”两乞丐眼神放光,满是欢喜的去了。林梦怡不解道:“为甚麽不多给些?”张少英喃喃道:“你给再多又有甚麽用!给多了,他要麽一次用完,痛痛快快的吃个饱。要麽吃得太多,被活活撑死。或者,因为这一点钱而丢掉性命。”林梦怡身子一颤,缓缓说道:“这便是你们的日子麽?”两人久久不语,凝视着两个孩童消失在人群之中。

    二人找了间小客栈,要了个中间。张少英虽知男女之礼,但林梦怡竟不忌讳,心中也是隐隐欢喜。安顿好房间,张少英吩咐店小二送上些酒菜,饱餐一顿。店小二虽见二人穿着朴素,但怀中却是鼓鼓的,付押钱也是毫不犹豫,对二人倒也恭敬。饭后二人对桌饮茶,见张少英脸色不快,知他仍在想那两个孩子。便劝道;“如今你能力有限,不必太过忧心。天下间的乞丐何止千万,你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甚麽。。。。”张少英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喝了口茶,叹道:“就没有个法子麽?我们虽是大宋的子民,可官家却视我们为累赘,任人凌辱迫害。”林梦怡深以为是,她虽身在富贵之家,但这些世间琐事却也能推测一二。

    林梦怡说道:“其实,此事并不难。”张少英不解道:“怎样?”林梦怡道:“这只需一个人一句话的事情。”张少英问道:“是谁?”林梦怡道:“当今圣上!”张少英本是兴趣若然,听罢嗤之以鼻,说道:“靠那狗屁皇帝!我们早饿死街头了。”林梦怡道:“这也怪不得人家!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战争的伤害,非是一日之功所能解决的。百姓能安定下来,这已是万幸了。”张少英不解问道:“妍妍,你不是极少出门麽?为何这些大事你似乎知晓的比我还多?”林梦怡笑道:“许多事并不需亲眼所见,其中推敲一二便知道了。”张少英笑道:“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了,今日才知你比我更聪明。”林梦怡咯咯一笑,说道:“你取笑我!”

    两人均是情犊初开,各自畅谈心中所想,相互询问心中不解。竟到军国大事,岂到泼皮耍赖。二人秉烛而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快过戌时,这才上床安睡。张少英心性索然,一番调笑,上床前到是将林梦怡大大调戏一番。林梦怡心中虽大是不依,隐隐中却又极是欢喜。又恐人听见喧闹,闹腾了一会儿,便熄灯睡了。

    次日,两人结账退房。出门后,张少英却说要去雇两匹马代步。林梦怡从未骑过马,心中恻然,却也忍不住好奇。张少英怕手中银子不够,找了个当铺,将一对玉扳指儿当了,当铺中见此宝物,欢喜难奈,竟无力付当钱。张少英需钱用,只好当了一只。本是一只近五百两的玉扳指,最后只当了三百余两。还是掌柜将房契,店铺全压给了柜坊才换来的。高兴的当铺掌柜满面欢笑,老脸差点扭曲。

    问清了马市,两人寻路而去。好在江里镇乃是北入武当山的要道,尚算富裕,不至于让二人有钱却花不开。两人穿过巷子走到另一条街,还未出去。倏地窜进一白衣少年来,差点与二人撞个满怀,刚侧过身去,便见两个三十出头的粗衣壮汉追了进来。二人手中拿着跟擀面棍,气势汹汹。那白衣少年还未跑出里巷。对面又截来两位壮汉,手中虽无家伙。但身形磅圆,自是力气不小。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大惊之余,怪叫一声,大声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可别乱来。”二人及眼瞧去,但见那少年肤色尚白,一身锦缎棉衫,身着华贵。生得倒俊俏,颇显稚嫩。只是身上颇为肮脏,显得神形落魄。尤是他手中捏着个已捏成团的包子,瞧得张少英心中一热。四个状汉神情凶恶,有恃无恐,显日平日欺负人惯了。其中一拿擀面棍的壮汉瞧了二人一眼,冷声说道:“闲杂人等可别在此惹事!这便滚吧!”张少英心中大怒,林梦怡却拉了张少英一下,两人退出巷子,躲在屋角。林梦怡道:“他们该是客栈的打手,咱们拼不过,先瞧瞧再说。”两人探出头去,但见四个壮汉正将那少年掀翻在地,提脚便踢。那少年似乎并不知疼痛,趴在地上,紧紧捏着包子大啃。张少英恍惚之间便觉的似乎当初自己也是这般,顿怜悯心起。走出身来,叫道:“住手”四个壮汉回过头来。一壮汉怒道:‘怎麽?小子,要跟爷爷动手麽?”张少英道:“不过是偷了你个包子嘛!我代他加倍赔你便是。”

    説时,扔了数个铜钱过去。那壮汉捡起铜板,瞧了另三人一眼,四人眼光扫过,顿即让开。对那少年骂道:“他娘的!真不知你走了甚麽好运。呸。”四人大骂一阵又连声斥喝,这才离去。那少年仍是大口嚼着包子,食毕这才爬起身来,不住呻呤,浑身揉搓。突林梦怡身子一震,脱口叫道:“少云。”那少年正难受的紧,突听人喊自己,声音颇为熟悉。抬头瞧去,却是谁也不识,不解问道:“二人恩公可认识小可麽?”林梦怡上前细细打量一番,问道:“你怎会弄成这般模样儿?你又偷跑出来的麽?”少云一愣,惊道:“你怎麽知道?你认识我?你是。。。。。。?”林梦怡道:“我是梦怡姐姐呀!”“啊!”少云大吃一惊,愣了半响。细细瞧了一番,但见林梦怡少许扭姿,动作却极为熟悉。顿时转过弯来,惊呼道:“你是梦怡姐姐?你怎麽?哈哈哈。。。居然扮成男的。。。”他这般惊呼,动作颇大。刚刚一阵毒打,着实伤得不轻。顿牵动臂膀,痛得他又不住呻呤。

    林梦怡点头说道:“是我!你怎的成这般模样了?出门没带钱麽?”少云显得很是欢喜,似乎未听见她说的话。却上前问道:“梦怡姐姐,听说你被贼人掳了去,你怎的又在这里了?”林梦怡幽幽道:“说来话长了!我现在已没事了。”少云道:“那你不回家麽?这儿可离家越来越远了。”林梦怡道:“我还有些事未解决。”说罢向张少英介绍道:“少英,这是我卓伯伯的长子,名少云。与我家是世交,倒与你同少音呢!”

    卓少云这才主意起张少英来,细细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谁呀?”张少英道:“我叫张少英”卓少云摇头道:“不认识!没听说过。”林梦怡接道:“你自然不识!我这有些银子,你拿着回家去吧!”説时,林梦怡掏了锭银子递了过去。卓少云大喜,也不客气,伸手便接了过去。口中说道:“我才不回家呢!我爹爹又逼我娶媳妇儿。哼。不回去,我要去武林盟。”林梦怡惊道:“你去了人家也未必会收留你!少云,你这般逗留在外,伯父伯母会很担心的。”卓少云道:“哼,他们若是真担心我,便不要迫我娶媳妇儿。若不是那柴济元,梦怡姐姐,你早是我卓家的人了。”

    林梦怡碎道:“你又胡说!伯父伯母还不是为你好!”卓少云道:“我可不管!梦怡姐姐我知你不喜欢柴济元,可人家势大,你莫不是跟着这位公子远走高飞吧!”林梦怡道:“你知道便好!”接着含情脉脉的看向张少英,说道“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了。”“啊!”卓少云大惊,说道:“你居然私定终身!”他扫向张少英眼中醋意大起,怒道:“我若现在练得一身武功,一定一掌劈死你,然后带梦怡姐姐远走高飞。”张少英甚觉好笑,料想他竟也痴心林梦怡。笑道:“只可惜你现在丝毫不会武功。”卓少云道:“那咱们现在便可试试。”说罢,便摆出要打架的模样,倒忘了身上的疼痛。

    林梦怡劝道:“少云,你别闹了!我竟已嫁了人,可跟你做不成夫妻了。你还是尽快回家吧!今日我们相见之事,你若真心爱姐姐,便不要告诉任何人。”卓少云道:“我自然谁也不说!只是。。。”卓少云话未说完,脸色大变,指向二人身后。两人回身一看,刚刚离开的那四个壮汉又折了回来。四人脸色窃喜,眼光炽热。张少英心中暗叫不好,对方显是不怀好意。

    张少英道:“你们又想做甚麽?”一壮汉贼兮兮说道:“小子,大爷今日手紧,想问你借些银子使使。”张少英道:“没问题!只需你们赢了我,我这里一千两银子白送,反正我还有些碎银可撑回家中。”四个大汉一愣,随眼中冒光。他四人拿钱离开之后,本欲凑钱去吃喝一顿。但想有赌债未还,怕人撞见,只好作罢。暗想刚刚那两个农夫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猜测二人定是富家公子装扮,便利欲心黑,想上前做上一宗。想来家中主人势大,也不怕人告官。

    刚刚四人本只是暗喻客气之词,说是借,却没说还了。那知张少英随口便接了下来,一时倒不好硬抢了。尤其是对方身着千两,显然家世不菲。但若赢了他,拿了钱财他也无话可说。随即应道:“怎麽个赢法儿?”张少英上前说道:“我自小天生神力!你们站成一排,我若一掌打不倒你们,那一千两银子便是你们的。”四人一听,颇为惊异。但瞧张少英那农夫样儿,却也放下心来。壮汉开口说道:“好!一言为定。倘若你输了,我们也不要你一千两,给足一半便好了。”说罢,四人站成一排。其中一人细声向另三人说道:“瞧这小子哪里是天生神力,没准待会儿他要耍甚麽花招,小心些。”四人深以为是,均暗暗戒备。

    张少英转身向二人使个眼色,示意二人趁机逃走。口中说道:“你们退后些!看我怎麽收拾他们。”说罢,抡了抡袖子,一副要收拾人的模样。林梦怡一脸疑惑,实不知张少英有甚麽法子斗赢这四人。卓少云暗想林梦怡的丈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倒是一脸期待。想瞧瞧张少英是否真的天生神力,否则林梦怡怎肯与他私奔。

    张少英一脸有恃无恐,四个壮汉倒有点把持不住了。张少英蹲个马步,双手撑开,似乎在凝神聚气。猛然间张少英大吼一声,一掌推出。四个大汉俱是一惊,一掌过后,均各自左摸右捏,方知安然无恙。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倒引得不少人前后围观。张少英满脸不服气道:“哼!我再换一招。”说罢,又大喊一声,向四人一掌拍过去。张少英一掌到中途又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一掌仍是平平无奇,毫无生色。那一丝慌乱早被四人瞧在眼里,更是嘲笑不已。张少英怒道:“笑甚麽笑!大爷这招可是真的了。”说罢,怪叫一声,冲了过去。四人放松了戒备,见张少英冲过来,竟是丝毫不挡。

    张少英揪准机会双手分出,两包面粉迎面撒出。四人顿尽皆中招,眼中撒满面粉。破口大骂,乱作一团。张少英一得势,揪准时机,双手连连抓出。待他退出来时,手中已多了四条腰带。但见四人绵裤松落,露出亵衣来,旁上一些妇人女子,忙侧头回避。张少英得意的大笑几声,转身拉着林梦怡叫道:“跑呀!”

    卓少云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却用这般卑鄙手段,算甚麽英雄,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就这般下三烂伎俩。”张少英反问道:“那你可有办法将他们打倒又不伤性命?用甚麽招数,还要规定麽。”卓少云道:“我是没办法,可你这般行径,我可不与你同流合污。要跑你跑吧!我死也不走。”张少英鄙夷道:“那你便在这等死吧!”说罢,向林梦怡使个眼色,两人疾奔出人群。卓少云左右看看,只见那四个大汉一人已擦去眼中的粉末,正提着裤子。卓少云吓了一跳,看向早已跑远的二人。拔步追出,刚刚一阵毒打,他可仍心有余悸。

    三人奔过两条街,仍不敢停步。好在这镇子并不宽,张少英寻着马场,买了两匹马牵出来。林梦怡道:“我不会骑马呀!”张少英道:“咱们共乘一匹便好了。”接着向卓少云问道:“喂!你会骑马吗?”卓少云嘴一撇,哼道:“自然会了”张少英倒不与他计较,甚觉有趣。心中却思虑法子甩下他,带着他终究是不便。三人牵马走出镇外,这才翻上马背向郊外缓奔而去。马背上一路颠簸,张少英附在林梦怡耳边轻声说道:“咱们得甩掉他!”林梦怡道:“他从小就淘气的很,一心想学武做一个名震天下的大侠,经常跑出家来闯荡江湖,这已不知是多少次了!”张少英笑道:“难怪他也去武林盟!竟然如此,那我们便不需再客气了。”林梦怡道:“此处还未出房州地界,他也不会有何不测。你停下来,我与他说。”张少英道:“他似乎很听你的话!”林梦怡道:“我们也算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可我一直把他当弟弟。”

    张少英依言勒住马绳,卓少云自后上来,不解道:“怎麽不走了?”林梦怡道:“少云,你我就此别过了。外面世道险恶,你快些回家吧!”卓少云道:“我可是死也不回家的。梦怡姐姐,柴济元已让知州大人调动官兵来搜寻你,我跟着你们定是不便。咱们就此别过了,告辞。”说罢,策马向岔口另道上疾奔。他这般说走便走,虽说心中极是喜爱林梦怡。但自小出身富裕,对男女之情已不似常人那般炙热,尤其是这其中还隔着柴济元。竟是今生无果,他也不会强自奢求。作为商家长大的公子,利益至上的根念传承也是根深蒂固。也正是林梦怡看透这一点所在,否则此刻抱着她的便是这卓少云了。

    林梦怡性子虽恬静,但正如成万里所说外柔内刚,心思细腻。她自小情感缺失,对家中人的失望渐渐演变成叛逆的性子,只是平时并未表现出来罢了。自对张少英这一事上,便可知她并不甘心为命运所左右,她清楚自己究竟要甚麽。眼见卓少云远去,张少英说道:“咱们得找个地方再买匹马。”林梦怡问道:“钱够了麽?”张少英点头道:“够了。一匹好点的马都得七八十两银子,劣马买了也没甚麽用。这百两银子花将出去,果真是花钱如流水。若我还在狐山,这些银子足够我们活好几辈子了。”林梦怡叹道:“人生无常,错过方知其中可贵。许多人明白这个道理,却没几个人能做得到。”张少英深有感触,说道:“不错!”

    二人策马慢行,一路说着情话儿。却终究是年盛,经验不足。走出不过五里路,但听身后蹄声大作,尘土飞扬。二人回身凝目望去,但见大道上一大队人马正疾奔而来,不过片刻,百丈外之外亦可见旗帜,但见柴字的无脚黄龙旗显而易见。以国公之爵位,却仍举黄龙旗,足见朝廷对柴家之恩宠。这队兵马至少有数百人,林梦怡芳心大颤,忙向张少英催促道:“快走!这是国公府的亲兵护卫。”林梦怡甚为慌乱。张少英却不识得柴家的亲兵护卫,说道:“人家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何况我们扮成如此模样,谅他们也瞧不出来。”林梦怡细想一番,但想现今跑已是太过显眼,轻声道:“待会儿我不可出声,这柴济元必定在内,一会儿问话,你按进镇时的说。”张少英点头答应,两人驱马到道旁让开路。

    不过片刻,大队人马赶到,均是手持腰刀的国公府骑兵,戎装奢华。骑兵驱马走到近处,竟四处将二人围住。待马群让开路,三骑走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堂堂郑国公的嫡出长子柴济元,但见他身着锦衫,肤色俏面白净,五官均匀,身形瘦着,风度翩翩,实是个美男子。边上一骑却是刚刚离开不久的卓少云,另一位则是副将装扮。眼见卓少云身在其中,林梦怡心中一痛,顿心如死水。柴济元下得马来,走到二人马前,神情激动,颤道:“妍妍,我寻你寻得好苦呀!”林梦怡见他发丝散乱,神情恍惚,显是为寻自己所致,心中一颤。她并非对柴济元无情,而是她心中所盼,自己的夫君自然只能爱她一人。如柴济元这般已有妻室,姬妾成群,勾心斗角的厉害。自小见惯爹爹众位姨娘之间的勾心所为,故而她平日虽对柴济元礼敬有加,却始终不松口。好在柴济元本性并不坏,不仅以结亲之礼向林府下了聘礼,竟一心要掳林梦怡芳心,倒并未仗势欺人。

    林梦怡忧伤难禁,瞧向卓少云,凄凉说道:“少云,你可害死姐姐了!”卓少云心中一颤,自小还从未见过林梦怡这般绝望的神情。想来自己答应不说,如今却又说了,定是做错了事。他不敢去瞧林梦怡,垂下头来默默不语。突然指着柴济元说道:“梦怡姐姐,是他用我家人威胁我。我没办法呀!”

    原来卓少云刚刚离开一会儿,便顺着小路疾奔。岂知这条小路并非是前行,而是半路折向另一处官道的岔口。不过半刻,卓少云便碰见自外寻找林梦怡归来的柴济元。卓少云与柴济元倒是熟悉,两人常在林家碰面。虽谈不上朋友,却也并不陌生。二人虽同钦慕于林梦怡,柴济元却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卓少云路上想起张少英与自己说话口气极是轻蔑,显是瞧不起自己,心中正苦闷。

    柴济元知他离家出走之事,眼见他闷闷不乐,便停下马队涵唆几句。两人非亲非故,场面上几句,便各自告辞。柴济元连日来出动人力搜捕成万里,心中极是挂念林梦怡。两人未错过数步,柴济元转身问道:“少云,你可见过你梦怡姐姐?”本是心中挂念,无心一问。卓少云却是一惊,顿了顿说道:“我没见过呀!他不是被人掳走了麽?”柴济元顿一惊,林梦怡出此大事,卓少云却未见一丝担心。若以卓少云对林梦怡的感情,绝不会这般反应。柴济元故意接道:“正是!我都寻了两日,仍不见那贼人的踪影。”卓少云道:“那你再去寻吧!梦怡姐姐已是你柴家的人了。我也帮不上甚麽,我走了。”柴济元见他似乎不愿与自己多言,说道:“好!我刚得线索,妍妍也许在前处,我去瞧瞧。。”

    “啊”

    卓少云吓了一跳,不解道:“他们在前面麽?我刚过来怎的不见!”

    两日来柴济元未有过一丝的歇息,尽扑在林梦怡一事上。他娶小妾一事,并不需父母过问,但柴济元深知林梦怡不愿嫁她。只因自己已有妻室,不能一世一宿。如今的正室乃父母媒妁之言,柴济元真心娶林梦怡,早有休妻罢妾之念。只恐父亲极力反对,这才不敢轻举妄动。这番为救林梦怡,他更是动用家族之力,鼓动用州边官员来搜捕成万里。待见卓少云眼中的惊异,柴济元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但想诈卓少云一番,或许真能有一丝收获。冷声说道:“是麽!少云,我们也算朋友了。可你却如此欺瞒我,你该知我为了妍妍甚麽事都能做的出来。”卓少云不解道:“你这是甚麽意思?”柴济元道:“我与妍妍平日约有暗号,刚刚我便是一路追寻而来。你我爱慕妍妍,我二人心中都知晓,如今她有难,你却如此平静,可依你的脾气,绝不会如此漠不担心她。告诉我,你是否见过妍妍了。”

    卓少云瞧见柴济元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中一寒。他生于商家,利益至上之念早已根深蒂固。深知卓家与柴家相差万里,是以才将林梦怡默默拱让,心中却极是不服。此刻心中虽惧,但想林梦怡便在前处,自己若是出卖二人,二人也不定有甚麽性命之忧。柴济元但见他犹豫的神色,喝道:“你若真知妍妍所在何处,便快告知我。否则别怪我对卓伯父不客气了。”卓少云心中虽怒,却不敢表出。不满道:“关我爹爹何事!”柴济元喝问道:“妍妍她究竟怎样了?哼!你若知情不报,妍妍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全家人头来祭她。”卓少云大怒,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满,怒道:“你欺人太甚!难怪梦怡姐姐不愿嫁你跟着别人跑了。!”柴济元身子一震,惊道:“甚麽?”

    卓少云暗叫糟糕,知自己说漏了嘴。自知再也瞒不住,若是再隐瞒下去,恐怕柴济元真拿家人来要挟自己。朗声说道:“有位少年侠士救了她,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你追上也没用了。”卓少云但想林梦怡竟已与张少英私定终身,便是柴济元再真心也决计看不上贞洁已失的林梦怡,何况他家中的郑国公老爹也绝不会允许他这般做法。柴济元心中巨震,对卓少云所言又惊又怒。喝道:“你最好别骗我!带我去寻她们,否则你全家都得死。”卓少云见他那般吃人的目光,担心真惹怒了他。这才引马在前,原路折回。

    林梦怡听得卓少云如此一说,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犹自流下来。突然张少英大喝一声,策马急奔而出,向右处骑兵稀落之处冲去。他这番动作大出众人意外,又怕伤到林梦怡怕柴济元怪罪,是以众骑兵不敢出刀阻拦,只得急忙让道,任二人冲出圈子。柴济元大惊,心中一痛。喝道:“追。”众人得令,忙策马追赶。张少英御马之术本是全无技艺,这番逃命却是将林梦怡紧紧搂在怀内连连加鞭。那马儿倒也强健,二人只觉耳边生风,颠簸的厉害。

    二人奔出七八里,已距从后追赶的骑兵过百丈。好在这路并非官道,不甚宽敞。马群所过只能并驱三骑,速度并不快。林梦怡说道:“我们这般逃法,也跑不远。”张少英从未如此经历过,心中不免紧张。问道:“那该怎麽办”林梦怡一路均在四处张望,这时瞧见山路右方有处断山崖,心中已有计较,说道:“你到那边断崖上去。”张少英放眼望去,不禁吓了一跳,说道:“那可是条死路呀!”林梦怡道:“这马伏着两个人,也跑不了多远,今日我要与柴济元做个了断。”张少英心中并无主意,见林梦怡有法子,顿不再犹豫,驱马向断崖冲去。

    径至崖边,张少英急忙“吁”声勒住马绳。却是停的太急,那马仰起身子倒将二人摔下马来。张少英乱中搂住林梦怡身子,将自己垫在下处。直摔得他七昏八素,不知所云。林梦怡知他怕摔着自己,心中感动,忙起身扶起张少英。张少英摇了摇头,见林梦怡无事,歉意说道:“都是我不好!摔着你了。”林梦怡嫣然一笑,说道:“我好着呢!”两人但听蹄声大作,放眼看去。柴济元已带着骑兵转过岔口,已近数十丈之外。林梦怡缓缓走近那匹马身边,轻轻抚着马腮,眼中含泪。轻声说道:“走吧!越远越好!”说罢!自马背上拍了一掌,那马喘着白气儿缓步走开。

    张少英向山崖下瞧去,这山崖足有百丈之高。下处是一处石坪,若是摔将下去,觉无生还之望。便在这空当儿,柴济元已带队追了上来。眼见二人所处之地,柴济元挥手将骑兵停在三十丈之外。这才下马来,带着两个贴身侍卫缓步向二人走去。走到不远处,林梦怡缓声说道:“你别再过来了。”柴济元心中难受,闷声说道:“你已下定决心了麽?”林梦怡缓缓说道:“我已是张郎的人了!你再如何做也是徒劳。”柴济元眼中一热,差些流下泪来,却仍忍了下来,沉声说道:“我不会在意!只需你心里有我。”林梦怡道:“可你心中还有个爹。”柴济元道:“我若要娶你,谁也拦不住,哪怕是这爵位我也不要了。妍妍,你该明白我的心的。”林梦怡凝视着柴济元,说道:“可我要的你全都没有!更何况我在你身上寻不到一丝的信任。我看不透你,你无法知晓,我只是个民间女子,做不了你的国公夫人。”柴济元再也忍不住,眼泪已自流落,沉声说道:“妍妍,只要你能回心转意,我作甚麽都可以,哪怕是与你浪迹天涯。”林梦怡心头一冷,她心中虽知柴济元爱她无假,但他却常常发觉自己很难看懂柴济元这个人。即便是柴济元如此下承诺,她却感不到一丝的温馨之情。柴济元平日示人均是风度翩翩,气度非凡。也是来日世袭郑国公的继承人,柴家虽无实权,但朝廷盛恩,却非一般官吏可比。林梦怡少女初出,自也甚为仰慕。但见诸多女子抛光献媚之时,她却是最清醒之人。虽见柴济元人前那般谈笑风生,但觉那谈笑之间颇为深沉虚假,让人琢磨不透。也许是这一点,她心中好奇,林梦怡才会主动与柴济元说话儿。

    柴济元阅女无数,各家小姐献媚之时,他人虽说话,却极为注意着林梦怡。或许得不到的东西才可贵,柴济元自此便对诸家小姐无意,倒中意上林梦怡。

    只是林梦怡心中明白自己的夫君决不能如柴济元这般三心二意,她心中的夫君自然只会爱他一人。眼见柴济元落泪,林梦怡也觉心中一痛,她从未见过柴济元如此人前失态。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牵着张少英的手,凝视着张少英,缓缓说道:“如果现在我要从这里跳下去,你会陪我一起跳麽?”张少英一愣,但见林梦怡清目流盼,明白林梦怡心意。他心中虽极是不舍,但若就此抛弃林梦怡张少英也决计做不出。他自小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吃饱都难,性命早已不当回事,故而行事疯癫张狂。若非如此,宋瘦仁等早要了他的小命。

    张少英突然纵声大笑,说道:“鸡腿我都吃了上百只了,死一百次都不怕,何况是死一次。妍妍,你说跳咱就跳。。”。。。林梦怡神色大展,心中欢喜,扑入张少英怀中。温柔乡中异清香,张少英抬头看了看天际,心想自己便真要这般死去麽,大仇未报,也不知瘦马他们是否安好。

    眼见二人这般亲昵,柴济元脸色涨的通红,双手紧捂,马鞭捏的吱吱作响。林梦怡起身子,凝视着柴济元,说道:“你看到了!这才是我要的夫君。我不需他有多大的权势,也不需他有多大的才华。只需他能真心待我,哪怕是过上三个时辰也无怨无悔。”林梦怡侧身向张少英问道:“少英,你愿意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做你的妻子吗?”张少英不解道:“这妻子自然只有一个了,我娶了你,怎还会去娶别人。”林梦怡心中欣慰,侧身向柴济元说道:“柴公子,你若真爱我!便放我们离去吧!这辈子我们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噗”柴济元口中喷出一阵血雾,身子一阵摇晃。身后贴身侍卫大惊,急忙上前扶住她。柴济元倔强的将二人推开,吐了口血沫儿,面色甚是凄凉。柴济元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可你可知我对你之心绝不会少于他。你若想见证,那我便见证给你瞧。”说罢,但见柴济元右手一仰,已拔出侍卫腰间的配刀。手腕一翻,反握刀柄,猛地向后一刺。刀尖自左胸贯入,自后背突出,竟刺了个透心凉。

    一时诸人俱愣在当场,这一幕转变太快。柴济元已口中血沫儿狂溢,身子仰倒,两个贴身侍卫惊呼中忙扶住他身子。后处的亲兵见罢,均翻身下马冲过来,乱成一片。柴济元勉强定住身子,钻心的剧痛,直痛得他额上青筋凸起,异常恐怖。他缓缓摇了手,示意众亲兵不可过来。两名侍卫大惊之余,伸手封住柴济元胸前数处大穴,以免他失血过多。看这二人身强力壮,出手熟捷,显非一般亲卫。

    柴济元这份赤燃之心,林梦怡愣在当场,芳心大乱。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惊呼道:“柴公子。”

    她急忙上前抓着柴济元右手,芳心巨震,眼泪儿已是忍不住滑落。见得林梦怡紧拉着自己的手,柴济元脸色稍缓。他左手紧抓着那侍卫的衣袖,吸了两口气,缓缓说道:“别伤害她家人,否则。。。我死。。死不瞑目。”那侍卫连连点头,急道:“主子,你莫多说话,保持呼吸顺畅,或许还有救。”

    柴济元苦涩的摇了摇头,看向林梦怡。说道;“有你这滴泪,我。。我值了。我放。。。你们走罢,别再回来了。”“咳咳”柴济元干咳两声,双眼翻白,血沫儿狂涌,显是呛着了。那侍卫急忙将柴济元身子扶起向前扑着,向身后之人喝道:“还愣着作甚麽!快回府上报准事宜。”另一侍卫叹道:“这一路颠簸下去,恐怕主子挨不到公府。”那侍卫道:“我用真气护住心脉,你用轻功将主子送回公府。”那侍卫点头道:“那你小心些!切忌真气耗尽。”

    二人一合计,向林梦怡说道:“你让开!别再靠近了。”林梦怡知他施救,一旁退开。此时柴济元已陷入昏迷,只见那侍卫右掌抵在柴济元胸前,手臂肌肉充起,瞬间额头已开始冒汗。张少英心中激荡,柴济元这番举动可比自己那番言语深切百倍。二人一路来时,林梦怡常与他提起柴济元。每谈及他城府极深,心境高傲。然而眼前一切,却又令他不得不信。只是内心隐隐所见,只觉柴济元面相非是这般痴情之人,却又寻不出头绪反驳。

    林梦怡静静的退至张少英身旁,心中略为平静。她转身看向张少英,眼中含泪,轻声说道:“少英,你我终究难逃此劫。”张少英不解道:“为甚麽?”説时,张少英伏在林梦怡耳边细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逃跑。”林梦怡摇摇头,淡淡说道:“如今,这已不是我一人之事。少英,知你如此待我,今生我死而无悔。但愿你能知我心,别再强求。”张少英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妍妍,你这是。。。?”却见,林梦怡眼皮儿稍眨了一眨,美眸中温馨无限。林梦怡说罢,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向天边。

情犊初开(2)

    稍过了半刻,那施救之人已大汗淋漓,缓缓松开手来。另一侍卫伸手一捏,叮的一声,已将没入柴济元胸口的配刀余截折断。侍卫将柴济元搂起,深吸一口气,双腿一蹬,随即身子如风,飘了出去。数下之间,已出十数丈之外。但见身法轻盈,毫无陀螺之感。那施救的侍卫缓缓站起身来,瞧了眼林梦怡,说道:“世子已承诺放你们走,你们这便走罢!”林梦怡摇了摇头,转身说道:“不必了!我随你们回去,但请你们别难为他。”说罢,瞧向张少英。那侍卫道:“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林梦怡道:“至少仍有一线希望。”那侍卫显得极是疲惫,不再多言。向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两人前来扶他。只听那侍卫吩咐道:“将林家小姐带走。回城。”

    张少英正欲出言,林梦怡转身道:“少英,记住,莫要强求。”说罢,转身缓缓离去。张少英大是不解,不明林梦怡其中用意。正想上前,已有两柄长刀挡在身前。只听一亲兵冷声说道:“竟已饶了你!你还不快滚,敢跟我们家公子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张少英大怒,只是心中不知林梦怡为何要随人家回府,心中疑惑。但知林梦怡数次暗示,又将自己放开,必有其用意。眼见林梦怡缓步离开,张少英突然静下来。细想之下,张少英陡然一惊。听林梦怡讲过,柴济元乃是郑国公柴永崎的长子,将来郑国公的继承人。如今柴济元生死难料,此事皆因林梦怡而起。出此大事,必定殃及林家,林梦怡对林家无甚好感,但对母亲及两个丫鬟极为看重。倘若柴济元就此折损,林家必定遭祸,难怪林梦怡所言此事并非乃她一人之事。尤是林梦怡说过,如今柴家乃郑国公柴永崎做主,柴济元再大的决定,也需过他老子一处。若知林梦怡随自己私奔,林家说不定立时遭祸。但若有林梦怡在,定然不至那般境地。虽说郑国公乃是爵位,并无实权,但许郑国公爵位世袭,子孙永福,却是常人所不及的。

    虽想通这一点,张少英却不明林梦怡那句莫再强求,眨眼之示究竟要自己作甚麽。马队离去多时,张少英眼见又剩自己一人,顿觉孤寂凄凉。但想自己若有一身厉害的武功,便绝不会如此受人欺压。

    便在此时,张少英陡觉眼前一花,身前数丈处已多了一人。但见来人一身黑色紧身长袄,外着黑色银纹披风。身姿健朗,面目冷峻,倒觉熟悉。张少英细看一下,大惊之余,急忙拜倒,说道:“大侠,求你帮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月前所见的苍龙。张少英并未与他说过话,此刻却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不住连连磕头。苍龙极是平静,平日寡言少语的他,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波澜。

    苍龙缓缓说道:“你似乎从不求人!”张少英一愣,黯然说道:“我又没法子。”苍龙道:“好男儿顶天立地,秀女子痴情万种,你比起那姑娘来可差远了。”张少英说道:“没能耐,还顶个屁的地,你武功厉害,自然顶的住。”苍龙道:“谁也不是天生就武功高强,一切都是历练所成,你若像个男人你便起来。”张少英知多说无用,起身说道:“你是来帮我的麽?”苍龙道:“我不会帮你!半月之内我教你一身武功。至于如何做,你自己决断。”张少英大惊,问道:“你知我所为何事?你是特地来找我的麽?”苍龙却问道:“你学是不学?”

    虽知半月习武并无甚收获,张少英却也不甘放弃。张少英忙道:“我学,只是。。。。我都没学过,半月成吗?。”苍龙道:“这些你不需管!跟我来。”说罢,张少英但觉腰间一紧,身子腾空而起直向山崖外飘去。张少英一见之下,吓得魂飞魄散,大声疾呼。但觉二人身子上升一段,接着急剧向下滑落。张少英紧紧搂住苍龙,不敢放手。两人自崖边滑落,眼见便要着地。却见苍龙左臂一挥,下坠之力顿转为横向。数个连翻之后,二人身子即平稳,苍龙将张少英放在自己身下,急势稍减。张少英喊了半天,久久不见落地,睁眼一看,身下竟是条干涸的乱石河。但觉二人身子前滑一段,快坠落时又上滑一段,待上势颓尽又自滑落。如此反复,二人在十余丈的空中滑翔,却始终不见下坠的迹象。张少英瞧得奇了,刚想拍手较好,却听苍龙说道:“你最好别动。。。”

    这一路滑翔,二人直划出四五里远。二人落下地来,张少英只觉四肢发软,瘫坐在地。侧眼看去,只见苍龙双脚尖各套着两个圆环。苍龙抬腿将脚尖脱出圆环,圆环便即隐没披风底部两处下角。原来这圆环却是与披风相连,苍龙便是借着这披风的浮动之力在空中滑翔。张少英瞧得奇了,伸手掀开披风下角一看。果然不假,两角各以细丝捆结,却不知里面还有甚麽玄机。

    张少英羡慕的问道:“我也能练到如此地步麽?”苍龙道:“若是你有胆,内力深厚,自不成问题。”张少英一听需内力修为,顿即颓然。稍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才见二人身在一处山涧旁,四周都是碎石,草木枯竭,冬涩片绿。张少英问道:“为甚麽你不帮我现在去救人?”苍龙道:“柴济元重伤,小姑娘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会一日一探。你现在只要一心习武,半月之后必有所成,你总不能让我们事事都帮你。我先教你一套剑法,这路剑法共七十八招,叫做逍遥十三式。此剑飘逸绝伦,潇洒如意,是逍遥城的独门剑法。你识字吧?”张少英点头道:“听过千字文!”苍龙点头道:“竟是如此,学剑之前,我会先教你识别人身穴位。逍遥十三式精算于穴位分寸之间,你即便不解,只需将口诀记牢,今后你自己揣摩。”想起成万里的点穴功夫,张少英大感羡慕。问道:“那我也能学点穴功夫吗?”苍龙点头道:“点穴全在于经验。这人胖瘦区别本大,等你记熟人身穴位,日后再慢慢熟练便是。自古以来,这医书上的穴位之数各有增减。每本医书都大不相同,我这里有本阴阳诸穴论,你拿去瞧瞧吧!”苍龙说时,从怀里取出一本厚本递给张少英。张少英虽知人身穴位之词,却不知其中之深。张少英接过书来,翻开第一页,但见书上序言说道:“人身诸穴,莫过于深浅,或隐于现。然以武学玄天为用,且至且过,不拘于数。此暂记双穴三百零三,单穴五十一。。。。。。。。。。。。”张少英一路看下去,当真是又惊且奇。书中言词张少英虽尽不懂,只得请教苍龙。苍龙厌不其烦讲解于张少英听。张少英且听且知,虽是半知半解,却也大感新鲜。但见十二正经,任督二脉并称十四经和奇经八脉的区别。此时才知人身之中竟是如此神奇深奥,不禁大为折服。书中对每条经脉诸穴及功用口诀均有详解,张少英全神贯注的看下去。一连看了三遍,仍是爱不释手,却已记得熟了。这般过万字的阴阳诸穴论,张少英仅用三遍便已深记在在脑海之中,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每当他全神贯注去记一些东西时,不过三遍便已能过目不忘,就像当初学千字文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张少英放下心神时,苍龙已在一旁烧火烤鸡了。苍龙唤他前来吃些,张少英也不客气,匆匆吃了些。脑中却全沉浸在那本阴阳诸穴论中。苍龙取出手巾擦了擦油渍,说道:“今晚先歇息一下,你好好将各处的穴位功用牢记,明日我传你内功心法。”张少英虽是听得心动,脑中却腾不出空来思索。晚间,张少英反反复复的睡不着,脑中尽是各处经脉的穴位口诀。次日醒来,苍龙着他背了一遍阴阳诸穴论。张少英当下滔滔不绝的背了下来,竟是一字不差。苍龙诧异的瞧了一眼,并未说甚麽。

    张少英一觉醒来,脑子倒清醒不少,心神颇有些紧促,实不知苍龙为何如此帮自己。稍稍吃了些鸡,苍龙则口授张少英玄天内功心法。玄天内功每层大纲虽看似连贯,但前后相互串通。若无玄天内功大成之人传授修习之法,单凭一人之力,绝无可能练成。

    :“天地阳阴,万物灵生,天之气,地之血,阴阳之道。神为意,气为虚,形为实,天人之灵,两极之气,阴阳至盛。而脉络于身,动静顺逆之气,通则百变之道。意得一以灵,虚得一以生,实得于一体。五藏肝有魄、心有神、肾有精、脾有志、得修为束,不过为尔。兹手太阴肺经。。。。。。。。。。。。。。。。。。”苍龙一路往下念去,且有九千余字。这后段两千余字,乃玄天内功心法的总纲,其前便是各处经脉的修习法门。全文分为太极,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五层大纲。尽管苍龙知晓张少英记忆力惊人,但一切均以口述,苍龙也不得不谨慎,连字体都一概说明。

    待将九千余字的内功心法诵毕,苍龙又稍稍为张少英讲解各层的译解,张少英这时全神贯注,记忆力竟且超强。终领略这六层玄天内功的各层大意。玄天内功虽繁衍于易经,却实不能以其意来诠释心法。这第一层太极乃是序引,其则以混沌天地说为解,乃说凡人之体,便犹如这天地混沌之初,阴阳混沌。便如未学武之人,一切有序,尚缺进修,以达进境。自以太极生两仪,动则为阳,静则为阴,而互为其根。两仪的心法前文则注解为男为阳,女为阴。男子阳盛阴弱,女子阴盛阳弱。故无论男女均需填筑阴阳互补,而成大小均衡之境。此为涵养阴阳二气,成阴阳天序,以大通任督二脉为成,则同行于任督两脉之内。

    第三层四象是一片释文,以四象释指春夏秋冬四季,春为清,夏为热,秋为凉,冬为寒。亦分为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四象。乃说天下间的内功,无论功法相异,体质差别,其内功之感知均在这四象中。但玄天内功却并非如此,其以阴阳交感,合而自成一路。则为阴阳二气,寒热交替。

    五行指金木水火土。人体之中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心属火,脾属土,亦指十二正经。这五行心法中所释,乃是扩通十二正经,串连并接,成阴阳互通,交感繁衍之道。

    只是这八卦一层中,提到了:奇经八脉,去任六脉,亦八八六十四功。”便未再有下文。

    纵观全文,自太极生阴阳,涵养阴阳二气。男子天生阳气盛,体内只需填筑阴气,女子亦反之。所谓阴阳天序,男阳之阴气无论如何涵养也强不过阳气,女子亦反之。则以任督二脉为阴阳气运之所,相互冲撞,通任督二脉。人体中任督二脉本就是通的,但关口窄小,尚需拓通,成阴阳天序。此法虽说为简单,但若行之,却是千难万险。许多武林名宿穷尽一生都难以打通任督二脉,而且一旦阴阳二气大通。得来的虽然是功力大增,但阴阳二气相互冲撞撕咬,丹田之中犹如千万只白蚁啃食,忽冷忽热,教人痛不欲生。练功之人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忍受,否则轻则癫疯,重则瘫痪丧命。

    玄天内功竟如此修炼,自然有心法克制。只需将阴阳二气困在丹田之内,任其相互撕咬吞噬。旁人则不断输入阳刚真气,直到阴阳天序,阴阳交融,终成阴阳真气,汹涌如潮。张少英一路练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的牵绊,虽然丹田之中隐隐作痛,好在苍龙毫不怜惜,将阳刚真气大肆输入,张少英所忍受的痛楚便减去大半。随后苍龙一路指引张少英练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六经。张少英依着心法口诀一路而下,全无阻塞,顷刻即成。苍龙确实累了,刚刚助张少英稳住体内两股真气,大耗自身阳刚真气。任脉的阴寒真气跟着参透到督脉,督脉阳气已不能遏制,只得停下来运功恢复。

    逍遥城一众高手,虽然修习玄天内功多年。但诸众仍停留在阴阳真气涵养阶段,无法贯通任督二脉。歇息了一晚,苍龙才恢复些生气。张少英自学了这六经,学剑法便是如虎添翼。苍龙也担心时日紧促,林梦怡有所闪失。

    苍龙清早去买了两柄剑,取了一把递给张少英。宋朝廷早有禁令,禁民间百姓私藏兵器,张少英虽有财力,却不敢给宋瘦仁以口实。这时虽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却也是爱不释手。他欣喜的抚摸着剑身,问道:“大侠,你不是用刀的吗?”苍龙道:“用刀便不能使剑麽!谁定下的规矩。”张少英释然,大为赞同。

    苍龙一旁说道:“你不要管我做甚麽!你只需记好口诀,记住!是一字不差。这是第一式,共七招。这第一招孤烟四起,共有二十三路变招。说罢,身子跃起,长剑横扫,嗖嗖的已刺出七剑。口中念道:“五起八仙缝中月,七入楼前抢横山。第二变,飞雪九成一三剑,二四六三七七下。第三变,一空二左六四五,七上八下旋几剑。”苍龙滔滔不绝将口诀一一念出,手中长剑跟着演示。这一招乃是由空而下,笼罩敌人全身,变化繁杂。每一路变招,都有两句口诀。看似简单,但若无人从中教授,便没人能知晓其中的奥妙。张少英从未接触过,颇觉新鲜。他只是瞧着苍龙使得好看,岂能短时间便能学会剑招,倒是将口诀记了下来。

    苍龙只问张少英可否记得口诀,让张少英背诵一遍。待张少英背诵无误后,苍龙便接着教授第二招的口诀了。这第二招攻防兼备,磅礴大气,一招唯我纵横,却有十八路变招。这第一式虽说只有七招,但各中变招极多。张少英此刻一心习武,连林梦怡都忘了。他无法领略逍遥十三式的剑招,只能竭力记住每招的变招口诀。待七招口诀教授完,苍龙又着张少英将口诀背诵了一遍。见张少英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苍龙渐渐放下心来。待张少英静一静,苍龙又开始教授第二式。第二式共有十招。待苍龙将口诀传授完毕,张少英即滔滔不绝的背了出来。苍龙疑惑问道:“你不觉得,你的记忆力惊人吗?”张少英瞧了苍龙一眼,脑中却在默念着第二式口诀,并未回答苍龙。能让一个人心无旁及的沉浸其中,这不是轻易能做到的。苍龙不再犹豫,当一套逍遥十三式教授即必。苍龙没有再去让张少英背诵了,只是说道:“甚麽都别问,就地打坐,心中默记三遍。”张少英不解道:“我都记下了,还要默记吗?”苍龙盯着张少英问道:“诸穴论可也记熟了?”张少英点点头。苍龙说道:“逍遥十三式变招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其中的奥妙却能成天下一剑招,堪称绝笔。阴阳诸穴论,逍遥十三式剑招,变招,三者缺一不可。当三者相互融合,合而为一时方算大成。”张少英欣喜问道:“你也学了吗?”苍龙点头道:“我的墨尺刀便精于快和缠二字上,只不过借助了一些剑招,变招口诀而已,却也受益非浅了。”张少英疑惑道:“可是我只记得口诀,没有剑招能成吗?”苍龙道:“所以我先教你第一式剑招,只要你能将这一二三式练成,逍遥十三式便已成一半了,足以傲视江湖了。”张少英叹道:“真有这麽厉害?”苍龙沉声道:“就是这麽厉害。”

    逍遥十三式虽名字如此,实质上却只有八式。这第一式剑招孤烟四起,张少英学起来竟然用了三天。苍龙本想教些别的武功,然后让张少英自己去救林梦怡。但张少英虽然全无武功底子,头脑却极为灵活,一点即透。逍遥十三式为逍遥城的成名剑法,历年来去虚留精,剑招精妙绝伦。而这样一旦传授与人,两人之间必定要全神贯注,心无旁物。张少英整日沉浸在剑法之中,记忆力且强。若说这世间有人能过目不忘,张少英却是过目难忘。他虽是乞丐出身,体质又甚于常人,习武事半功倍。虽然一招学了三天是慢了些,但对于一个从未习武的少年来说,三天已经令苍龙满意了。苍龙竟喜欢张少英,又同情张少英。得他如此体质,心中便欲倾囊相授,但想若只是随随便便教授张少英,恐怕辱没了逍遥十三式这套精妙绝伦的绝世剑法。

    第二招张少英用了两天,第三招用了一天。第四招用了三个时辰,第五招用了一个时辰,第六招用了半个时辰。七天的时间转眼即过,张少英已将第一式七招学全,虽然出招生硬,但若明白了剑招之意,辅以变招口诀,进以穴位牵引,便已足够了。逍遥十三式的每一式并无多大区别,只是将剑法中的路数稍作整理,让人修习起来不至费力。张少英沉浸在逍遥十三式之中,完全忘记了白天黑夜。只知道累了就睡,醒了就练,饿了就吃。两人的一切吃喝全由苍龙料理,张少英也无心去理会。张少英一心沉浸在剑法之中,体内至少堆积了二十年的内力修为,竟然全没在意。苍龙将这一切瞧在眼中,心中除了深深的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没有人能在这麽短的时间里学会玄天内功,还有这阴阳诸穴论,逍遥十三式。尤其是从张少英修炼玄天内功,阴阳真气交融后的第一个时辰,张少英体内便凝聚了深厚的内力,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这样的奇事,苍龙若非亲眼所见,岂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十天,只用了十天,张少英便已学会了逍遥十三式的前三式,虽然出招生硬,但对付一般江湖中人,却是绰绰有余。寒晨初显,篝火烈焰,苍龙仰天长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知道这不是梦。张少英打坐醒来,见苍龙面带忧色。不解问道:“苍龙大哥?你这是怎麽了,是我学的不好吗?”苍龙说道:“这逍遥十三式你学会三式就差不多了,等你精熟之后,我会再教你后面四式。”张少英不解道:“逍遥十三式号称十三式,为何学完却只有八式?”苍龙道:“这名字是一位前辈取的,或许这逍遥十三式还有可前进之地吧!”张少英问道:“你传我那麽多的内功心法,我现在觉得体内内力充沛。你不是说再好的内功心法也需数年的时间方能有所成吗?我这样?”苍龙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习武准备的,你恐怕是其中的一个吧?”张少英疑惑道:“真的麽?”苍龙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将这内功心法再背一遍我听!”张少英理了理思绪,当下便沿着苍龙教授自己的内功心法背诵。

    待听张少英背诵无误后,苍龙略一沉呤,说道:“这玄天内功心法,你不可稍有遗忘。其中不懂之处,不可强练。后面的六经你只需以内功心法运气,便可成五行一层。而这心法总纲,你也不必去想。缺了六脉心法,你看了反而徒添烦恼。”张少英虽不懂这内功中的心法总纲,但见其意大阔,通古烁今,深知必定非寻常内功,当下向苍龙拜倒了下去。起身不解道:“为甚麽这最后八卦之中其余六脉没有心法口诀?”苍龙道:“这门玄天内功自初便是如此,何况也无人能练至如此地步,有与没有,也没甚麽分别。”张少英紧问道:“那我呢?”苍龙道:“便要看你的造化了!”苍龙侧过身去,续道:“这门内功你不可随意传与别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练这门内功。”张少英道:“这门内功需要体质极佳之人方能修习,难道我很好麽?”苍龙盯着张少英,问道:“你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就真的没有知觉?”张少英稍稍思索,喃喃说道:“我不敢想,也。。也不敢相信。”苍龙轻叹一声,说道:“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张少英却没听清,问道:“甚麽?”苍龙却道:“你记住我的话!这门内功除了西北玄天派,你不可传与外人。非是我所不愿,而是无人能自习之。”

    张少英应道:“我知道的。你说的玄天派便是上居武林盟五派之首的玄天派麽?”苍龙道:“天底下还有几个玄天派?”张少英咋一惊问道:“我听人说,玄天派的内功心法曾被你们抢去,这是真的吗?”苍龙点头道:“是。”张少英本以为苍龙会搪塞,岂知苍龙竟如此承认,张少英倒一时不知说甚麽了。想起苍龙如此帮助自己,只得说道:“大侠如此大恩,实不知该何以报答。”苍龙道:“你不是不喜婆婆妈妈麽?一段时日不见,怎这般客气了。”张少英憨笑两声,不知如何作答,发觉自己似乎变了许多。

    苍龙幽幽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教你武功麽?”张少英道:“正是。”苍龙道:“你很合我的胃口,似乎你并不怕死。”张少英道:“怕死又有甚麽用!人家若要欺负你,怕到最后人家还是要欺负你。我这条命本就是拣来的,只有跟人家玩命,那些不敢玩命的才会怕。”苍龙道:“有气魄!倒真想一睹你与幕秋白的对决。”张少英一愣,说道:“好像我的任何事你都知道?”苍龙道:“自你离开我们的那天起,我便跟着你了。”张少英一惊,不解道:“跟着我。”苍龙道:“不错,所以你的任何事我都知道。”想起那处密地,张少英惊道:“那你??”苍龙道:“我也去过。的确是世外桃源,我不会再去,也不会再有人知道。”想起那些不知名的花儿,张少英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些是甚麽花儿?”苍龙摇头道:“从未见过,也许你的体质极好便是与此有关。”张少英道:“也是!我的身子便是下去之后开始出现如此怪事的。被毒蛇咬也没事,被人打伤了几天便好了。”苍龙问道:“你可曾习过武功?”张少英摇头道:“我若是学过武功便不会到这般地步了。”

    苍龙叹道:“有些人习武一生也未必会有所成,有些人习武十年便已登峰造极,但愿你是后者。”张少英一愣,暗想十年之后自己才满三十岁,似乎也不老。接着听苍龙说道:“吃些东西饱肚子罢!”张少英心中欢喜,却仍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苍龙大哥,为甚麽武林盟也会这门内功?”苍龙看了张少英一眼,说道:“这本是西北玄天派的独门武功,只是二十九年前我辈从玉琼山上盗得而来。为了对付逍遥城,武林盟之中能习得此内功的也不稀奇。”张少英奇道:“这玄天内功便是常青云大侠所带回的武功吗?”苍龙点头道:“天下间的内功相生相克,这玄天内功若由平庸之人修习,哪怕是修炼一百年也不会有所突破。尤其玄天内功威力奇大,必须强劲而又深厚的阴阳真气才能突破。我修习此功虽然以三十多年,却仍停留在真气涵养一层,无法通透任督二脉。”

    张少英虽忌惮江湖人,但对武功之神奇却极为向往。此时对这门内功自极是痴迷,十天内张少英也只想过林梦怡一次,只是稍逊即过,来不及回味。匆匆吃了些,苍龙便开始与张少英拆招。逍遥十三式的剑招注重身姿,精算于穴位分寸之间,一旦施展开来便是逍遥洒脱,精妙绝伦。但张少英没有这样的心境,使起来虽然像模像样,却始终太过笨拙。好在张少英已能将剑招,剑诀,诸穴论,渐渐融合,内力运用上也不需苍龙指教。

    张少英一心想试试这路剑法究竟威力如何,出招时拼尽全力。苍龙长剑只守不攻,不住点拨张少英剑招中的不足。张少英拼尽全力仍碰不到他一丝一毫,使完第九招顿有泄气之念,剑招稍缓。苍龙随手一挑,已将张少英手中的长剑掀飞。说道:“打不过便无斗志,你这般模样,恐怕逍遥十三式还未练成,便早死在别人手上了。不过才学十日,你想练到何种地步!”张少英大感惭愧,捡起长剑,说道:“多谢苍龙大哥教诲!”说罢,张少英挺剑疾刺苍龙前胸。苍龙难得一笑,长剑一抖,也直向张少英胸口刺去,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张少英一惊,急忙后撤,苍龙跟前一步,刷的便是一记上撩。张少英忙斜剑侧身,岂知苍龙手腕一抖,硬击在张少英剑身上,内劲所至,张少英狼狈而退。张少英顺势身子伏底,全力攻向苍龙下盘。苍龙见招拆招,不住后退,张少英越打越起劲,手中催运内力,剑招源源不断使出来,更是得意非凡。打架凭的是力气,但若有了招式便可借力使力,四两拨千斤,其中对弈巧妙都能使人茅塞顿开,张少英此刻便是如此。苍龙退了二丈有余,身后是山壁。眼见张少英攻得兴起,苍龙颇觉无奈。忙中点出一剑,正敲在张少英额头上。

    二人你来我往,对拆了三个时辰。张少英剑招练得越来越熟练,剑招之间已有两分飘逸之感,只是仍难掩僵硬。张少英不再轻易冒进,苍龙也不需再如何提醒张少英何处不足,只需手中出招,张少英便已能领略其用意。虽然分寸之间相差甚远,但竟知晓口诀,日后慢慢磨练自是不难。二人饱餐一顿,坐在火堆旁稍歇。苍龙问道:“你很喜欢那女孩儿?”张少英知他指林梦怡,默然道:“自然是喜欢!可我不知究竟对不对。”苍龙叹道:“她能为你付出性命,爱与不爱,对与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张少英一呆,他从未这般去想过。两个人若相爱,自然要在一起。倘若不爱,强求也无用。他虽极为喜欢林梦怡,却隐隐觉得林梦怡万般无奈下才会有此做作。加之心中对小香有愧,已不知该如何去分辩当下。此刻得苍龙提醒,顿茅塞顿开。自己与林梦怡已有夫妻之实,虽说只是肌肤之亲。但林梦怡极少提起小香,只是不住激励自己。想起林梦怡为救自己跟她家人,宁愿回国公府。尤其是那句莫强求,显是让自己尚力尚可,不必再顾及她。想到此,张少英陡然一惊,暗叫糟糕。苍龙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她被关在国公府内,柴济元不许任何人伤她,她没事。”苍龙毕竟久历江湖,看到张少英沉迷武学难得,是以从不向张少英提起林梦怡。但他隔天便进县城去打探一些消息,国公府虽然戒卫森严,却也难不倒他。想起自己这时才想起林梦怡,张少英陡然吓得一身冷汗。问道:“姓柴的没事?”苍龙道:“有的人天生心脏生在右边,你俩都是这种人。”张少英疑道:“即便他不是刺心脏,那一刀下去也没事?”苍龙不想去解释,他自臣钟一败之后便少言寡语。若不是瞧张少英不通世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张少英说这麽多话。苍龙道:“他这一刀却留下了林梦怡。”张少英气道:“难怪我觉得他没这麽好,原来是骗人的。”这时想起林梦怡,张少英却是一丝练武的兴趣都没了。想到林梦怡一个人孤苦伶仃,张少英便心中难忍。但想无论如何也得将林梦怡救出来,若真天不随人愿,便与林梦怡死一起便了。瘦马他们不论再受甚麽苦,终究有个归宿。若自己若连林梦怡都救不出,还如何去谈向幕秋白寻仇。心中有了主意,张少英心中开朗。急忙起身拜倒在苍龙身前,磕头道:“苍龙大哥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有何吩咐,小弟决不负差遣。”苍龙缓缓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下跪。”张少英大喜,说道:“多谢苍龙大哥。”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苍龙说道:“这剑招你今后多加习练,融会贯通,必定不输于原氏兄弟。”想起原氏兄弟,张少英问道:“苍龙大哥,你跟着我是保护我麽?”苍龙点头道:“我们头儿很重视你!所以,我来了。”张少英心中感激,问道:“不知你可曾见厡大哥他们?”苍龙说道:“我救了他们。”张少英心中一喜,但想二人无事,稍放下心来。说道:“我有一事想请教你。”苍龙道:“是幕秋白吧?”张少英点点头,说道:“正是,他究竟是甚麽人?”苍龙道:“仇恨并不能使你变强,以后你自己会知道慕秋白的。”

    见苍龙不愿说,张少英只好作罢。但想幕秋白竟能与莫峰抗衡,自不会是一般人。苍龙并没让张少英走,张少英倒也不敢走了。二人歇息一晚,次日又对拆了一上午。张少英练得一身大汗,苍龙却仍是不温不热,喘息都不见一丝。待张少英稍稍调息一番,苍龙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你若能碰到我的衣衫,便算你赢。”张少英虽无把握,但想自己全力以赴便了。

情犊初开(3)

    说罢,身子弹起,落向苍龙腰间横削。苍龙避开侧步,仍侧剑斜向上撩。张少英长剑上仰斜挡,左掌向苍龙左肩拍去。苍龙身在左位,左手不便。只得撤开一步,长剑下压,带着张少英的长剑旋转一圈,剑尖端顺势刺向张少英左臂。张少英急忙回旋,侧身仰起,化了开去。苍龙叫了声好,左脚踢出,长剑一收,同时刺向张少英脖子。这是一记连招,两人相聚三尺,出脚踢,并非是踢人,而是占位。倘若张少英不出脚阻隔,苍龙占据一席之地,转招便去斩张少英侧腰。张少英已吃过十数次亏,不敢大意,踢出右腿,同时剑身抵住苍龙长剑侧竖向前送出。两人均是前势,这一来,两人之间再无空处。苍龙的长剑贴向张少英左肩横出,张少英的剑直削向苍龙的手掌,又是一招同归于尽。两人极有默契的拍出一掌,拆开身子。张少英越拆越感到武学的妙用,与其平日死缠乱打全然是两般天地。即便是不带内力,一招借力使力,便可跌得人爬不起身来。张少英越攻越猛,内力所至,长剑舞得翁翁做响。苍龙沉着应对,眼见张少英又使出一招第三式中一招风沙万里的第三个变招。说道:“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该如何运用你心中应早有打算,而非是斗至何处便出招至何处。一场对决中一招使用两次,你已经输了。”张少英听得明白,陡然变招,却是第一式中的剑雨潇潇。苍龙抽身疾退,斗了三十余招,张少英眼见无法近苍龙的身。想起怀中的物事,顿一喜。他大喝一声,长剑急扫,大开大砍之势,凌厉异常。苍龙见他这招并无甚后着,说道:“你该使一招玉骨无惜第三招才能挡住我。”张少不答,刷刷的便是三剑,挡开苍龙的长剑。同时左手两指向下点出,斜击苍龙左胸灵墟穴。这一指本是该用掌,张少英却用成指。苍龙纠正道:“你该使掌,而非出指。”説时,自也左掌拍向张少英手腕。张少英指力被阻,手腕一震,随即一张。但见一阵白雾纷飞,苍龙一心传授,并未过多防范。顿躲避不及,好在白雾显现之时,他早已闭上双目,已知张少英又撒面粉了。

    便是如此一泻,张少英不顾死活的刺出一着。苍龙双目虽不及,但阻挡却无大碍。但想张少英能在十一日之间练到如此地步已是罕见,虽不能碰到自己。但若碰到成万里等人,便是不敌,也可靠剑招的精妙保命。尤其是张少英体内近二十年的玄天内功内力,更不是一般高手所能比,只是张少英不知这其中的奇异罢了。张少英一招得逞之后,便即跳开、大喜道:“我碰到了,我赢了。”口中说着,却跑出四五丈之外。他深知江湖人最忌讳人用下流手段,故才得手之后,跑得老远,心中却想开打之前又未规定不许用面粉偷袭。眼见苍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少英吓了一跳。唤道:“苍龙大哥。”苍龙甩头抖抖粉尘,用衣袖擦干了些,沉声说道:“你赢了。”

    张少英不放心的问道:“你不怪我吗?”苍龙道:“打架还要讲究规则,全是放屁,我再教你一套轻功的法门。”说罢,苍龙身子一闪已然显在张少英身后。张少英惊叫一声,苍龙已将张少英提了起来,身子纵出,落在七丈外。只听苍龙说道:“这门轻功叫逍遥八步,大成者百丈纵横,迅如闪电。”苍龙带着张少英奔行一阵,边奔边传授他逍遥八步的口决。逍遥八步旨在一个快字,纵横之间虽注重吐纳,却精深于内息之间的蓄劲。苍龙带着张少英奔行数圈,脸上的面粉已然褪尽。待原地停下来,张少英已稍懂一些。便自己奔行起来,开始他还能坚持。一口气提起,身子腾飞而起,弹出二丈有余。再落下地来,一跃而起,内息不继,直跌下地来。待张少英二次跃起时,苍龙上前随手一提将张少英抛了出去。张少英吓得大叫,这一扔直将他扔上六余有丈。但听苍龙念道:“气海冲金门,逍遥任涌泉。”张少英勉强定神,深吸一口气,自丹田内一股真气注入足太阳膀胱经的金门穴凝聚,落地之后运至涌泉穴。身子顿向前飞跃,待落下地时,张少英又提起一口气,双足轻轻弹出。身子又弹起来。张少英大喜,平日翻墙都,。这般一跃数丈,当真是犹如神助。

    有了一次领略,张少英便有了眉目。有了深厚的内力,张少英并不甚难练。虽然跌得鼻青脸肿,却仍是不住蹦来蹦去。苍龙见他忽而像秤砣,忽而像弹簧。一步笨着,一步轻盈,脸上极是不忍,撇过头去不再看。逍遥八步的路数竟是潇洒如意一路,极为注重身形。张少英如田娃般跳来跳去,苍龙已是看不下去了。跌得多了,张少英自然不住改进。练了个把时辰,张少英已能稳健的弹出三步。但想再练,却觉四肢乏力,只得坐下调息一阵。调息两个时辰,张少英又起身再练,直至傍晚,张少英实在有些力乏,这才停下来。侧目瞧去,苍龙已躺在一块石上睡着了。石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竹篮。张少英两腿发软,坐下调息一阵。再挣开眼时,天色已黑。苍龙正坐在火堆旁,靠在石旁自顾饮酒。张少英闻得酒香,即来了精神。苍龙见他起身,随手扔出个兰花瓷瓶。说道:“用这泡在酒中服用。”

    张少英也不客气,从竹蓝中取出酒坛,倒出一颗龙炎丹,落了进去。但见酒坛中泡沫儿翻腾,一阵扑鼻的香醇随着坛口飘出。只听苍龙说道:“你可多服两颗,药力会更好。”张少英道:“莫大哥也只能泡一颗,我泡三颗受得住麽?”苍龙不再回应,张少英心想他也不会害自己,又倒了两颗放进去。摇匀后,张少英尝了一口,但觉入口微辣,却是香醇可口。其中竟有酒中香醇,又有一丝药物冲味儿,还有一丝甜橙的鲜味儿。一坛酒下肚,张少英只觉腹中火烧。忙原地打坐,苍龙则教授授张少英以真气缓缓催化。玄天内功修习之道竟然包含阴阳,吸纳与炼化便是其中之一。龙炎丹汇聚百种灵药,能使人真气浑厚。但龙炎丹本身带有毒性,久用伤身。

    这药物药力极强,张少英只觉体内如煮开的滚水,热气上涌。张少英阴阳真气大成,体内真气汹涌,非脉络宽尚着才能为之。张少英天生脉络开阔,全身尽通。修习玄天内功便如过过场子,所不懂的也不过是内功心法的运用罢了,张少英并不知这些。他依真气催运至百会穴,下后顶,强间,沿督脉至任脉。岂知那股阴阳真气至任脉紫宫穴,便如溢满的河堤陡然掘开,不受控制。张少英不知如何去挽救,见身子舒坦了许多,便任由真气走向左右足厥阴肝经穴,回落之后又窜入手少阳经穴。不过半个时辰,张少英出了阵虚汗。体内的炙热越来越稀薄,张少英但觉已能控制,又引导热流催化,再复归丹田之中。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坐于一旁的苍龙露出一丝羡慕之色,张少英的体质罕见之至,甚至从未有过这样的人。苍龙无法解释这一切,张少英的全身筋脉早已贯通,脉络宽尚到极致。修习内功便不再拘泥于周天之内,其内功的修为更是常人的数十倍。这对于张少英修习玄天内功简直是轻而易举,尤其是张少英经脉之中似乎隐藏着及其醇厚的内力,一经真气牵引顿如看似干枯的湿地,如泉汹涌。

    殊不知修习内功,平庸者十数年方成一形,近二十年内功稍具威力。体质尚者或七八年成一形,十数载而成一气,尚具威力。这其中的日日修炼之苦,实是艰辛枯燥。张少英短短十数日内,已到这般地步,自是古今所未有。苍龙的玄天内功,逍遥城七十二行高手均有修习。人人俱是体质上佳的武学奇才,却仍无一人能与张少英比拟。只是张少英并无武学之念,实不知自己得苍龙相助,已不必去走那苦苦修炼的繁杂之路。也正因此,苍龙才甘愿帮张少英。日后张少英必定是个武学奇才,武林盟倘若发觉他,也必定全力培养,张少英实是前途无限。如今武林盟虽与逍遥城势不两立,但两派极少大动干戈。这其中虽然是陈坦秋极力压制,但朝廷绝不会任由逍遥城长存。是以苍龙着张少英的性子,舍他个大人情,以便日后能留下一着,若能将他争取过来自然是更好。

    那日灵女察觉出张少英身上的暗香,莫峰便记在心中。灵女与莫峰交谈一番,莫峰才让苍龙跟在张少英身后一探究竟。待发现那处密地,苍龙亦有眉目。那密地之中的无名花与玄天派玉琼山凤凰顶上所种的八十七株菩提花一模一样。这菩提花是玄天派的上一代掌门楚铁衣自西域带回所种。江湖上少有人知其妙用,玄天派也隐藏的极深。诸人只以为是一株的能入药的花树,不过是玄天派灵药菩提丹的一味药引子。逍遥城多年密探,原来菩提花的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武林盟能培养出风雨雷电四大堂主,柳天波等九届统领,如此多的高手便与此有关。数日前,苍龙便亲眼见张少英得成万里施毒而安然无恙。他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能归为菩提花之功。

    张少英坐到苍龙身旁,掀开绵帷。竹蓝里放着三碟子荤菜和一钵米饭,早已冷却。张少英并不计较这些,拿起竹筷大吃起来。苍龙只是静静的喝着闷酒,自从十三年前与臣钟一战之后,他便一心复仇。这两日与张少英说的颇多,突然发觉其实多说话也是件好事。

    张少英吃饱,见苍龙仍在喝着闷酒,眼中却看不出一丝波澜。问道:“苍龙大哥,你有心事?”苍龙头也不回,幽幽说道:“你的资质很好!我已不用再教你了。今后是福是祸你自己小心。”张少英忙道:“我才练了一天不到,又如何跑得过别人。你再教我一日,我一定练好这逍遥八步”苍龙道:“轻功的厉害之源便是内力,只要你勤加修炼,内力激增,修习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喝完这坛酒我们便散去罢!年关将近,我得回去了。”张少英知拦不住他,忙道:“那你能再帮我一次麽?”苍龙早料如此,随口问道:“何事?”张少英道:“妍妍最在意的便是他母亲和两个丫鬟,明日我去救妍妍一定分不开身。。。。”“好!”苍龙不等他说完,便应承下来。

    苍龙口中虽说要走,却只是提前招呼一声。月前皇甫继勋统领器宗弟子围捕七杀,逍遥城尽皆震动。这些年来若非逍遥城主冷月痕与武林盟主陈坦秋相互各自克制,两派之间恐怕早已死伤甚重,元气大伤。朝廷一直极力渗透武林盟以图掌控,欲以此来对付朝廷叛逆。故而武林盟虽与朝廷联盟,但陈坦秋却决绝不受朝廷册封。若非如此,武林盟恐怕早已如器宗天宗一般成为朝廷对付武林帮派的枪手。只是朝廷并不甘愿,常常蓄意挑起逍遥城与武林盟柴的事端。此次围捕之行,自然又是一番做作。只是让朝廷意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神秘女子将皇甫继勋给杀了。而柴氏家族近些年来招兵买马,朝廷却对这个极有影响力的前皇朝贵族毫不阻拦,其中隐情,逍遥城早已探得一清二白,原来西门的总坛便设在柴家。朝廷始终对柴氏一族心有所忌,将西门的总坛设在人家家中,竟可监视其家人,亦可防备西北党项拓跋氏李氏一族。苍龙兴趣所致,便想在走之前将西门搅个天翻地覆。

    宋朝虽已建朝四十余年,但各处事端不断,各路反叛之辈甚多。故而朝廷密设有四大近卫门,以刑止刑,暗中钳制各方反叛势力,西门便是其中之一。另有东门,南门,北门。这四门各司其职,极端隐秘,受皇帝亲权指挥,权力极大。其中不仅有强大的军队,还有无数数一数二的高手。张少英武功初成,倘若深入敌营,必定有去无回。但苍龙不愿过多耽搁,得闻仙宗掌门仙尊已回逍遥城,苍龙便想将张少英体质之事一问究竟。毕竟仙宗门高手极多,此事死结定然能解开。

    见苍龙一口答应,张少英心想救出林梦怡后,必定遭到官府缉拿,到时自己一人照顾三人,定是大大不便。他心中无主意,只得问道:“苍龙大哥,这人若是救出来,我又该往何处去。还请你好人做到底,教我一条明路。”

    苍龙道:“你自国公府一闹,必定震惊江湖。不出一日,武林盟也会知晓。以柳天波的性子,必定会派人来接你。”张少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顿有了着落。喃喃说道:“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苍龙说道:“我会让他们来找你!怎样?敢不敢去哪甚麽狗屁公府闹一番?”

    张少英昂然道:“有甚麽不敢!反正总是要去的。”苍龙心中暗叹,虽觉他不知天高地厚好笑,却有股胆量天不怕,地不怕。

    苍龙起身,将酒坛一扔,说道:“那好!这便走罢!”张少英一愣,诧异道:“现在便去麽?”苍龙反问道:“那要到何时才去?”张少英心中感叹,只觉逍遥城行事当真是雷厉风行,说做便做。

    张少英倒想见识见识自己的武功,心中极是期待。有苍龙帮忙,那自是如虎添翼,救林梦怡更是不在话下。但听澎的一声闷响,苍龙已不见了身影。张少英陡然惊觉,急忙追了上去。苍龙并未奔出多远,张少英几个田蛙般的起落,便追上了去。苍龙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落下去要轻,脚跟先着地,脚尖立即提气上跃,弹得更远。”说罢,但见苍龙身子跃出,已然跨过河滩。张少英依言而行,身子跃起,倒也像模像样。他修习了大半日,蓄劲时早已熟悉,划出两步倒也有五丈之遥。

    黑夜之中,两道身形晃动。淡淡的月光寒冷如雪,透人心脾。苍龙奔在张少英身侧不时换着方位,稍加指点。张少英非是愚笨,只是接触的仓促,是以不甚适应这般弹来弹去。好在张少英用心,奔行了五六里,张少英已渐渐平稳,苍龙也不再指点,两人一前一后向前疾奔。房县城离江里镇并不远,只是要绕过数座大山,且止六十余里路。二人奔行一半儿,张少英已觉呼吸不畅,只好坐下调息一番。苍龙只是在一旁默默瞧着张少英,知他体内隐藏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他习武一生,从未见过这般怪事。有心询问张少英,却想来他连自己心脏生于右边都不知,更勿说这隐藏的内力。虽然苍龙心中不免怀疑张少英身份,但连日跟踪所见使他自己也难相信张少英有何不妥。

    调息半刻,张少英但觉呼吸顺畅,二人又向前疾奔。将近寅时,二人奔至房县城外的一处山坡下。稍稍歇息,张少英忍不住心中担心,轻声说道:“我们先去救妍妍。”苍龙却道:“是你去救!我只负责帮你断后,如何?”有苍龙在,张少英颇觉放心。点头问道:“那我们该怎麽进去?”苍龙拂身离开,说道:“跟我来便是!”

    两人绕过小道,上至大道。不过半里,一段长弄,高耸的城门显在眼前。自柴家迁至房县,四周的城关常年更修,已颇为规模。这城墙宽近四丈,高近三丈,城墙上建有门楼,极是气派。此刻城门紧闭,城上城下有一班厢军城卫看守。或是天气寒冷,城门旁烧起了火坑,两个长枪城卫正坐在火堆旁相互唠叨,另有一人却是别着腰刀的班头。

    苍龙大步前行,如若无物。张少英正自担心,城上便已有人大声喝道;“甚麽人?站住。”只听苍龙骂道:“混账东西!活的不耐烦了!你们县尉是谁?给老子滚过来。”听见有人骂,众卫均持兵器相持。那带刀班头见苍龙如此骄纵,顿不敢发怒。心中暗想,敢如此骄纵之人必定又是那不长眼的武林盟侠客。

    他只是个守城班头,职轻低微,自是谁也不敢得罪。当下上前问道:“你是何人?”苍龙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説时,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扔了过去。那班头接在手中一瞧,但见金牌正中印有一个大大的武字,下角还印有七界的字样,正是武林盟九届统领所佩戴的腰牌。这腰牌虽说是朝廷所发,却并无官阶,但却是武林盟人众行走江湖的必戴之物。有此腰牌者,只要证据确凿,便可上杀贪官,隐然之中便掌管着诸等的生死。这也是陈坦秋的高明之处,渗透入朝廷运作之中。然而朝廷虽明知其用意,却也无法阻拦。江湖恩怨相向,打砸斗殴甚重。自古刁蛮之徒莫过于武者,诸人自恃武艺滋事生非,乱杀无辜,扰乱公堂。陈坦秋当任武林盟主后一统正派武林,诸派均皆安息,虽不受朝廷控制,却也过间接约束于朝廷礼法。一旦官员之中有过失之人,武林盟竟可先斩后奏,朝廷亦可向武林盟下旨。这般形成相互监督之态,虽说紧促,却也端正。

    班头瞧过之后,还过金牌,顿恭敬有加,躬身说道:“小人监房县北门三班宗晟,不知统领大人驾到当真是失礼。”苍龙大步不停,不耐烦的说道:“七界办事!别再来烦老子。”説罢,苍龙右手伸向张少英后腰,拿住腰带运力一送。张少英但觉耳边呼呼风起,竟被苍龙向门楼上扔去。但听身下澎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自身边窜起,快如闪电。张少英身子直起,急忙提气,双臂急拉。逍遥八步身在空中借助手劲的挥动而转变方向,这一拉身子便向侧面飘去。这番上下足足近七丈之距,苍龙随手将张少英扔出,当真是臂力惊人。

    张少英待身子快至屋顶,便即前滑,落在屋脊上,倒也未出意外。苍龙已在等他,二人触眼望去,但见城内屋舍片片,高低起伏,黑夜中寒风拂过,寂静如常。一条笔直大街直向城内,朦胧的月光下甚为模糊。黑夜中,城西和城东各有一处淡淡的灯光。城西较为明亮,城东较为微弱。张少英有听林梦怡说过,她家正在城东。

    苍龙静静说道:“看见那两处灯光了麽?西边是国公府,东边是林府。”张少英疑道:“你怎的知道?”苍龙说道:“不信咱们去瞧瞧便是。”说罢,苍龙双脚向后抬起,已然套住披风下的圆环。张少英知他又要施展那飞天遁地的功夫,大为羡慕。问道:“这门功夫如此神奇,我何时也学得会?”苍龙道:“若你不怕摔死,自然学得会。”说罢,搂住张少英,纵身一跃,身子凌空弹出,纵入天际,二人顿如离弦的箭向上急冲。此次张少英有心准备,向下睁眼所见。只觉身下屋舍,不住倒退,瞬间即逝。张少英大觉快意,如此飞天遁地的功夫着实让他折服。此次苍龙并非如上次那般上下波动,而是忽而左右侧翼,忽而上下。身在空中靠的便是冲势,只需冲势不减,二人也不会跌落下来。不过片刻,二人已滑出两三里。苍龙做了几个回转,身子坠落,稳稳落在一处三岔街口。但见正中一高大的府第,牌匾上提有林府两个栩栩如生的横匾。门前挂有两盏白灯笼,右角一簇白幡正随寒风飘拂。门前的两尊石狮套有白结,显是林府有女眷逝世。

    张少英倒并未在意,只是愣愣的看着苍龙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苍龙究竟是如何知晓林府便在此处。苍龙淡淡说道:“该你了!”张少英道:“咱们潜进去将梦怡她母亲接出来,最好不惊扰她家人。”苍龙并未说话,二人纵身跃上门脊,越过前堂。府内是座庄园,楼苑重叠,回廊交错,不远处有座小山。但见前院四周灯火通明,数个家仆正过门前巡视。两人对望一眼,趁两队家仆错开队形时,苍龙将张少英向中堂前屋顶上扔了出去。二人抬头瞧及中院,只见中堂大门张开,堂内设了灵堂。两个身穿孝衣的女子正跪在灵前守灵。二女不住向铜盆中烧纸钱,身躯抽泣,哭声不止。

    苍龙定眼瞧去,但见棺木上书曰:贤妾李氏之灵位。这给小妾立灵位,虽是一番情意,却被世人所唾弃。张少英眼目不及,但听苍龙说道:“那小姑娘她母亲去世了。”张少英陡然一惊,朦胧瞧个大概。跃下地来,三两步便冲进屋内,一见之下,向两女子问道:“这死的可是梦怡她妈妈?”二女但见有人进屋,抬头一瞧,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小嘴儿以免叫出声来。张少英瞧得明白,这二女正是自小买进林府陪伴林梦怡的两个丫鬟,阿信,阿沅。儿女显是哭得甚久,双目已然红肿,神情困乏。张少英身子一震,想来苍龙所说不假。他定了定神,冷声问道:“梦怡他妈妈是怎麽死的?”

    二女显是已知晓他与林梦怡之事,阿信年纪稍大,说道:“是员外逼死的!”说罢,二女又忍不住掩面哭泣。张少英双手一紧,见二女如此尽心,心中大为欣慰,暗想也不枉妍妍欲救她们一场。他本想救了三人便走,但听二女所言一时怒火攻心,意欲取了林溪泽的老命。顿问道:“妍妍可知此事麽?”阿信擦擦泪珠,摇头说道:“小姐自进入国公府便未再出来,想来她不晓得。”苍龙道:“她只不过是个侍妾,岂能受如此待遇,她究竟是怎麽死的?”二女但见苍龙那冷峻的而凌厉的目光,身子一颤。张少英见苍龙一脸杀气,一时不知他究竟为何。忙向二女安慰道:“他是来帮我的!告诉我梦怡他妈妈是怎麽死的?”阿信又哭了出来,神情歉疚,颓然说道:“我们出府进香的当日,员外将六姨娘骂了一顿,怪她没教好小姐,竟敢驳他不许使家仆前往。结果下午得知贼人将小姐掳了去,员外又将六娘打了一顿,怪她坏了员外的大事。还说。。。还说小姐若是有何欺辱便将六娘卖进窑子。”说罢,二女已然痛哭起来。

    “甚麽人?”这时守夜的家仆已然发现有人闯入,两人冲进屋来。一见屋中多了二人,顿转身便跑,大呼“有贼呀!抓贼呀!”

    张少英正欲追上将二人打倒,苍龙道:“让他们叫吧!”张少英一愣,却见苍龙向二女说道:“你们一会儿随我走!稍后我们会将你家小姐救出来。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声张。”二女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突然阿信爬上前来,抱着张少英的腿,哭道:“新姑爷!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挡过柴公子。这番又深入虎穴,只若你能救出小姐,便是要们去死也是心甘情愿呀!呜呜。。”张少英心中有愧,自叹心中所及尚不如这两个丫鬟。正细思之间,苍龙弯下身子将二女一一扶起身来,搬来两张椅子,让二女就坐。二女甚是尴尬,扭捏不敢入座。苍龙沉声说道:“先坐下!”二女拗不过苍龙那冷峻的目光,这才着个边儿坐下来,却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苍龙负手立于堂前,屋外已有十数个家仆捏着扑刀冲进屋来。苍龙随手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扫出。一众家仆进来快出去也快,先冲进屋内的人撞到后面的人,哎呦声中,门庭已是塌了半边。过了半刻,门外又进一堆人来,男男女女足有二十余众。眼及所至,当先一人眉正方脸,白皙严峻。须短黑亮,身材稍胖,正是林溪泽。他身后男男女女一堆,显是一家大小。阿信二女吓得忙起身,苍龙侧目瞧了二女一眼。二女但觉他那深沉的目光犹如能吃人一般,吓得又坐了回去。只听林溪泽怒道:“何人敢闯我林府!”苍龙转过身来,眼见一众人衣衫不整,花花绿绿却与这灵堂格格不入。

    苍龙冷冷说道:“你家这许多人,披麻戴孝的却只有两个。看来这人死得还不够多嘛!”张少英怒道:“难怪妍妍对你心如止水,提不起半点亲情。难道庶出便不是你的女儿了麽?如今你又逼死妍妍她妈,你罪该万死!”

    説时,人群后冲进四人来。看四人江湖打扮,衣衫尚显,显是府中的镇宅武夫。这四人刚进屋,张少英纵身一晃,连出四拳。那四人显是武艺不差,顿闪身袭抓张少英双肩。张少英并未学过拳脚功夫,这番全然是乱打。此时但觉双臂被人抓住,急忙挣扎。却见四人惨哼一声,抽搐倒地。张少英着眼看去,却是苍龙弹出四道指风击中了四人要害。

    苍龙冷声说道:“再有人敢上前一步,杀无赦!”门外诸人吓了一跳,皆静了下来。林溪泽老练熟到,平日自武艺上的事倒问过这四人不少。能瞬间以掌风伤人,只有绝顶的高手才能有如此神功。心中不敢轻视,拱手问道:“不知大侠何故闯我林府?”苍龙冷声道:“叫你狗崽子们都进来!”林溪泽知晓来人的厉害,岂敢耽搁,遂将七个成年儿子遣上前来。问道:“不知大侠究竟所谓何事?敝府似乎并未与大侠结怨。”苍龙静静瞧着七人,七人但见苍龙那深邃的目光,皆战战兢兢,垂默不言。

    苍龙叹道:“这世上有许多人该死却总也不死!杀也杀不尽。但有些人想死便死,却容易得很。”林溪泽心头一颤,问道:“不知大侠与贱妾有何渊源?如今她去世,我也是心中愧疚,这才以礼安葬,稍近人意。”苍龙瞧着林溪泽,双目深邃无波,静静说道:“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人家母子稍离,却心有灵犀,你这父亲可当的甚为可敬啊!”林溪泽正欲说话,苍龙猛然击出右掌。但见林溪泽瞳孔一张,身子委然,顿没了生气,身子缓缓倒地。这番变故太快,场间诸人顿呆若木鸡,均未反应过来。

    苍龙宛若无事,向门外诸人缓缓说道:“记住!将他们好好合葬。他日所见若非如此,我必屠尽林氏满门。”接着续向张少英说道:“带她俩走罢!”说罢,只身跃了出去。稍间,屋内轰然乱成一片,凄凉而心悸,人人惊慌失措。张少英转过神来,忙拉起二女便跑。屋内哀声四起,自无人顾遐三人。张少英出得屋来,但见外间倒了一地家仆,不见动静,不知是死是活,心中已是倒吸几口冷气。苍龙已在门外等侯,见张少英将二女牵将出来。随手搂出阿信,身子纵出,向府外跃去。张少英急忙提气跟上,但见苍龙自屋顶上疾奔。张少英不敢下重脚,踩破瓦砾。抱着个人显得极为缓慢,好在内力醇厚,倒也不乏力。二人奔出数条街,但见苍龙跃进一处荒废的庄园中。张少英随后跟进,庄园内房屋常年失修,尽折损坍塌,寒夜之中,甚为阴森。二人奔出不远,只见苍龙纵身跃进园角的枯井之中。张少英大惊,停步俯身一瞧,但见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这时又见内中传出一丝亮光,苍龙声音自下面传出。说道:“这井是直道,深七丈,你落下来便是。”张少英顿不再犹豫,提了提阿沅,纵身跃了下去。

    他修习逍遥八步时日虽短,但内力尚厚。竟知晓方位,一步轻重起落已不在话下。只觉井底甚为圆畅,地面殷实干燥,稍显霉味儿。壁上点着两根油棍,油烟熏人。苍龙走到侧壁前。随手将一处凸起的石凸按了下去,只见侧壁上升出一道暗门来。苍龙将油棍插在洞壁的深槽内,搂着阿信走了进去。张少英诧异跟入,见苍龙将阿信扶在榻上坐下。原来内处是个三丈见方的石室,十数束月光自顶上通风口中的镜片一一折射进来,聚集在桌上数十颗夜明珠叠扎成的圆球上,让室中煞是青亮。

    室中桌椅,衣箱应有,倒也整洁,只是石炕多了两张。张少英一时瞧的呆了,将阿沅扶到阿信身旁坐下,默默注视着室中的一切。苍龙转身走出屋外,随口说道:“我去去便回。”张少英正愕然!苍龙已出了石室。张少英缓缓自桌旁坐了下来,想起林溪泽死去的那一幕,不由不寒而栗。心中暗想:“江湖人便是这般打打杀杀麽?”

    这时阿信,阿沅二女缓过神来,四处张望,仿佛身在地狱。二女四目相投,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心中所想均是林溪泽死去的那一幕。许久,二人哭够了。阿信泣道:“好妹妹!我们这是在地狱麽?”

    张少英接道:“不!这里很安全!今后你们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二女这才注意起张少英来,急忙起身,跪地长拜,唤道:“新姑爷!”林梦怡一事,柴府早已下了禁令,她与张少英私奔一事是严令府中亲兵泄露。却终究因人醉酒传了出来,一时间房县纷声四起,大认有伤风化。二女那日丢了林梦怡,回到林府便让林溪泽毒打了一顿。只因林溪泽担心若是林梦怡一旦无事回家,且自小与这二女亲近,若是打死了二人,终究是影响自己攀附国公府的大局。虽说国公只是爵位,只受朝廷俸禄,并无实权。但备受朝廷眷顾,世代富贵,较于房县自是不二人选。一旦林梦怡纳入柴家不为自己说话,必定是得不偿失,故此留下了二女。

    张少英急忙将二女扶起,说道:“在下可承受不起。你们好生歇歇,稍后我救出妍妍,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二女一听,当真感激涕零。几日来二女受尽欺打,早已六神无主。这时得见新姑爷如此大义,竟敢不顾柴家势大,欲救小姐,顿又不自主的跪了下来。张少英急将二女拉起,怒道:“我不是说别。。。。”话未说完,但见二女身子一颤,呻呤若声,显是有伤。张少英一惊,忙松开手,拉过阿信的小手,掀开衣袖,但见手臂上伤痕累累,那是荆条抽打所致。张少英又掀开阿沅的衣袖,更是伤痕累累,教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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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犊初开(4)

    张少英默然许久,心中起涌,冷冷说道:“杀得好!”阿信擦擦泪水,默然说道:“奴婢受些责罚也没甚麽!敢问姑爷到底有何办法救小姐!”张少英说道:“刚刚那位大侠武艺高强!他能助我一臂之力!”阿信现出一丝担心,说道:“我听说如今这些大侠们也受朝廷法制,国公府备受朝廷庇护,我们。。。。”张少英一惊,他倒是从未想过此点。如若待会儿闯入柴府,而苍龙杀人不眨眼,定然有死伤,必然受到朝廷通缉。逍遥城本就与朝廷为敌自是不用担心,但自己若再前往武林盟,岂非是自投罗网。这番来的突然,张少英一时没了主意。挥了挥手示意二女坐下,自坐于桌前静思。只觉连日来的诸多限制甚是不便,不觉间倒想起在狐山逍遥的日子。那时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凡事无可禁忌。念及与莫峰,柳天波在树林中的那次选易。张少英不禁闪过一丝念头,但想其实莫峰也有收留自己之意。倘若自己随莫峰入逍遥城,恐怕也并非难事。只是其时因逍遥城受朝廷欺压,名声甚下,张少英正是因此而选择武林盟。然而这些日子所见,逍遥城之人潇洒如意,顶天立地。绝非江湖人传言那般乱杀无辜,血洗武林的魔头。二女见张少英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忧愁,相互瞧瞧,均不敢打扰。

    张少英利弊许久,也只有此路可行。但若自己不与苍龙前去,却又对不住他的一片授受恩情。思量再三,张少英向二女问道:“倘若我们去逍遥城,你们敢去麽?”二女一颤,逍遥城之名天下皆知,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但见张少英脸色肃穆,显不是玩笑之言。自想起刚刚所见的黑衣人,武艺神通,顿时有了主意。二女一心担忧林梦怡,已然不在乎其它。即便是救出林梦怡,自然要寻个去处。阿信毅然说道:“倘若小姐愿意!我们随身便是。只怕新姑爷嫌弃。。”张少英这时才听进新姑爷这一词来,看向二女,愣道:“新姑爷?”阿信说道:“小姐与你私奔一事,房县已是传了个遍。竟然你与我家小姐喜结良缘,咱们自然得称你姑爷。”阿沅也说道:“我们小姐虽娴熟有加,内中却是心高气傲,能得她委身之人果然不寻常之人。倘若小姐知你如此用心!定然高兴。。”张少英一笑,却也默认了。心中有了主意,张少英顿觉轻松不少。说道:“妍妍最担心的便是你们两个何她母亲。。。”一言至此,张少英又默然下来。倘若林梦怡知晓此事,必然伤心至极,张少英可再也不忍见林梦怡伤心了。向二女说道:“一会儿救出妍妍,你们不可提及此事。便说是她妈妈不愿拖累我们,让我等先走。

    二女点头记着,但觉新姑爷如此细心,着实为林梦怡高兴。张少英摸了摸那颗珠球甚觉熟悉。密地的石窟内壁上便有不少这般浅蓝的荧光石壁,张少英也曾凿过一些碎末玩耍,却并未想起与夜明珠有何干系。不禁问道:“这便是稀世珍宝夜明珠麽?”二女并未见过,但身在大家,曾见柴济元赠于林梦怡一颗。夜明珠自古为稀有之物,朝廷更是明令为皇家专属之物,极少流于市井。

    阿信点头道:“还真是!我曾见柴官人赠与小姐一颗!”张少英摸了摸,那珠球蓝光莹透,极是炫目。想起窟中那许多的东西,暗想自己若是凿些出来,兴许大家早便安身立所了。见苍龙久久不归,张少英正待得有些耐不住。但觉门外一阵响动,只见苍龙抱了个红衣女子进来。只看衣着,正是多日不见的林梦怡。苍龙将林梦怡放倒在床塌上,向张少英说道:“你欠我个大大的人情。”张少英那里听得进去,急忙上前。林梦怡正在沉睡,眉间紧缩,甚是憔悴。张少英一阵心疼,急忙拉过被子将林梦怡身子盖好。苍龙又道:“怎麽样?没了后顾之忧,咱们干大事去。”张少英道;“干甚麽?”苍龙道:“找人杀!”张少英一愣,不疑有他。

    张少英问道:“好!你可带我入逍遥城?”苍龙一怔,明白张少英心中所想。说道:“你不必担心!再大的事陈坦秋也能摆平。”他非是不愿带张少英入逍遥城,只是张少英已然选择武林盟。他若再从中将张少英带走,岂非是怕张少英日后与逍遥城为敌。但不论张少英日后如何作为,逍遥城也决计不会怕了他。何况武林盟离此处并不远,定已知晓张少英在此地,自会派人来。柳天波心有所惜,自然不会大动干戈。但座下那些属下却非其人,自不免相持。逍遥城之人虽张狂自大,却也绝非莽夫,自不会以卵击石。

    苍龙说罢,出了去。张少英一呆,但想苍龙所言自然不会害自己。心中虽又没了主意,却也有了眉目,不禁对那位盟主陈坦秋又有一丝期待。张少英回身向二女说道:“你们照顾好妍妍,千万别出来。”二女点头示意,却不知张少英究竟去做些甚麽,也不敢问。张少英走得井口下,提起一口气,身子弹起,着出三丈余,接着左足自井道内壁凸出接力,身子再弹起,出右足这才跃出井外。他修练逍遥八步,虽将口诀记了全,却只是些粗浅功夫,奔进虽有小成,上下却是差了些。苍龙微笑示意赞赏,张少英倒尴尬的笑了笑。

    两人出了园子,但觉四周锣声四起,人声杂乱。苍龙伸了伸双臂,悠然问道:“杀过人吗?”张少英摇头道:“杀过一人!”苍龙大笑,朗声说道:“才一人!如今死在我手上的人何止上千,你怕不怕杀人?”张少英知苍龙试探自己,心中虽觉杀人不好。但自己若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自己。自己竟然选择这条路,杀人必不会少。便昂然说道:“这些官兵欺负老百姓如家常便饭,杀几个有甚麽!”苍龙双目之中露着炙热,充满色彩。如刚刚那般静若深邃,已是大不同。

    苍龙续道:“当今朝廷设有四大近卫门,这西门的总坛便设在国公府,今日我便要给那赵恒老儿一份大礼。”张少英此时才知苍龙意欲何为,豁然明白。但想他们竟敢如此公然与朝廷作对,当真不知是对是错。张少英虽厌恶官家,但也知国破家亡,民不聊生之重。便在此时,街口拐入一队长枪厢军官兵,举着油棍陆续过来,尚有半都之多。苍龙嘴角含笑,双目炙热。瞧得张少英一阵心寒,紧张说不出话来。突觉腰间一紧,人已随着苍龙退至屋角。二人立处尚远又阴暗,到并未有官兵发觉。

    待官兵自屋角过尽,苍龙身子如鬼魂般的闪出,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人,竟连兵器也一起带了回来。苍龙这一去一回当真是快如闪电,悄声无息。那一班官兵径自追寻,竟未发觉身后少了一人。再见那官兵尚不过二十之年,但口中喷血,已是不活了。张少英一阵毛骨倏然,只听苍龙说道:“想不想玩个戏法儿?”张少英不解道:“甚麽戏法儿?”苍龙道:“猫抓老鼠。”张少英问道:“你想要越搅越乱?”苍龙赞许道:“果然聪明!怎样?你做老鼠我做猫?”张少英知自己武功不如他,却也不服气。问道:“我做猫,你做鼠岂不是更好!”苍龙想也未想,便道:“那好!你换上这衣服伴作王府卫兵罢!”

    张少英将那官兵的衣甲脱了下来,却不敢去瞧那官兵的脸。穿好一切,张少英将自己的衣服盖在那官兵身上,心中不禁对他颇为怜悯。苍龙笑意盅然,说道:“仇恨之间,只有生死。你最好明白这一点!”张少英似懂非懂。

    突然,苍龙大叫一声,闪出了屋角,纵身跃上了街旁的屋顶。张少英挥了挥手中的长枪,双足一蹬跟了上去。张少英刚立住脚,苍龙竟然拔出了墨尺刀,直砍向张少英面门。张少英大骇,忙举枪格挡,啪的一声,枪柄从中折断。苍龙收刀而立,说道:“用剑!”张少英倒是首次见苍龙的兵器,顿明其意,举枪刺去.。

    苍龙大吼一声,怪叫道:“尔等小儿拿命来!”立时挥刀格挡。张少英惊的不得了,怎见苍龙如疯如狂,已是判若两人。逍遥十三式前三式张少英只是稍练至形,并不甚精。这番心思别去,更是威力少甚。苍龙喝道:“他奶奶的!没吃饭麽?”张少英心中来气,专心下来。苍龙连连叫好,只是手中内力若有若无,张少英丝毫不觉难以招架。二人拆了十余招,跃下街道中又斗在一起。张少英招式虽练得并不纯熟,但逍遥十三式剑招精妙,且招招有势,大开有蓄中极显潇洒飘逸。逍遥十三式的各式口诀便精算于穴位之间,张少英出招方位已颇具威力。只是张少英并无识穴经验,是以剑招虽有式,与苍龙想比却是相差甚远。但为逍遥十三式的剑招之精妙,对付一些三教九流便已绰绰有余。

    再斗得十余招,街道远处又有一队官兵奔将过来。张少英说道:“有官兵来了!”苍龙道:“须得将他们引到一块儿,今晚我要大开杀戒!小子,记住,公府莫入。”张少英心中抖凉,陡然停下来。苍龙立时收刀,弹了弹刀身,发出叮叮的碎声。张少英忐忑问道:“杀人很好玩麽?有罪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头头。”苍龙说淡淡说道:“敌我之间,只有杀戮。多杀一个,敌人便少一个。”张少英一阵恐惧,心中暗想:自己真要杀人麽?他喃喃说道:“我学武只想多救有难之人,这般乱杀无辜,我。。我做不到。。”苍龙大笑数声,淡然说道:“没有甚麽乱杀无辜,只有门户之见。天下有难之人何其之多,你一人之力又能救多少!”

    苍龙炙热的看着手中的墨尺刀,轻轻的抚摸着刀身。幽幽说道:“世人只看到逍遥城杀人,又有谁看到朝廷在杀人。今日你不杀他,他必定要杀你,只不过你未到那般境地。”此时,那队官兵距二人已不足二十余丈。张少英但听有人喊道:“将前面的两人拿下,格杀勿论。”官兵们齐声应喏,大喊着冲将过来。苍龙背向着他们,似乎身后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关。

    苍龙瞧着张少英眼中的慌乱,说道:“你若不敢,便回去吧!”猛然间,苍龙身子转出。身子凌空纵出,墨尺刀连扫,数道凌厉的刀气激扫而出。在这敌我分明的阵仗之中,刀气的威力无疑是致命的。数声凌厉的惨叫,伴随着惨不忍睹的血腥,官兵之中已有六七人倒下。苍龙瞬间窜入人群中,划出一刀,便有两人惨哼倒地。张少英瞧着眼前一切,莫名恐惧,身子不住发抖。

    他自武学之中最为仰慕的奇特之处便是剑气,无影无形却如利刃般锋利。他修习内功时日虽短,但武道博弈精要,苍龙着实讲了不少。其中不仅言论新意,且均是张少英从未听过之言。张少英知天下间的内功法门虽各不相同,但要旨却是恒古不变。修习内功大成,自成一气,均是武学之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只是剑气的威力虽奇大,却终须抵不过耗损。张少英自知自己堪堪十数日便有如此大成,绝非是身过常人之说。他隐隐所觉,苍龙如此帮他,必定有所事。此时但见眼前这些平日甚为憎恨的官兵,在那凌厉的墨尺刀下毫无抵抗之力。即便是官兵全力出枪狠刺,却仍被苍龙凭着诡异的身法躲了开去。苍龙出刀并不快,但身法极快。这般短距之中,刀气合用更是威力惊人。苍龙奔过之处,朦胧之中喷洒着阵阵的血雾,血腥至极。转眼之间,已有二十余人倒地,浓厚的血腥味散入张少英的鼻息之中,令人作呕。

    众官兵霎时没了气势,纷纷哀嚎,转身便逃。苍龙抬脚踢出两根断柄的枪柄,嗤的一声,两名转身逃跑的官兵颓然扑到在张少英身前。二人并未立时毙命,身子仍在阵阵的抽泣,嘴中发出痛苦的呻呤。

    张少英顿毛骨倏然,直吓得魂儿飞上了天。突然张少英大叫一声,声彻夜空,转身便逃。苍龙眼神之中尽是狂热之色,一挥墨尺刀,大喝道:“来的好!”黑夜之中,数道人影自屋顶滑落。诸人未着地,已有一阵银针暗器撒出。同时又有数人自屋脊街角前后奔出,众人均是黑衣蒙面,兵器甚杂。但中有二人见张少英如疯了般狂奔,一使弯刀的黑衣人顿上前提刀砍向张少英脖侧,招式平平,出招却狠辣异常。张少英心智大乱,眼中尽是惶恐。有人来袭,张少英大吼一声:“闪开”手中的断抢挑起,又踢出一脚。当的一声脆响。那黑衣人一惊,不想张少英力道如此之大,弯刀险些脱手。黑衣人躲开张少英踢出的一脚,左侧又横扫向张少英腰间。张少英出招全仗本能还击,却不会出招。待那黑衣人横扫而来,张少英随即竖抢横档。岂知那黑衣人右手持刀疾砍之时,右手疾松,左手顺势握刀回拉。这番右砍左回,变化甚快。张少英本能的后退一步,刀锋自下颚入皮划过。稍许疼痛令张少英陡然打个寒颤,张少英想也未想,一招唯我纵横使出,断枪斜砍。黑衣人见张少英陡然出招,蓦的一惊。急忙后退一步,举刀斜挡。眼见张少英枪走剑招,黑衣人大喜。随即弯刀回落,连划数道圆弧。那弯刀在他手中便如飞轮一般,疾速旋转。张少英斗志大起,脑子也清醒了些。不敢硬接,抽身后退,立枪格挡。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双手左右交换,连砍带拉,迅捷有致。刀式凌厉,呼呼风起。张少英连连后退,再次提枪硬接。啪的一声,断枪木柄已然折断。

    逍遥十三式中便有一招水中捞月,专注于兵器折损的后着。张少英一念至此,身子侧倒,自地面拍出一掌,滚了开去。跟着脚尖着地,顺势一弹,身子跃起,接连拍出两掌,掌风犀利,均拍向黑衣头顶。那黑衣人刀式甚急,不想紧逼之中张少英仍能身子跃出还击。他刀锋划过张少英小腿,收刀已然不及。只得就地一滚,躲了开去。啪的一声闷响,地上的石板已给张少英这两道掌力拍碎。黑衣人这番一滚,正中张少英下怀。他深吸一口气,跟进一步,又是一掌拍出,掌风锐利。那黑衣人还未立起身子,张少英掌落之际方位且准,正中那人后腰。黑衣人惨哼一声,爬不起身来。一招使完,张少英也没了下招。还未停歇口气,张少英只觉后脑生风。一条熟铜棍自后颈横隙而来,势道奇大。张少英手中没了兵器,且只熟悉剑法。但及有人自后突袭,若是就地一滚,说不定会与刚刚自己所伤那人一般。顿身子一侧,横倒踢向那人下盘。那人大喜,这番乱招式,显是个初入道的愣头青。刚刚与同伴一番恶斗,他已然瞧的明白,张少英使得均是剑招。招式生涩,势道虽强,方位却差。这番见张少英没了兵器,更是紧逼。熟铜棍自手臂上一翻,身子后退,顺势劈下。这番若是劈中,张少英非得脑壳儿碎裂不可。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偷袭之人闷哼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透胸而出,但熟铜棍力道不减,虽已脱手,仍劈了下去。只是经这一泻方位大偏,张少英又踢中那人双腿。只见他身子侧翻,口中血沫儿直冒,已是不活了。张少英顺势滚开身子,不禁一怔。但觉身侧数道人影,疾攻而来。不远处已有官兵赶来,吆喝之中呈包围之势。张少英暗叫一声:“完了”却见眼前数道亮光划出,原来是三件兵器犹如离弦的箭直向攻来张少英的四人射去。这些人均是黑衣蒙面,缠上头巾,只露出双目。兵器虽繁杂,却是西门的高手。四人各使长剑,单柄青龙戟,三尺宝塔锏和一对虎头钩。那三件兵器来势虽急,但四人均是以兵器荡了开去。只是身子一缓,落下地来。

    苍龙挡在张少英身侧,张少英这时才有时候喘息。眼观四周,街道两旁已围满了官兵,火把林立,场间犹如白昼,房屋上更有弓弩手开弓相持。场间有十余黑衣人蒙面人,但转眼之间,自张少英伤及一人之外。数丈开外已有四人倒地,均是黑衣一伙。苍龙不知从谁手中抢来把长剑,随手插在张少英身旁。张少英不再犹豫,起身拔起剑,站在苍龙身旁。四名黑衣人停下手来,那使长剑的黑衣人朗声说道:“久闻苍龙的墨尺刀犀利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声音老练庄亮,是个中年壮汉。苍龙扫了他一眼,冷然笑道:“西门的副门主何时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壮汉双目一眨,说道:“阁下好眼力!只不过这债是讨错门了吧?”苍龙微微一笑,笑问道:“一只狗是狗,两只狗也是狗,竟都是一个主人,又有何区别?”壮汉并未发怒,一挺长剑,淡然说道:“竟是如此!今日阁下便留下来罢!”苍龙冷笑道:“你能拦得住我一人,可你是否能拦得住七个人!”壮汉笑道:“虚张声势对我没用!”

    张少英瞧的明白,只觉那壮汉手中的长剑似乎颇为熟悉,咋一想正是一柄与幕秋白相同的水寒剑。苍龙见张少英盯着水寒剑,问道:“想要?”张少英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苍龙叫道:“抢过来。”但听澎的一声闷响,苍龙身子瞬间消失不见。张少英一怔之际,苍龙已然折了回来。只是苍龙手中已然多了一人,正是刚刚说话的壮汉。苍龙左手紧扣壮汉右手命门,水寒剑虽在壮汉手中却紧抵自己的脖子。苍龙向张少英说道:“将他剑取走。”张少英惊的说不话来,只见那壮汉身子不住抽搐,急剧喘息双眼翻白,显是极为愤怒。再瞧瞧场间那余下三人,均是各自使出一招未变,僵硬当场,惊异万分。

    稍下诸人自震惊中醒来,万万想不到堂堂西门副门主竟然这般轻易为人所擒。只是场间黑衣人瞧的明白,苍龙刚刚运用燕赤流将身法提至极处。双方相聚不过数丈,这番极致更不容人细想。壮汉四人早有防备,便是苍龙身法极至,仍足以抵挡得住苍龙的突袭。尤其苍龙这般冲将过来,四人齐出。绕是是苍龙武功再高,不死也得重创。岂知苍龙奔出之后,便在这短距离之中,一分为三齐向壮汉之外的三人刺去。三人看的清方位,便自出招还击。一招未完,却又使不下去。苍龙犹如影子一般凭空骤然消失,三人一招未完便扑了个空。

    也就是这一瞬间,壮汉已大感不好。苍龙使这招一身化成三道重影,并无甚妙处。但在这般身法极至之中竟能如此自由变换方位,当真是骇人听闻。苍龙不过是凭着高深的内力自急速之中变换了三处方位,只是一瞬间人目反应过慢,这才导致重影,似是苍龙如一人变三人一般。也是这一瞬间,壮汉却冷然发觉。苍龙并非是三道重影,而是四道。他还未出剑,已觉右手命门一紧,苍龙已从他身后袭来。接着腰间一紧,苍龙已将他提了起来,向前疾翻。

    一时间场间惊喝四起,只是诸人一念过后,顿又停下身来。苍龙的身法实是太快,震惊着每一人。尤其是副门主在人家手中,便有了顾及。使钩的汉子喝道:“苍龙!有种便将副门杀了!携人威胁岂是大丈夫所为。”苍龙哈哈大笑道:“在下自甘小人已久,何来大丈夫之说。”苍龙向张少英问道:“敌人厉害,若是打不过该当如何?”张少英刚自惊异之中静下来,逍遥八步最后一式中便有这燕赤流的练功法门。竟以巧为虚,内息为上。运用时,将内力遍及于后背各处穴道,瞬间释放出来,再加上脚劲之力将身子弹出,身法剧增,只是这门路子不易掌握。尤其是练至苍龙这般内息随意转换的地步,张少英也只是知晓而已。

    张少英竟想,苍龙一招间便能将对方副门主擒住,便无所担忧。便是待会儿二人是不敌,逃走也是绰绰有余。说道:“打不过也要打!若是失了骨气,下次再遇上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张少英向来信奉这句话,这番说出来也是底气十足。苍龙道:“那你还不将他的剑卸下来!”张少英忙扔了手中的剑,去取那壮汉的水寒剑。这水寒剑蓝荧华丽,光滑如镜饰以点纹,如星光闪耀,剑身极是雅致,张少英虽从未想过,却着实喜爱。那壮汉双目抖然剧张,甚是狰狞。张少英吓了一跳,苍龙喝道:“如此胆小!连小人也不如麽!”张少英不再犹豫,那壮汉虽极不情愿,怎奈苍龙手力一紧,张少英便将剑卸了去。直觉入手轻盈,尚不过五六斤。剑身异常冰冷,竟冻得张少英一啰嗦。他突然发觉这柄剑与刚刚所握之剑大有不同。那剑握在手中自重量之外便无其它异处,但此剑在手却冰寒异常,内韵十足。

    噗的一声,那壮汉猛然喷出一口血雾。右肩一抖,撞向苍龙。苍龙早有防备,早聚力以待。壮汉一个啷当向前扑倒,立时暴毙。原来那壮汉愤怒至极,以深厚的内力强行冲断经脉。他深知苍龙武功极高,是以双手虽能动,却仍以肩力相击,意欲点中苍龙穴道,好让属下趁机掩杀,不想苍龙早有防备。他自断筋脉相击已是旱花一现,油尽灯枯,再经苍龙这一记内力反弹之力,死的更快。

    苍龙突地拍了一下张少英的脑袋大喝道:“笨蛋!打不过便跑呀!”澎的一声爆响,苍龙提着张少英冲天而起。此时脚下已有六件兵器同时自各个方位击到,劲风凌厉,诡异莫变。场间高手诸多,一次围击不成。在二人升起二丈时,第二波攻击又赶至,此次有三人跃起,各使兵器疾刺,将苍龙等二人上盘封死。可叹苍龙冲天而起在先,已失了先机。这番冲天而起直跃上七八丈,苍龙接着几下转身,稳定身形,滑翔而出。两人前脚刚过,后脚便随着一阵箭雨夹杂十数枚暗器同时击到,猛然聚在一处,火花四溢。

    两人张着双臂,尽量使身子平稳。张少英知此法门儿甚为难练,也问过苍龙。只知这门轻功叫赤流微云,其以深厚的内力为根基,借助身形气流的浮力飞跃。苍龙说他内功初成,现时修炼无益,并未多讲。便在此时,张少英只听身后似有东西追来。回头瞧去,嗖的一阵破空响,一支拇指大的雕羽箭自后激射而来。黑夜之中,箭刃闪闪发光。张少英吓了一跳,苍龙并未回头,身子一侧,雕羽箭自张少英身下射过,直惊得张少英一身冷汗。便在此时,身后破空声响大作,张少英再瞧一眼,已有十余支箭上下左右激射而来。张少英怪叫一声,侧头向苍龙惊叫道:“好多箭呀!”苍龙陡然身子一仰,左手顺手接住当先射来的一箭。岂知随后寒光一闪,肩上一阵剧痛,一只箭划破手臂,自锁骨下斜穿而过,穿肩而出,劲道骇人。

    两人陡然失去平衡,顿向下翻落。张少英惊呼一声:“苍龙大哥”抱住苍龙,提气待落地接着跃起。也仅是这一瞬间,苍龙似乎不知疼痛,却不由暗暗惊呼出箭之人的箭法惊人。那十二支雕羽箭几乎不分先后,将苍龙上下左右四路封了个死,身在空中露出的破绽自是最多。早闻西门中有一对孪生兄弟,箭道高超,此时才知不假。刚刚一式连珠箭若非自己轻敌,便不至受伤。

    苍龙力道一泻,失去支撑,十数丈的高空坠落下来当真是惊险万分。张少英忐忑不安中勉强定住身形,自屋脊上踏出身子又向前纵出。他这番落足极轻,把握的恰到好处,坠力虽大,但借力之中却是弹得更远。逍遥八步极注重蓄气之法,张少英这番纵出数丈,飘飘若然,甚觉快意。张少英刚欲再次提气,却听苍龙说道:“不可再暴露于空中,你寻个屋檐落下去。”张少英依言而为。只是这一耽误,已飘过一处房屋,张少英力道已尽,身着无物,再提气已然不及,只向街对面的一处巷子中划落。他左足自地面拂过,前约丈许,这才停下身来。苍龙哇的喷出一口血来,随即伸手连封缺盆,屋翳等数处穴道。只是这番创伤极大,左臂已感麻木,痛楚难当。他身前虽不再流血,但后肩伤口仍自溢流,但想张少英虽将口诀记全却并不熟悉点穴,便未出言。

    张少英扶着苍龙,关心之切,急道:“苍龙大哥,你怎样了?”苍龙痛的脸上不住抽搐,仍勉强笑道:“可好久没受这么重的伤了!”张少英见他口中已有血迹溢出,却仍是这般从容,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急切。急道:“得想法子快些止血,苍龙大哥你教我?”苍龙点头,自己受伤,敌人必定大举来攻。若是这般流法儿,不过半个时辰便不用敌人来杀自己了。便在此时,一骑高举传信牌自左街奔过,大喊道:“贼人偷袭国公府,各都速速回府,护卫国公,违者杀无赦。。。”待那骑自二人身前奔过,两人瞧的清楚,却是一个轻甲传令兵。苍龙瞧了张少英一眼,张少英会意。纵身追了上去,不过片刻那传令已被张少英捉了来。苍龙凌厉的目光直射入那传令眼中,吓得传令不住求饶,不住惊呼:“好汉饶命。。。。。”苍龙沉冷声道:“你再叫我便杀了你!”那传令愈三十有余,直觉苍龙犹如魔鬼一般。那犀利的眼神犹如一把刀子直入心窝,顿吓的不敢再喊。

    苍龙这才轻声问道:“甚麽人偷袭?”那传令兵并不识苍龙是谁,但命在顷刻,又非机密。说道:“小的也不知!只听说是逍遥城的叛逆,叫甚麽焉月的。。。。”传令兵说时,吓得瑟瑟发抖,害怕之极。

    苍龙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你可知我是谁?”传令兵不敢与苍龙相视,唯唯诺诺说道:“小人不知!大侠饶命!小的只是个传令的。。。。”苍龙不等他说完,续道:“我便是你口中的叛逆。”那传令一呆,忙跪下求饶。口中刚出个:“大侠”苍龙已然射出指如风,传令顿动弹不得,眼中尽是绝望的恐惧。苍龙看着张少英,沉声道:“看看你手中的剑。”张少英挺起水寒,满心欢喜。苍龙续道;“如今,你是这把剑的新主人。自今日起,你不再是个平凡的人,而是一个剑客。”张少英一呆,默默念着剑客二字。苍龙接道:“要想寻幕秋白复仇,你要学会将命交给这把剑,今日你便用此人的头颅祭你的水寒剑罢!”张少英陡然巨震,眼见那传令眼中的恐惧,瑟瑟发抖。他虽极为感激苍龙传功之恩,但见苍龙杀戮如狂,心中恐惧之意已胜过感激之情,只盼远离些才好。张少英略一思索,忽问道;“一旦成为强者,便可以随便杀人麽?”苍龙瞧出他心思,说道:“以武犯禁,杀戮无穷,江湖本是如此!”张少英瞧瞧传令,说道:“放他走罢!”苍龙冷然说道:“杀不杀随你!总有一日你会尝到苦头。”说罢,大步出街。

    张少英深深叹了口气,终究下不去手。想起刚刚虽是情急之下伤人,也不禁扑扑心跳。缓了缓,想起苍龙还有伤,他忙追了出去。苍龙站在街中,脚下一片血迹,却仰望着天空。繁星点点,烁光萤辉。突然间,苍龙大喝一声,震耳欲聋,黑夜里尤为响亮,直传出数里。张少英上前道:“苍龙大哥,你教我止血吧!你流了好多血。”苍龙摇头道:“你我缘分已尽!这便回井中去罢!”张少英急道:“你受这麽重的伤!我怎能就此去得呀。”苍龙道:“杀戮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人心。你竟不愿杀人,这便走吧!留在此处倒是累赘。”张少英心中矛盾,对方高手如此之多,苍龙一人又怎抵挡的住。张少英道:“我与他毫无仇怨!又怎能取他性命。但若有人敢害你,我纵是死也绝不让人伤着你。”苍龙笑道:“竟然你有如此心意,待会儿便杀个我瞧瞧。”张少英无言以对,他知道,现在苍龙的眼里只有杀戮。

    这时一都轻甲长枪官兵作三队自前街奔回。眼见街中二人,一三十余岁的武官驱马叫道:“给我杀。”这番见面当真是格外眼红,十数弩手十数丈外抬弓齐射。苍龙大笑一声,跃前拍出一掌,一道庞大的掌风抖然击出。武功练到极境之人掌力所及也不过五丈之余,面尚不过宽丈。苍龙这一掌竟越七八丈远,面尚丈半,犹如神人。那些射过来的弩箭顿如稻草般的大半翻转回去,但听惨叫声成片,已有是十数人被弩箭击中。这番遥远之距,力道仍是如此奇大,实是骇人至极。

    张少英暗暗心惊,但想先抓住对方头头。上前数步,提气前纵,迅捷之极。混乱之中,张少英两个起落,已然跃近那武官。突然武官身旁冒出数根长枪,张少英大惊,急忙挥剑疾砍。但听喀喀数声,数根枪头尽皆折断。张少英暗叹一声好剑,顺势踏过一人头顶,伸手向那武官肩膀抓去。那武官反应倒是极快,已然拔刀狠劈,张少英挥剑挑出,腰刀便已被他挑飞,右掌已然抓住那人右肩。张少英这一抓力道十足,犹如铁箍,痛得那武官惨呼一声,身子僵硬,动弹不得。张少英将水寒架在那武官颈侧,周围官兵不少,立时疾呼,已有数跟枪戳了过来。张少英吓得大呼:“谁敢乱动!我剐了他!”众兵这才停下手来,大声吆喝,将张少英围在其中。那武官直感水寒冰冷刺骨,惶恐不已。颤道:“你。。。。。。可别乱来!周。。。周边厢军已赶来,你们跑不掉的。!”张少英大怒,虽在重兵围困之中,却毫无惧意,反倒甚觉快意。喝道:“再喊!我先割你一剑。”

    苍龙缓缓走近,喝道:“小子!你杀个人给我瞧瞧!”张少英被数十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自知若不杀出一条血路,便决计逃脱不开。猛然间,张少英水寒剑一拉,那武官凄凉的一声惨叫,血珠儿溅飞。颈侧已给张少英拉个大口子,张少英心中虽扑扑跳个不停。却仍向前奔出,左右刺出两剑。那水寒剑薄刃且利,砍断两柄长枪,便已有两名官兵惨呼倒地。张少英全然凭方位所刺,伤的是何人都未看清,便即跃起,冲出了围堵。众官兵立时大乱,大叫:“都头死了。杀呀。。”纷纷迫追过来。这些官兵均是西门自禁军中挑出的壮丁,表面虽为王府亲兵,却实受西门管辖。当今掌管西门的门主叫石破军,乃是朝廷开国大将石守信的义子。门中早有严规,护住不力必严惩。是以众官兵并不溃散,却是更加疯狂,意欲将贼人抓住抵过。

情犊初开(5)

    张少英疾步跑到苍龙身畔,急道:“快跑罢!”苍龙白了他一眼,道:“又非打不过!你跑甚麽!”但见一道花影闪烁而至,一股香气拂过。但听扑的一声,一道掌力击出。冲将上来的亲兵顿如回退的潮水翻飞滚落,瞬间又有数人毙命。两人定睛一看,来人一身艳丽红色儒裙大衫,批帛翻飞。一尊朝天鬓,雍容华丽,正是七杀焉月。焉月转身瞧瞧苍龙,眼神一泻,笑道:“流血的滋味如何?”苍龙一丝苦笑,说道:“不怎样!你若再迟来片刻,在下便乘鹤西去了。”焉月嘴角一抿,艳丽非常,咯咯笑道:“苍龙!你变了。”苍龙道:“也许吧!”

    焉月上前封住苍龙身后的几处要穴,向张少英笑道:“小弟!好久不见!”张少英见她这般艳丽,不由心头一荡,却不敢多想。焉月虽年过五十,但养颜有术,实不输于年轻女子,只是身间多了分少妇的成熟韵味。张少英勉强一笑,说道:“姐姐好。”焉月嫣然一笑,咯道:“小嘴儿可真甜。”七杀向来群体出动,焉月竟到,七杀自然也都来了。身后官兵又冲将过来,已不足数丈。焉月苍龙二人刚抬起掌,那官兵顿见之下尽皆骇然,纷纷向街旁屋檐下闪避。

    焉月淡然说道:“去见头儿吧!”说罢,身子跃了出去。三人前后自房屋上起落,不过片刻便奔至城中一处数十丈的山丘下。山丘上灌木丛生,柏树林立,甚为茂密,为人工栽种。丘上建有凉亭,三人走上山丘便见到五人。五人齐出亭来,当先一人正是莫峰。其后便是孟捂尘、霍七徒、胡渊、石丰等人。莫峰当先叫了声苍龙,余下四人各自招呼。苍龙虽受重伤,此刻却甚觉温馨。自那次败绩之后,苍龙性子大变,极不合群。料想这些年来若非大家极力忍让挽留,恐怕这七杀一席位置便已换了个人。苍龙笑道:“我很好!刚刚杀了好一阵,突然很讨厌杀戮。”胡渊乃七杀中最活泼一人,当年与苍龙乃是同门师兄,此刻见苍龙神色与以往大异。不由奇道:“阿龙!你咋这般模样了!莫不是看上了那家小姐,心窍大开?”孟悟尘装作不屑道:“便他那眼光,能看上个姑娘就不错了。”七杀皆笑。

    莫峰走到张少英身旁,温言道:“小弟!近来可好!”莫峰身宽体壮,一身青袍绿杉,眉宇间刚毅不坷,不怒自威,张少英好生敬畏。顿受宠若惊,说道:“莫大哥好!”莫峰点点头,怎见张少英手中握有一柄水寒剑,先是一怔,随即一笑。说道:“小渊,你的好梦破灭了!水寒剑已名花有主了。”胡渊早瞧得真切,尚闻西门副门主石保从使一柄水寒剑,此次前来虽是蓄意上门,更欲将此剑夺来。眼见张少英手持水寒剑,顿知石保从已死,显是给苍龙杀了。胡渊怒道:“苍龙,你偏与我作对是麽?”

    苍龙不置可否,向莫峰问道:“是城主的意思吗?”莫峰笑道:“上司的意思。”苍龙释然,逍遥城已多年无大事。器宗肆意围捕七杀,反让七杀杀了个措手不及。皇甫勋身为器宗掌门人即死异乡,叶非凡虽然如意坐上器宗掌门人之位,为了器宗的门面,却不会放过杀皇甫勋的人。好在有柳天波在,这事也扯不到逍遥城头上。朝廷欺逍遥城近些年来遵守诺言,故而到处滋生事端,欲引起武林盟与逍遥城恶斗。此次七杀不远千里齐聚于此,以北而选定西门,一是苍龙跟随张少英,二是有任在身。当今掌管西门的有三人,均是石守信的后代。义子石破军,长子石保兴,三子石保从。均在朝中任有要职,封官在册,却只是虚职。这三兄弟掌领西门近万众,深受真宗皇帝之信任。

    莫峰见苍龙受伤甚重,劝道:“你歇息一下!迟些再动手。”苍龙笑道:“不必了!服药缓缓便可!夜黑风高可爽快的紧呐!”莫峰莞尔一笑,向张少英说道:“你终究要回武林盟!与我们相聚一起大为不便,一会儿让小渊送你去安全之处。”张少英心中感激,诸人全然未嫌弃自己,却因门户之见,陡有隔膜,张少英突然理解为何苍龙下手均不留情。张少英突一阵惧怕,只觉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抉择。武林盟与逍遥城仇立多年,恩怨极深,倘若来日相遇自己又该如何?

    见张少英沉默不语,莫峰已有领会。笑道:“凡事问心无愧便可!他日若再见也不必大动干戈,柳天波便不是前鉴麽?”张少英一阵开朗,拜了下来。莫峰将他扶起,温言笑道:“听闻你抢了柴济元的小妾!胆子可真不小。”任是张少英脸皮深厚,经莫峰这一问,不禁脸红起来。支支吾吾不知该如回应。莫峰宽大的手掌扶上张少英右肩,说道:“你决定了娶她麽?”张少英点头。

    莫峰道:“望你能好好待她。”眼见莫峰的真挚,张少英心暖欲泪。颤声道:“我会的!”

    当空,焉月解开苍龙上衣为苍龙包扎。苍龙这时看着亭外的一张似弓又似床的木架问道;“这是甚麽?”张少英也转身瞧去,却不知是何物事。上面套着艮碗大的长箭,足有六尺长,箭末端还有一对角形翅膀。箭架六复弓,卡满黑木齿轮,近百个不止。胡渊走近那物事,笑道:“这是器宗新做的神弩,射力一千步,威力惊人啊!只可惜不太顺手。”苍龙穿好衣服,看着箭杆,说道:“如此大的火箭还真是头次见!”莫峰向张少英说道:“上次的爆炸便是与此一般的东西。”张少英愕然,那夜的巨炸留下了深深的恐惧,张少英从来不知天下间竟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

    张少英不解道:“你们要做甚麽?”莫峰笑道:“自然是放爆仗了!”张少英不解,料想必定与杀人有关。顺眼看去,不禁下了一跳。床弩所对的方位正是灯火通明的国公府,远远还能看清府中的楼阁。只见府里街边火把相互交错,乱成一团。胡渊走近火弩,悠然打着火石。火箭尾部装有墨线,一点就着,诸人纷纷退避。胡渊悠悠说道:“这叶非凡可倒大霉运了,还未献给小赵便给咱偷了来,不知他该是何神情。”小赵指的是真宗赵恒,乃是逍遥城之人调笑取的外号。叶非凡掌握器宗天宗,虽受朝廷牵制,但实力迅速。此次研习这千步床弩已久,但威力却比先前的床弩大近数倍。然而逍遥城虽盘踞两浙多年,却并不是对北方一无所知。一知天宗秘闻,便给盗了来。

    墨线烧起一阵黑烟,当墨线燃至尾部内,胡渊一松机括,忙闪的远远的。众人瞩目,嗖的一声尖啸,巨箭射出。诸人看着国公府,尽皆睁大了眼。但见巨箭末端冒着火光落入府中,便悄然无声。七杀面面相嘘,胡渊怪叫道:“乖乖不得了!咋成哑的了!”轰的一声爆响,夜空中瞬间犹如白昼。国公府中升起一片浓烟火球,火光冲天。黑夜之中,响彻十数里。七杀面面相嘘,绕是一众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威力惊人的武器。胡渊叹道:“如此威力惊人的武器若是围着逍遥城乱轰,咱们非变成烧鸡不可。”焉月道:“这东西还没做好,极不稳定,而且床弩做起来繁杂,不宜搬运。”诸人均点点头称是。

    张少英放佛回到那晚的巨炸之中,恐惧莫名。胡渊一掌将床弩击下山丘,叹道:“咱们已记好了图纸!回城多做些来!”

    “有敌人!”焉月当先一声,纵身跃下山丘,诸人鱼贯跟出。立时之间,山丘上只剩胡渊,张少英二人。胡渊盯着张少英手中的水寒剑两眼放光,瞧着张少英怪笑道:“小子!一会儿我偏带你去人多的地方,好让人家杀了你,我再将你的剑拾去。”张少英虽对这剑极是喜爱,但对七杀感激之情却是又爱又惧。他不知诸人这般传授自己生存之道究竟是对是错,但想或许是自己尚未到这般境地而已。

    张少英横起水寒剑,说道:“胡大哥喜欢,小弟奉上便是。”胡渊眼睛一亮,笑道:“我可不敢要!苍龙若知非与我拼命不可!不过这剑你能否借我使使?”张少英忙道:“好!”胡渊拔出背上剑鞘内的银剑递上,道:“那好!咱们换剑使使,我先送你回枯井,哎!你小子眼光真不赖嘛!那小妞儿可漂亮的紧呐!”张少英不解道:“你们去过枯井?”胡渊道:“废话!那是逍遥城的窝点。”张少英这才明白苍龙为何如此熟悉此处,原来逍遥城早在此布下窝点。

    胡渊挥了挥水寒剑,说道:“这可是一把利刃啊!武林中仰慕之人极多,你可保管好了,一个剑客倘若丢了自己的剑,可就连命一起丢了。”张少英点头道:“多谢胡大哥!”心中思索着剑客二字,颇觉新鲜。胡渊随口问道:“逍遥十三式学的如何?”张少英一怔,说道:“只是记住了,学了前三式。”胡渊一怔,问道:“你学了多久?”张少英道:“前后加起来十二天。”胡渊怪叫道:“哎呀!是真是假呀!”张少英忙道:“小弟岂敢欺骗你。”胡渊笑道:“那好!你去使给我瞧瞧。”说罢,提着张少英的身子向山丘下跃落。

    两人落下山丘,落处是一条丈宽的青石铺道,边上不远均是民宅。只见七杀将两位身穿金丝明光甲的壮汉围在中处,那二人身形高大,各背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弓,皮筒内的雕羽箭都比平常之箭粗了许多。尤是张少英发现这二人身着相貌竟是一模一样,便似同一个人一般。场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张少英不解,低声问道:“他们是谁?”胡渊道:“能射伤苍龙的恐怕便是这二人了。他们俩是对孪生兄弟,精通箭法,左边那人叫后博,右边那人叫后尊。”张少英倒是听过后羿,但想这二人竟敢取此名必定有些本事。

    莫峰淡淡道:“你们本可阻止的!”后博居兄长,淡淡道:“不错!”莫峰又道:“今日你们不会活着离开。”后博道:“不错!”莫峰问道:“有何遗言?”后博道:“没有?”莫峰问道:“你不想逃?”后博道:“不用”莫峰道:“生死之间!你倒是很平淡,七杀合围,你决计难逃一死。”后博道:“终究是死,逃也枉然。”莫峰微微一笑,说道:“我可真下不了手!”后博道:“你的笑的确很迷人!”莫峰笑道:“多谢。”

    后博说罢,众人但见他二兄弟手臂一抖,两枝雕羽箭冲天而起。发出一阵尖啸,显是向城中的官兵通报位置。后博接道:“久闻“七杀绝天阵”威力惊人,今日倒想见识一番。”他二人早随苍龙等跟来此地,只不过见七杀都在,不敢妄动。不想终究为焉月发现,引来杀身之祸。二人自小修习箭道,极有天份,本属隐宗。后为石破军招入,成为西门的护卫使。这二人不仅箭术高超,武功也极高,各以手中的月牙弯弓为兵器。这二人若对苍龙一人尚有胜算,但对七杀围堵顿相差甚远。

    莫峰始终未有拔剑,忽然道:“你们走罢!”后氏二人一呆,沉思片刻。后博道:“今后不会再有后氏双箭这一号人了。”说罢,二兄弟大步走出,不片刻消失再夜幕之中。胡渊怪叫道:“又不杀了?”莫峰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有些人是值得尊重的,不是麽?”诸人沉思,均觉有理。

    此时前后人声杂乱,已有不少官兵奔促前来,人马嘶鸣甚甚。众人再瞧其中竟还有诸多老百姓,顿知今晚之行已不可再做下去了。逍遥城极少与百姓有过恩怨。但在北方,竟有武林盟在,又经朝廷怂恿,虽无其恩怨,却有其憎恶之心,且相当激烈。刚刚的巨炸一响,自然无人再睡得住,又经人煽动,顿城中男女均出屋来驱赶。莫峰等人若是敢于动手,自必落下个残害百姓之罪,逍遥城近三十年向善之行又将因人口实而付诸东流。

    人声噪杂之中,不少百姓手中拿着铁锄,扁担迫追过来。当中有人喊道:“别让逍遥城的贼人跑了。”“抓住他们!杀了这些天杀的。”莫峰莞尔一笑,澎的一声爆响,消失在人前。八人踏过柏树,跃上山丘上。但见山丘四周人员涌动,火把通明,人声沸鼎。胡渊怪叫道:“可真是失算了!人说北方民风彪悍,果真不假!”苍龙道:“若在你家这麽一炸,你觉得你是否也能剽悍些。”胡渊道:“刚见你转了性,你便与我作对是麽?”

    莫峰眼看着二人这般胡闹,暗想以后可有热闹。说道:“走罢!”众人顿不再逗留,七人纷纷纵出,张少英仍由胡渊带着。这般飞天而过,大袖翻飞,当真是极为壮观。下处百姓哪见过这个,大喊神仙,不时跪了一地,不住膜拜。诸人空中所见,尽皆大笑。七杀施展赤流微云,相互牵手以袖袍张开,浮力大升。稍许已划出半里路,但身下仍是人员众多。胡渊低头叹道:“这麽多人!还好没动手。”张少英虽给疾风擦的睁不开眼,仍问道:“倘若人少,你们便要大开杀戒麽?”胡渊道:“笨蛋!咱们是习武之人,怎能对不会武功的黎明百姓动手。”张少英听罢,心中倒也踏实些。倘若七杀对百姓人家大开杀戒,那便与传闻中一般无异了。

    不过片刻,七杀侧阵向城东滑去。此处虽未有人家,但各处官兵着实不少。众人越滑越低,最后落入枯井的那片荒院之中。但听院外兵马蹄声四起,已有人闯进院子中来。诸人不再犹豫,纷纷跳入井中。井中密室各另有通道,自也不怕人封井。油棍仍烧着,焉月当先大袖一挥扑灭了去。此刻仅有胡渊手中的水寒剑淡淡的蓝光稍显光亮。

    张少英想起林梦怡安危,抢先冲进密室。密室并未关闭,一进室内。两个丫鬟各自趴在林梦怡床沿上睡着了,林梦怡脸色憔悴,俏面愁容,惹人怜爱。七杀均轻步进了密室,围在榻前。焉月轻声向张少英说道:“才日子不见便寻得这般俏样儿小姐,可得恭喜哦!”莫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便毁去。”接着向张少英说道:“你随我等先离开,明日你再回来,必定有武林盟的人接应你。”张少英心中便对莫峰极为信任,当下点头答应,莫峰这才出了密室。胡渊,霍七徒,石丰三人均留在室中。胡渊走近榻前自两女背上,林梦怡左肩各点了一下。三女各自一哼,便不再动弹,显是晕了过去。胡渊嘴中唠叨道:“这抱着个女人跑路,可真是麻烦。”霍七徒道:“你该觉得艳福不浅。”胡渊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抱两个试试。”霍七徒笑道:“|我可没那嗜好!”胡渊将水寒剑横递张少英面前,说道:“小弟,这剑可用不成了,咱们换回去罢!”张少英道:“不如便送给前辈吧!小弟武功低微,说不定哪天便被人抢了去。”胡渊笑道:“那时丢的可不仅仅是一把剑,还有你的性命!”

    张少英见胡渊并无实要之意,只得将剑换了回去。胡渊将银剑插入肩鞘中,瞧着林梦怡向张少英说道:“小子,我抱你媳妇如何?”张少英不解道:“我不行麽?”胡渊转身唏嘘道:“就你那点力气这样跑下去,非跑虚脱了不可。不过我倒是奇怪,苍龙究竟用了甚麽法子,十几天便让你变成如此厉害。”石丰,霍七徒听罢,顿也侧耳听起来。张少英的一举一动,苍龙均会以信鸽传给莫峰知晓,七杀只知苍龙意欲教授张少英武功之意,但不想信至之日,也不过十二日,苍龙竟能将张少英调教成这般模样。刚刚乃紧急之时,众人并未得空,此刻倒想一听究竟。

    张少英见三人一面凝重,诺诺说道:“苍龙大哥说我体质好,。。”胡渊道:“没了?”张少英道:“没了呀!”胡渊伸手一按张少英右肩,张少英身子一沉,但觉一股热流窜入体内,散入奇经八脉之中,随即如石沉大海,消失无踪。胡渊陡然撤开身子,惊异之色稍显即过,叹道:“奇人也!”胡渊这一切,霍、石两人均瞧再眼中,想来苍龙能破例传授张少英武功必有隐情。

    胡渊转身连被子带人将林梦怡抱了起来,霍、石二人也纷纷用被子将阿信,阿沅二女带出。一出石门,张少英心中便便暗暗发誓,定要好好习武,自己的媳妇儿决不能为别人所搂。一念竟毕,张少英才发觉,这井内还有三个石室,且还有一处甬道。孟捂尘正将数个大木箱自各个石室般至井中,站在下处仍能隐隐听见井外的吆喝之声。莫峰借着水寒剑的萤光使得井下稍显明亮,见三人出来,莫峰道;“你们先行离开,我们随后赶去。”胡渊向张少英说道:“走罢!”焉月点了两个油棍,递给张少英一个,说道:“小弟,我在前你在后,可别跟丢了哦?”张少英恭敬应允。

    随着胡渊三人进入甬道中,张少英才发觉这甬道极为宽敞,道成圆形,高近十数尺,宽近六尺。其内均是层层的岩石,经人工凿碎的痕迹仍清晰可见。甬道显是不常用,湿味甚重。沿着石级缓缓向上,空间便越来越宽阔,也不甚规则,显是地下泉水多年浸流而成。如此走出近三里,甬道又变窄,却始终不见尽头。这时油棍已快熄灭,走过一处拐弯处,焉月走到内壁的凹处,又拿出一根油棍点着接着前行。张少英手中的火把仍能照路,快过时凹处时。走在他前面的石丰回头说道:“换个火把!小心些,别弄着火。”张少英稍举火把探去,这才发现,凹处放有一尊石坑,内中似乎满是黑乎乎的稀泥,浸着三根已缠好烂布的油棍。张少英暗暗心惊,心中越来越惊异。此处布置的如此周全,自是已经营多时,便是这一条甬道,其人力已是甚巨。

    如此又约莫走了二里路,上得数十石级,终于出得甬道来。甬道遮掩的大石已被焉月移开,原来身处之地是一处斜坡的乱石堆中,坡下不远是一处湖泊,山坡三面环水,少有人烟。焉月伸手理了理发丝,一挥手,寒气所致,火把便即熄灭,一阵焦臭味儿刺鼻。张少英暗想这火乃热气,自是用寒气来熄火。哪知劳宫穴内运出阴息,体内那股寒流随手扫出,火苗只是摇了摇又即复燃。又连挥数下仍是如此,焉月笑道:“你才修习多久!这至阴之气可不是那麽容易哦!”口中説时,焉月已挥手将火把熄了去。

    张少英失望的将火把扔了,焉月续道:“你们先走罢!”三人也不再说话,踏步向坡下走去,不过十数丈,隐约可见离岸十丈远停着一艘大船。到得岸边,胡渊回身道:“小子,我将你扔上船去。”这水上功夫,张少英可没练过。孟捂尘先行一步,纵身跃了出去。胡渊提起张少英后腰,运力将张少英扔了出去,张少英直觉耳边生风,暗暗心惊。身子却如给东西托着稳稳滑出,顺利落在船上。待一众踏水跃到船上,吩咐张少英点亮烛火,将三女放入仓中的木椅上。胡渊,霍七徒,石丰三人出了仓去。张少英将三女被角裹好,见三女无碍这才跟着出来。胡,霍,石三人均负手望着湖面沉思。张少英突发觉,似乎逍遥城的人都喜这样沉思。走到三人身畔,胡渊道:“小子,你可走运了!以你的资质,来日必定大有所成。”张少英知他言及自己体质,心中本也有所疑问。问道:“我的体质真的很好麽?”胡渊眼望湖面,说道:“很多人武功练到极致,便受体质的约束,明明有可进之路,却无前行之法。可你却不受这些限制,但愿今后你不会误入歧途。”张少英似懂非懂,但对其劝解之言倒也信任。七杀虽杀戮无常,残暴之至,却从未嫌弃过自己。张少英躬身道:“多谢胡大哥!”胡渊接道:“小子,你竟入武林盟。将来不定敌我相见,但愿你日后能对我逍遥城之人手下留情。”胡渊虽说的客气,张少英却一阵恐慌。忙道:“小弟岂敢!”他不敢多言,逍遥城与武林盟敌对已是天下皆知,张少英竟入武林盟,来日必定会有此一劫。张少英心中混沌,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想起这一切均是拜幕秋白所赐,张少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七杀对他这个敌人还如此洒脱,心中更是极为钦慕。此时远处已有人过来,纷纷跃上船来,正是莫峰等人。此时霍七徒以一人之力拉起铁锚,调转方位。湖面并无大风,但水流所致,楼船缓缓移动。

旱花一现

    楼船渐渐起行。

    莫峰向张少英道:“楼下有床铺,你扶她们下去歇息,稍刻请你上来喝酒,记得带你家夫人上来哦!”虽听莫峰说笑,张少英想林梦怡知母亲因她而故,恐怕也不会有这闲心。丧亲之痛,张少英是深有体会,那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这艘楼船相当大,上下三层,底层前后有四仓,厨房,物仓,各占一仓。后两仓则均是卧房,是一艘商贾游玩的花船。卧仓中摆了数张简榻,稍显拥挤,为下人所居。张少英上下忙活将三女逐自安顿,正将林梦怡扶躺下。林梦怡却醒了来,唤了声:“少英。”胡渊并未点三女穴道,只是将三女点晕过去。林梦怡自国公府中倒尚有歇息,是以先醒了来。

    张少英见林梦怡醒来,喜道:“妍妍,你醒了!”两人四目相投,久久说不出话来。林梦怡已经两丫鬟口中得知母亲辞世,心中虽悲伤。但自随柴济元回府,林梦怡已知与张少英相见无望。却不曾想张少英竟能请得帮手来救自己,虽说人家杀了他亲生父亲,林梦怡不觉恨意,倒稍觉快意。只不过自小私教习文,儒家大礼,终究不敢太过表露。这番相逢,林梦怡当真是犹如再生。她紧紧抱着张少英,浑然只觉一场梦。张少英紧紧搂着林梦怡甚为欣慰,但想如今自己武艺在身,至少不会再那麽容易受人欺负。林梦怡哭道:“我这不是做梦麽?少英,真的是你麽?”张少英拂着林梦怡的秀发,忍不住落泪,说道:“是我!妍妍,这不是梦。我们可再也不分开了!再也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两人相拥大哭一阵,稍息,久久才分开。张少英一身皮甲都给两人暖热了,闻得张少英身上的血腥味。

    林梦怡问道:“你怎这身打扮?救我们的可是苍龙?”张少英奇道:“你怎麽知道?”林梦怡道:“我听阿信,阿沅说过,是麽?”张少英点头道:“是,七杀全来了。刚刚炸了国公府,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林梦怡惊魂未定,不解道:“炸国公府?我们这是在那儿?”张少英道:“在船上,已出城了。”林梦怡瞧瞧阿信阿沅二女,又向张少英问道:“你要跟随他们去麽?”张少英道:“不,莫大哥说柳大侠若知我在此处,便会派人来接我们。如今城中大乱,只让我们出来躲一躲。”林梦怡道:“他们来这里便是炸国公府?”张少英点头应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当下将林梦怡离开之后,至今之事说了。狐山之事,张少英都与林梦怡简略讲了些。那些弟子均身着夜行衣,林梦怡琢磨许久也猜不到那竟是朝廷之人,只是受幕秋白利用,蓄意引来。

    林梦怡脸色苍白,忧道:“此事可不能给武林盟的人知晓!尤其是朝廷,否则咱们可是大祸临头了!”张少英安慰道:“苍龙大哥说再大的事柳大侠也能化解。我相信他们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害我。”林梦怡担心道:“只怕给他们利用!”张少英温言道:“即便是利用,我也学得了一身武功,日后咱们可不用见谁便跑了。”林梦怡若有所思,道:“听你所言,逍遥城的人果真是潇洒脱俗,非同凡响。”张少英道:“你困不?一会儿他们叫我上去喝酒,让带你去。”林梦怡心系张少英一人,倒想见见这江湖人令人闻风丧胆七杀是何等人物。更想瞧瞧这些人如此助张少英,究竟是何居心。林梦怡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见见。”张少英拉起林梦怡的柔荑,紧贴在胸前,温言道:“妍妍,无论如何我都得感激他们帮我救回你,哪怕是来日付出再大的代价。”林梦怡倍感心暖,这些年积蓄的怨气在这一刻顿消融大半。

    林梦怡慰道:“你这般为了我,我现在便是死了也无憾了。。。。。。。。”张少英急道:“你别说死话!那柴济元怎样了?”想起柴济元自刺一刀的那份触动,林梦怡颇感失望。虽说他这一刀受伤不轻,但较之欺骗自己却是微不足道了。林梦怡说道:“今后咱们也别再提他了!”张少英点头应是,他怕林梦怡想起母亲去世,心中悲伤。只盼多与林梦怡说话,只盼能多拖一刻便是一刻。突然林梦怡悲从中来,扑入张少英怀中,哭道:“少英,是我害死了妈妈!我对不起她。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张少英紧紧搂着林梦怡,不知该用些甚麽话儿来安慰她。林梦怡十数日来极少进食,精神涣散,这时发泄出来,再也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张少英大惊,一时慌了神儿,却不知该如何施救。

    这时孟悟尘进来,手中拿着一件青色长袍放在小桌上。说道:“这衣服你换上吧!”张少英急道:“孟大哥,你会看病麽?求你帮我瞧瞧她?”孟捂尘道:“她只是连日疲惫,悲伤过度,你输些真气缓一缓便可无事。”原来刚刚孟捂尘便站在仓外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大感这林梦怡殊不简单。张少英却哪里念及这些,忙伸手按在林梦怡的大椎穴上,将一股热流真气缓缓输了过去。他对内功修习已熟悉许多,听苍龙传授,救人自是不在话下。何况张少英体内隐藏内力随着张少英真气周转不住涌汇至丹田之中,内力之雄厚非是苍龙所料。任何真气均有续命接气之效,张少英怕林梦怡不堪承受,不敢大肆输入真气。也只是缓缓散入林梦怡经络之中。孟捂尘看罢,自回顶层续听苍龙谈及张少英体内奇异之事。

    焉月领着胡渊自膳仓中下菜,倒是忙碌。这时苍龙已换了件白袍,梳洗了一番。他左肩受伤,手臂已不能动弹。只用白布挂在胸前,只需修养些时日,倒也无大碍。仓中烛光摇匀,七杀围在顶仓大桌旁静听苍龙叙说。言毕,众人均是各自沉思。苍龙续道:“开始我也无法得知究竟为何,只想似乎归其菩提花之效。不过细细想来,或许乃刃宗后人也非不可能。”莫峰道:“刃宗落寂过百年,究竟有无血脉尚存谁也不曾知晓。”孟悟尘道:“除此之外,我们恐怕寻不出别的头绪。”莫峰笑意盅然,说道:“何必自寻烦恼!仙尊已定今年在逍遥城过年,我们有的是时间。”孟悟尘疑道:“如此奇才,我们就此放过,他日敌对岂非大患。”一直未说话的石丰哼道:“难道逍遥城便怕了麽?我们若是将他抢来,岂不是给柳天波小瞧了。”莫峰道:“凡事终有因果。此人之心绝非凡者所能驾驭,这是定数。”众人均知其意。

    孟悟尘碰了碰苍龙,笑道:“你明知我们来此,小渊定会看上石保从手中的水寒剑。可你偏偏送给了那小子,今后可有你受得了。”苍龙微微一笑,但觉与众兄弟谈天论地大是温馨畅快。说道:“他没本事,怪得了谁。”众人顿哈哈笑起来。

    张少英输了大半刻真气,林梦怡便醒了来。张少英忙扶着林梦怡躺下,为她拂去眼泪,轻声道:“妍妍,你好好歇息。我在这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了。”想起七杀,林梦怡又清醒起来。她紧紧抓着张少英的手臂将身子提起来,张少英扶着她,林梦怡便扑在张少英肩上,轻声道:“少英,没人能无缘无故帮你。尤其是这麽尽心尽力,咱们感激是真,可也不能不防。”张少英心中虽不愿信,也觉有理,说道:“恩。我听你的!”林梦怡又道:“但愿你今后一定要多学本事,凡事靠自己,别人再怎麽帮你也终究有限。”感到张少英皮甲上的冰冷,林梦怡移开身子,柔声问道:“你可带衣服了麽?”张少英一怔,再瞧自己一身皮甲,恍然大悟,忙道:“有的!”转身将孟悟尘送来的那件长袍拿了过来,衣着入手滑润,显是上好的棉料。

    林梦怡下榻来,温言道:“我帮你换上。”张少英忙道:“我自己来。”**梦怡拿过锦袍,温言说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伺候你。”张少英大感踌迫,不为习惯。林梦怡却伸手解开甲套,又解腰带。两人相对鼻息可闻,见林梦怡面色僵硬,显是悲伤难过,却又顾及自己。张少英大为感动,心想:她如此待我,我定不能教她失望。她母亲在林家也无要好之人,便是葬在林家恐怕也会受人唾弃,我得想法子将她母亲的灵柩接出来才是。

    张少英换好衣衫,拉着林梦怡的柔荑,说道:“妍妍,你别太自责了。待等天亮,我回城里将你母亲的灵柩接出来,咱们另选安葬之处。”想起母亲,林梦怡身子一软,泪水儿滑落。抱着张少英,泣道:“为甚麽?”张少英道:“你母亲本就不得你爹爹待见,苍龙杀了你爹爹,恐怕他们更加不会待见你母亲。”他这时已不再以苍龙大哥相称,自是有了一丝戒心。

    林梦怡大感欣慰,紧紧搂着张少英哭道:“少英。我好开心,上天能给我一个对我这麽好的夫君。”张少英拉开林梦怡身子,用袖子为她擦擦泪水,说道:“你别再哭了!躺下歇息罢!天快亮了。”林梦怡理理头发,说道:“不用,我们去见见他们。”张少英不解道:“你见他们做甚麽?”林梦怡道:“我只想瞧瞧逍遥城的高手究竟是如何模样儿。”説时,林梦怡看到空榻上的水寒剑。便上前将剑拿了起来,她虽从未接触过兵器。但依剑身水蓝色的萤光,已看出此剑不凡。张少英怕她割伤手,捏住剑身,说道:“这就是那把剑!”林梦怡抚着剑脊,说道:“此剑不凡,使剑之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我也常去王府之中,可不曾见你说的那甚麽西门。”张少英听林梦怡说过,她有位闺中好友正是柴济元的妹妹。

    张少英道:“将军队驻扎在人家家中,可真是怪了。”林梦怡心思较为缜密,已明其中原由。说道:“柴家可是当过皇帝的,自有其号召之力,朝廷又岂能不防。”张少英道:“我听镇上老人们说,柴家是自愿退位的,又防人家作甚麽?”林梦怡道:“当年赵家太祖武力逼宫,不退位便是死,谁敢不退位。”张少英道:“你怎知道的这麽清楚?”林梦怡凝重说道:“很多事是瞒不过世人的双眼的。”这时仓外有人说道:“小弟,出来见见罢!”是焉月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眼,林梦怡稍稍整理了衣衫。

    顶层中是处大厅,前后相通。厅中大桌上,菜肴荤素搭配,放了满满一桌,绕是奢华。香烟火炉,白烟袅袅,香暖如春。阿信阿沅二女劳累多日,仍在沉睡。两人上来时,七杀均已入座。只是少了霍七徒,自是去后面招呼船去了。见二人进来,莫峰起身招呼二人入座。张少英上前坐下,林梦怡初次见面,行个裣衽之礼,这才入座。众人微微一笑,张少英倒颇觉尴尬。胡渊坐在林梦怡身旁,贼兮兮的盯着林梦怡。说道:“小夫人,初次见面,可真叫人妒忌呀!”林梦怡笑道:“不知胡大哥为何?”

    七杀均知林梦怡母亲去世,此刻林梦怡虽抿容有加,却仍掩不住一丝悲伤。诸人此刻倒觉林梦怡颇有内子之贤,实是不简单。尤其是林梦怡一眼虽见,便自张少英的解说中瞧出胡渊。胡渊身子一缩,说道:“哎呀!你这一声哥哥可叫的我心花怒放了。”

    林梦怡笑道:“可赎奴家无礼了。”说罢,起身端起一杯酒,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谨以此酒借花献佛稍表谢意了。”说罢,左袖掩杯,慢慢饮尽。她这番寒碜之词,谦虚有加。礼法之间,极尽娴熟。七杀均是洒脱之人,平日诸人吃喝于这般礼节自是不屑一顾,此刻林梦怡如此施为,倒颇觉新鲜。

    莫峰笑道:“此乃饯行之宴,小夫人如此贤惠,可教我等大老粗汗颜呐!”林梦怡坐下身子,端庄有礼,说道:“众位都是武林中名扬天下的高人,奴家岂敢相提并论。”武林中人凡提及逍遥城,无不咬牙切齿,恶骂诅咒。即便是逍遥城近三十年的行善之势仍难解这其中恩怨,只因当年逍遥城众高手杀戮甚重。武林中众多名宿大家都受祸及,江湖上均以魔道相称,只不过近些年经陈坦秋不露痕迹的从中点化,恶势稍减。林梦怡出入国公府,常听柴济元等谈及,对天下大势倒也有所领略。此时她对七杀以高人相称,自是谦虚中又带一丝奉承。

    莫峰笑道:“小夫人取笑了!沽名钓誉之人岂敢自称高人。”胡渊忍不住叫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麽客气下去菜可凉了。小夫人,你且坐下,咱们慢慢聊!”林梦怡意思竟到,便不再客气,不再言语。莫峰坐在张少英身旁,端起酒杯,说道:“小弟,此宴算是为你饯行了。”张少英受宠若惊,刚要起身,莫峰脸色一开,张少英顿坐了回来,陪了一杯。张少英自倒了杯酒,向苍龙说道:“苍龙大哥,小弟斗胆,敬你一杯。”苍龙抬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人心术不正,可真是粗俗。”

    他所说之人正是胡渊,胡渊蹭的站起身来,仰怒道:“苍龙,你想打架麽?”仓中顿寂静异常,胡渊左右瞧瞧,原来是自己不打自招了。顿坐了回去,笑道:“不就是瞧瞧麽!有人瞎想,可比粗俗之人还粗俗了。”众人俱是笑出声来,似乎七杀多年未有过这般温馨了。

    张少英依林梦怡教传的疑问,向苍龙问道:“苍龙大哥,我想知道这把水寒剑的主人是谁?”苍龙一怔,说道:“为甚麽?”张少英道:“此剑不同寻常,使此剑之人也必定不是小人物,小弟只是很想知道。”苍龙着眼看去,已瞧出了端倪。此刻张少英眼神中定,又多了一丝警惕。再见林梦怡妙目中的期盼之色,顿明乃林梦怡之故。

    苍龙喝了杯酒,说道:“他叫石保从,乃当朝开国元勋石守信的次子。”林梦怡身子巨震,张少英虽听着石守信三字极为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苍龙接道:“你不必担心,此事只会扯在逍遥城身上,绝涉及不到你。至于水寒剑,天下也不止你这一把,何况此剑乃是七杀莫峰所赐,又跟个死人有甚麽关系。”张少英即明其意,心中感激,却不再那麽炙热陈显。

    焉月招呼大家用餐,众人边吃便饮,谈天论地,甚为畅快。林梦怡以不胜酒力为由,不敢与众人拼喝,只是暗暗观察七杀一举一动。她能深深感到,七杀桀骜不驯,性情果断。即便是焉月,风姿端庄之中也尽豪情万丈。一坛十余斤的烈酒便已饮尽,张少英也喝了十余杯,稍有醉意。但心中记挂着林梦怡心事,便再也不喝了。胡渊调嘘道:“哎呦!这小俩口可真是一对儿。”苍龙道:“你想将人家灌醉吗!”胡渊双眼一瞪,说道:“相对酒怎的?”苍龙悠悠说道:“很可惜!没酒了。”众人不禁又大笑起来。

    天色渐亮,众人酒足饭饱。均在楼顶上闲聊。此时远山外稍显晨光,四周均是连绵的群山。冰霜稍解,寒气逼人,莫峰将张少英,林梦怡二人带到船沿。将两瓶拳头大的瓷瓶递于张少英,说道:“小弟,此龙炎丹药力极强,你一日服下一颗便可。内力的运导全靠真气,你修习太过急促,此物可助你真气大成,来日必有所成。”张少英从苍龙口中深知这龙炎丹的珍贵,连声道谢。问道:“我们还需走多远?”莫峰道:“到得湖口的镇子,你们便下船罢!寻个客栈好生住下,将这个拿着,届时自会有人来找你。”説时,莫峰递出了块金牌,正是苍龙进城所用的那块。张少英知这金牌极是好使,至少可使那些官兵不敢对自己无理。依言接了过去,张少英倒有些依依不舍,问道:“莫大哥,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莫峰道:“当然!”正说着,一阵吆喝声传来。原来是船已到湖口,闸栏上正有厢军嚷叫停船。那闸栏均是大木所造,大柱深入水下,横跨的在湖口上。闸栏中处截断,空出一条六七丈宽的渠道。栏杆的大旗上写有,青间河驿的字样,是一处河驿驿站。驿站旁建有房屋,拦路的有三十余人,都是厢军装扮。霍七徒仍在掌帆,船速虽快,却并未下帆停船。胡渊向张少英说道:“小子,将你金牌借来用用。”张少英递了过去,胡渊拿着牌子,纵身跃出。此时离闸栏远及三十余丈,胡渊这一纵身便竟及七八丈,接着双脚自水面上踏过,数个起落便上了闸栏上。林梦怡倒是初见七杀使用轻功,美目中尽是惊骇。

    驿站只是传递公文之人歇息转换之所,此时竟有厢军在此拦路显是因七杀大闹房县之故。见来船并无停下痕迹,副都头已下令架火箭。见人自水上飘落而来,如履平地。还以是自己看花眼了,竟忘记下令放箭。胡渊跃上闸栏,将金牌一仰,说道:“武林盟七界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干预。”副都头仔细一瞧金牌,吓得魂不附体,忙领头跪了下去。虽说武林盟九届统领并无官职,但却有众等的生杀大权。胡渊暗暗发笑,这牌子倒是真的,可人倒非一定。

    待船驶过闸口,胡渊又跃上船来。他将金牌还于张少英,笑道:“小子,见到任闲遥,可告诉他,这牌子忒好使,谢了。”说罢,大笑起来。任闲遥正是七界的统领,使得一手好刀法,人称火面阎君。林梦怡忍不住心中担心,问道:“他们若知我们与你们同船,那可如何是好。!”胡渊笑道:“小夫人多虑了,武林盟君子神往之地,不必担心这个。”众人一路闲聊,想起就要分别,张少英默默无语。只见七杀围在一起调笑,不觉想起在狐山的快活日子。林梦怡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七杀如此为张少英究竟有何企图。倘若她稍懂些武功,以她的心思,自会明白其中原由。船一路顺流而下,河道也越来越宽。不过片刻,不远处的弯道之畔建有一座大渡口,渡口两岸房屋林立,是个大镇子。

    七杀围在二人身旁,莫峰说道:“小弟,你且下船罢!但愿你日后能顶天立地,不负一番英雄所为。”他说得极为客气。张少英一揖道谢,随后又向诸人拜倒,说道:“再世之恩,小弟在此叩谢了。”说罢,拜了三拜。莫峰将张少英扶了起来,笑道:“来日方长,你且保重,但愿能喝上你的喜酒。”张少英脸色一红,细声说道:“会的。”张少英下仓叫醒阿信阿沅。两女仍未缓过劲来,见张少英使唤,不敢耽误,颇为惊慌。张少英一阵心痛,但觉人与人之间当真便要分得这麽清楚麽!阿信阿沅二女除去孝衣,放在包裹中。一切准备妥当,张少英上顶层向众人告辞。

    船已近渡口,诸多货船将渡口挤得满满。霍七徒嫌下帆抛锚麻烦,嘱咐将张少英几人扔出去。见林梦怡要走,胡渊笑道:“小夫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呐!”林梦怡知他调笑,垂首不语,她还真未见过这般大胆妄为之人。苍龙冷冷说道:“我看此事该告诉杨颐。”杨颐是胡渊的爱妻,七杀中仅苍龙,石丰二人未有家室。

    胡渊眼神一开,随即又眯了下来。凑近苍龙,皮笑肉不笑,道:“苍龙大哥,一会我们得好好亲热一番。”苍龙应道:“奉陪。”船走过离渡口约五六丈时,七杀出手先将张少英扔了出去,张少英再将三女接了下来。这样下船的妙景自然引起渡口上的瞩目,七杀大笑声中已远去了。

    目送楼船离开,张少英瞧瞧三女,林梦怡惊魂未定。张少英担心道:“妍妍,你怎麽了?”林梦怡瞧着张少英,欣慰说道:“我没事。少英,些日子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厉害,当真难以相信。。。。”两人诉说时已有不少人好奇过来察看,一人说道:“这位小娘子可眼熟得紧呐!”一人说道:“倒是与渡口的画像颇像。”

    张少英一惊,忙领着三女离开。他不敢逗留,在镇子上寻了家客栈,要了个上好的大间住下。店主见张少英身着不凡,忙亲身招呼。阿信阿沅二女甚是困乏,张少英招呼二女先行歇息。二女不敢睡主人床,张少英几番劝解。二女拗不过,终是上床躺了下去。两人本就困乏,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林梦怡见张少英如此仁厚,心中感激。拉过张少英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在船上所说的石守信是谁吗?”张少英道:“我好像从那里听说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林梦怡道:“那可是咱们大宋朝太祖皇帝的御前大将呀!如今杀了他儿子,又抢了人家东西。我害怕。。。”张少英道:“那晚我换做卫兵的衣服,瞧见我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我。至于这剑,以七杀莫峰的名头,恐怕也没人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林梦怡瞧及张少英对水寒剑甚是喜爱,便不再提及。张少英问道:“妍妍,你可瞧出了些甚麽?”林梦怡摇摇头说道:“他们藏得很深,我也看不出甚麽不对,你将那块金牌给我瞧瞧。”张少英取出递了过去,林梦怡看了看说道:“素闻武林盟向有九届统领腰牌,看来这牌子却是不假了。”张少英不解道:“他们怎麽会有七界统领的腰牌?难道是假造的?”林梦怡摇头道:“铸制此腰牌的铸烙只此一套,我曾见柴济元也有一块这般大的腰牌。”张少英疑道:“要假造可也不难吧!”林梦怡道:“这些腰牌样式,行通之前早已通告各路州府,即便是别人仿制也用不了多久。”张少英惊道:“难不成他们把七界统领给杀了?”

    林梦怡沉默不语,思量片刻,说道:“这就不知了。”张少英拂了拂林梦怡肩上的发丝,柔声说道:“妍妍,你别老想着我,你也歇息一下,我看着。”林梦怡道微笑道:“我不累!”説罢,眼中含泪,凄楚怜人。张少英知她又想起母亲,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妍妍,你好好睡罢。”林梦怡陡然大哭起来,娇躯颤动。这般哭了一阵,渐渐无声,睡了过去。张少英轻轻搂起林梦怡,将她放在床上。那床倒是极大,布置得极是奢华,三女同床也不显拥挤。

    张少英瞧着熟睡的三女,自知今后责任之大。他叹了口气,倒了杯茶,瞧及桌上的水寒剑,卸去缠布,细细审视,心中隐隐忐忑不安。虽说他对七杀之言极为信任,但念及今次之事,干系甚大。武林盟是否能全力为自己这无名小卒回旋尚且不知。想起那晚杀了人,张少英不禁阵阵害怕。心中暗想,说不定他日自己也会死在别人手下。张少英将那瓶龙炎丹掏了出来,合着茶水服了一颗。不过片刻,张少英便觉身子炙热,忙自桌旁引导真气催化。他所修习的这门玄天内功,奥秘精深,又甚难练。常人修习若非机缘巧遇,怕是一生也难及张少英这十数日的修为。张少英全身经络俱通,修习任督二脉,十二正经自是如虎添翼。他体内内力此刻所成愈二十五年之功,只是真气初成运导不足。

    不过半刻,张少英将药力催化,直觉体魄充盈,精神抖擞。伸个懒腰,张少英渐感腹中饥饿,下楼去点了两个小菜。焉月虽做了不少菜肴,张少英心中有事,酒饮了不少,菜却极少动,也食之无味。张少英叫了二两酒,自顾喝着。楼下用餐之人甚多,张少英正吃得香。却听左桌上的两个粗衣大汉在嘀咕议论,二人桌上均放有一柄大头刀,显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只听其中一高个大汉说道:“逍遥城可又不安分了!七杀魔头大闹国公府,杀伤无数,可真是贼心不改。”另一虬髯大汉嘘声道:“你可小心些!七杀大闹国公府关我等何事!只需不扯到你我身上,咱们便烧高香了。”高个子大汉显得不服气,说道:“他们此次竟敢在北方作案,虽然对的是朝廷,却也太不把武林盟放在眼里。”虬髯大汉道:“如今的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陈盟主说过面子是必要,性命却是最要,倘若武林盟与逍遥城打起来,高兴的可是官家。他们可不盼我们自相残杀,好一旁得利。”高个大汉道:“也幸亏陈盟主攥的紧,否则咱们大伙儿早做了官家狗腿子。”虬髯大汉道:“出了这麽大的事!恐怕又得一番纷争。”高个大汉,低声道:“那是自然!当今郑国公可乃前朝皇族,这赵家的天下便是自柴家人手里迫去的。如今朝廷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现在死了个柴氏兄弟,朝廷若不大肆做作一番,岂能安息。”

    张少英一直在细细窃听,陡然听到死了个郑国公的兄弟,心中巨震。听林梦怡讲过,国公府如今尚在三人,自柴永琦封郑国公,其余二人并无爵位官职,却不知死的是哪一人。他心中震惊非是死了亲王,而是担心牵连自己。他一番思索,余下二人对话便没听进去。他再想多听些,两人已发觉张少英窃听,神色慌张,忙结了帐匆匆离去。张少英一时索然无味,结账回了房。三女仍在熟睡,张少英轻步床前,林梦怡眉头微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娇艳欲滴。张少英本有些酒意,一时血气上涌。不由俯身吻去,以觉香味入鼻,尽是林梦怡身上的香气。欲念稍至,张少英陡然一激灵。大骂自己下流,只想林梦怡葬母之痛,自己怎可此时轻薄她。

    张少英起身喝了些茶水,稍觉清明,不觉倦意盅然。他整日未歇息,这时神智稍稍松懈,便倚在桌旁朦胧睡去。朦胧中,张少英直觉似身处云端之中,只见小香,林梦怡的影子尽现在眼前。张少英想喊,却发觉喊也喊不出声,身子动也不能动。小香满是欢喜喊了声少英哥,张少英正欲答应,唰得又是林梦怡的影子,再瞧瞧林梦怡,双眼含泪,凄落怜人。张少英心中焦急,却发不出声来,恍然间,二女影子突然消失,张少英大惊。但听咚咚的响声,张少英一震,便醒了过来,才知是梦,原来是有人敲门惊醒了来。

    张少英抖了抖身子,只听门外店主叫道:“客官。。客官。。客官可在。”张少英应道:“来了。”开了门,门外站了四人。当先一人是店主,另一人是个壮汉,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张少英不觉想起柳天波,只觉此人较之柳天波多了份张狂之态。壮汉身后跟着两名身着火红色的长衫青年,背上各别着一柄窄刃刀,倒似下属。见张少英开门,店主忙道:“客官,可打搅了。这几位爷硬说要见你,小店可左右为难呐!”张少英多了一丝警惕,问道:“你们找我作甚麽?”那壮汉随手抖开手中的黄纸,赤然是一张画有张少英的悬赏令。张少英更加戒备,直欲回身取剑。那壮汉看罢画像,竟哈哈大笑,说道:“小弟,你便是张少英?”但听他声音洪亮,大义凛然。张少英见他神色中未有一丝恶意,应道:“是?”壮汉随手扔了画像,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敢跟国公之子抢女人,胆子着实不小哇!”张少英疑道:“你是武林盟的人?”壮汉反问道:“不像?”张少英不置可否。

    壮汉道:“那好吧!将我的腰牌还我罢?”张少英一惊,顿不再犹豫,转身将腰牌取过,却见林梦怡等三女均醒了来。张少英做了个嘘的手势,便将腰牌送了过去,问道:“可是这个?”壮汉一瞧,笑道:“不错,还于我罢!”张少英犹豫,问道:“你有甚麽证据?”壮汉一愣,随即笑道:“这便是证据。”但见他右手一动,张少英直觉手中一轻,腰牌已被壮汉取了去。张少英骇然,如此距离,那壮汉身子未动,显是手臂极长。壮汉将腰牌附与腰间,向店主说道:“店家,再给我打两间上房,越近越好。”那店主听得他是武林盟之人,心中极是欢喜。武林盟自至立,陈坦秋便严令,不许欺压百姓,及其注重声誉。尤其是在北方,武林中倒是好事居多,寻滋闹事的已少有。店主忙道:“好嘞!客官,你便放心的住罢!诸位的一切费用,小人斗胆许下了。”壮汉笑道:“店家何必客气!咱这是花官家的钱,可不必省了。”店主喜道:“客官客气了,您请。”这时那两青年中一人说道:“烦你先带我们去?”听得对方客气,店家更是笑颜大开,忙道:“请请请。。。”壮汉向张少英说了句:“是柳统领派我来接你的!一会儿带上你的小娘子来我房中,咱们谈谈。”说罢,转身随着店家去了。

    张少英稍一思索,忙关上门,却见三女正站在门旁盯着自己。二人对话,林梦怡听得清楚,心中仍有疑虑。张少英瞧出林梦怡心思,问道:“难道真是?”林梦怡摇摇头,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一时也不知如何取断。张少英道:“瞧他身手,不知高我多少。他竟说是柳大哥派来的,一会儿我问问便是了。”林梦怡点点头,说道:“你将剑带上,如有不测,你先行逃走便是。”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不会丢下媳妇儿自己逃跑。”林梦怡知他心意,脸色微红,心中甜蜜。当下三女相互梳洗了一番。张少英这才领着三女出门,门外已有一人在等候,正是其中一个青年。见四人出来,青年说道:“张公子,请随我来。”张少英点头随其后,转过东厢至西厢。门外站着另一个青年,见众人来,走到门前躬身说道:“师傅!他们来了。”言语之间,神色恭敬,彬然有礼。但听屋内壮汉说道:“进来罢!”

    青年推开门,却不进屋,招呼道:“诸位请进。”张少英当先进去,屋中炉火甚旺。壮汉正站在窗前,笑道:“柳统领说的果然不假,你还真是小心。”张少英道:“江湖险恶,小弟不知深浅,还请见谅。”他这话均是林梦怡教授,说出来倒也大体。壮汉道:“我姓任,名闲遥。你若瞧得起,便也称我一声任大哥便了。”张少英道:“不敢!小弟岂敢高攀!”任闲遥似乎有些不耐烦,说道:“小子!怎变得如此客气了。柳统领你都肯称一声柳大哥,我可不比人家老呀!来来来,咱们坐着说。”说罢,招呼众人进前上座。张少英心中一阵嘀咕,难道人人都有这嗜好?

    张少英与林梦怡入了坐,阿信阿沅乃下人身份不便上座。任闲遥见罢,说道:“这寒冬腊月的还讲甚麽规矩,一起坐了罢!”林梦怡本不当二女为下人,向两女微微一点头,二女瞧瞧林梦怡,再瞧瞧张少英,犹豫不决。张少英忙道:“坐呀!”二女听罢,甚是欢喜坐了下去。任闲遥瞧瞧张少英手中的剑,说道:“小弟,能否借你宝剑一看?”张少英一怔,不知可否。壮汉似恍然大悟,自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递于张少英,说道:“此乃柳统领的腰牌!你可瞧瞧。”张少英见其样式与任闲遥的无异,只是七界变成九届的字样。张少英也看不出所以,看向林梦怡,林梦怡微微点点头。她虽从未见过这些,却知这腰牌图样实乃官家样式,这些金牌铸造工艺精湛,图样遍发各路府州,旁人也不易伪造。

旱花一现(1)

    见林梦怡点头,张少英将腰牌还了回去,顺着将水寒剑递了过去。任闲遥拆去裹布,伸左手两指抚摸剑刃,神色凝重。阿信阿沅是头次瞧及水寒剑,只觉蓝色萤光甚是夺目。任闲遥突向剑刃一弹,只听一声清脆的咛咛声,甚是悦耳。任闲遥眼中尽是钦佩之色,片刻便将剑递还。说道:“小弟!此剑百年难遇,今后可再难有如此利刃了,你可好生看待。”张少英问道:“任大哥!此剑我已见了三把,而且每把都一样,那可是同一人所铸的吗?”任闲遥道:“不错,你看。。”説时,任闲遥起身将自己的佩刀取了来。一出刀鞘,见那刀身赤红,散发着与水寒相逆的火热气息。四人虽身在桌畔,仍能感到一丝微热之气。这刀身宽许仅三寸,却厚近半寸,长近四尺,略成弯月形。古铜色的虎头柄,甚为古朴。四人均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刀,一时瞧的奇了,凝目细看。

    只听任闲遥说道:“此刀名曰火焰,与水寒乃是同出一源。当今世上仅存十七柄!”张少英大骇,叹道:“竟然有如此之多!那水寒剑可有多少?”任闲遥道:“据说有二十二柄,也许不止。”张少英大感好奇,问道:“不知是甚麽样的武林前辈能造出如此之多的宝剑,可真是教人敬服!”任闲遥本不想与他说这些,但见张少英兴致。又想剑客若连自己的宝剑来历都不知,可也是枉然了。任闲遥回刀入鞘,落座叹道:“这可说得远了!那是前唐的事了。据传闻,铸这刀剑的是个以铸兵器为尊的世家所成。此刀剑本是南北两家,后来两家姻缘结缔,合二为一,这才成为武林中的名宿世家,武林中称为剑刀城,亦称刃宗。”张少英急问道:“如今已不在了是吗?”任闲遥点头道:“不错,唐末受黄巢叛乱糟蹋,刃宗已是不再了。”“黄巢叛乱?”张少英不解问道。

    林梦怡知他不明,向他微微眨了下眼,示意稍后会告知他。任闲遥续道:“刃宗虽已不再,但所铸的每一件兵器,均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刃。你能得此剑也是缘分。呵呵!逍遥城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张少英心中一惊,倒怕任闲遥问起此事。任闲遥却笑道:“苍龙将此剑送于你,不知胡渊有何反应?”众人一惊,张少英不解问道:“你都知道了”任闲遥道:“你也不必瞒我!西门乃朝廷驱下,平日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我等自不会去讨这麻烦。柳统领已到房州,明日我会带你们去见他。”想起柳天波,张少英忙问道:“任大哥,不知我那些伙伴怎样了?”任闲遥稍显难色。张少英身子一震,问道:“究竟怎麽了?”任逍遥道:“没想到这些孩子如此倔强,一日不见你竟然绝食,小弟!也是我等无能啊!”张少英心头大颤,不觉潸然泪下。这一众人身子都弱,若是绝食当真不堪设想。

    任闲遥见他这般神色,忙道:“七杀雇龙威镖局将他们送到了玄天派,早已安顿了下来。”张少英颤声问道:“那还剩多少人?”任闲遥遗憾道:“还剩八人,那是半月前的事了,他们见你久久不归,央求楚掌门着人寻你,楚掌门只好将此事呈与柳统领。只是他们一日不见你,便一日不进食,结果竟饿成了这样。柳统领已经担保十日内将你送到玄天派,他们现在不会再绝食了。”张少英泪如泉涌,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桌亦摇晃。

    想起诸日来的心酸,张少英再也无法忍受那份思念之苦。豁然起身,急道:“我现在。。。。。。。”三字住口,张少英又咽了回去。林梦怡瞧得清楚,心中倍暖,知他记得母亲灵柩之事。想起母亲去世全因自己,林梦怡顿悲从中来,泪水儿滑落。阿信、阿沅二女最是了解林梦怡心思,随受波及,忍不住也落下泪来。任闲遥见惯了生死离别,瞧着四人,只是微微叹息。张少英与林梦怡之事,他早接到呈报,其中原由已俱清楚。沉默片刻,张少英想起幕秋白,问道:“任大哥,小弟有件要事,还望你赐教?”任闲遥道:“何事?”张少英道:“幕秋白究竟是甚麽人?”任闲遥瞧瞧张少英,自饮了杯茶,说道:“你想寻他报仇?”张少英点头道:“不错。此仇不报,我活着也难见他们。”任闲遥颇为赞赏,叹道:“有志气!可你有所不知!”张少英道:“不知甚麽?”任闲遥道:“当日围攻七杀的并非幕秋白所派,乃是朝廷器宗所为。慕秋白只是穿针引线,让器宗早一步找到七杀而已”张少英不解道:“朝廷要杀莫大哥他们?”任闲遥道:“那点兵力毫无力量可言,弑七杀何易,引起武林盟与逍遥城恶斗却是朝廷最想见的。”张少英一时陡然如掉进了冰窟窿,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的那股复仇之心日益膨胀,且以此强撑着。此刻陡然才知仇人竟是朝廷,更加心如刀割,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中嘀咕:难道自己要与朝廷做对吗?

    沉默许久,张少英问道:“器宗现在谁是老大?”任闲遥暗自叹息,当下将器宗之事向张少英说了。知道皇甫勋已死,张少英只觉心头憋闷。心中却暗自思量,大家的死与慕秋白仍脱不了关系。任闲遥本有些细节欲询问张少英。此刻见诸人毫无兴致,也不便强问。回到房中,张少英悲痛万分,不禁嚎嚎大哭,诸多的伙伴竟落到如今八人,心中不免深深自责。林梦怡心中虽难受千倍,但顾及张少英仍将母亲逝世之痛逆在心头。林梦怡走近张少英身旁,劝慰道:“少英,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朝廷之事又岂是我们平民百姓所能知晓的!”张少英突生出一股怨恨,说道:“便因我们是乞丐,没名没籍,朝廷便不当我们是大宋的子民麽!我可后悔当初没有随莫大哥去逍遥城。”他仰头看向林梦怡,问道:“妍妍!我若去逍遥城你去麽?”林梦怡勉强一笑,说道:“我竟要随了你,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张少英极是欢喜,拉过林梦怡的柔荑,欣慰说道:“妍妍,你对我真好!”林梦怡脸蛋乍红,轻声道:“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说罢,林梦怡移身坐入张少英怀中。张少英但闻林梦怡身上的香气,顿心中一荡。林梦怡搂着张少英的脖子,含情脉脉道:“少英,虽说此事乃朝廷所为,但幕秋白蓄意引咎,诸事全因他而起。”

    张少英此时对林梦怡极是依恋,只觉得林梦怡所说的全是对的。他搂着林梦怡,说道:“妍妍,以前我只想填饱肚子,带大家寻个出路。如今有了你,我绝不会让你失望便是。”林梦怡微微笑道:“你也不需如此听我的!妻越夫礼,我可不敢。”张少英心中大乐,笑道:“咱们可还没做过夫妻呢!”林梦怡大羞,想起两人曾**相拥,急忙推张少英欲起身来。哪知张少英搂的紧,竟没挣开。张少英难得瞧她开心,虽被林梦怡这模样儿诱的难以自制,却想多逗她开心一番。林梦怡嗔道:“你。。。欺负我。”若是平日,张少英可吓得急忙放开她,不敢多加轻薄。这时却不顾及这些,笑道:“你是我媳妇嘛!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听得张少英越说越轻薄,林梦怡心中竟丝丝欢喜,又大是踌躇。她自小虽并不甚快活,但自小受教儒家礼学,其时林溪泽对她虽不甚爱惜,却也并不阻拦。必竟林府是大户,林梦怡来日嫁人,自是入富庶之门,若不懂文识礼节,岂非为林府蒙羞。

    林梦怡虽受儒家礼学熏陶,骨子里却是敢爱敢恨的性情。此刻逃脱不过,心中虽喜,却又忐忑不安。她随人私奔已为天下人所不容,此又与张少英**相拥,如此有违男女之别,着实让她竟忧心又不失一番淡淡的快意。林梦怡那娇羞的模样儿,张少英瞧得痴了,竟向林梦怡吻去。见他在阿信阿沅身前轻薄自己,林梦怡哪里承受的住。急道:“少英!”张少英给林梦怡这一喊,顿回过神来。两人相距不过数寸,气息可闻,闻得对方的气息均是大感呼吸沉重。张少英陡然瞧见阿信阿沅二女站在一旁,埋首羞笑。不禁吓了一跳,忙将林梦怡身子放开。瞧着二人动作,阿信阿沅更加忍不住掩面笑出声来。张少英大感躇迫,却不知说些甚麽!林梦怡瞪了二女一眼,二女顿不敢再笑。张少英突想起一事,拉着林梦怡坐在桌旁问道:“妍妍!你可知道玄天派?”林梦怡点头道:“倒是知晓一些!我们城里的一些大家公子都被父母送去玄天派拜师学艺。素闻玄天派备受朝廷眷顾,又身为武林盟五大门派之首,瘦马他们安顿在玄天派,也不失为个好去处。只是听说那里经常打仗。”张少英点头道:“不错!我们得快些赶去。”说罢,不禁潸然泪下。

    林梦怡道:“好!明日安顿好母亲咱们便赶去,等你好了,我回来给母亲守孝。”张少英听她竟然不顾孝节,要随自己去玄天派,心中感激,说道:“那我也回来!”林梦怡摇头道:“咱们还没成亲,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我等你来娶我。”张少英叹道:“那也得三年以后呀!”林梦怡道:“我便等三年后的你。”张少英道:“要是我混不出样子怎麽办?”林梦怡道:“你是人中龙凤,别小瞧了自己,大不了我与你做个讨饭婆吧。”张少英咕噜道:“那我去死便了。”林梦怡抿嘴娇笑。瞧瞧天色,已近日落,阿信阿沅整理衣被。张少英为三女在东厢打了个房间,阿信阿沅接着又去收拾。独居房中,张少英倒床静思,直觉连日来犹如做梦一般,细想各中情由,不时便沉睡过去。

    次日,诸人汇聚,任闲遥雇了一辆马车将张少英等安顿上去,车夫驾着马车缓缓出了镇子,一路向西行回房县城,任闲遥三人则驱马在前领路。张少英见林梦怡双目通红,显是昨晚哭过。心中甚是痛惜,拉过林梦怡身子将她搂在怀中。想起昨晚的疑问,待林梦怡好些,张少英问道:“妍妍,你们昨晚说的黄巢是谁?”林梦怡坐直身子说道:“他是个唐末的平民叛贼!但他揭竿而起,率平民之兵打垮了唐朝。”张少英对这些从未听过,自骨子里他似乎只知天下仅为宋朝一般。张少英叹道:“他竟然能打倒一个朝廷,本事可不小。”林梦怡便以史书中的黄巢叛乱之事讲给张少英听,三人均暗暗听着,竟是佩服,又是惊恐。待到午时,一行人行至一处依山而建的大镇子里用饭。此处的百姓对武林盟极是熟悉,一瞧任闲遥等人的着装,客栈店主便亲自出来招呼,竟是高兴,又大献殷勤。一行七人上楼要了个隔间。不过多时,但听间外一阵吵闹。只听店主急道:“二位道爷,可真是没有雅间了,你便坐个众席将就一二吧!”却听其中一人不耐烦说道:“甚麽没有雅间!贫道偏要坐雅间。”说罢,只见席帘拉起,进来两个负剑的青年道士,二人头戴黄冠,身着蓝色大褂,神色激愤。一见屋中诸人,二道吓了一跳。虽不识屋中诸人,但瞧及两青年的衣着,顿知乃武林盟门人无疑。

    任闲遥脸色不悦,问道:“你们可是武当山真武道观的?”二道见他不怒自威,气势凌人,顿不敢造次。两人进得屋来,二道同时长揖行礼,说道:“武当山真武道观小道李治然(翁俊杰)拜见前辈。”任闲遥本不愿多管锁事,但见二道如此盛势凌人,便想给二人一些教训。任闲遥说道:“道家不是讲究修心养性吗!你们回去自行向天机观主请罪罢!就说此事七界记住了。”二道同时一颤,这方圆之内岂有敢冒充之人。忙躬身行礼,说道:“小道知错!这便回去请罪。告辞。。”说罢,二道灰溜溜的去了。张少英不觉撼然,此般为法可较之逍遥城的雷厉风行更易教人接受。

    饭毕,众人起身上路。不过申时众人便已赶回房县城,但见城下站满身着红衫的刀卫,倒与任闲遥所带的两个青年衣着一般,只是二青年腰间的腰带却为红色,众刀卫则为浅红色。一见任闲遥,众刀卫恭身揖礼,甚是恭敬。一行缓缓进入城内,此时街上并无行人,甚是寂静。不少国公府的亲兵自街上来回巡逻,甚是森严。张少英等均是暗暗担心,只觉入了狼窝一般。林梦怡想起母亲,已是双眼迷离,暗自垂泪,极是压抑。眼见林梦怡伤心欲绝,张少英掀开车帷向任闲遥喊道:“任大哥!”任闲遥听得声音,勒住马绳,待车走到身畔即驱马同行。问道:“怎麽了?”张少英道:“我想先回林府将梦怡她母亲的灵柩接出来。”任闲遥早知此事,便向两个青年其中一人说道:“千两,你去帮帮手!”那两青年均是任闲遥的入室弟子,一人叫金千两,一人叫田居子。听得任闲遥吩咐,忙躬身答应。

    任闲遥向张少英说道:“你们自行去罢!不过切记,需快些来王府一趟。有人可想寻你的麻烦!记住,只需你不认,他们便拿你没辙。”说罢,带着田居子策马离开。张少英心中感激,待到林府前,他花了些银子向那车夫买下了骡车。那车夫哪见过如此多的官兵,已吓得魂不附体。金千两拦住一队巡逻的亲兵,嘱意将车夫好生送出去。一众亲兵识得他,当下带着去了。林梦怡下得骡车来,望着林府的大门。细想不久前自己还是林府的六小姐,此时回来却是这般情景,心中一阵黯然。门外并无人看守,张少英上前敲了门。只听里处一老者声音传出,问道:“谁呀!”林梦怡见母心切,唤道:“楮七伯伯,我是小妍妍。”

    里面开了门,走出一个头发鬓白,满面皱纹的老汉来。见是林梦怡回来,楮七喜道:“原来是小妍妍回来了!好啊。。。”林梦怡平日虽不甚受林溪泽宠爱,但她对府中仆人均是和和气气,倒与林府仆人凑合的紧,极得众人喜欢。楮七问道:“这些是甚麽人?”林梦怡那里忍受的住,一路来想起母亲,她均是拼命压抑,此刻终发泄出来。哪里理得楮七,大喊一声:“妈妈!”当先冲了进去。金千两向楮七说道:“老丈,我们一会儿就离去,凡请你不要关门。”楮七听他说得客气,突明白林梦怡此次回府究竟是何意,叹道:“唉!苦命的娘倆啊!”

    林梦怡冲入进灵堂,林府上下均着孝衣跪在林溪泽的灵床前哀声成片,却不见母亲的灵柩。林梦怡心中一沉,厉声道:“我妈的灵柩呢?”林家众人一见林梦怡本是大怒,瞧得张少英进来,顿如见了鬼魂一般惊叫起来。抖见林溪泽三子林三惊慌的指着林大说道:“是他!是他不许合葬的!是他。”一人所指,另年长的三子也纷纷指责。林大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六妹!你好狠的心呐!怎麽?你又想来杀谁?”林梦怡哪顾得他这些,厉声道:“我妈的灵柩呢?”林大道:“六娘只是个侍妾,岂能按正室之礼安葬。”张少英踏前一步说道:“我们来,只是接妍妍她母亲的灵柩,不稀罕你们家的族谱。灵柩呢?”林大见张少英双目通红,杀气大盛,顿逞强之念盛过苟活之念,说道:“在偏屋。”众人跟至偏屋,果见李氏的灵柩摆在长凳上。林梦怡一见母亲灵柩顿扑上前去,唉声痛哭。阿信阿沅二女也跪下身去,不禁伤心落泪。

    张少英想及自己竟与林梦怡成眷侣,那便是自己的岳母了,当下也拜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金千两念及死者悲惨命运,以凶拜见了。林梦怡越哭越难受,伤心欲绝。许久,林梦怡哭得累了,声音已有些嘶哑。张少英上前安慰一阵,林梦怡哀声渐歇,竟在他怀中晕睡过去。张少英将剑交与阿信,抱起林梦怡身子。金千两上前,双臂用力,已将灵柩抬了起来。张少英感激向金千两瞧了一眼,金千两道:“走罢!”出得林府,金千两运力将灵柩抛起。右手拔刀,一股刀气骤然扫出,将马车削得只剩下车板。金千两再出刀挺出,抬住坠落的灵柩,轻轻放在马车上。直将跟出门外来的林家众人吓得目瞪口呆,人人暗自庆幸,幸亏早将李氏入殓,否则今日当真是大祸临头。

    阿沅二女备上孝服,自林溪泽堂前取了些祭祀之物。众人出得东门,寻了块山间的空处将林母葬了下去。立好新坟,金千两取了一块车板立了墓碑,只见金千两用刀尖刻上碑文:故岳妣李氏之灵,却是以张少英的名义立的。

    立碑竟毕,林梦怡又大哭了一场。阿信阿沅将祭祀之物摆上,烧上纸钱。又为张少英,林梦怡二人穿上孝服。一众神色凄然,跪在坟前默默垂泪,暗自忏悔。张少英自小无父无母,饱受欺凌。极渴望亲情之爱,这时竟将李氏看作岳母。想及她为人迫死,不禁甚为伤感。再念起死去的伙伴,不禁也大哭了一场。这番动耽搁,已近酉时,天色渐暗。金千两问道:“是否准备回去了?”

    林梦怡悲痛欲绝,神情呆泄,喃喃说道:“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妈妈。”张少英也不忍此时劝林梦怡离去,但想晚间便在此过便了。向金千两说道:“千两大哥!今日之恩,小弟没齿难忘,今晚我们便不回去了。”金千两也不强迫,说道:“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人家。”说罢,金千两只身寻了些柴禾来,做了个火堆。再搬来些石块做垫坐之物。张少英见他如此,愕然问道:“你不回去吗?”金千两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怎能随意离开。”晚间,张少英回城取了些食物和被褥,劝着林梦怡稍稍吃了些。夜间极冷,张少英怕林梦怡冻坏,摸黑拣来大堆湿柴,围着新坟四周做了数个火堆,昼夜照看。径直半夜,三女渐渐经不住困乏,张少英只好将三女劝至棉被中歇息。次日清晨,张少英待众人起身,林梦怡身子摇摇欲坠。张少英一惊,一摸林梦怡的小手,甚是冰凉。但见林梦怡神色憔悴,一脸病容。张少英再去拂林梦怡的额头,直觉甚是烫手,显是受了风寒。张少英忙用被子裹住林梦怡身子,抱起林梦怡,沉声说道:“妍妍,你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先回城去医治!”林梦怡心绪大乱,提不起半分精神。摇头道:“我不回去!”张少英想起小香便是一睡不起,心中忌讳,顿自向城内大步跑去。林梦怡眼见里母亲的坟头越来越远,不禁大呼母亲,双手乱抓,拼命挣扎。

    回到城内,张少英寻得一家药店。此时城中在戒严,店门大关。张少英叫开大门,一个伙计颤声问道:“做甚麽?”张少英道:“我妻子感染风寒,凡你做些姜汤来。那伙计见过林梦怡身影,也见过张少英的悬赏画像,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位武林盟装束之人,顿吓了一跳,忙开门请了进去,再叫来大夫。那大夫稍一探脉,便吩咐药作去熬些姜汤,顺便招呼众人入座,自一旁恭候。金千两道:“店家不必拘礼,用过汤后,我们便去国公府,你务须惊慌。”那店家也是进退两难,张少英的悬赏仍未撤去,但他身后又跟来一位武林盟大侠,掌柜自是忐忑不安。听得金千两安慰,当下也稍稍宽心。

    待林梦怡用过姜汤,张少英给了些铜钱,便将林梦怡带出,叫开个客栈,将林梦怡安顿下去,让阿信阿沅二女照看。刚出房来,金千两便守在门外,说道:“你去国公府一趟罢!我在此看着!记住!他们问你甚麽,你只说不知!只将你跟成万里之事说了便是,柳统领会为你托场!”想起有柳天波在,张少英稍稍宽心,下楼来,店外已有马车等侯,一队长枪亲兵正在值守,都身着孝衣。见张少英来,一副都头冷声说道:“请!”张少英见一众人对自己眼神不善,却也没心思去与他们计较。

    上得马车驶向城西,不过多时便到一处高耸的府第处。张少英倒是暗暗心惊,这府外极是开阔,一条铺道自牌坊直通府门前。门前的金匾上便书有郑国公府几个大字。只见墙院外数百步,均种有碗大的槐树,高矮相近,两旁对至成行。若非四周的片片枯黄,倒似春夏一般。门前当先两尊石狮,威武睁目。门楼四根大柱并列,两脊相叠,瓦烁红光,朱红的大门,极显大气。只是府前立起招魂幡,白幔相绕,显得颇煞景气。府外亲兵护卫森严,那带刀都头向值守交代几句,值守便上前引张少英入内。那值守虽未说甚麽,张少英依然能瞧出他眼中的不善。绕过高耸气派的麒麟影壁,只见府内左右高墙并立,道旁古绿交错,花圃阵列,宛如春夏时季。正前是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宇,屋宇间画栋雕栏,镂龙飞凤,光耀亦目。正中金匾书曰:颐和殿,只是挂起了白幔颇为不韵。拾级上阶,进入殿中,那值守便躬身退了下去。但见殿中坐有数人,左右两侧随侍仆人均着孝衣,未着之人,则尽是白衫,背负长剑,却是柳天波的弟子。此刻柳天波正居上坐,桌右坐着一个身着葬服,年过四十的胖汉,面容端正,正是当朝郑国公柴永崎。边上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凤袍美妇,却是柴永崎的正室夫人。右下坐坐有一人,是其二弟柴永廉。

    左坐上坐有两人,一人是任闲遥,另一人作将军打扮,四十余岁,黑面精瘦,气宇轩昂,其真实身份却是当今西门的门主石破军,外人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国公府的护卫将军,余者则多是值守亲兵及侍婢。厅中极为寂静,人人脸色冷峻。见张少英进来,柳天波起身迎了下去,说道:“小弟!可好久未见了。”张少英叫了声柳大哥,拜了下去。柳天波笑着扶起,说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张少英一愣,不知柳天波所指为何?柳天波转身向柴永崎说道:“国公但有疑问,便向他询问罢!”说完又转身向张少英说道:“国公问你甚麽!你便如实所说!”说时,柳天波向张少英眨了眨眼。

    柴永廉冷声说道:“怎麽!见了郑国公还不下跪麽?”张少英也不识得他是谁,他本就对这官阶等级无甚观念,在场的多人均是高官俸禄,万人之上者,但在张少英眼中却觉未有不同。听得柴永廉冷语相讥,顿感不悦。他向来便对官家无甚好感,此刻有柳天波在不觉胆子也大了许多。林梦怡曾与他说过,柴家虽表面风光,郑国公也只是个只拿俸禄,并无实权的爵位。朝廷岁岁嘉奖有余,却只是财物之赐。张少英反问道:“我为何要下跪?”厅上众人一愣,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回话儿。柴永廉脸色甚是难看,心中极怒,却碍于柳天波不便发作。柳天波回得上座,自顾喝茶,显得轻松。

    此次炸死的是三弟柴永盛,柴府震怒。柴永崎更是立誓,不将三弟尸身入殓,欲将此事上报朝廷,逼迫朝廷为此讨回公道。如今柴家虽无权虚势,但自太祖谕令永保柴氏一族世代富贵,朝廷也不得不顾及。

    柴永廉沉声喝道:“你一介草民,进见国公竟敢不跪,想反不成吗?”柴府已知张少英随苍龙大闹县城,还杀死一位副兵马使。柴府均知朝廷也难以撼动逍遥城,是以将这股怨气撒在张少英身上。张少英冷声问道:“不知我是哪一国的草民!”柴永廉猛地一拍茶案,怒道:“怎麽?你想叛国吗?”张少英道:“朝廷的户籍上可没我的名姓,何来叛国之说。”张少英对此早已愤恨有之,此时说出来当真是大感痛快。

    柴永廉一愣,闷哼一声,坐了下去。柴永崎道:“你前日随七杀屠我府众亲兵,乃人亲眼所见,你认是不认?”张少英瞧柴永崎面色平和,但目光极是阴冷。想起金千两所言,再见柳天波那般淡定,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田阳镇,你想冤枉人麽?”柴永崎性子再好,也忍不住了,河道:“好个刁民,如此嘴硬。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说了?”张少英气道:“你想屈打成招吗?要想证明是我做的,你拿证据来!”柴永崎猛然站起身子,又忍住坐了下去。柳天波竟将张少英收入武林盟,柴永崎却不得不顾忌。虽然当晚有人看见张少英面目,但张少英有柳天波,任闲遥这二位统领前来,足见对张少英的重视。这二人自来时,言语中便对张少英庇护有加。柴永崎也不过是拿张少英出出气罢了,却不曾想张少英是如此硬气。但想日后请杀手取了张少英性命便是。柴永崎问道:“那你拐骗良家女子,与林家小姐私通,你可知那是我儿欲迎之人吗?”张少英听得私通二字甚为刺耳,怒道:“人家不愿嫁,你自己也不同意,偏想于我头上扣罪名,你想杀我就直说!”柴永崎气的面色暴紫,正欲发作。

    府外进来一位带刀亲兵,手持信笺匆匆入走到殿中,躬身禀道:“七杀大闹汉水洛驿,杀死厢军六十三人,此为七杀所留的信笺笔录,裴知县已调兵前去围剿。”众人俱惊,大感意外。侍仆接过递于柴永崎,柴永崎取出内书,略一细看,冷声道:“七杀贼寇欺人太甚,柳统领,逍遥城自此界大开杀戒,当真无法无天麽?”柳天波接过信函,只见纸上写有:此人头谨献石门主验收。”柳天波将信函随手一扔,那薄如蝉翼的纸片,便缓缓向石破军飘去。石破军随手接过,瞧了一眼,便向柴永崎告辞!

    柳天波向柴永琦劝慰道:“国公不必忧心,此事自有公断。七杀如此狂妄,武林盟岂能坐视不管。还请国公节哀,在下回武林盟自向盟主禀报!”柴永崎知柳天波性格,说走便走。柳任二人此来也不过充充场面,报仇之事倒也不指望了。只是心中颇为不解,以张少英这样一个少年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柳任这二人同来保举他。

    当下柴永崎也不挽留,亲自送柳天波出府外,甚是大方客气。府外已备好马匹,一行二十名九届及七界弟子各负刀剑大步出府。九届弟子均着白衫,两队人并列,衣衫飘洒,颇为壮丽。张少英随柳,任二人走在前处。任闲遥道:“小弟,你可是深藏不漏啊!”张少英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柳天波笑道:“少英啊!可知刚刚走的那人是谁?”柳天波此时亦连称呼都改了,他并无正式弟子,此时已意欲让张少英拜在自己门下。张少英道:“我听苍龙大哥他们说,西门有三位当家的,却不知是哪一个?”柳天波道:“他姓石,名破军,便是这西门门主。”张少英并不识石破军,心中倒不甚在意。柳天波叮嘱道:“你可不要小瞧了此人,他的厉害之处连我们武林盟都不及啊!”张少英但听江湖人对武林盟,都是大为赞叹敬仰。在江湖人眼中,武林盟一家独大,没有哪一派的风头能胜之。此刻听得柳天波如此评价,不由奇道:“真的?”任闲遥笑道:“很快你就可以见识了。”

    一行驱马至林梦怡歇息的客栈,店外已有店家和两个小二在等候。得知前来的是两位武林盟的统领,店家甚是欢喜,忙前忙后的大献殷勤,生恐照顾不周。张少英此时才发觉,柳天波,任闲遥二人对谁似乎都很着礼。二十余众均安置在三楼,柳天波与任闲遥自进入房中便未再出来。张少英自回房中,林梦怡出了阵虚汗,脸色已有好转,正卧在被内与阿信阿沅二女说着话儿。见张少英进来,二女欢喜的喊了声姑爷。见林梦怡欲起身,张少英忙上前去扶。林梦怡担心问道:“你怎样了?”张少英便将府内之事细说了,林梦怡听罢,便已知其中厉害。竟得柳天波等人帮忙,张少英也算自武林盟尚有立足之地,心中不禁对柳、任二人多了一丝好感。

    林梦怡道:“你体质竟胜过常人,自也是武林盟为何如此看重你。”张少英对柳天波,任闲遥等人已倍感仰慕。如此处处受人敬重,可比逍遥城遭人唾骂好多了。张少英不解道:“他们先前对我可也很好呀!“林梦怡道:“那是自然!否则人家岂称的上一个侠字。可你再细想一下,柳大侠竟说认你入武林盟,七杀却将瘦马他们安置在玄天派,这其中可能别有深意。虽说玄天派乃武林盟五大门派之首,可终究不及武林盟。此次你若无此机缘,想来也不过是去玄天派而已。”张少英道:“苍龙大哥教我的内功心法就是玄天派的!很多我都不懂,定是他们一番好意。”林梦怡道:“我曾听闻,习武内修外练,甚者十年方成火候。你短短十数日之功便有如此作为,他们岂有不器重你之理!”

    张少英问道:“难道人们之间便只有这般互相利用吗?”林梦怡道:“自然不是!我们只会对你好,只需你不失进取之心,绝不在乎你来日是否有钱有势。”张少英温言道:“妍妍,能娶到你,真不知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林梦怡脸蛋儿飞红,垂首不语。

旱花一现(2)

    张少英伸手摸了摸林梦怡的额头,已不再那般烫手了。问道:“你好些了没?”听得张少英如此不顾人前的嘘寒问暖,林梦怡又羞又涩。轻声说道:“出了些虚汗,已是好多了。”说到此处,林梦怡又想起母亲孤零零的独葬一处,不觉潸然泪下。想起母亲的悲惨,林梦怡说道:“少英,你日后若飞黄腾达,纳妾在所难免,只盼你对她们不薄情寡义。”此言一出,阿信阿沅二女顿红透了耳根。二人此时随侍林梦怡左右,日后张少英与林梦怡共结连理,自可被张少英纳为侍妾。张少英不知其中原由,握着林梦怡的柔荑,说道:“妍妍,我只娶你一人,决不去纳甚麽妾。”林梦怡道:“那阿信,阿沅怎麽办?总不能将她们送与别人为妾吧?”林梦怡此时对二女极是感激,倒违逆初衷,愿与三女共侍一夫了。张少英一愣,才知林梦怡竟是在说阿信阿沅二女,问道:“为甚麽一定要为妾呢?”林梦怡道:“她们与我一样,已无家可归了,又能嫁给谁呢!”张少英道:“大家都生的一样,为甚麽要有这许多分别?”林梦怡叹道:“只因我们女子天生柔弱,自古已然。我们除了依靠男人,还能依靠谁呢?”张少英也深感无奈,只得深深叹息。

    张少英向阿信阿沅二女看去,三人六目相投,二女顿羞得不敢再去瞧他。张少英踌躇不决,这数日来多番变故,他已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更未如此想过,亦无此非分之想。自知二女与林梦怡姐妹情深,日后自不能送于别人为妾。但想日后恳求柳天波一番,以他们的势力便不定能为二女脱籍。

    见张少英久久不语,林梦怡问道:“少英!你怎麽了?”张少英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问道:“你饿麽?”林梦怡久未进食,经张少英一说,顿腹中咕咕作响,不由大羞。张少英忙道:“我去拿!”刚起身子,阿信阿沅二女顿抢上前说道:“姑爷!吩咐我们便好了。”说罢,二女齐出房去准备。张少英直至此时才觉这姑爷二字听得甚是新鲜,不觉暗暗好笑。自己与林梦怡一番谎言之词,却已是煮成熟饭了。但想自己竟已决意娶林梦怡,便随她们叫了。

    不过片刻,二女端来些素食。日间四人便未再出门,倚在林梦怡炕侧说着话儿。竟至傍晚,金千两前来叫门,説是柳天波设宴,请二人上楼赴宴,更吩咐将林梦怡带上。张少英心中暗想,倘若自己平庸无能,恐怕便不会有这待遇了。林梦怡身子并未复原,但极想见见这两位武林盟的大人物,稍稍打扮一番,两人上楼去赴宴。柳天波与任闲遥已在桌旁细嘘,见二人进来,便招呼二人就坐。

    柳天波仔细瞧了瞧林梦怡,赞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少英眼光可也不错了,哈哈。。。。。”张、林二人想起草屋之事,不觉大羞。柳、任二人顿皆大笑。四人稍稍吃了些,林梦怡因母去世尽孝,只是稍微用了些素菜。张少英虽知守丧三年之礼,但此刻心中无甚它念,并不懂守丧的禁忌。林梦怡知他此刻更不可能开身,何况二人并未正式成亲,是以并未向张少英提起。柳天波向张少英说道:“少英啊!稍后我们出去打猎,你可愿意随我们去?”张少英不解道:“此时去打猎?”柳天波道:“夜黑风高,自是打猎的最佳时机了,你可愿意去?”张少英一时不解,不由看向林梦怡。林梦怡但听柳天波所言,已知当下之事恐怕与七杀屠众有关。竟然张少英已身居武林盟,那自是非去不可。却不禁担心张少英该如何面对七杀,两方终究需站稳一处。林梦怡说道:“如此便请二位大侠照顾少英的安危了。”任闲遥笑道:“一定完好无损的还与你。”张少英正不知何意,林梦怡已起身告辞回避。柳、任二人阅人无数,均觉林梦怡殊不简单。

    张少英不解道:“这究竟是做甚麽?”柳天波道:“莫峰请我等去赴宴!你说该去不去?”张少英一呆,甚为疑惑。但想诸众百姓与柴府均对逍遥城愤恨至极,但柳天波等人却与莫峰相对无常,便如朋友一般。柳天波显是瞧出张少英眼中的疑惑,摆了三个酒杯。说道:“倘若这三只杯子是武林盟、朝廷与逍遥城,你可看出其中之意?”张少英稍一看,想起林梦怡所言,摇头道:“朝廷想借武林盟之力灭逍遥城,无论胜败,都不会伤及朝廷。”柳天波点头道:“可你需记住!武林终究是武林,决不能参与到朝政之内,这是自古以来的武林大忌。”张少英道:“那我们便不能上朝庭的当。”柳天波颇为赞赏,说道:“不错!武林之事,自以武林之法解决。决不能让朝政掺杂其中,你可明白我所说的?”张少英点点头,问道:“莫大哥他们还在这里麽?”柳天波道:“那你去是不去?”张少英道:“两位大哥吩咐,小弟岂有不敢。”柳天波道:“那你回去与你家小夫人做个别罢!我会安排弟子负责她们的安全。”

    当下张少英回入房中,将诸事说了,林梦怡知其意已明白个大概。逍遥城杀人放火,武林盟面上虽不罢休,暗里却是相互勾结,不禁对三方之间深知一些。林梦怡解下脖子上的翡翠玉坠,交与张少英手中,温言说道:“少英,你戴上它吧!千万小心!”张少英知这玉坠是她母亲唯一送于她最珍贵的东西,已贴身十余年。知他为自己担心,轻声道:“我会的!”说罢,轻吻了林梦怡的额头。阿信阿沅二女俱掩面羞笑,张少英喝道:“笑甚麽笑!晚上回来将你们两个都扒了。”说罢,转身去了。阿信阿沅二女一怔,随即领略这扒字之意,不由大羞。

    张少英上来柳天波房中,两人已在等候。柳天波向他使个眼色,三人自窗口鱼贯而出。穿过街道,窜入山从中,不过半刻,已翻出县城。柳天波见张少英姿势甚是难看,不甚熟练。当下停下身来,问道:“我瞧你这逍遥八步,纵跃颇远,却断断续续,奔跑如此难看?”张少英尴尬道:“我落步硬弹起来的!还不熟。”原来张少英虽知运用之法,但极不惯逍遥八步的全力吐纳,才导致如此断断续续勉力而起。柳天波道:“我再授你一式神行术。你竟能学成逍遥八步,学我这功夫自也不难。”张少英大喜,急忙拜了下去。柳天波道:“我这门功夫威力奇快,较之逍遥八步虽繁杂,却迅如闪电。你功力竟深厚,自不费时。”当下柳天波将心法口诀传授给张少英,又再细细讲解一番。神行术堪堪不过千字,口诀均是经络中的吐纳之法。张少英打坐静思一番,稍有不懂之处,即向柳天波询问。不过半个时辰,张少英记熟无误。柳天波道:“你乃初学,不必太过急躁,我们这便走吧!”

    张少英便以神行术的法门极力奔跑,竟是颇为顺畅。神行术的步数较短,善于近斗,一气之间连纵三次,九丈之距。步法竟短,内力运用之间亦有余地,好在张少英缓缓便习惯了。他随后跟在柳,任二人身后紧随不落。柳、任二人有意试他功力,当下越奔越快。张少英内力浑厚,使了神行术的法门,吐纳已不如先前那般缓慢耐劲。三人自山野间疾奔,天色也黑了下来。张少英身法虽跟了上去,但觉落步甚短,起步甚杂。不觉间倒以神行术的心法使逍遥八步的路数。他这般蓄劲且强,虽耗力甚巨,但一纵五六丈,已可与柳天波等同行。只是他使得不甚熟练,虽能较远,却终究不惯运用,急促之间总有停顿。

    三人向南疾奔,奔行近五十余里,张少英已颇为熟悉这神行术与逍遥八步相结合的路数。这时虽有些喘急,张少英却不在意。三人奔上一处山顶,朦胧中但见远处有些许光亮,似是个村子。柳天波与任闲遥坐了下来,饮茶解渴,张少英也接过皮囊喝了些。任闲遥笑道:“你倒也不笨,这两者相合倒也相得益彰。今后多加修习,必定威力惊人。”张少英上前拜倒,说道:“多谢柳大哥传功之恩。”柳天波上前扶住张少英左肩,拉了起来。张少英直觉一股真气散入体内,随即无声无息,知柳天波试探自己武功。柳天波明显身子一震,收回手臂。惊叹道:“果真是异数啊!”任闲遥见柳天波如此大震,不由好奇。扶住张少英右肩,这番试探也是一震。柳,任二人相视之,不禁大笑起来。柳天波笑道:“少英,我本意收你为关门弟子,此番看来,我这师傅可当不成了。”张少英不解道:“为甚麽?”

    柳天波道:“但凡习武者,体质乃重中之中,你这样体质可真是数百年难得一见呐!”张少英问道:“那我身体究竟有多好?”柳天波道:“恐怕连当今盟主,甚至是逍遥城主冷月痕亦有所不及。”张少英大骇,一时不知是真是假。任闲遥也大为高兴,心中对七杀更多了份敬重。张少英如此数百年难遇的奇才,七杀竟能放任之,当真是心胸宽阔。任闲遥道:“习武之人无不是修炼内力,扩通脉络,已求其更加浑厚。但你脉络通畅已是极致,你可知这其中之差别?”张少英点头,似懂非懂。任闲遥续说道:“以简解之,你脉络之中可同时运用阴阳两股真气。但我们之中再好的体质也只能两种真气一一修炼,因为我等任督二脉皆未完全打通,受不得这样浑厚的真气。”张少英不解道:“任督二脉打通,两股真气相互撕咬,痛不欲生呀!”柳任二人相对一眼,心中释然,任逍遥道:“医家有云任督通,则百脉皆通,与习武自是大有益处。你天生任督二脉尽通,任督之脉,阴阳之道。你竟修习于大周天,修炼之益自是胜过常人百倍。只是你体内内力竟如此浑厚,倒是颇有不解。”

    张少英道:“我也觉得奇怪,只要一催运内真气,内力便四处汇集。苍龙大哥只说我体质极好,他也不清楚。”柳任相对一眼,都是不解,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陈坦秋知道了。想起了慕秋白,张少英问道:“如我这样,得练多少年才能胜过幕秋白?”柳,任二人齐向张少英看了一眼,任闲遥说道:“那幕秋白武功深不可测,你习得四五年即便不敌,也可保命吧!”张少英虽觉四年光景挺久,但想竟比常人快了数年,心中隐隐甚是期待。

    柳天波轻叹了一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代冤仇数代传。你报仇为小,习武才为大,否则怎对得起这一副好身子。我问你些事,你可如实禀答?”张少英点头应是。柳天波问道:“刚刚我稍一探查,你体内的内力积蓄深厚,但真气稀薄,力道散乱。即便是你修习大周天,内力也岂可在这短短半月内有这般境地。你如实告诉我,苍龙可还教授你别的法门?”张少英见二人脸现疑色,忙道:“苍龙大哥只传授我玄天内功与逍遥八步这两式。你们若不信,待会儿见到苍龙大哥问他便是了。”柳,任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般想法。柳天波笑道:“你不必紧张!来,我们再输些真气与你,你以龙炎丹的吸纳之法催化,内力便不至运导不足了。”张少英得苍龙讲解,知这玄天真气修行不易。但不论修炼的法门如何变化,玄天内功的总纲要领却是无法改变。柳任二人竟愿输真气与他,其中的损耗却非一般高手所能承受,忙拜倒叩谢。当下柳天波与任闲遥单掌抵在张少英前后输入阴阳两股真气。张少英只觉体内冷热交替,酥麻难当。缓缓不绝的真气自前后相互流窜,这其中的吸纳之法张少英早已熟记于心,当下运导真气汇聚丹田。

    殊不知,习武之人争强好胜之念甚强。若柳天波,任闲遥二人此时尚有敌意。只需二人同时发力,张少英必散功而亡。稍不过半刻,张少英只觉体内两股真气渐近浑厚,柳、任二人亦是头顶白雾袅袅,大汗淋漓。他二人常在一起行事,性子相惜。得见张少英如此奇才顿皆欢喜,如获至宝,二人毫不吝啬的将真气注入张少英体内,边则探查张少英体内异况。柳、任二人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张少英体内,均被张少英体内的真气吸纳化去。如此竟丝毫不排斥,又能吸纳催化,实乃玄天内功的上乘之境。只是张少英体内的真气毕竟时日短暂,因而跟不上内力的汹涌,内力引导不足。

    柳、任二人输入张少英体内的真气加之尚有七八成,但经张少英体内真气吸纳之后,所得也不过两成,但亦运用体内内力自是绰绰有余。二人收息已毕,此次消耗着实不少,均各自行功调养。张少英直觉体盈充沛,神清目明,甚是舒畅。见二人大汗淋漓,知二人为自己费心,心中大为感激。过了个把时辰,柳任二人这才缓过劲来。柳天波笑道:“这玄天真气修行不易,你半月之间便至这般地步,堪称千古第一人呐!此等内功心法堪称武学中的绝世之作。心法中有提到阴阳吐纳之道,生生不息之语。你有如此身质,定可一探巅峰之境。”张少英当真是竟喜又惶恐,恍然如梦。

    柳天波转身说道:“今后行走江湖,你万不可将你身质一事泄露,否则终有祸端。”张少英感激的点头应是。柳天波接道:“这玄天内功博大精深,这运功法门你已知晓。心法总纲你也得大成之后方有所用,你切不可心急。”张少英连声道谢。便在此时,深夜之中,但见远处左右前三面,漫出无数的亮点。不过多时,三人看得明白,但听蹄声大作,火把至如长龙,显是有许多人。深夜之中,但听蹄声,不闻人马嘶鸣,三路人马均向远处那村子围去。只见阵势,恐怕不下数千众。张少英见柳任二人神情自若,显是知晓那些人马的来路。问道:“那是甚麽人?”柳天波道:“禁军”张少英自懂事后只认识厢兵,衙役,捕快,刀头,虽听过禁军之言,却并未见过。只听柳天波赞道:“这就是西门啊!”

    任闲遥笑道:“走罢!会会去。”张少英心中恻然,石破军竟带军队前来围攻,不禁暗暗为七杀担心。正寻思间,张少英但觉身子一轻,原来是任闲遥提着他身子跃出了山顶。这深夜之中,但见脚下阴暗森森。稍有不慎,必定摔得粉身碎骨,着实骇人之极。两人挽臂,将张少英夹在中间,向山脚滑落。坠势甚急,张少英侧目所见,柳、任二人的衣衫尽皆鼓起,似与苍龙所使得法子不同。

    不过一会儿,三人滑落有四五里地,落在一条小河旁。三人刚上大道,便遇见一队威武雄壮,衣甲鲜明的轻甲骑兵急冲而过。但见头鏊摇匀,一众骑兵身着步人甲,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便是马匹也披上了护甲,仅露出马眼,马尾,马腿三处,马嘴亦用铁箍套起。黑夜中四周寂静无声,仅有马蹄作响。火把林立之间,兵甲锵锵,寒光印耀。众骑兵分成三队,中队为弓弩手,外侧一队持钩镰枪,一队持长枪,井然有序。眼见生人靠近,即有十余斥候敢来,一人挺枪喝道:“甚麽人?”柳、任二人取出腰牌,那骑兵将火把递近了些,细细一瞧。忙下马抱拳说道:“二位统领有礼,石将军已到翻江村。”说罢,十骑调转马头向前疾奔而去。这些骑兵豪不停步,斥候来回穿梭,人马之间丝毫不见混乱。张少英从未见过这般威武慑人的官兵,不禁大为折服。叹道:“这便是禁军吗?”柳天波点头道:“这是一支黑暗中的军队,却很了不起啊!”张少英道:“我听人说在咱们大宋最北边有个辽国蛮子很厉害。”柳天波道:“人家是骑兵,咱们是步兵,自然各有不及。”任闲遥叹道:“看来石破军知道我们会来!”柳天波笑道:“我们是宁死也不说的那种,他放心。”两人相视一笑,展开轻功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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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花一现(3)

    三人奔行了三四余里地,便到了翻江村。但见眼前便人山人海,火光照亮犹如白昼。地上烧着篝火,干柴湿木烧得噼啪作响。道旁围满骑兵,一众官兵肃穆静立,便是烟熏仍而稳身不动,甚是威严。这处村子依山而建,并不大,八十余户人家,仅一条街。左子左面是处荒地,石破军将大旆安在荒地上。三人寻得一都头,使其带路,待至坡下,便有软甲亲兵盘查。无误之后,这才放三人进入。张少英仔细瞧了一下,这些围在大旆旁的轻甲护卫足有百余人,兵器繁杂。诸众之间均相距不过九尺,护卫甚是紧密。便是三人走过,诸众眼都不眨一下。三人到得大旆下,只见旆上点着一盏大灯笼,黄光乏旺,极是醒目。远方各处亦有红、蓝、绿、紫四色灯笼照耀,自是各军指挥大旗之处。宋初的禁军兵制乃分厢、军、指挥、都四级,每都以百人为制,五都为一指挥,军中也称为营。其后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番号内又分左右厢。其时大宋各处禁军队列之数虽不满制,但石破军西门所辖的这一神啸军却是建制齐全,然而很少有人知晓这一就粮禁军存在,因为他们并不参与戍边。宋朝秉持以文仰武的开国之策,各处禁军均需限期轮流调防,以此防止武将久驻叛乱。石破军俸授骠骑大将军,授神啸厢都指挥使,西门巡检使。这其中骠骑大将军乃是定官服,俸禄之用。神啸厢都指挥使才是实职,其西门巡检使乃是皇帝亲封,不在官职之内,虽为虚阶,但其便宜行事之权,却是无人能比。神啸左右两厢禁军,近八千之众,不受朝廷更戍之令,能得两朝皇帝信任,也是当朝少见。宋一贯的兵制及其仰止武将,兵员虽多,但都各据驻地,无令不越界,难以凝聚。此中关键朝廷自不会不顾及。是以准数部禁军便宜行事之权,以解西北驻军各自为战缺乏灵活,呆板之局。

    还未来得及与石破军打招呼,便匆匆赶来一斥候,报道:“启禀将军,村中老幼八十七户,三百六十一人,均已移出后山安顿。”石破军此刻身着黄金甲胃,威风凛凛。见到三人,轻轻点头,随自副将手中接过一封文书,喊来传信兵,说道:“你速将此公文以西门巡检使之名送往知州大人府。”那传信兵接过文书,塞入传信牌,封上漆贴,这才领令而去。张少英听得石破军竟将镇中百姓驱逐出去,但想这年关之中竟使人无家可归,心中激愤。柳天波叹道:“将军如此劳师动众,伤及朝廷,终究非善举啊!”石破军道:“七杀贼寇尔不见又何以平民愤,我已奏明圣上,这些百姓五日内便会得到安置。”柳天波问道:“七杀可在村中?”石破军点头,下令道:“传令,放箭。”说罢,但听身后的大鼓连敲了三下,远处鼓声回应。但见村子周围火箭如雨,射入镇内,壮观至极。不过多时,村中房舍尽皆燃着,稍刻便成一片火海,火光冲天,便是身在这荒地上也颇感温热。

    烧得个把时辰,镇内大火渐息,石破军下令将镇中残垣断壁夷平。但听鼓声一停,数千禁军齐吼一声,蹄声大作,冲进镇内。不过稍刻,但见火光渐灭,无数火把逐渐向村中围拢。直至村中后处,只见官兵围在一所房舍四周。即时便听得官兵的惨叫之声,接着号角声起,显是遇上了敌人。这时只听村内传出一句:“石门主如此劳师动众,甚烦大驾,便请下山来饮杯水酒如何。”张少英听得清楚,正是焉月的声音。石破军冷哼一声,朗声道:“如此闲情雅致,本座岂可缺席。”说罢,向身边副将说道:”你在此掌舵诸军,一旦我纵声长啸,你即刻进攻。”副将竟知石破军性情,欲言又止,躬身领令。石破军向柳天波道:“诸位来此,倘若不见见主人,恐怕有失礼节罢?”说罢,三人竟大笑起来。柳天波向张少英说道:“你也来罢!”

    四人下得山坡来,穿过层层的官兵重围,走到房舍前。一众亲卫仍紧紧围在石破军身旁,一众官兵若有阻挡之处,均各自避开。待众人走过,又即复位,甚是严整。众人当前所见,原来是座早已拆得只剩孤楼的酒楼。屋内烛光通明,三人刚到,大门便开,出来一位美妇,正是焉月。焉月盈盈一揖,甚是妖娆娇艳。娇笑道:“石兄深夜来访,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石破军听得焉月以兄相称,自是说已凡事以江湖规矩来办。顿冷哼一声,说道:“此乃官匪之交,众位不必多礼。”焉月咯咯笑道:“倘若这官匪坐于一起饮酒,却不知是何情景。”石破军道:“那自是惬意的很呐。”说罢,朗声下令:诸将士听令!”但听四周军士齐声答令,声彻数里,庄重威严。石破军续道:“诸将士后退三百步,无鼓得令,不得擅越,违者军法处置。”众将士虽不明其中之礼,但竟有所令,也只得领令俱退。石破军当先向屋中走去,柳、任、张三人跟随其后。

    屋中炉火甚旺,暖气炎炎。正中拼了两张八仙桌,桌上酒肉丰润,香气四溢。却仅莫峰一人坐于桌间自饮,余人则守在屋中上下四周。于四人进得屋内,一众如视而不见。石破军向三人示了请,便毫不客气的自莫峰对桌坐了下去。莫峰赞道:“石将军好胆量!”石破军道:“明人不言暗语,不过是一场游戏,阁下何必客气。”莫峰笑道:“看来石将军心情甚杂!”石破军道:“诸位悉心赐教,石某可感激得很呐!”莫峰道:“竟是如此,那我等寻个交易,以博将军心静。”石破军似乎诧异的说道:“哦!石某倒想听听。”

    説时,焉月向莫峰递了一封信给他。封皮上并无示启,石破军取出内书,但见纸上写有:侠隐山庄,迁之项首:八个小字。”柳、任二人侧目之下,不禁为之一震,张少英却不懂其中之意,。石破军将书收入信封,揣入怀中。说道:“点的小菜,上得却是大菜。有趣。”莫峰笑道:“只需你那位主子过不安稳,我等又何乐而不为呢!”石破军端起酒杯,说道:“好!久闻七杀威名,今次初见,在下先干为敬。”说罢,仰杯而尽。莫峰笑着向柳人、任、张三人杨了一杯,这才饮尽。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匆忙!但有一事请教!”石破军道:“你想知道甚麽?”莫峰道:“冥花流。”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脸凝重。张少英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大家说些甚麽,却也不好插嘴。石破军道:“冥宗之事非我职内所为,我也所知不多。只知其有七煞长老,五极战宗之制。素闻红发魔幕秋白便是五极战宗之一。”莫峰道:“如此说来,朝廷也不知这七煞长老,五极战宗究竟为何人了?”石破军道:“想来也不知,倘若有讯息,圣上也不会瞒我。”莫峰叹道:“冥花流果然名不虚传,隐藏的如此神秘,难怪数十年的战乱都不曾使其动摇。”石破军道:“听闻逍遥城冷雪十三堂亦为仙宗后裔,却不知是真是假。”莫峰道:“将军果然消息灵通,不错,想必明年必是个热闹之年。”石破军暗暗叹息,说道:“冥花流隐藏虽深,却并非无迹可寻。那幕秋白常来往于幽云边境之间,十数年来收集各种名贵药材运往辽境。想必冥花流的总坛便在辽境以东的长白山之地。”莫峰疑道:“朝廷可曾派人查过?”石破军点头道:“四十年之间去了不知多少人,未见一个活着回来。”柳天波道:“关于冥花流的说法极多,如今究竟是个甚麽样的门派几乎无人知晓。”石破军道:“武道七宗都是前唐盛及百年的大门派,能存留至今,自有其过人之处。冥花流势力非可一般,但有一处却是别派,哪怕是朝廷亦有所不及。”莫峰问道:“哪一处?”石破军道:“冥花流富可敌国!我大宋的官僚之中便不乏为其用命之人。即使你有心,却也无法殆尽,想必诸位均有所闻!”

    张少英此时才稍有明白,知其说幕秋白竟是一个许久前的大门派人物。忍不住问道:“那幕秋白现在可有讯息吗?”柳天波道:“狐山一战之后,他便未曾露过面。”想起此事,石破军向柳天波问道:“柳统领的紫星剑被幕秋白夺去,约定明年中秋取剑,想来是不假了?”柳天波道:“不错!”说罢,柳天波又将七杀之后诸事一一说了,但将仙宗、冥宗相约之事隐瞒下来。石破军何等的聪明,当年仙冥两宗的卷宗他均看过,立时明白今次两宗相约定是和解。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事能令仙宗放弃大仇,与冥宗修好。

    石破军沉呤道:“仲柯!”莫峰道:“此人的武功相当之高,恐怕还在城主之上。”众人一惊,莫峰续道:“他使的是一门阴阳战甲的内功,这门内功出自正宗玄天内功。只不过玄天内功以两极交融,阴阳双修。他使得的却是阴阳分离,各为所需,幕秋白也是此一类之法。当日我一剑不中,便是他以阳为进,以阴为退,被他的先天罡气滑了去。”石破军惊道:“先天罡气!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莫峰道:“这便是修炼正宗玄天内功的威力。”柳天波道:“他竟以一把阴寒的水寒剑来使那正宗的阳气内功,且能与你匹敌,当真是匪夷所思!”莫峰笑道:“这麽多年来,我真是错看他了。倘若他阴阳并进,想必我连他一招也未必接得住。”柳天波点头道:“不错!只是他竟约定中秋在玄天派取剑,想必有所图谋。”石破军道:“这些年来,见过幕秋白的人几乎未见得有活下来的。朝廷也查不明白他们究竟要作甚麽。不过你逍遥城竟有仙宗助阵,想必知晓其中原因吧?”三人各属一方,均是要领之人。这番交融之谈,实是相互解惑心中疑团。但石破军此言实是已出圈,莫峰笑道:“此中情由在下也不好谈及,但愿石将军不介意才是。”石破军哈哈笑道:“竟是如此,今晚便请各为在此好好歇息罢!”说罢,端起酒杯敬了一杯,便起身出去。柳,任二人也起身告辞。张少英担心的看了七杀一眼,心中甚为担忧。焉月看出他心思,笑道:“小弟心肠真好!”莫峰笑道:“你去罢!但愿别忘记你说过的话哦!”张少英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这才去了。

    待四人出得屋外,莫峰轻轻问道:“能够如此淡定的与仇人坐于一起饮酒,你觉得这正常吗?”焉月惊道:“难道石保从没死?”坐于屋角的苍龙道:“水寒剑又如何解释?”莫峰道:“这些金蝉脱壳之法,朝廷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你从没掀开面巾一探究竟,不是吗?”苍龙道:“我又不认识他!”

    出得屋来不远,石破军叹道:“如今逍遥城有仙宗相助,恐怕又起波澜了。”柳天波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石破军冷哼数声,即纵声长啸。顿时战鼓齐鸣,守在四周的骑兵,杀声震天,急冲而过向酒楼围去,但见火箭如雨齐向酒楼射去。蓬得一声,酒楼四周墙壁破个大窟窿,七杀均窜了出来。当先便有西门的数十高手围了过去,顿时刀光剑影,交织穿梭。七杀一出手,便是剑气纵横,血雾飞溅。石破军也不顾三人,当先冲了过去,火焰刀直奔左臂受伤的苍龙。柳天波见状,苦笑道:“闲遥,咱们可不能让人小看了。”任闲遥笑道:“正是。”张少英急道:“你们要去对付莫大哥他们麽?”柳天波笑道:“打架而已,何必当真。”说罢,二人纵身跃出,冲进战团,也不顾张少英了。这时酒楼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下千众,均在数丈外呐喊助威。三十余名西门的高手数人围攻一人,凶悍拼命。各人招式之间凌厉毒辣,身手自是不差。

    焉月一直护在苍龙身畔不远处,此时正有四名好手围攻她。但见石破军出刀向苍龙砍去,顿身子一退,躲开砸下来的一记钢鞭,一股紫气掌力拍向石破军。石破军来势甚急,一个翻身,躲了开去。火焰刀当空向苍龙颈侧斩去,凌厉绝伦。此时围攻苍龙的有五名好手,他左臂受伤,战力大减。此时挥动墨尺刀,刀气如风,已有一人被他的刀气砍伤小腿。苍龙赶上欲补上一刀,周身却有四柄兵器逼来。这些西门的高手使得均是近战合围的兵刃,或钩或锏,或鞭或剑,围势极为紧密。围攻苍龙的是四个使刀剑的好手,苍龙只得后退一步。这时石破军当空砍来,苍龙哪有闲暇去接。顿时刀气连挥,将周身四人迫了开去。便在这时一道白影一闪,当的一声闷响,挡住了石破军这一刀。不想石破军身子落地,反手又砍出一刀。白影被他这一刀震得伧啷而退,身子一闪躲了开去,却是胡渊。苍龙但觉劲风凌厉,忙侧身闪过。岂知石破军竟尾随而来,火焰刀戳向苍龙后腰。苍龙闪避不及,刀尖刺入肌肤半寸。便在此时,数道人影从天而降,当先一人正是莫峰。水寒剑斜刺石破军后颈,迫石破军收剑。石破军颇感惋息,收刀急退。但听得数声惨叫,围攻苍龙的四人退避不及,均惨哼倒地,却是被孟捂尘等四人从天而降一一刺死。人影晃动之间,已有十数人抢攻而来。柳天波,任逍遥便在其中。张少英此时已走到众官兵之前,紧握水寒剑,不知该帮谁。但见数十人起落之间,混战在一起。七杀已围成一圆阵,便是身旁劲气飞舞,也均给七人或躲或挡的卸了开去。

    石破军心中暗暗生恨,但对柳、任二人却也无可奈何。大家各为其主,势分彼此。刚刚若非柳天波、任闲遥加入战团,故意撇开正在围攻,莫峰、胡渊的十余人与之独斗,又故意暗中放二人来救,恐怕苍龙早已成了他的刀下之鬼。此时见七杀结成阵势,已知大失良机。他有心瞧瞧七杀绝天阵的厉害,是以并不上前,柳、任二人已退出战圈在一旁观看。七杀结成阵势,气势大盛。此时七杀变换方位,眼见并无奇特之处,石、柳、任三人却知七杀正在组阵。渐渐莫峰、霍七徒居内中、斜角相对,另五人各守一方,将二人围在其中。瞧这阵势,并未有多大变化。但三人着外瞧去,正是一个梅花阵。前处各守的五人均在花瓣顶端,莫峰、苍龙二人在相对站在花瓣岔口,已是退居其后。

    围攻的七杀的众高手,本对七杀威名心存畏惧。是以一出招便人人拼命,以求合力击杀,一时倒也颇为强悍。这时见有二人退居幕后,抵抗之力大减,间隙大开,便已有五人自梅花岔口强攻其中。石破军忙叫道:“不可。”一句话出口,但听得数声惨叫,进入其中的五人瞬时之间无一幸免,均倒地毙命。这一瞬间外围的五人已交换了位置。又听得数声惨叫,又有五人倒地毙命。石破军大惊,喊道:“撤!”众围攻的高手,惊魂未定之际,急忙后撤。霍七徒瞅准一使刀的汉子,出鞭缠住他后足拉回。那汉子武功不弱,已然回刀斩向霍七徒的赤柳鞭。这赤柳鞭乃是精钢所制,岂是他这平常宽刀所能斩断的。惊愕之间,外围的胡渊,斜划一剑,剑气所至,见血封侯,血腥至极。这电光火闪之间,石破军一番好奇之心便至十一名好手毙命,心中大为愤怒,直欲上前与七杀一决生死。三人瞧得明白,七杀这七杀绝天阵阵法并无何过人之处,只是七人分里外两层罢了。其中之关键却是七人那心意相通,配合熟练的技巧罢了。刚刚那七人攻入间隙之中,外围五人并未阻拦。但莫峰却动了,水寒剑划出数道剑气,气势如虹。攻入圈内的五人大惊之中抽身急退,这外围之中尚有七杀五人,莫峰如此而为岂非不怕溅伤同门。岂知那数圈剑气,划出不过数尺随即消散。外围的七杀五人回身急退,那急退的五人怎知七杀竟能在这外围之人的紧密围攻之下仍能进退自如,一惊之间便皆送了命。七杀诸人缩成一团,外围之人仍全力跟进。七杀随即如大网般张开,便有五人深陷其中。此次莫峰仍旧划出剑气圈,三名好手瞧得明白,忙抽身急滚,竟将莫峰的这一招躲了去。另两人吓得急退,被外围七杀五人当场斩杀。但这三人滚至莫峰脚下,还未定身,莫峰已再次出剑。这一招使得实在太快,三人皆被水寒剑划中,惨哼倒地。七杀却仍旧摆成阵势缩成一团,气势如虹。好在石破军下令撤退,否则诸多好手非尽毙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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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花一现(4)

    石破军朗声道:“七杀绝天阵果然名不虚传。”胡渊笑道:“不过小试牛刀,何必停下来呢?”石破军道:“那是自然!”说罢,举刀喊杀,官兵与一众好手冲了上去。但见四周人山人海,箭簇如雨。七杀全力奔出散开,这千军万马之中,无论你武功有多高强。当敌人无论如何也杀不尽时,谁也无能为力。七杀均明白这一点,已是全力奔逃了。但四周人山人海,四面八方尽是禁军骑兵,却又那里逃得动。七人不假思索,齐跃起身子,使轻功自众官兵头顶上疾速奔行。此番自然正中石破军下怀,但见漫天的雕羽箭横空射来,势道奇大,显是弩弓所发。七杀身在空中,得被射成刺猬不可。然而七杀是何等人物,只见七人将周身的雕羽箭挑开,随后各抓住一支雕羽箭,竟由此借势射了出去。霍七徒随在最后,赤柳鞭挥抖之间,将射来的雕羽箭尽皆挡开。顷刻间,七杀已是远去了。

    但听胡渊叫道:“我走了,我们会想你的!”说罢,便再无讯息。一众西门高手急忙上前追赶,石破军却下令扎营。柳天波笑道:“将军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石破军微微冷笑:“几位相助大恩在下可感激的很呐!”柳天波客套道:“我等岂敢贪功!待明日石将军击退七杀贼寇,名震江湖,今后我等也只能望风而逃了。”石破军道:“大旆需迁移,咱们就此别过。”三人各施了礼,石破军头也不回的去了。柳天波向二人使了个眼色,身子已然奔出。三人一路向北奔出三十余里,到得山间的一处山崖下停了下来。任闲遥忍不住大笑起来,柳天波亦也甚为开展。张少英不解道:“你们笑甚麽?我怎麽看不懂?”柳天波笑道:“石破军此次损失如此多的好手,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句话张少英倒是懂,想起七杀瞬间斩杀十余人,心中不免心有余悸。他摇头道:“你们究竟在做甚麽?”柳天波笑道:“别急,咱们慢慢谈。”

    当下三人生了个火堆,坐在火堆旁细叙。柳天波道:“少英啊!看你已近弱冠之年,体质却是先天初显,实是大异常人呐!我们也着实为你欢喜。只是我二人体质尚微,做你师傅却是不能了,但从旁点拨一二,也稍有见教,只盼你不嫌弃才是?”张少英听得二人竟欲教授自己武艺,心中感激,急忙连声不敢,拜了下去。柳天波扶起他,笑道:“那咱们便在此多留几日,也教我兄弟俩见识见识这正宗玄天内功的微妙啊!”张少英担忧道:“可是妍妍?”柳天波斥道:“诶!人家有我们的弟子护卫岂会有差池!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岂能纠结于这儿女情长之中。何况仅是数日不见,难道你便这些离开不得。”张少英知柳天波说的有理,如今自己竟有这般境遇,自不能辜负。况且林梦怡也曾这样与自己说过,自己更不能辜负她。张少英连声认错,柳天波并未再说。只是问道:“你还记得我与你摆的那三个酒杯吗?”张少英点点头。柳天波道:“这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武林盟,一是逍遥城。你说这其中有哪个大?”张少英道:“自然是朝廷?”柳天波点头道:“不错!这便好比朝廷是只大碗,而逍遥城与武林盟却只是只酒杯,这其中之利弊便不用去想了罢?”张少英点点头,弱肉强食他自小便明白。柳天波续道:“如今武林盟与朝廷虽是联盟之礼,其中却是相互利用之力,你可懂?”张少英点点头。柳天波道:“如今天下大势,内忧外患之坎坷,实乃前所未有之境。朝廷立国尚初,势力初稳。然而这南有南唐、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吐蕃各部虎视眈眈,均意欲问鼎中原。可朝廷却意使我们与逍遥城恶斗,待成两败俱伤之局,朝廷再将我等一网打尽,你可懂?”张少英暗暗心惊,实是头一遭得闻这些,点头说道:“所以你们与莫大哥见面便如何也不打架,好教朝廷不能得逞是吗?”柳天波点头示意赞许,续道:“我说过!武林终究是武林,朝廷终究是朝廷,自古已然,这二者决不能混于一起。所以武林盟与朝廷终究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我等虽无精忠报国之望,却也决不会叛国投敌,这是我汉人的正义之心,得之才能称得上个侠字。你可懂?”张少英点头,但心中疑团并未解开,问道:“莫大哥递的那句话是甚麽意思?”

    柳天波道:“侠隐山庄,迁之项首。这八个字可重的紧呐!”张少英摇摇头,示意不明。柳天波续道:“我刚刚所说的这西北便有党项,吐蕃之患。如今吐蕃部落散乱,且向朝廷甚重,已非大患,但这党项却是重中之中。党项之地名义上虽归附大宋,却时时与我大宋作对。他们表面上臣服于大宋,接受封号,暗地里却自建官吏,收税纳银,祸害西北。而两方之间战乱虽重,党项表面上君臣之礼却是恭恭敬敬。故而大宋虽有其力,却不能施之以绝。因为北边有更强大的敌人,那就是契丹人,两边为战非百姓之福,此乃朝廷之事,我等自不必大废心神。但那党项李继迁又重新创立了侠隐山庄,收拢武林中的妖魔鬼怪,自我大宋境内肆意妄为。”张少英似懂非懂的摇摇头。说道:“倘若不要这君臣之礼那不就行了嘛?”柳天波道:“朝廷之所以不动党项人,一来朝廷不愿再起战事,更要以此而牵制北方契丹人,大宋便可安免于兵患。只是其中倘若安顿不好,便也可为辽国利用。”张少英道:“所以朝廷就要不停的笼络党项蛮人,好让他们听话。”柳天波点头示之。张少英道:”如今党项蛮人不听话。。”张少英忽然恍然大悟,叫道:“是了!你们打党项人他们一定恨死朝廷了,但逍遥城以叛逆身份却怪不得朝廷。”虽言及到此,张少英仍觉茫然,续道:“可我还不懂!”柳天波微微一笑,说道:“这七杀大闹房州,你是亲眼所见吧?”张少英点点头。柳天波道:“这小小的知县也是朝廷命官,有所暴卒,也均一一查明上奏。而这柴家三兄弟,其家族更乃前朝皇族,赵家的天下便自此逼迫夺去,朝廷自然甚为忌讳。国公之兄被杀,这其中的厉害你可懂?”张少英道:“我曾听人说,这赵家的天下是柴家自愿禅让的!”柳天波微微笑道:“世人的讹传,岂能当真。”张少英道:“那姓柴死了,朝廷会怎样?”柳天波道:“赵家的天下自后周逼宫而得,世人之言,也只能骗骗百姓人家罢了。柴家受此恩宠,自是风光无限。可其家中却又驻扎西门,足见朝廷深深嫉疑。”张少英点点头。柳天波道:“柴氏子孙被杀,必然哗然朝野。朝廷更得做足模样,以示天恩。其一便是发兵围剿逍遥城,哪怕是大败,朝廷也大显恩赐,以掩其谋朝篡位之大不韪!”张少英摇头道:“这与那八个字有甚麽关系?”

    柳天波道:“这侠隐山庄便是这大碗之下的第三只杯子!倘若逍遥城聚势大灭侠隐山庄,将党项人换个主人,你说朝廷还会派军队围剿逍遥城吗?”张少英到此刻终才明白,不解道:“可你们刚刚为甚麽。。。。。。。?”柳天波道:“你需明白,此事决不能为外人知晓,今后你会知道的。”张少英道:“可刚刚苍龙大哥差些便丢了性命!”柳天波道:“交易与恩怨乃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你可懂?”张少英点点头。柳天波笑道:“这天下大势你须得谨记于心,今后行走江湖更不可轻率。”张少英连声应是。

    柳天波问道:“怎样?你还有何疑问?”张少英道:“幕秋白。”柳天波略一沉思,说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张少英道:“可我想知道他究竟是甚麽人!”柳天波道:“冥花流是武林中最为神秘的门派,江湖已经极少有他们的踪迹,其创立之人更无可寻。但其名号响彻盛唐,却是前人共知。依你的资质,若想与幕秋白复仇,恐得十年之期方成。”张少英道:“幕秋白约定与你中秋还剑,想必当日他定会出现是吗?”柳天波点头道:“不错!不过你如今所为便得勤加苦练,说不定来日也能与其一战。”张少英稍一思索,说道:“我还有个问题!”柳天波道:“这党项蛮人的头头是谁?”柳天波道:“如今党项蛮人的部落首领,名叫李继迁,这是前唐赐的国姓,本姓却是拓跋氏。”张少英打断道:“为甚麽赐他们国姓呢?立了甚麽大功吗?”柳天波道:“这拓跋氏的先祖曾因镇压黄巢暴乱有功而被朝廷赐的国姓。”张少英叹道:“这个黄巢倒也真能折腾!竟有这麽多人反对他!”柳天波哼道:“他连人肉都吃!如此暴炎天良,岂能不败!”张少英自林梦怡说过黄巢叛乱之后,每每想起此处均不禁周身疙瘩,沉声问道:“这李继迁很厉害麽?”

旱花一现(5)

    柳天波点头道:“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倒是一个治国之才,只可惜生不逢时。”张少英每听身旁众人均以党项蛮人称,言语中均有一丝鄙夷,愤恨之色。这时听得柳天波如此赞扬李继迁,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们不是很恨党项蛮人吗?你怎又这麽赞赏他?”柳天波笑道:“他能在宋,辽两国之间生存而立余于可行之地,这本事自是不小啊!换做是我,恐怕便不会有这份心境。”张少英摇头道:“不懂。”柳天波道:“竟是如此,我便与你说说这李继迁的本事罢。”张少英点头静听。柳天波续道:“当今党项并不如我们大宋这般建制成规,而是由各个部落凝合在一起的。其以拓跋,野利,细封,往利,颇超,房当,米禽,费听八部较为势大。拓跋氏则为其中最为强大的一部,几百年来一直是各部的盟主,是以成为诸部的首领。当年太祖皇帝初建大宋,这党项便上书归附。其时南方尚未平定,朝廷不愿两面作战,自是同意。只是到了太宗皇帝登基,天下大定,这西北党项便是枕边恶,须得除之后患。故而太平七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太宗皇帝下诏让上任党项首领,也就是李继迁的族兄入京,准备将拓跋一部留置京城,瓦解其势。当时党项无以能与大宋抗衡,只得依从,并献党项五州之地。但年轻气盛的李继迁却不甘愿就此屈服朝廷,借由为乳母送葬为而叛逃。朝廷虽大力追剿,却屡次逃脱。终教他联合各众部落,起兵反宋。”

    张少英道:“他们又岂是大宋的对手!”柳天波点头道:“不错,他虽集结了兵马,但数次大战,均以惨败收场,且连老母,妻子都被掳了来。所以改策巴结辽国,以此来壮大势力。”张少英点头道:“辽国也想对付咱们,这不是正中人家的口心麽!”柳天波点头道:“辽国封了李继迁为西平王,续而又将宗室公主许配给他,成了辽国的驸马。”张少英沉声道:“做了驸马又怎样!还不是人家的枪手。”柳天波道:“这你就错了!枪手只是统称,但若论质地却是不然呐!当今党项早已非昔日之况,手握重兵近二十万,咱们大宋的军队虽过百万,但终始所用也不过四五十万。契丹人的骑兵虽强也且四十万,能用之兵也不过三十万。”张少英叹道:“如此加起来可不知有多少了,若是打起仗来那还得了!”任闲遥无奈道:“打仗岂是说打便打的!你以为打仗是靠人数麽!这一旦打起来,需耗钱,耗粮,耗人力,损国力。哪怕是十万人,仅是吃的便是大计之数。”张少英道:“咱们大宋怎麽也有几百万人了,难道便养不活一百万人吗?”

    柳任二人相对一眼,顿觉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了。柳天波缓了缓,说道:“如今党项,辽国大尚骑兵,偏偏咱们大宋失了幽云十六州,那里可是养马的极佳之地,却被辽国占了去。大宋虽有数次大战,都惨淡收场,太宗皇帝还为此落下了腿疾,以此而终。”张少英从未听过这些军国大事,一时听得津津有味。任逍遥插口道:“朝廷数次北伐耗损甚重,因而不愿再大起战事。我大宋与辽国本是不相上下,只是以大宋步兵对辽国骑兵,各有所长。而党项人虽尚军二十万,真正运用的骑兵也不过六七万,驻扎在西北的也不过四五万。你要知道,以我们大宋的军力,便是对他三万骑兵,以十万之众方能与之一较高下。”张少英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见石破军倒有不少战马呀!”

    柳天波道:“如今西北边陲除去番落,保捷两军的两万重甲骑兵,便以石破军的这神啸五千重轻骑为重了。”张少英摇头道:“我还是不懂!”柳天波略一沉呤,说道:“咱们大宋的兵力是内外相互衡制的。便如一百万军队,须得五十万人留驻京师,五十万分驻各地。何况分驻各地的军队太过散乱,自保尚可。一旦战事,相互之间难以凝聚,更无法抵挡党项的万人骑兵。李继迁正是瞧重这一点,才敢侵入我大宋的内镜。”张少英疑道:“朝廷就没法子应对吗?”柳天波道:“你有甚麽法子应对?”张少英不解道:“我啊!还能有甚麽法子,自然得调集重兵呀。再不然咱们打他们去。”柳天波微微一叹息,说道:“调集重兵自是好!可这西北之地,人烟稀少,边境更是百里荒凉。他们吃甚麽?喝甚麽?”张少英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应答。柳天波续道:“正因如此,当今打仗是小,恢复粮草供应才是当务之急。占领一个地方靠的不仅仅只是军队,还有稳定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李继迁虽然对边界的番族汉人有所克制,对我们腹地的汉人却是常常抢掠一空,乱杀无辜。”张少英好奇道:“那该怎麽办?”柳天波道:“屯重兵,立堡寨,就粮禁军”张少英不解道:“屯重兵,立堡寨我倒是懂!可就粮禁军这是甚麽军?”

    柳天波道:“便是迁家属置戍地,开耕种粮。虽非一日之功,却是长远之利。”张少英疑道:“如此耗时日,党项蛮人便不会发觉麽?”柳天波道:“所以九月之前,李继迁集三万大军,攻下西北重镇灵州,改名西平府,做了党项的首都。”柳天波说到此处,任闲遥不禁一声长叹,气息中尽是惋惜。柳天波眼神中也颇为遗憾,续道:“这灵州自古便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北控河朔,南引庆、凉二州,据各路上游,扼西北要害。灵州之失,我大宋更无挟其威。其中大失却是自此,吐蕃,回鹘贡马的要道被切断,自此大宋再无他处可获良马。而一个半月前,李继迁又攻下另一处重镇凉州。”张少英啊的一声,惊道:“又被人夺了一州。咱们虽然没马,难道这麽多军队竟一点用都没有吗?”柳天波道:“当今辽国正在北边大举兴兵,朝廷向来不愿两面作战。只是调集重兵防守,防患于未然。”张少英思索道:“想来定是咱们跑得慢,没赶上。”柳天波嗤的一笑,赞扬道:“这李继迁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唉!若非当年的懈怠,岂来今日之祸。灵州失陷以后,环州于庆州便是我西北的防御重地了。皇上本以为他会攻于此地,岂知他快到环州时,党项大军却回军直取凉州,知州丁惟清以身殉国。”张少英听了半天,这时对这些军国大事甚感费解,不觉气闷。任闲遥冷声道:“这李继迁如此狂妄,朝廷总算是醒悟了。”柳天波叹道:“朝廷向来只重视幽云十六州,一直小窥李继迁才遭此横祸。唉!”听到柳天波的深深惋惜,张少英心中不禁也颇为叹息。想起逍遥城之行,张少英问道:“到时你们也去吗?”柳天波摇头道:“武林盟跟朝廷不会掺杂其中。”张少英问道:“我能去吗?”柳天波笑道:“那就不知道了。”说罢,任逍遥大笑起来。起身说道:“好了!咱们不必自寻烦恼了,人家皇帝不急,咱们急甚麽。来来来,咱们接着练。。”

    张少英起身说道:“二位大哥悉心赐教,小弟实在无以为报。”柳天波赞道:“不错!不错!如此时日你便有这般得礼言行,与当日相较可是大进不少啊!来来来!时间无多,咱们切磋切磋。”柳天波说做边做,摆出刚刚激战中夺来的长剑。张少英知他试探自己剑术,当下不再犹豫,拔剑递出。他此时体内积聚的内力已能全力催引,这一出招之间便尽是大招,劲风突起,只是逍遥十三式大开大起之间稍显局促。柳天波并未如何蓄意,只是出剑抵挡,招式稀松平常,并不与张少英的利刃相交。虽然柳天波的力道不如张少英浑厚,但数重内力的迭起,自不如石破军那般故意而为之。张少英渐渐蓄起剑势,见柳天波仍能阻挡,但想自己这些剑法怎能伤及柳天波。当下他更不留余力,全力扑击。柳天波见他剑招过于拘谨于招式,未见灵活。当下边抵挡,边说道:“剑招讲究灵活运用,过于呆板,终究华而不实。你每出一剑,终须明白其意在伤人,而非只想使出剑招。”柳天波说着,手中的长剑带动张少英的水寒剑向左划出,右脚即踢向张少英臀部。张少英所学的逍遥十三式之中,那有这般踢人臀部,华而不实的招数。心中大惊,出右腿还击时,柳天波的长剑已拉了回来,滑向他左臂。张少英急忙后缩,但脚下一撞之下立足不稳,急退数步,这才稳定身形,颇为狼狈。柳天波道:“怎样?这便是招数的精妙之处!你若使神行步的路数,自也能稍补其缺,却不能断其根!”

旱花一现(6)

    这时任闲遥不耐烦道:“老柳!你可别一人霸占着!来来来!少英,现在我攻你,你防守,你注意用心看便是。”说罢,从旁一刀直劈而来,劲风甚急。张少英迎上一步,出剑斜刺任闲遥左肋。这招竟不去抵挡对方出招,自顾出剑,实乃同归于尽之法。但竟可以守势,亦可为攻势。任闲遥虽知其意,却并不急于化解。当下故作大惊,撇剑后撤。张少英大喜,踏前一步,正是与石苍龙激斗时的一招唯我纵横。这一招虚实之间,尽是花式,任闲遥也瞧不出其中变化方位。当下他起刀横拉,护住门户。张少英一步踏出,水寒剑前刺,刺向任闲遥喉头。任逍遥矮身躲过,同时亦横削张少英双足。张少英身子翻起,连出三剑,剑势沉重。但听三声沉闷的锐响,张少英身子着地未稳,旋又砍出一剑。一翻之间,连出四剑,灵活至极。任闲遥并未全力格挡,火焰刀险些脱手。当下身子翻出丈远,张少英使出神行步赶上。任逍遥不得不催运内力来回窜动,口中大叫:“错了!错了!我攻你守,怎变成相斗了。”

    当下二人分开,又缠斗在一起。张少英只守不攻,逍遥十三式虽精于穴位分寸之间,但张少英数数番下来习惯了攻势。守势于意念之中稍有拘谨而排斥。这一换为守势,剑招之间更难以灵活运用,开始则可支撑。任闲遥左右飘忽不定,张少英摸不准方位,渐感眼花缭乱,疲于应付。柳天波提醒道:“守为守,攻为攻。天地之大,何处不守,你为何只守之于剑法之中?”张少英一番醒悟,趁个空当儿,跳出任闲遥的刀阵之外,左右腾挪。任闲遥与张少英均使神行步的路数,张少英却不及任闲遥精深,躲开数步之后仍被任闲遥逼在刀圈之内。柳天波自旁道:“八步之法便不可用吗?”此言一出,张少英立时滑出数丈之外,立时上下即分。任逍遥身有力而行不足,张少英左右闪避,十数丈之外均是其闪避之处。任逍遥仗着内力深厚,越逼越紧。张少英却是尽力闪躲,越来越纯熟。二人在树林之中如捉秘藏一般,不见打。但见一追一躲。柳天波一旁看得手痒,也出剑加入其中。二人对张少英极为看重,于武学之中更是痴迷,此刻得张少英如此奇才,真恨不能将所学一切尽皆传授与他。两人并不如刚刚那般紧促,三人缠在一起均是拆解招数。张少英以一敌二并不如何吃力,柳任二人渐渐将奕剑的招数灵活诠释与张少英听。张少英本就初学剑法,囫囵吞枣,得多加练习。张少英渐渐找到一丝快意,剑招拆解也熟练起来。

    这番打斗,三人直斗至正午方停。张少英渐始渐熟,灵活之间,逍遥十三式的飘逸洒脱之意便增加了两分。只是张少英并无那份逍遥之人,无拘无束,随意所致的心境,始终差了一大截。三人寻了些冬菌烤着吃了,便又接着缠斗。张少英不再拘泥与剑招之间,逍遥八步与神行步相合进退之间更为熟练。柳任二人见张少英如此进步神速,更是大喜。这番缠斗,又至天黑。三人颇感饥饿,逮了只野狼烤了大吃一顿。将至天黑,三人小睡了会儿,戌时便醒了来。

    三人添柴取火,在火堆旁小叙。柳天波说道:“少英!这招数的领悟非一朝一夕之功,你一日之间可胜常人数年了。只是你还不熟练剑招跟内力之间的相辅相成,故而常常续接不济。”张少英点点头,他此时一心一意沉浸其中,恨不得一天便将逍遥十三式学会了。柳天波续道:“这玄天内功练得是阴阳相济,自成一气。你需得先熟悉体内的的脉络,才能领略这心法总纲的奥秘。”张少英道:“我都记得!”“

    柳天波点头道:“你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练成前六经,想来这后六经也不在话下。你且试试。。。。。”张少英依言行之。世上的功法无论大小,皆需阴阳相配,水火相济。张少英上六经学的便是此番路数,当下先练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六经一气呵成。张少英但觉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觉阴阳真气散入十二正经之中,相互串联。真气越走越快,忽冷忽热,全身说不出的受用。随后真气回落,张少英只觉体内气息浑厚,全身都是无可发泄的力气。他体内此时所隐藏的内力又涌出三成,功力所成过半甲子,此时的真气运导又已不足。好在张少英蓄意导引,引导不足的真气便也随势跟入。这玄天内功第五层八卦篇中,不见其余六脉心法。故而张少英经脉虽通,仅十二正经练成,玄天内功并未大成。

    柳、任二人自一旁但见张少英周身白雾大起,汗如雨下。均瞪大了眼,震惊不已,知张少英练成五行这一层。张少英擦了擦汗,见柳任二人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心中一惊,问道:“我练得不对吗?”两人同时回过神来,柳天波道:“不!恭喜你练成玄天内功的第四层!”张少英心头一松,问道:“这奇经八脉之中,却只有任督二脉的心法,为甚麽另六脉没有呢?”柳天波道:“这门内功自传承下来,便是如此,我等也不明其中究竟为何!但教你练成这第一步,武林中的那些三教九流便早不是你对手了。”见柳天波的回答与苍龙一般,张少英心中微微沮丧,甚觉遗憾。但想自己体内的阴气消失不见。玄天内功竟以阴阳相济,自己一身阳气内力,岂非大为不妙。张少英说将了出来,柳任笑道:“天地阴阳,万物相生。你这第四层大成,你难道还不明其中之意吗!玄天内功初成,即着阳而起,着阴于隐,着阴而起,着阳于隐,天地阳阴之道。你试试将真气提至手少阴心经。”张少英依言施之,果然,一股阴寒内力及涌至少冲穴。

    柳,任二人虽说算不得博览群书,但亦钻研多年。只是二人体质并未达到其形,练得是阴阳分离,是以明知修炼之法,却不能去练。好在二人自制力甚强,否则早已不计后果的去练了。两人传功不得,顿又盯着张少英,神情颇为猥琐。张少英吓了一跳,不解道:“做甚麽?”柳天波笑道:“来来来!小弟,让我再试试你身子。!”说完,柳、任便向张少英双肩上按去。张少英不自觉的一闪,退出七步之外。柳任二人更是心中难耐,顿刀剑齐出,向张少英围了过去。张少英见二人来攻,水寒剑抖起,他也想试试自己这内功初成究竟有多厉害。

    柳,任二人知张少英内劲浑厚不能与之硬斗。柳天波当先出剑,中宫直进,剑锋嗡嗡作响,凌厉之极。这类招式变化最为复杂,张少英也不知柳天波究竟攻向何处。但见任闲遥的火焰刀斜削自己右肋,刀势凌厉。张少英心中隐隐胆怯,但心知不能退却。当下使出神行步向柳天波左肩挑去,仍是一招同归于尽的“青龙断须”。柳天波那会将他招数放在眼中,虽有十余种方法躲过去。但亦与张少英拆解剑法,是以竟不顾张少英刺来的一剑。视若无睹的刺向张少英胸口。张少英一见得方位,水寒剑回缩。柳天波所拿的是一柄普通佩剑,不能与锋利无比的水寒剑对碰,即侧剑身顺势又刺向张少英右肩。此时任逍遥赶至,火焰刀横斩张少英腰间。张少英无奈,当下逍遥八步疾闪,封剑守住门户。柳,任二人紧随跟上,仍是刀剑齐出。张少英见二人与自己拆解剑招,心中稍感放心。水寒剑一抖,起步反攻过来。

    柳天波的神行剑法,素以速度见长,尽三十年的修习,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任闲遥所使的火焰刀,偏重于威猛一路,凌厉狠辣。二人同时夹攻,张少英使开逍遥十三式与之相斗,只需二人不寻他空隙,倒也能立于不败之地。逍遥十三式变化极多,毫无循序可言,许多变化张少英均未使过。他此刻内功初成,内力源源不绝,剑法与神行术,逍遥八步之间使得更加纯熟。步伐中虽稍显不足,剑招上的运用全凭记忆方位,亦能跟的上柳、任二人。柳、任二人越斗越惊奇,张少英内功初成之后,内力的运用已教二人甚远。是以两人使出五成力道,张少英仍能不败。两人不觉之间渐渐催动内力,已使了七分力道。张少英渐感不支,过得十余招已是守多攻少。逍遥十三式的灵活任用,张少英也只习得三成,注重于剑招之上。此刻若是别人,张少英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但在柳任二人的这番攻击之下,且能斗得五十余招,已是大为不易了。柳任二人攻得越来越紧,此时刀剑合击,更是威力大增。张少英眼见抵挡不住,倏的想起刚刚的阴阳真气。当下水寒剑疾挑,蓬的一声脆响,柳天波任二人手中的兵器齐被弹飞出去。任逍遥的火焰刀直插入一旁的树身之内数寸,刀柄犹自晃个不停,柳天波手中则剩下一截剑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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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