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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飘柔01     仙侣情侠传txt下载     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人过是非(54)

    随着张少英一声走,一行人翻窗尽出向祁门县城外疾步而奔。战端一开他们身畔便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要想活下去便要不停的奔跑,绝对不能陷入包围中。只需保证这一点,他们便有能力多几个人活下去。鬼斧神工瞧得一行人鱼贯而出暗叹滑稽,这般争斗意义何在?当前胎息珠真假恐怕诸宗知晓的也并非是真,这一切只有纵横派知晓,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哪怕是假的也要抢过来。于是前面在跑后面在追,由于御留香的存在,其冥王的身份已被纵横派证实,连禅宗都出面解释,这柄挡在纵横派前面的双刃剑注定是一场不属于冥王会战的恶战。

    玉织香被张少英搂着翻墙越脊一路疾奔,疾速的劲风迫得她只能卷缩在张少英怀中。所谓真情见性,这群人明显更真实,跟他们在一起没那麽多防备,哪怕再坏的结果也不过生死罢了。今时今日她回念自己一生颇觉可笑,素日高雅绝伦的他她为了理想清勤奋一生,到头来人与人之间也就这麽回事了。天下定势并非人力可改变,当前的云都,天池会都清楚这一点,只是当他们被纵横派展现在朝武面前他们便再也无法隐匿。无论这世间有多不完美,百姓方是天下的根本,再好的生存向往前提是不能影响百姓生存,除非乱世否则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如此诗画江山又有何益?捆绑这千千万万的人憧憬着无法实现的画境不如放手,她便是摧毁云都的开端。云都之所以没动她便因胎息珠,只需此物到手,异端势力的理想方有延续下去的可能,因为谁也无法代替东皇。否则所谓的诗画江山都将在朝武一点一点的冲击下最终倒塌。

    玉织香很少依偎在一个男子怀中,张少英身上的男子气息熏得她芳心乱颤,踌躇不知如何自处。张少英虽楼着一人身形丝毫不慢,玉织香瞧在眼里啧啧称奇。黑夜中一行人不着火把疾奔,与身后火把摆成一条长龙的追击队伍形成鲜明对比,她甚至能听见后面队伍里的狗叫声。而张少英此时担心的不是狗而是天际的鹰隼,只要你在外面跑你便逃不过它的眼睛,敌我两方在朝廷的不干预下都有充足的准备,这种仗最难打,最难熬。且如张少英所料,追击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祁门县四周连绵百里皆为双方的战圈,这是诸宗的极限。同样在朝廷眼里这些人竟然出现便不会让他们再隐匿,这是朝廷当前不干预的原因,至少这是异端势力所付出的代价。

    当拦路的天池会弟子出现在张少英面前,御留香,申屠月,断九泉当先开路,天罪之刃当先对方一个惊咤明显已有胆寒之心。黑夜中天罪之刃印耀着火光连番挥舞,交手的那一霎那,天池会弟子感受到的便是如疯如狂的劲气交融,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他们所能依仗的便是联合阵法,尽管诸众胆寒,但这一番交战他们明显没有一下子被冲散,哪怕不敌他们也能对上一招险险而退,不会瞬间出现大量的伤亡。但大阵仗的围攻需要开阔的地势,否则无法形成有力的围势。张少英一行同样知晓这点,他们同样也不会给这些人机会。刚刚一交手这些人能在联合下抗下一招并能后撤,这些方算真正的精英。

    祁门县乃山区,群山遍地,张少英搂着玉织香展开轻功向山蛮上疾奔。此时改为田不孤、羽千泷,下酆都为先锋开路,张少英率月仙,夜虚,风神,玉织香,凝香,流音居中。御留香,申屠月,断九泉殿后。让御留香啧啧称痛快的是,这一行人轻功丝毫不差,翻山跃树,剑气横飞一个比一个精准,这一会儿御留香才伤得一人。好在这只是开端,天池会没有对祁门县严防死守,加上准备不足一时难以调集太多的人力,否则一行人真插翅难飞,因为当前他们确确实实只有这十三人。夜间疾奔全凭眼力敏锐,不可有一丝失误。好在山蛮上并无伏军,这便是不做谋划随意所向的利处,所行何为全凭自己控制。

    此时惊奇的却是玉织香,她不是没见过高手,与张少英贴身相依她能感觉到其呼吸六步一呼,七步一吸,口鼻齐用,即便疾速奔行始终内力充沛,这种方法她从未见过。只有真正接近过才会知晓纵横派的武功为何不出名却能独霸武林,其内外互感精算到一步一寸,天下无任何门派可及。一行人疾疾而奔,身后天池会弟子紧追不舍,看似后面人群众多真正能跟上来的却不多,后面御留香一行都能应付。如此性命攸关时刻,对张少英一行来说算是一场修炼,这才是纵横派武学的精妙极致之处。她也不知方向如何,张少英一行奔行将近一个时辰方将身后的天池会弟子甩得老远,但躲不过天际的鹰隼,那鹰隼经过训练飞得老高拿它无法。此时的一行人均在喘息,断九泉似乎更严重些,他受过创伤。反倒是凝香流音二女,虽一路马不停蹄,仍能伺候大家抓紧果腹,解决内急。

    黑暗中众人歇息不过两刻远山上的火把依稀可见,狗叫声四溢,追击的人渐渐接近中。御留香向张少英说道:“回敬一刀如何?”张少英道:“只准一刀!”御留香道:“一刀足够。”当下张少英再度扶起玉织香与月仙三人,以及凝香,流音先行。田不孤与御留香则率队各找隐匿地点伏击,此举无疑是火中取栗冒险之举,但一行六人对此却充满期望,这是对其一行连年辛勤改变功体的第一次考核,一招又能杀得几人呢!

    此时远方的天池会弟子依照鹰隼的指示追击,众人的火把都用的差不多了。这场开头仗对天池会来说着实有些窝囊,不论是人力还是准备都充足。尴尬的是最后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脚力角逐,很显然天池会这二百余人皆白忙活。御留香一行的消失鹰隼无法向人传递如此准确的信息,仍向张少英一行跟随。天池会十三省大员的差遣卫队分工不同,晁筠这一脉共分为九卫,此次率队的乃晁筠差遣四卫队,内部以排名称之为太四卫。太四卫长年逾五十,平生第一次带队实战,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结果。黑灯瞎火的,太四卫阵型并不融洽,敌在暗我在明,主动权不在手中。刚刚的交手他才知晓天罪之刃名不虚传,哪怕生机尽失御留香依然霸气无双,与他们对阵一着不慎绝无生还余地,这帮人早已超脱武学范畴不可估量。

    当一行人快步走到御留香一行的伏击圈时,所带的猎犬并未嗅出任何气味,只因御留香一行用药宗的木香掩盖了气息,加之六人均在树上猎犬难以识别。刹那间御留香等六人手势一起,刹那间劲气迸流,尖啸激射,伴随着的是漫天的锈铁针。精神紧绷的太四卫弟子虽身手不差,但御留香一行所撒的锈铁针虽内劲不足但实在太多太多,一刺入皮肤便麻痒难耐。御留香一行一击得手哈哈大笑撒腿便奔,太四卫弟子有分工,中间的二十余众皆是弯弓铁箭,例无虚发。只是御留香一行身在空中对箭矢掌握的清楚,加之六个人人数少,眨眼已奔得老远。便是这一遭太四卫长下令就地防守,控制方圆数十丈的距离。那些麻痒只是暂时的,可怕的是铁锈,必须立即清理伤口。清理伤口便得要用水,这大山顶上哪来的水?太四卫长本不赞成这种追击方法,折腾这麽远简直是窝囊,就地整军他巴不得。天池会从上至下思想高度统一,学识渊博乃入会弟子必修课,他们都知晓自己为了甚麽而活,为了甚麽而杀戮,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刚刚的接触他们都清楚自己面对的是甚麽样的对手。

    御留香一行本打算偷袭一下,没想到就这麽一偷袭就都不过来了。御留香一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御留香忍不住嘀咕道:“这帮人也太不经打了,太过分了!我的剑可好久没见血了!”羽千泷叹道:“是我们太强!”田不孤忍不住问道:“你以前是否比现在更难?”御留香嗯了一声应道:“不一样,只身一人要比一大群人容易点,但就是累,一大群人没日没夜的追,累得只能到处躲藏。”田不孤问道:“不腻吗?”御留香叹道:“这世间能让我有兴趣的东西不多了!”一行人沉默了,御留香不止一次表达他活腻歪了滋味,至今他们都难以体会这种心境。双绝之事他们虽然明白内中详细,但武林上也知有纵横派操纵痕迹,即便如此,他们仍相信双绝的存在,天下人心除了他长生增寿谁人不念!

人过是非(55)

    竟然追兵暂时来不了,一行人摸黑寻了处山洞歇息,一行中最轻松的莫过于玉织香。张少英心思细腻,对任何女子都一股怜香惜玉之心,其疾奔时脚步轻盈颠得并不厉害。一个真诚且细腻的男子看似简单,但要初心始终极少有人能做到。泱泱武林争奇好胜,人心叵测,也许这便是姬灵霜,柳燕如此着意此人的原因之一。一行人和衣而睡,玉织香随一行人天南地北跑了些许时日,那件白羊毛披风便是她夜间御寒之物。今晚轮到张少英望风,玉织香起身走到洞口,瞧着模糊的他有些迷离。这一行人中张少英除了三次偷看自己便很少窥视自己,面对自己一直心绪如常。她的容貌加上才气无双的内蕴很少能有人把持得住,即便在云都她也只是稍逊而已。也许并不是张少英有多正人君子,而是他背负的太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喜欢沉思,背影是那般沧桑。在张少英怀中一直保存着柳燕的那张手帕,她也只见他拿出来过一次,那深深的忧郁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展现。那晚当姬灵霜的讯息传回来他竟然流泪了,那紧握的双手是无比激动的喜悦,所谓真情见性,那是深深牵绊。

    玉织香就这麽看着他的背影,张少英显然察觉到了,回过头来问道:“不习惯吗?”这短短一句问候玉织香刹那间心头一暖,这种问候只有单纯的关心不带一丝目的,玉织香问道:“心里很苦吧?”张少英深吸口气刹那间便调整好心绪,说道:“苦苦仍为苦,只盼将来日。你好生歇息,接下来会更惨烈。”张少英虽从未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但很多话却只对她一人说过,虽然大多都是只言片语,也许只是临时把她当做倾诉之人吧!也或许是他别有用心,毕竟她出自云都。其实她也一直有些好奇,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有一种心灵相通,一见如故之感。如今玉织香已经能理解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虽看不透自己却不惧自己能把他如何,因为他有足够的势力,严谨的内心,这世间他看不透的人还不多,识术之下无昏庸,这是纵横派上下对他敬畏的主要原因之一。这种威严并非怒目喝骂所成,他的一眼一动都能对人造成压迫,生死都只是最简单的。他们这种人看透全局,掌握大势,睥睨天下,连皇帝都只是天下棋盘上的一着。张少英将这种心境命名为新识,这种意识上对皇权,下对百姓都有不同定义。新识正慢慢渗透到武道七宗,以致于与当今的四方门有些重合。其核心奥义便是百姓知度,官兵知理,皇权知正,国家信仰高于一切。虽然这也算得上是云都的追求,但他们创造了一个与朝廷对抗的组织,乃为取代。纵横派则注重新识传播,教识弟子识字读书,这也是纵横派一直对隐宗诸士都极为尊崇的原因之一。唯有在俗世里虚章导流,顺势而为,呼唤人心,这才是中国汉族循序渐进之所为。如今的天下虽然姓赵,但武道诸宗包括纵横派维护的仍是汉人天下,姑且不论私心,便是这一着要胜过天池,云都千万倍。一份不能实现的理想强加在百姓身上只会造成天下动乱,即便乱世有成,今中华之地四面临敌,汉人能经得起折腾吗?敌人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吗?答案是一定不能。

    玉织香叹道:“我睡不着!”张少英问道:“在想自己是否会死?”玉织香叹道:“见你们杀人那般残忍我开始对死亡有些恐惧了。”张少英指向御留香说道:“他的手中至少欠下了十万条性命,各种各样的杀人方法他都尝试过。死亡只是结束,人最恐惧的是生不如死。你安心,有我在一日绝不让你有任何危险。”玉织香道:“你对每个女子都这麽好吗?”张少英反问道:“你理解为好?”玉织香道:“对我来说是。”张少英道:“如果我知晓你别有目的我会毫不犹豫一掌拍碎你天灵盖,那种死法不痛苦。”玉织香冷不丁的打个寒颤,叹道:“从我叛出云都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已做好准备。”张少英道:“虽然你从未说过,你在云都并无要职,云都人却对你尊崇有加,这种尊崇并非对你职位的尊崇,唯一的解释便是世省十三章的著作你有参与,也是云都不动你的原因之一。因为云都对外称为是你出门散心被我等胁迫。”玉织香听罢暗暗心惊,第一反应便是云都高层里有纵横派生间,张少英会意道:“云都高层除去当初创教合盟那些人,无一例外皆从科举任职。如此云都的新学思想高度统一,有异心的人是无法通过的。”玉织香叹道:“我很难想象你这句话的真假。从东皇离开纵横派的那一刻开始,纵横派的谋划便已开始。许多年以后东皇才想明白为何纵横派愿意放他离开,那不是你妻子姬灵霜于心不忍,而是纵横派太久没有对手,他们需要一个对手。其时东皇新学渐露头角,理念与纵横派相背。纵横派所谋实在深远,强大到可以布一个跨越数十载光阴的局。”

    张少英沉吟片刻,问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见他见得多吗?”玉织香道叹道:“你终于开口问我了。”张少英微微一笑没有回应。玉织香回忆道:“我姐姐西后的父亲是当初云都创教最大的财力支持者,前身便是东方世家。我们经常见面,他身上总有一股令人崇拜的魔力,一举一动都能将你吸引的难以自拔,在云都他便是神。他平日里基本不管政务,只看结果。大多数时候都在完善中国大地的地理图册,以及历史性书籍,以及新学的编纂,乃至于新朝的行政制度预制。这些东西他从不掩饰,凡是见他的下属基本都见过。他跟你一样,平日和蔼可亲,严肃起来一个眼神都能吓死人,至少在云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张少英道:“他很老了吗?”玉织香道:“他与你不一样,与姬灵霜更不一样,他没有那麽多时间去呵护自己。用他的话来说,他所做的是不世之功,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能耽搁。不论果腹就寝,他的身畔永远笔墨相伴。他今朝已六十有五,早已白发苍苍,好在还有一些底子暂无大碍。”

    玉织香所言张少英一字一句皆印如脑海中,姬灵霜是甚麽人?能被他看中的男子岂是浪得虚名?在他脑海中姬灵霜的放荡不羁,聂羽的谦谦有礼便是这世间的郎才女貌,他张少英难及其一。当初纵横派发现他的时候是他已被武林盟送往玄天派,他至今不明白姬灵霜为何就敢委身于自己。那时的自己幼稚软弱,实不堪大用,张少英不止一次问过姬灵霜这个问题,姬灵霜给他的回答只是她想男人了。这个理由看似有些滑稽,但他明白当纵横派选中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一颗备用的种子。若非他争气,成功博得姬灵霜的欢心,恐已被她当做炉鼎炼成一堆白骨,这一点姬灵霜毫不避讳的说过。在他们认识之前姬灵霜杀人从来都不眨眼,纵横派上下对其均敬畏不已。说起来也得感激宋瘦仁他们,否则自己怎能有此际遇。

    张少英问道:“他的字如何?”玉织香感叹道:“劲道沧桑,用的是楷书,端正清流,美观绝伦。”张少英一时有些黯然,无论是他还是他,他张少英又如何呢?这一刻他刚刚提起的心绪再次失落。

    次日清晨,张少英仍在凝目洞口外的一切,为了防止敌人摸上来他时刻没有大意。刹那间他听到了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一定有人。张少英一拍手,御留香一行皆弹起身来涌出洞外。让张少英有些愕然的是,四周似乎早已被包围了,之所以没动手也许是顾忌胎息珠的存在。张少英朗声问道:“来者何人?”张少英一言竟毕,御留香已率申屠月,断九泉杀出。天罪之刃开道,密林中御留香疾奔而下,及眼所见竟然皆是黑衣蒙面的女流。御留香哈哈大笑道:“等了一晚上现在才来,来来来,母的也照杀不误!”

    令御留香有些惊奇的是,这些女流轻功着实不凡,天罪之刃数道疾瞬剑气均被避了开去。御留香哈哈一笑,轰然扎进人群中,天罪之刃翻动,刹那间血雾飞溅,惨呼连连,天罪神锋无人可挡。即便有二女子挡下一刀,身在密林中无法准确避开树木,树枝透体而过,惨嚎瞬间传遍林中方圆。申屠月及眼瞧出周遭至少有数百众,看来他们昨晚便来了,只是等天亮罢了。他们对此无所谓,只需有人来便可,这一切还早。申屠月与断九泉一交手虽各自伤得一人,明显感觉到这些女流只是递招缠斗,她们也在试探,这就有些趣味了。密林中女流一路毕竟众多,张少英等几人同样陷入女流围攻中。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她们即便能将这些人杀光也该累趴下。最好办法只有进攻,这些女流同样试图将张少英等前中后隔断。御留香数招都被大树挡下了下来,兵器太长无法在林中施展索性扔了天罪之刃抢了柄剑。这些女流目的虽好,但御留香始终不受控制,其随心所欲此乃变数。

人过是非(56)

    不远处的树梢上,一头戴帷帽的劲装青衣女子持剑峭立树枝横枝上。其神韵清丽绝伦,双眸透着淡然一切的深邃。微风浮动,横枝微微摇动,其凝目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时至今日她亲眼所见方知世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罪之刃屠戮万众的神话一直在传闻中,今日一见天罪之刃只是锋芒,真正的是使用他的人。无论怎样的连招,无论怎样的联合默契,他即便不看也知晓那柄大剑扫向何方。出剑破招他永远是这一招,几乎不防守,也无人能让他防守,这样招式看似简单但运用起来并非一回事。他们已经学会了内功,招式并行,其全身经脉互通,复杂无比的内功变化让你永远也不知他这一拳用了几成力,附含几种内劲。且她瞧得出,御留香一行人并未用尽全力,否则早就冲出来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武功再高心境不稳终究无用,这些女流虽经历过杀戮但远没到坐在尸体上呼呼大睡,能吃能喝的地步,御留香便是这其中的顶端。尚不清楚胎息珠的情况,这般盲目的追杀并无任何意义,她要确定的是胎息珠的存在。作为聪明人他们需要证明胎息珠的存在,只不过现在该做的是围住他们,她们也需证实胎息珠的存在。

    令六宗意想不到是,他们刚离开小华峰便遭到数千及的黑衣人围堵。来者身手进退有度,毕竟人数众多,诸宗之间难以相互配合。即便诸宗精英在轮番车轮战中不到半个时辰全线溃退,领头的正是晁筠所率的队伍。幸得仙宗宇文流夙派遣得力,依托仙宗精英稳住阵脚。加之器宗杨宗以及冥宗上官蝶舞的竭力争取扭转战局,否则这一战诸宗危矣。晁筠所率队伍由四路截击汇合,必是早已埋伏在百里外的城镇中,再疾奔步行与诸宗的预备队交叉错过,显对诸宗的排布一清二楚。虽然半路被发现,但再去通知亦来不及。事实证明天池会弟子不顾一切的死战,凭借大量的伤亡一战击溃诸宗,生擒陈道,成功隔离开药宗司马慧玉的队伍,即便药宗幻香加上诸多毒气也无法阻挡天池会的拼命一击,最终寡不敌众被擒,胎息珠便这般活生生抢走。

    司马慧玉使尽了浑身解数仍寡不敌众,对方来人实在太多。天池会弟子来也快去也快,当诸宗的预备队从四面八方赶来,那些人早已跑得远了。这一战算得上出其不意,与诸宗的预备队错过了半个时辰时间。诸宗也错信朝廷对地方的监视,数以千计的人员流动朝廷竟然没发觉?答案亦只有一个,为了胎息珠异端势力确实不惜代价,不惜暴露如此重要的官府要职。也再一次证明诸宗宗派建制落后,面对异端势力临摹的纵横派建制他们几无还手之力。这一战若非药宗,仙宗得力,武道七宗的威名怕是从此一落千丈不复往昔。这一战诸宗震惊的同时深深意识到自身宗派所存在的问题,纵横派多年前就提出诸宗建制统一,联合共营,当年诸宗各自顾忌,加上纵横派不属于武道七宗诸宗皆有防备之心无人附和。现在想来,若是当年得以重改建制或许不至今日如此,至于追击也不需他们出手了,朝廷对异端势力早已整戈担待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司马慧玉虽败并未声张,显然她给张少英是真的胎息珠,或者其另有谋算。对于这一点诸宗已无暇去分辨,他们能做的便是团结一心维护武道七宗的百年声誉。好在天池会没有将俘虏的人赶尽杀绝,一众主事都黯然无恙。

    此时的天池会已证实胎息珠在张少英手中,如此宝物量诸宗也不会轻易放手,即便如此他们仍会派人将黄山小华峰附近翻个底朝天不留一丝空隙。令青衣女子没想到的是,当御留香改用长剑后女流弟子伤亡开始加剧,像这种杀人魔头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对杀戮的快感。剑乃兵器之王,虽不适用与战争,但在武林中乃第一兵器。在御留香手中剑气横秋,点透,弯虹,分流等种种剑气外放,化势杀人他运用的丝毫不差,才一会儿功夫便杀了十一人。十一人十一种死法,要麽撞到树枝上透体而过,那嘶声肺腑的哀嚎是对死亡最后的恐惧。御留香的剑气内蕴十足哪怕只是沾到一点都要缺胳膊少腿儿,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张少英此刻则较为轻松,他身畔的护卫太多,暂时无人能攻进去,她们要想取胜只能消耗时间,耗到张少英一行虚脱为止,但张少英一行会给她们时间吗?

    张少英此时淡然而处,缓步前行走的并不快。此刻在他眼里看似杀机临身,实则无任何意义,胎息珠在他手中,他都不知真假,甚至有上百中方法将胎息珠隐匿送走,但他能吗?胎息珠事关重大,他也不能保证途中出现变故。从随侯珠到双绝,到玉玲珑,到胎息珠,纵横派布局数十载混淆不知多少人,异端势力盯着此物从不松懈,除了他亲自出手没有人能保证胎息珠安全到达蜀山,即便是他也许都不安全,但这是唯一的办法。胎息珠只是个引子,纵横派将有更大的布局。且不论纵横派做甚麽,皆为了能够源远流长的生存下去。所谓树大招风,纵横派一现江湖太招摇,纵横派需要相等实力的队友加以衬托纵横派方能再次隐匿。

    眼前的战况张少英并不满意,玉织香见过这些女流的武功向张少英说道:“是我姐姐的后魃禁卫军。”张少英边走边感叹道:“不简单。”玉织香叮嘱道:“要当心,云都惊叹玉织书,云都的第一战将。”张少英问道:“她很强?”玉织香摇头道:“她很少出手,只是在云都待遇极高,东皇对其都礼遇三分。”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八成又是禁忌之体的异数,确实不好对付。”玉织香微微皱眉,这等污伦之事她一个念头都不愿想起。玉织香担心问道:“你有主意吗?如此下去可一点也不安全。”张少英微微笑道:“你抓紧我才是最安全的。”张少英言语中有调侃之意,玉织香没由来的腮红如霞。张少英哈哈一笑起腰带将玉织香绑在身前,二人贴身相对,玉织香只感自己双颊绯红,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张少英同样不轻松,无论他怎样行走总免不了男女贴身之感。他如此做显是要冲锋了,白兰剑一出,张少英当先赶上,白兰剑甩出三道剑气弯虹,三名正在不同方向激战的后魃军女弟子惨呼毙命当场。

    站在高处树枝上的正是云都惊叹玉织书,玉姓氏乃西后的赐名,东皇亲提名。其自小受尽恩宠,经东皇西后双双调教,她的武功在云都无一敌手。即便在武林中她多年来除暴安良,黑榜丧命在她手中的杀手大大小小便超过两千余人。文武双全的她谨小慎微,细腻如斯,这是她出武林的第一战。当张少英选择一动,她也选择了动,像她们这种人有个更可怕的称号人间异数。她比任何人清楚自身的异端,无论对方如何强大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硬碰硬的接下她一招,此乃禁忌之体的威力所在。宽拓的脉络需要更强力的心脏,而她们不仅有宽拓的脉络,亦有胜与常人的心脏,这点御留香都无法比较。

    但见玉织书纵身一跃,手中书香剑挺直直刺御留香面门。再浑厚的内力变化她都无法比拟纵横派的武功,直面接触是她唯一的优势。她出手的那一刻正是御留香与三个后魃军女弟子纠缠的第一招,再过一招这三女即便不死也得重伤。玉织书一剑横空刺下,除了极致的身法其没有做任何改变。即便在激斗中,玉织书的出剑他已然察觉到,即便御留香亦不敢轻易接下这些人一招。沧海与溪流的区别,这种禁忌之体在禁断血亲中怕是一百胎也难以出一个,而出一个便不得了,仅这些日子这已是见到的第三个。

    无形中那三个女流弟子一个牵制其剑招,一个牵制剑气,一个伺机而行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即便如此她们也只能挡得下一招罢了。当玉织书的书香剑气刺中的那一霎那,恍惚间却刺入女弟子心脏内透体而过,顿时毙命。原来御留香本就未出全力,一刹那间将靠近自己,牵制自己剑招的女弟子挡在身前。御留香出手及时,玉织书出手时机及时,便在剑刃透过女弟子身体的那刻,一道剑气自剑尖点透而出,直中御留香胸骨。御留香虽有防备,但点透之力实在强悍。这一击直接破了他的第一层护体真气。御留香只觉口中一咸,震得身子向后疾翻。此时玉织书的六道弯虹剑气已至,御留香一招失利早已暗自聚气,一式横翻,第二层护体真气将剑气卸了去。此时玉织书的第二剑又至,御留香怪叫道:“让我喘口气啊!”

人过是非(57)

    一言未毕,玉织书的书香剑气第二剑已然递到,御留香一个冷笑,反手便是一剑。这一剑看似平淡,但对玉织书来说不论其如何变招御留香这一剑始终会阻隔剑势并造成一剑失利竟而陷危于己身。玉织书纵势已成,收手已不及,她在赌。与御留香所想相同,这一剑失利的背后是积蓄已久的掌势,所不同的是,玉织书虽先剑后掌,但御留香不敢去赌,他赌不起。加之换了普通铁剑,无法借助天罪之刃的剑身卸力,御留香就地一滚,所不同的是翻滚中劲气自发,挡住玉织书进击之路。他平生经历无数危局,这抱头就地滚之法无数次助他逃过性命之危,虽狼狈却最实用。玉织书瞧得其如此娴熟的就地滚,尚能自发剑气挡她去路,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剑气自发必得全身经脉互通,自凡没接触之人从来只认为此等神通在传说中,进而疏于防备,极易中招。即便知晓此等神通不知其从身体何处自发,以及对方内功深浅,武学流派,稍不注意便有性命之忧。自发劲气并不神奇,难点在于不易防备,对方一击往往积蓄已久,一旦中招剑气之威远远超过人体所承受之力,惨状不堪。

    玉织书对此深有认识,故而其剑法中伴有药性。其使用的药性乃百花中提炼,对人体并无害,但会加速对手体力消耗。御留香只是接了两招便敏锐察觉到异样,这皆是他玩剩下的招式。药性对于武学确实有莫大的帮助,但对人体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一个长期依赖药力的人便是补药天天饮下去也会受不了,华夏千年来的实践证明,五谷才是人体所需,接受天地自然造化方为长生之道。多年以后御留香已找到制服这种药性的方法,乃逆反重元中受到的启发,加上道家玄门之术乾坤印的媒介,反噬之力将是施展之人的数倍之多。御留香阅人无数,常人自无法承受,但这种禁忌之体他从未试过。其一滚出玉织书的剑圈,纵横天下加上乾坤印迅疾弥漫。在精神与传染的双重牵制下,靠得太近的两个后魃军女弟子骤然惨呼,七窍迸血,立时暴毙。玉织书自出道至今从未见过今日这等事情,其停止攻势,书香剑画个剑气圈将自己裹在其中。刹那间周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花香与纵横派天下的媒介抵御相消再淡化了乾坤印的媒介,御留香犹似恍然大悟,叹道:“诶呀!奇了!”

    原本的纵横天下天下便无人可当挡,加上乾坤印的媒介反噬之力天下何人能挡?但眼前这一神招便破于玉织书之手。这并非玉织书武功奇高,而是只有聂羽才明白的媒介皆从生灵中炼化而来,皆通过气息传播,阻隔气息便是破招。道理虽简单,但阻隔气息只可一时无法长久,而纵横天下的媒介只要沾上便很难根除,哪怕是龟息功这类武学。因为人类的皮肤毛孔与人一样皆在呼吸,一样会吸入,这等说辞至今无人肯信,天底下肯信的怕也只是那几人了。玉织书运用的明显是冥宗奇花九经的路数,他们也才拿到奇花九经秘籍不久。云都果然神通广大,四处渗透,连冥花流的这等秘籍都能弄到手,除此之外以其对武林的了解,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玉织书虽不言语却清楚自己遇到了甚麽,御留香果然可怕,观其形这等神通在他眼中也不过孩童过家家,如此她也能理解为何他能造成那般巨大的伤亡数字。御留香没有尽全力,十数人虽在移动却逃不出天池会的围攻圈子。御留香嘿嘿笑道:“你不就是要宝贝麽?我让那小阴子拿与你便是。”说罢,御留香疾步向张少英奔去,由于相距不远,虽在兵器锵锵声中张少英仍听清了。御留香伸手抓住一个向张少英猛攻的女弟子甩了出去,接过张少英递来的胎息珠,顺手便扔给了玉织书。这一番动作不容玉织书质疑,其起剑以剑气接过射来的金丝匣,并无任何不妥。谨慎的她仍不敢伸手去接,此等大事她毕竟第一次经手,整个云都高层为此觊觎多年,这般轻易送到自己手中她一时竟有些踌躇,心神不稳。云都派她只是打头阵,从未想过她能拿到胎息珠。玉织书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打个冷颤,伸手抓住胎息珠向后疾翻。

    御留香则大声喊停不打了不打了,却无人听他的。玉织书翻开锦盒露出里面褐黑色的胎息珠,这与东皇当年所见有些不同。实际上她也无法分辨胎息珠的真假,云都所能确定的是胎息珠确实在黑榜六大士家中。前因只是随着其中的一批珠宝埋混藏在其中,当年是蜀地真一子云游南海先行发现此等神物,姬沄后面寻来,两人纠缠许久,最终各得其一。之后不久真一子便病逝,从此这等神物便被封在真一子的玉露瓶中流落到黑榜手里。云都虽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东皇唯一能证实的是胎息珠的存在,姬沄靠着胎息珠至少延寿益身返老还童五十余载。

    玉织书一念转瞬,下令聚阵停战,这一刻她又恢复了那淡然自若的身影。也许这是真的胎息珠,但这一切完全打乱了云都的谋划,更何况当你无法安全将胎息珠送回云都,她们是否能承受的住朝武联盟的围攻?这其中还有她们的盟友天池会,盟约里谁得到此物谁将成为天池,云都合并后的新主事。但若手中的胎息珠有假呢?云都将为此付出那些不必要的代价,甚至更惨重的代价。在宋庭这片国土上她们的行动举步维艰,所有参与出来的弟子都将遭到朝廷严厉的清剿。云都所做的这一切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代价的背后云都究竟能否虎口夺食尚有看待。朝武联合单是一个朝廷便非她们所能抵抗更别说武道七宗,她们的出现并不适合当今的太平天下。连东皇自己都说过,纵横派之所以会放他离开是纵横派留下的局。

    后魃军女流弟子收缩阵型,排布明哨暗哨,玉织书上前向御留香道:“说吧!”御留香嬉笑道:“两种选择,一种向西行我会给你三日时间。只要你能瞒天过海,将胎息珠藏得我找不到,那是你的本事。第二种向其他三个方向走,但你只有一日的时间,就这麽简单。”玉织书微微一笑,西行是蜀山药宗的方向,三日她无法确定胎息珠的真假,何况是一日。如六宗一样,她们都无法保证胎息珠顺利到达蜀山,她同样不能。将胎息珠交到自己手中,云都面对的首先是天池会盟友,接着是朝武的步步紧逼,没有任何组织能在这等包围下脱颖而出。

    只不过玉织书心思细腻,无论胎息珠是真是假,她毕尽责守职,换言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玉织书悠然问道:“纵横派同样需要,你们就不惧我一念毁了它?”御留香道:“纵横派跟我有甚麽干系?你要毁了它请自便,纵横派可不像你们一样后继无人。咯,看向这位,纵横派未来的掌门人,如今在我手里。”玉织书向张少英问道:“在张公子眼里,抛妻撇位是为胁迫吗?”张少英微微苦笑,应道:“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玉织书暗自叹息,纵横派步步为营,这支队伍明显由他操控,但出头的总是御留香。如今张少英在武林中的声誉日渐不堪,并自愿退出纵横派,他究竟想做甚麽没人知晓。横网仍在他手中,否则他不可能天南地北四处奔行。横网经过改革,纵横派七坛改革,让异端势力对纵横派的渗透消耗殆尽,更是他们信仰的强劲对手。在现实与信仰之间纵横派明显更适合在这个世间生存,太多的生间被纵横派同化了。相同的是纵横派与云都一样,坚持让社员读书识字明辨是非,这是一项大胆的尝试,甚至是壮举,这样的组织往往凝聚力强悍。

    玉织书再看向玉织香,玉织香一阵黯然,玉织书算得熟识之人。她这般与张少英面面相捆,两人需要侧着身子方能看见前方。只听玉织书问道:“颠沛流离,香妃可还安好?”这是熟人之间的问候,玉织香熟练解开身上的腰带,上前应道:“我阿姐还好吗?”玉织书道:“不好!只让我问香妃安好!”玉织香霎时眼泪夺目而出,叹道:“可否借步说话?”玉织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恭敬应道:“香妃请。”张少英一行没有阻拦,玉织香缓步向不远处走去,玉织书缓步跟上。这个女子除了刚刚的失神一直都是细腻如水的神态,然若无物。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皆出类拔萃,思想超凡,令人无法轻视。

人过是非(58)

    玉织香领着玉织书走到不远处,玉织香方转身叹道:“是否已无颜面对你们。”玉织书道:“竟做出选择何必纠结。”玉织香问道:“我姐姐如何?”玉织书道:“时常流泪哭泣,埋怨陪你的时间太少。”玉织香眼中乏泪,姐姐在云都一直是女中枭皇极少有情绪流动,她问道:“东皇呢?”玉织书应道:“东皇只是笑了笑,言之人各有志,而且云都也没甚麽不可言说的秘密,东皇下令云都上下不可找你寻仇。”玉织香听罢心中坦然了,东皇便是东皇,不寻仇于她看似开恩,但身处云都高层的位置上,东皇也没有说寻仇又该如何,这便是霸皇。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平近易人,和蔼可亲,他甚至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目的,这样人实乃人中真龙,云都上下除了精神的臣服,更被他这种无形胜有形霸道魔力所征服。前一句话他可以引你为知己,甚麽都能与你说,一旦关系破裂他瞬间便会取你性命,这便是东皇。

    玉织香本想叙旧一番,霎时心性全无,叹道:“等有一天到我这种心态时,也许你也会与我一样。”玉织书道:“即便是,我也许等不到。”玉织香一时默然,她与玉织书虽非亲姐妹,但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曾几何时几人自小要好,之后经过东皇调教三年,再回来明显疏远不少。之后她成为云都惊叹便一直外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渐渐便没了人情味,只是与姐姐玉织音亲近些。她明白,这种人将自己奉献给信仰之后,亲情在她眼中只看有没有必要,这种思想觉悟最可怕,与东皇相似,随性,自然,充满人性震慑力。玉织香应道:“如此就此别过吧!我知你也不会留手。”玉织书道:“当然。”刹那间玉织香但觉眼前亮光一闪,那一瞬间她明白,她向自己下手了。

    玉织书知晓自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故而这一剑她倾尽全力。便是这一剑,玉织书只感头顶生风,显然树上有人,竟然有人能潜伏在自己头上而不被自己发现!玉织书震惊的同时手中书香剑被暗器撞开,对方一招两式。这一招暗器只是一片树叶,却内劲十足,这麽近的距离,她明明可以一剑杀了玉织香,实在不可思议。玉织书只得旋身避开,书香剑回转向头顶递出四剑方抽身。刹那间两人分开不远,玉织香已被带走,那迅疾的身影,玉织书一眼便瞧出此人,鹤亭飞雪,明门最强战将。这一刻玉织书有些五味杂陈,若当初云都也有这等破坏规则的谋划,那云都将更如日中天。

    带走玉织香的是一黑衣蒙面人,黑衣人几个起落便将玉织香送到张少英身畔,随即一个高纵跃上树顶,几个起落已不见人影。其身法潇洒利落,步子行云流水,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来无影去无踪。这一下可将云都弟子吓得不轻,外围暗哨已上树杈搜寻。张少英接住玉织香,只见玉织香脸色煞白显是受到了惊吓,张少英安慰道:“终于知道答案了吧?”玉织香眉目悬泪,想说话却说不出声。

    玉织书没有回头,待云都弟子收拾伤残,将死去的女弟子就地起堆积,放上硫磺黑油点火烧了,数百人三鞠躬后便退的一干二净。御留香一行渐渐放下心来,其走到玉织香身畔一本正经的说道:“阿香,还是我来保护你吧?”玉织香瞧得御留香那真诚的目光想笑笑不出来,只得缓缓摇头。御留香不忿道:“天天不是背着便是抱着,这样会不好的。”张少英知玉织香脸皮子薄,问道:“终是忍不住了,你想亵渎我们的仙女吗?”张少英这般说出来,御留香不由哈哈干笑,眼神扫过下酆都,他还是有点怕下酆都的,一想起当时的那个画面,他简直想死。其看向羽千泷时,自从常着女儿装的她若不是冷肃些,那真是个美人坯子,还是迷死人的那种。御留香笑道:“阿泷我抱你可好?”羽千泷身上背着古筝,不愿与他争论,此时此刻大家最怀念的怕是澡盆子了,当下寻个城镇好好洗漱抓紧时间歇息方是美事。

    不远处,玉织书一行正缓步退去,这些手下人乃就近聚集并非其直属信卫军。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有把握将胎息珠安全送走,且真假难辨。即便藏起来纵横派竟然如此大胆必有其把握。纵横派的龙魂传闻神乎其事,东皇一直怀疑此中玄机。从东皇进入纵横派开始姬沄已为长生增寿钻研百年之久,菩提果后遗症太多,服用太多药效还会越来越弱,毒性却不减。但时至今日菩提果仍是不可替代的神药,姬沄当年只看中了菩提果,胎息珠,龙魂之事东皇也从未接触过。或者说纵横派已经找到了另一种替代物,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一旦此事成真,而他们又无法拿到胎息珠,假以时日甚麽天池会,甚麽云都都会随着精神领袖的消亡而被时间所淹没。届时他们不需太多力气,他们自己就散了,这是云都当前最迫切之事。只是玉织书更清楚,当纵横派布局的开始他们能拿到胎息珠的机会已然渺小,云都争的便是这千之一二的机会,而这千之一二的机会又得分给天池会一半。

    玉织书渐行不久便收到公网递来的讯息,他来了,便在不远处的猎户家中。群山之中,这些猎户是自己人,这一来玉织书心里有着落了,对这颗手中的胎息珠有了眉目。一行翻山到得猎户家中,这一户人家屋舍是个大院子,隐匿在深山中,连生活饮食烟道都是经过处理的。玉织书到时出了一身汗,只想痛痛快快沐浴一番。云都追求贫富均衡,知礼同志,像这种下层弟子皆需人人执礼修德,玉织书下帽露出润白如玉的美颜以宾客之礼拜见猎户主人。严格来说她的官职虽大了猎户不知多少,但她们属于云都武官,而猎户属于云都文官政体,并非其直接下属。

    夏日来临,猎户家畔的小溪是最合适不过。当玉织书再起来时看他时,他竟然在睡大觉。玉织书刚想掀被子,他一个翻身伸手便向她腰间抱去,玉织书一个转身,喝道:“你这般无法无天麽?鸠占鹊巢,真当自己是主人了?”他俊朗的面容带着一丝狡猾,应道:“爱妻何须如此严厉!为夫恐矣!”玉织书已然习惯,因为在外人面前他只是东皇唯一入室弟子,聂宸玉。

    玉织书不去理他,聂宸玉伸个懒腰,理了理衣襟,信步说道:“饮些果点便赶路吧,咱们去会会那位少年英雄。”玉织书从怀中拿出金丝球扔给聂宸玉,聂宸玉笑道:“你便不惧我蓄意谋反,私自挪用吗?”玉织书稍微挺了身子,转身出去了。那难以言说的女子傲娇之美引得聂宸玉叹道:“美人如玉,一见难耐矣!”

    远方。

    张少英一行经过一日的歇息,次日醒来聚在一快了无生事,他们也好久没有这麽正儿八经的歇息过了。一行人瞧张少英与玉织香下棋看一会儿尚可,半个时辰过去大家可受不了。御留香与申屠月二人狼狈为歼,一经商议竟然要去镇上的青楼逛逛。二人这一嚷嚷,刹那间众人心思莫名。羽千泷与下酆都对望一眼,身为女子的她们一阵黯然。便在大家不可思议之际,张少英一扔棋子起身应道:“去,一起去!”说罢,张少英向玉织香躬身行礼,说道:“仙子,失礼了。”围棋对弈最讲究心性,张少英半途弃子实为失礼。玉织香嫣然一笑,应道:“去吧!”

    “甚麽?”屋中一行人震惊之余目瞪口呆的喊出了这二字。玉织香脸色绯红,叹道:“人言花红酒绿,醉生梦死。我一辈子谨言执礼,这等地方男子去非稀罕事吧?”张少英双眸流转,精光一闪,随即笑道:“姑娘不必解释,在下昔年在狐山便有此等好奇之心,可惜被老鸨子打了出来,今朝再念,同感而已。诸位请!”张少英这一声请彬彬有礼,众人瞧在眼中,羽千泷叹道:“所谓士子,乃至今朝的天子门生,一面碍以风化大家贬乏。一面招亲纳妾,甚待以宾客,青楼之行犹如家常便饭。此时此情我们的少年英雄也不甘寂寞了哦!”张少英哈哈一笑尴尬应道:“为啥我脸皮这麽薄,学不会他们的大义凛然呢!”田不孤应道:“因为你还要点脸!”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田不孤向来少言,他插句嘴着实新鲜。

    张少英故意深吸口气走到下酆都面前,躬身施礼说道:“半身且过或时日无多,恩怨何苦,人心何忍。窦小姐,请随我来。”说罢,张少英霸道的拉过下酆都走到田不孤面前,一把将下酆都塞进田不孤怀中。田不孤与下酆都从未如此亲近过,再也没有恩怨的牵扯,但心中再无一丝涟漪,只剩男女亲近的羞涩感。张少英这一闹众人都来了兴致,只不过大家都觉得如此荒唐的举动众人竟然如此齐心着实有些不正常。随后众人大加准备,并向店小二打听了城中最大的青楼。原来这里正是西湖河畔,半月子楼,名人大士故里,如今的文学与现实纠缠在一起,太平天下只剩鸟语歌声,肆意纵横的文人妄想之言。张少英一行知晓后颇为感叹,家国平安,千百年来汉人似乎并未习惯居安思危的谨慎。

人过是非(59)

    这里的西湖虽不如杭州西湖,但处处透露的江南林园的风格。一行人尚未到,不远处的六层塔楼在茂密的江南水乡处便格外显眼。一行人中向来是羽千泷管钱,一路上花销太大,只剩下不足千两的交子票,且这种交子票许多店家也不敢收,需得信誉极好的柜坊才会承兑。一行浩浩荡荡上门,与狐山的宜宵楼不同,半月子楼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园楼,若是算上西湖那在南方至少能排进一百之列。且这样的地方礼节周到,青楼女子各个才艺绝伦,肚里没点墨水有钱进来也是无谓之人,只会自讨没趣。但若你花得钱足够多,即便你无法得到才艺上的赞美,至少人家能让你过得销魂,必毕竟挣钱才是人家的目的。花钱人家未必乐意,偏偏这种地方文墨客络绎不绝,因为他们在这里能得到在朝堂上得不到的心里安慰。从一行坐马车前来,玉织香便与众人讲解这些世俗,众人听在心里却都心思莫名又有些忐忑,毕竟都第一次来。

    一行从这里进门,玉织香一行皆未佩戴帷帽,扮作小妾随行。与大家所想的不同,半月子楼一大半建在水中,经过曲折的园桥,极目之景皆花团锦簌,香薰弥漫,远处的乐声不时传来。他们包了塔楼的最顶层,这里是最贵的地方,仅排位一样便花了三百两。有玉织香,羽千泷,下酆都三女在,三女姿色不凡,能够有这样的小妾作伴必是文采俱佳,家境深厚的才子大家,半月子楼的掌事亲自出来接待,是个徐娘半老的美艳妇人。

    美妇人并未多问,简单介绍了半月子楼的规模,随后领一行人上楼。众人瞧得出,这美妇人涵养极高,看似弱不禁风,眼中却透着能看遍世俗的精深目光。她能清楚感觉到,这一行人不简单,且目光所及皆诸般新奇必是流客,他们来此只是为了游玩,多做盘问只会让客人厌烦,众人伺候好便是。这大白天的一行人上得顶楼,湖面微风拂过,透过塔楼让人说不出的清凉。随后美妇人拿来名册,昨晚通宵达旦,这时候大多数女子皆在歇息。张少英只是想先静静,让美妇人下去了。一行人享用着来自四海八方的美酒佳肴恰似忘却了时间。玉织香调筝待音,此刻大家想看的竟是羽千泷的妙曼舞姿。羽千泷微微欠个身去寻掌事与子楼的乐姬对曲去了。张少英站在回廊处临视西湖美景,瞧得湖上泛舟之景不由黯然伤神。

    玉织香叹道:“从未见过你如此黯然!”张少英道:“明知不可为而必为,人总是讲感情的。”玉织香道:“是故深情如斯,最是折磨人。有些人可为对方秉以性命却未必了解对方,你也是如此。”张少英听罢明显心绪不稳,是啊!柳燕是玄天派的大弟子,姬灵霜是纵横派万众敬仰的女主人。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为何有此福分,柳燕可以解释,姬灵霜呢?她为的不正是自己的这一片神情吗?最终呢?他辜负了!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后悔,如若当日自己不去而陪在她身边是否不会如此呢?不,从霸皇将二女吊在山崖上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输了。二女虽亲如姐妹始终会有一丝比较,虽说姬灵霜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但他没法消弭她的情绪,这恰恰非其擅长的。

    张少英叹道:“得来轻易,弃之不明。”玉织香微微一笑,劝慰道:“深情总是多折磨,我瞧过你身上的伤,实在吓人。弱冠之年承担彼重,已是极为难得。”张少英莞尔一笑,应道:“仙子如此关心,在下感激不尽。”玉织香点头未多言。一行窃窃私语,谈笑风生,不时羽千泷换装领舞,配乐就位,一曲江南水乡的柔情话意披漫开来。舞曲贵在赏心悦目,羽千泷一行裹衣盛装,那玲珑妙曼的身段让人遐想无边,心绪渐松。且羽千泷的舞姿着实有一股迷人的魅力,几不输于任何花魁。张少英渐渐明白,这是御留香一行为自己下的局,否则以玉织香心性绝不会踏足此等处所。纵横派的识术透析心性,张少英自始至终都明白己身存在的问题,弱冠的年纪强撑这一切明显不足,其仍需淬炼。而纵横派的淬炼从来煎熬人心,宗派利益至上准则让纵横派的掌门成为绝对的掌事人。

    这等酒肉之处人心一旦放松便有些浮躁,沉溺已久的内心欲望伴随着女子纤柔的舞姿愈渐勃发。张少英念及于此,昔日与双妻欢好之景浮现脑中,刹那间留下的尽是愧疚与遗憾,他没有选择。舞乐声一起,自然惊醒了半月子楼的客人女子,许多人开始聚在楼下议论纷纷。一曲竟必,老鸨子遣来的女子上来一大群,均姿色过人,但断九泉一行人均不太敢上前。自从学书识论,他们更懂得这些青楼女子大多被逼从娼,伦理让他们懂得恻隐之心,侠义让他们懂得尊重,一行人之所以来还是张少英之故。御留香大大咧咧的瞧了一遍,十八个姑娘全都留下了,每人三十两银子的见礼,羽千泷身上的钱快不够花了。张少英一眨眼瞧着眼前的一切,叹道:“难得放松,咱们处处不得人待见,或者有今日无明日,且随心愿吧!”

    自识张少英以来他言语越来越少,人越来越深沉,很少有这等开怀大笑的时候。但见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叠兑票抛洒出去,神形有些癫狂。张少英这一番举动将田不孤一行吓一跳,他们在明门的月例也加上贴补也不过七八两,张少英所抛的兑票均是一百贯钱一张,看起来足有十数万钱。所不同的是这等有涵养的青楼不会出现一窝蜂哄抢的局面,掌事人招呼女子们将兑票拾起来点好数还了回来。御留香一把抢过,所有女子一人一张,随即点案上墨开场。这等形式是青楼最重要的典范之一,众人无论宾客还是女子,哪怕是乐师都可上前提笔创词引诗,各展才能。且青楼的奖励也很诱人,头筹之人至少能拿到三百两银子的奖励。凡是好的诗词都会装裱展示于塔楼四壁以供后来者瞻仰评说。因有玉织香在,一行人开始倒没怎麽注意。这些青楼女子涵养极高,以形蕴知玉织香非凡,是以一开场便用了自己的诗词。如今的大宋士子们更喜欢巧变多姿的词,律诗已无法满足他们憧憬的内心。

    其中一女子取了旁人新词,如作,依约丹青壁,壮志复云愁。御留香不及细思,接词,今朝是为子,何来美人依。这是句瞧来并不难懂,前两句必是金榜落第的士子所作,意欲处在女子之间是为无奈,且不会消磨他报效家国的意志。御留香的后两句则充满讽刺,说难听点是骂那士子不是男子。这样的诗词虽不深邃,却是留恋青楼士子最真实的现状,苟于现实,憧于念想,不切实际。如今天下注重士子,更注重人品能力,是为坊间斗词的常事。令张少英一行注意的是,御留香的文墨非是一般,一手欧体正楷将诸多青楼女子震惊的无以复加。虽然御留香出口多有讽刺,而这些正是青楼女子不敢言说的实在,她们不能得罪客人,繁华世事她们见得太多了。并非每个女子都有虫娘那般的幸运,能够与才子相伴,脱离苦海。由于御留香字字诛肌,瞧得出他乃切实之人,众多女子上前起笔,御留香均一一回应,不多时众女子便为御留香的切实才华所折服,均败下阵来。这样的非凡之人更适合在这世间生存,跟着他将是莫大的幸运。张少英一行的兴致随着御留香大展才艺而兴趣渐浓,玉织香也忍禁不住参与。两人诗词中吐露的是两种不同的人生理念,与御留香的切实透析不同,玉织香的思路则婉约有成,更加理性。

    两人提笔填词,你来我往,玉织香的颜体对上御留香的欧体各有千秋,上来的这十八个女子久久凝视不敢错过丝毫。一旁的张少英此时心绪则越加凝重,玉织香的婉约守礼,御留香的磅礴洒脱与柳燕,姬灵霜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刻潜藏在心中的眷恋和渴望,张少英再也无法仰止,他也是人。今生能有这等家人相伴夫复何求,张少英至始至终对此倍加珍惜,只是他不会呈现。所谓诗词瀚海,他张少英的文采实在不怎样,其对此深知。此时的他有些微微醉,也上前提笔,人事多磋磨,经世立万钧,往来朝白发,几复青丝雪。这一切看似是对人生的感悟,实则是对夫妻三人一事的立世信念,亦是他至今坚持的。他这一起笔等于另开炉灶,玉织香随即提了,彼来千回渡,缘命天做美,平生无憾事,唯有一心人。

人过是非(60)

    张少英稍稍犹豫他知晓如何回应,但他不愿当众表露,他是想念妻子的,很想很想,但他没有选择。其犹豫之时,楼下有人送来拜帖,张少英接过一瞧,转手递给了玉织香。上面的署名聂宸玉,玉织书。玉织香瞧过一眼,示意张少英将女子们撤走,御留香凑过来一瞧,目透精光,他拐张少英来此只是为了散发其压抑的心绪,不许人打扰。张少英抬手搭上御留香肩膀,示意其无事。待青楼女子们走后,玉织香脸色肃穆。张少英问道:“来的是大人物?”云都之事张少英一行从未主动问过她,她也很少主动说,但玉织书一直都觉得他知晓云都的一切,只是从未展露。即使面对这些这些性命相交的好友他仍装作不知,玉织香道:“他二人在云都有个称号,玉织书你们已知晓,聂宸玉是东皇唯一弟子,称之为云都救赎。许多人都在臆测,东皇如若不在,他将是云都未来的主人。云都的军队统称为云都中军,除东西南北四卫,尚有玉织书的信卫军,聂宸玉的理卫军,合称为云都中军六卫。”张少英叹道:“他在云都司的权利很大。”

    玉织香有些诧异,这是其第一次表露,证实了她的想法。然而他的故意展露似乎只是为了消除她的疑虑。所不同的是,玉织书与聂宸玉上得楼来才摘下帷帽。刹那间聂宸玉的潇洒若意,风度翩翩,玉织书的冷艳决然,白衣盛装洋洋洒洒弥漫场间。聂宸玉面容俊朗,身形挺拔,目光精深。玉织书貌美如花,两人身高差不多,站在一起当真是这世间的郎才女貌。见面聂宸玉即施礼相见,信然说道:“素闻清白兰君声名,今日冒昧了。”张少英还礼道:“阁下如此突然,在下惶恐。”聂宸玉应道:“惶恐是必然,在你我的谋划下不知有多少帮众命丧其中,人虽尽去,忠魂仍在!”张少英无奈苦笑,道:“如此说来这里的佳肴你是一口也不能吃了。”聂宸玉哈得一声轻笑,应道:“今日的冒昧怕是阁下无法消受。”张少英微微一笑,应道:“公子是客,今日即是敌人亦许三分知己。”聂宸玉哈得一声轻笑,端起桌上的美酒仰头豪饮,如此随性倒让张少英想起了霸皇。张少英请了二人坐,聂宸玉拒绝了,说道:“今日相会注定不会愉快,张公子务须客气。论德行今日拜访多有挑拨之意,汗颜无奈耳!”

    张少英径自走到回廊,两人驻足凝视湖面,威风袭来,衣襟飕飕。云都的一切包括建制张少英一清二楚,他的到来等于说云都出全力了。聂成玉感叹道:“这世间的争权夺利千百年来经久不衰,张公子自玄天派脱颖而出,万众瞩目,数载光阴便能独当一面,此等神奇际遇世所罕见。”张少英道:“赞美的背后是鄙夷,且以弱冠之身,裙带之系,清白兰君四字反倒成了笑话。”聂宸玉道:“身处其中不知己身何名。数载光阴成就旁人一生难以起及的高处,岂教人不妒忌!”张少英狡黠说道:“听太多反而有些厌倦。”聂宸玉一笑,道:“今日一见必字字灼心,在下实为不忍却当为。”张少英问道:“深知人事的你们,忌讳这些吗?”聂宸玉深吸口气,说道:“家师曾言世间人血各有所不同,此为阴阳之别。而人体一旦输入大量异血便会造成高热,肾经枯竭之症,此为常人血。而这世间有另一种血不溶于任何血,只需那麽几滴便会造成极端高热,真气沸腾,活活将人烧死,这种死法极为痛苦。”张少英沉声应道:“滴血岩浆。”聂成玉没有回应,续道:“以此之中昔年三女会,今朝媛嫣名。刃宗寄居冥宗多年,并极力振兴刃宗。纵横派调教弟子的奇异特质引起历代刃宗宗主赏识,滴血岩浆与奇异之体的结合将会是怎样的异数!”聂成玉说得似乎平淡无奇张少英则暗暗惊心,这才是云都的睿智如斯。

    刃宗滴血岩浆血脉代代传承,方能练就飞天乘龙斩七丈见圆的巨大劲气圈,这世间仅有这一种血脉能如此损耗。当今武林身负此等血脉之人唯有上官蝶舞,且当时两人皆在汉江大营。痛失数十载的挚爱,冷逍遥仍能克制吗?以张少英对识术的认知必是不能。如此,上官蝶舞危矣,纵横派好不易调停两宗摒弃前嫌将毁于一旦,两宗一旦决裂纵横派的整个谋划将打乱。这些讯息张少英并未收到,他的第一反应是阴谋,更严重的是,因为仙冥两宗当年的金陵之战,冥宗便有下属私自串通朝廷合力围剿仙宗之举,有此前鉴,怎能教人不怀疑?

    张少英没有直接回应,问道:“还有呢?”聂宸玉道:“昔日阁下曾面笔题字以正将来之女,有名张媛嫣,释义美人如嫣以念美好。”张少英原本未细想,经这一提醒不由乍然一惊。当初柳燕与姬灵霜确实让自己提过名,言说给将来的孩子取名。其时他对此并未有何怀疑,直接提了媛嫣二字,以妻子柳燕文温韵如玉之故。他这一细想不由心神惊颤,纵横派大幕司对自己有所保留他知晓,但其中忌讳的恐怕正是如此,竟然是他自己,而对面竟是上官蝶舞。聂宸玉一直暗暗注视张少英的变化,其一念之间便能想到这一切且没有丝毫怀疑,如此睿智,这便是菩提果带来的神效,以及识术再遭之能,难怪纵横派有意禅位于他。

    张少英经过短暂失神旋即恢复如常,问道:“还有吗?”聂宸玉道:“也许你知晓的东西教我更多,不是吗?”张少英微微一笑,道:“言尽人散!”聂宸玉道:“我用三人换你一个如何?”张少英毫不犹豫,应道:“可以。”聂宸玉当即躬身长揖,拂袖转身,潇洒莫名。聂宸玉走到流音面前,说道:“走吧!乙字营三九。”聂宸玉话一出,在场诸众刹那间明白,流音是张少英特意选的,原来她是生间。乙字号生间,这还只是乙字号的,像当初的百里鸿他们则是甲字号。

    流音从一开始并不觉得,后来从张少英表明一行人中有生间她便明白张少英是故意选自己的。纵横派大幕司副使何许人也?能够做到这等位置必乃人杰,何况其身后有副使幕司。流音侍候张少英时日不长却知晓其为人,当聂宸玉念出自己名字时她更确定这个男主人一开始便知晓自己身份,她们的归类说是生间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好下场。纵横派的制度很能吸引人,不少人在漫长的时间等待中被同化,而她只是这其中的不多之一。她们潜入纵横派的目标只有一个,向上爬,爬得越高越受重用,自然危险也大。这个能叫出自己排号之人她只是瞧过画像和金印,云都的一切她只有十三岁之前的记忆。

    流音欠身搭个叉手向聂宸玉行礼然后走到张少英面前再行礼,便拜倒在地向张少英说道:“主人,你是好人,即便知晓我身份也不会对我下杀手。在云都只要反叛都不会有好下场,虽然这并非云都本意。我对云都的记忆一直在命令中,我在纵横派呆了整整十三年,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恳请你能留下我,今后奴婢将与云都决断。”说罢,流音转过身向聂宸玉拜倒,续道:“都使,反叛从来非光彩之事。但在云都很多时候他们都不如我们女子。我十三年来胆颤心惊不敢有一丝纰漏,也只是大幕司的奴婢侍长,纵横派已将我生生的困在其中。回到云都虽与家人团聚,但奴婢对他们已很陌生,恳请都使成全。”聂宸玉无奈一笑,向流音说道:“间谍这些都很苦,我知晓,但你这样我很尴尬诶!”聂宸玉上前扶起流音,问道:“在你眼中纵横派与云都有何不同?”流音道:“审时度势,适所能为,以宗派为本,这样的社团能让大家看到活下去的期望。”聂宸玉似乎并不吃惊,问道:“云都又如何?”流音再次拜倒,伏地说道:“我很庆幸,云都至今不变初衷,忍辱负重为百姓谋福。但奴婢常在男主人身畔耳听目染,云都没有错的,错的是这个时代并不适合云都。而且云都吸纳的都是受苦受难的穷苦人,他们并不能代表整个天下的汉人百姓,天下人需要的仍是安定,奴婢愚钝。”

    聂宸玉思索片刻,这种口子一开会造成云都更多的损失,意味着背叛不再有惩罚。但聂宸玉更清楚,当志不同道不合时强求亦无用。东皇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宽恕比惩罚更难,云都要想成事须要有开阔的心胸,大然见世。云都不一定要改变天下,但要天下人心甘情愿接受新学。当今天下的百姓习惯了历代皇权的愚化统治,只知小利而不知天下,这才是云都要做的。聂宸玉再次上前扶起流音,说道:“心随己愿吧!云都拿得出这样的心胸。你的家人我们也会妥善安顿,并按抚恤发放。你的履历我亲自签押,云都今后不再有你这个人。”流音霎时感动不已,云都其实都很好的,甚至比纵横派要好。云都讲究志同道合,相互尊重,这一点纵横派阶级森严,但在公事之外大家却又很融洽,各有利弊吧!流音欲再度行礼,聂宸云拦了下来,笑道:“坦白说我并不意外,能够坚持如此之久很多男子不如你们,你为云都做的一切足够了。流音妹子,请!”聂宸玉说罢,长揖行礼便大步而去。一旁的玉织书瞧得眼前的一切,及眼看向玉织香,双眸中仍透露着一丝杀气。这份杀气并非因为她玉织香,而是因为云都有了一个仁和的救赎不能再有一个仁和的惊叹,仅此而已。若再有机会,她一定会杀了自己。像流音这种婢女对云都知晓不多,放任也无所谓。云都却实一直真心实意的为唤醒天下人心,但归于现实很多事只能违心违德违伦而为,没有强大的势力一切只是空谈。

人过是非(61)

    聂宸玉竟不打招呼便行,张少英也没有婉言相送。相较于朝廷或许他们这些人更懂得甚麽叫家仇国恨,恩怨分明,这是汉人以文明之邦练就的铮铮傲骨。如今的朝廷一句天下安定便权宜一切,相对一一个文明之邦明显有失血性。也正因为如此,天池会首先认为,照这般下去,这样的皇权撑死也就一百年左右,从古至今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只有靠战争才能造就绝对的和平。道理他们不是不懂,只是鼠目寸光,不堪人事,文人注定干不了武人的差事。当朝廷为了防止官员贪污竟然下诏官府府衙今后不再拨款修缮,如此愚蠢的政令竟然出自这个文明之邦,他们更多的是失望。张少英明白这也许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聂宸玉的潇洒若干,开怀大度,思想超凡,他张少英远远不及,他学习的的是利害,聂宸玉学习的是理想。

    此时张少英仍在强行压下内心的躁动,他需要安静整理心绪。偏偏这一刻,御留香竟然拉起了嵇琴,一曲悲伤的弦劲响彻开来,只有家里有逝者方能拉得出这般韵味儿。张少英刹那间心绪崩溃,真气一紧骤然口溅血雾,仰面后退两步被地上门槛绊倒,亏得凝香及时伸手扶住。御留香实不可思议,连这种内心抑郁都能如此细察入微,以御留香所言,这种经验靠的是阅历,无法传授。

    张少英连着吐了几口血方缓过劲来,感叹道:“真痛快!”其坐下调息片刻向御留香说道:“你这种方法真不是人干的!”御留香哈的一声笑,应道:“你能啊!撑了一年多如今方显,你的毅力比我想象的要好。”张少英示意流音端些酒水来,流音忙取过递来清水。张少英漱口将口中血沫儿洗漱干净,流音问道:“你不惧我下毒麽?”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我敢留下你便有绝对的把握,无论是武功还是手段。”流音眼中乏泪问道:“我还能留在你身边吗?”张少英道:“除了我身畔无人会用你。”流音道:“当年双尊对自己的婢女也推崇有加,结果也许非你所愿。”张少英道:“你心绪不稳我再解释无用,好些留在我身边吧!孰是孰非你知晓自己该如何做。”流音叹道:“你们驾驭下属手段娴熟,我知晓自己处境。”说罢,流音拜倒磕了三个响头,伏地说道:“奴婢今后当终身追随主人,只是对纵横派以及云都奴婢不会多言一句。”御留香一行站在一旁有所侧目,这个婢女不简单。

    张少英起身理了理衣襟,一身血腥味,由于练功的缘故,他的血腥味较常人要浓许多。瞧得一行人静静注视自己,张少英不解道:“都看我做甚?如此美酒佳肴怎能弃之不顾呢?”申屠月与断九泉相视一眼,申屠月叹道:“还装!以为我们不懂麽?张媛嫣是谁?这麽俗气的名字,是不是你跟上官大仙女的私生女?”张少英无奈纵声大笑不止,端起酒坛畅饮,半斤酒下肚颓然躺地,神态有些张狂,笑道:“不曾想我张少英竟还有女儿!哈哈哈!江湖上谈起我张少英成亲数载却无一子一女都言我荒淫无度导致阳虚不盛,加上手中沾血太多天要绝我后。哈哈哈哈!”玉织香有点看不下去,上前责备道:“你们就这般看笑话吗?”说罢,走到张少英身畔安慰道:“你张家有后这是好事,纵横派的手段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张少英脸色已有些红润,抓着玉织香手臂笑道:“那一日药宗掌门的千金给我种了情花蛊,而解法是处子之身。如今想来竟是刃宗后人上官家的千金为我解了蛊毒,才有了这张媛嫣三字。哈哈哈!衣不遮体,行不由己,任一女子采摘。而这一切是你最亲近,最爱的人默许,这不是笑话吗?”张少英言神有些激动,眼中含泪。

    张少英这一言众人均明白原委,上官蝶舞他们见过,一身贵族气息,芬芳莫名,她竟然与张少英生了个女儿,着实有些夸张。御留香道:“重要的是她是谋害仙宗将来掌门人的最大凶手。冷逍遥一生都顺利无碍,随性妄为,如此打击他撑不住。即便上官大美女不是凶手,他冷逍遥也需一个发泄仇恨之处,你夫妻反目识术差点毁了你。冷逍遥一生太顺利,这等挫折他撑不住,仇恨一起天崩地裂,一复仇他会离开汉江大营。傲红尘中终日训练杀手,联合阵型已成大患。冷逍遥一离开,傲红尘必趁机挥军进攻,届时损失最大的是纵横派,其次是仙宗。仙宗灵女一死仙尊再无可承接衣钵之人。异端势力渗透的势力将再次崛起,仙宗即刻内讧。而上官蝶舞一死,冥花流维护刃宗尊严定会向仙宗宣战,即便不宣战也会退出诸宗事。届时冥花流长老院有了这个借口便会大力推进向仙宗宣战,以此暗中抵抗慕秋白的改革谋划。如此仙宗,冥宗一乱,隐宗多识世态会第一个退出,然后是器宗,药宗,诸宗谋划顷刻打乱。武道七宗一乱朝廷绝不会放过这等机会,搞不好与异端势力联合来个前后夹击,武道七宗将损失惨重,纵横派声威重创,不得不隐匿韬光养晦。没了武道七宗的纵横派再也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大量钱财将落入异端势力手中,将来只需宋庭一个政局不稳便很可能江山倾覆。嘿嘿,深知如何对我们的他们倾国之力来对付我们,那时谁堪与敌!”

    御留香一席话,众人细思极恐,皆皱眉担忧。玉织香叹道:“如此讯息我们都没收到,他现在告知我们恐也来不及。朝廷与异端势力合盟这可能吗?”御留香正色道:“所谓朝廷与异端势力皆各霸一方,只不过朝廷势大罢了。相较于武道七宗,异端势力在朝廷眼里乃谋逆。自诩正统的他们,只图安乐的天下百姓,有多少人会跟着他们造反?所以在朝廷眼里,源远流长的武道七宗才是心腹大患。啧啧啧!武道七宗一乱朝廷得从他们手里抢回生意权,打垮诸宗所得的利益远远大于异端势力。诸宗与异端势力的最大不同在于诸宗从不参与朝政,除了地方绝不会向朝廷内部大量渗透。异端势力则不同,他们在朝堂上有一大群人在运作,宋庭不争气的皇帝岂会不上当。哎呀!世道变了,这些人变的如此聪明,谋事诡异莫测,想想都头痛。换做几十年前哪有麽聪明的人,都怪老头太聪明,这下好了,一大群聪明人聚在一块对付他。”

    张少英细细临摹一番,说道:“调集飞翅快马立刻西行,也许遇得上。”玉织香问道:“你怎知晓她会来寻你?”张少英正色道:“除了我身畔她无处可去。走吧!”御留香很是吃醋,喃喃道:“救你的女人还这般悠然,我不去!”张少英苦笑道:“那头牛我可是认识的!”御留香脸色一阵触动,狠狠骂道:“算你狠!难怪清白兰君成笑话,你瞧你多腹黑?不枉小阴子之名。”张少英忽然深深长揖,向一行人说道:“之前谋划的肯定不可行,便请诸位勉为其难随在下走一趟吧!”御留香故意抚了抚自己光秃秃的下巴,长叹道:“清白兰君所言甚是。”御留香语调声长,言语中充满讽刺。

    张少英有些心累竟笑不出声来,算起来那孩子该有四五岁了吧!他都习惯纵横派的算计了,除了接受他只能释怀。张少英心念一起,一行人整装下楼将老鸨子看的傻眼,对方显是有急事前去。张少英一行一回到住处立即向横网递交名目探知汉江大营讯息,一行人策马出城径向西行。玉织香瞧得内中变化不由感叹万千,纵横派臆测之术他已精纯至极。聂宸玉之言他竟没有一丝怀疑,东皇常言默契知己便是如此吧!

    张少英一行出城走的是驿道,驿道上来往的人多,异端势力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一行走出不到十里路玉织书已在路边的凉亭中等候,其中还有天池会的鬼斧,神工二人。在玉织书身后另有三个帷帽女子,这三人乃云都信卫军三营卫中人,而这些人皆出自白教,身居异秉,若非必要绝对不能打起来。张少英明白,他们也早已开局,自己不得不入局,他还不知晓上官蝶舞的情况,此时的她应该在黄山回汉江大营的路上。张少英无法知晓她是否会向自己靠近,毕竟她带的随从也只有百十人,当前他要知晓汉江大营情况为主方能做下一步准备。正当一行人以为有一场恶战时,一队武林盟的九届卫三十余人赶了上来,领头的带了武林盟的盟旗,接着后面还有一队禁军步卒十六人。

人过是非(62)

    玉织香瞧在眼里暗暗咂舌,张少英显然知会了官府,但他何时安排的她竟没发觉。张少英一行便跟着那一行人的队伍缓缓慢行,玉织书一行随后跟上。驿道上人多嘴杂,如果他们贸然下手必招致民怨,若搞得朝廷下不来台对异端势力并非好事。由于朝武联盟的存在,朝廷对异端势力几乎不做任何阻拦,这些人越镇压便隐匿的更深,否则他们岂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四处乱走。驿道上人来杂往,她们定会选择在山道上动手造成山匪截杀之相。张少英细细瞧过,玉织书只带了十八个人,各个顶尖,其他属下定随着她在方圆十里以内随行。御留香策马与张少英并行,问道:“就这麽走吗?”张少英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御留香道:“此时盯着我们的岂止他们,朝廷亦如此。”张少英道:“你哪来的讯息?”御留香嘿嘿一笑,问道:“听过甲字一号吗?”张少英神色一紧,暗叹那怪他知晓武林中的一切。

    张少英道:“两天后才能接到横网第一批讯息,届时再做打算。”御留香道:“若此时那大美女香消玉陨了呢?”张少英没有回应,逍遥城之人与玄天派很相似,涵养阴阳二气多年,根基稳固。逍遥城一并入仙宗那些人立刻武功大进,刃宗所部加上汉江大营也不足千余人,便算上冥宗也不过五千众,远远不是仙宗的对手。仙宗由于建制改革先后向汉江大营大量增兵,再以重新分排至各地,驻军至少有两万之巨。冷逍遥虽不会对冥宗下手,但对刃宗该不会手下留情。他这种人爱恨分明,一旦笃定当不遗余力。上官蝶舞乃刃宗后人,其身负神功,神思傲洁,定不会束手就擒,他唯一的救赎只有张少英。

    张少英已习惯将心事藏在心中,一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色渐黑,便在荒郊就地歇息。张少英嘱咐众人好生安睡几个时辰,但谁也睡不着,张少英的安静让他们有些不安。张少英白日饮酒太多,此时仍有些微微醉。流音因为白日的缘故,照顾众人更尽心尽力,众人都能感觉到张少英身上散发着一股严肃的气息,山雨欲来的征兆。深夜时分,一行人被砍杀声惊醒,但见不远处的武林盟弟子营地火光冲天,似是遭到了袭击。张少英特意要求自己放哨,此时他竟自顾饮水,漠不关心。玉织香揉了揉眼睛,半夜醒来她着实有些不习惯,她问道:“不救吗?昔日你也曾是武林盟副盟主,这些人算是你的下属。”张少英起身伸了伸懒腰,沉声说道:“异端之辈不可教。”张少英此言一出诸众心神一凛,刹那间肃穆异常。一向少言的田不孤问道:“你的主意?”张少英应道:“无论是朝廷禁军还是武林盟九届弟子总有些害群之马,奇怪吗?”下酆都道:“有些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是你的暗中部队吗?瞧身形好像是双秀。”张少英道:“非常时刻非常之法,之前我们对云都的决策太拘泥。”羽千泷问道:“我们跟着你只想活着看到那一天,如此作为与昔日的我们又有何区别?”

    张少英道:“区别在于我们没有时间。”张少英的回答让众人陷入沉默,这对他们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他们明白,即便做再多的好事也撇不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那一条条人命在自己手中陨落,哀嚎,挣扎,诸般情景皆历历在目。开始熟读诗书六经的他们已懂得人伦大义,即便这些人乃其中的败类,他们的性命在侠义信念里也不可随意剥夺。武林争锋向来残酷,杀手以此衍生泛滥,看看如今的黑帮联军大营,经历朝武共剿仍能有如此多的人力,足见这天下的黑暗何其庞大根深。玉织香清楚其中的一切,向张少英说道:“他们需你安抚。”张少英正色道:“务需安抚,我别无他法。”玉织香道:“我有些好奇,如果你是上官姑娘你会怎麽做?”张少英即道:“藏起来。”

    张少英与玉织香说话时,羽千泷一行皆缓步走到张少英身畔,场间弥漫着一股严肃之气。张少英当下向众人一礼,说道:“随意屠戮是为不敬人伦,不尊上天,辜负诸位的信任,今后也许更多。”田不孤道:“恭喜你学会纵横派的冷酷无情。”下酆都问道:“是否有一日轮到我们的时候你也毫不犹豫?”张少英道:“以纵横派识术而言,是这样的。”御留香圆场道:“那要看你用甚麽身份。”下酆都不悦道:“朋友吗?”张少英应道:“当然。”下酆都有些生气,说道“你笃定我们无处可去,离不开你是吗?”张少英道:“有这种想法不敢这麽做。”下酆都叹道:“直至刚刚我才发觉我们太信任你,我们好不易重拾那早已践踏千遍的自尊又要迎接你的戏弄吗?明门又算甚麽?”张少英道:“明门这一仗损失惨重,无法补充。左部尽数录入纵横派,其中一部分派往武林盟昭示侠义,一部分拜入玄天派戴罪戍边,只能如此。”张少英一席话道出了明门结局,知晓内情的他们无不暗暗心惊,御留香感叹道:“时代真的变了,都变的这麽聪明吗?”羽千泷道:“你广发武林贴让黑榜杀手来杀你,并以十大资历作为奖赏,且这份武林贴只针对黑榜。江湖人都认为刺杀你难如登天,你做此举不过为了声名。他们不知的是,杀你的杀手蜂涌而来,却尽数败你手上。且杀你的人皆黑榜精英,失败在他们记忆里便意味着死亡。你又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绘画了明门的一切,于是乎这些身手绝顶的杀手尽数入你麾下。黑榜百年来的根基最后为你做了嫁衣,纵横派的手段果然犀利另异。”张少英道:“换一种说法,这些人杀光又有何用?这武林的一切包括武道诸宗,他们该惋惜的是这些人中龙凤尽入纵横派之手。”

    御留香正色道:“一部分遣往武林盟昭示侠义,一部分去往玄天派戍边,看似平淡无奇的背后,皆是朝廷的恩德,无形中再过几年这些人便可成功洗白,好手段!小子,你果然没让老头失望。”玉织香叹道:“武道七宗自身问题不断,皆在寻求改革。黑榜之人非议众多,虽是助力也是麻烦,即便收纳也不敢信任他们,故而他们用不了。纵横派如此轻描淡写的便将一切划归平淡,如此精于算计着实骇人。我数十载勤于诗画江山的波澜壮阔之景,自诩慧通天下人事。今日一见人事纷争尽在真情见性,纵横派只是掌握了人心实际四字。而异端势力只有人心没有实际,失败的结局也许早已注定。”张少英干咳两声,叹道:“世事纷扰,人心为己,真情,也是分等级的,有些人意识强大即便你掏心挖肺也捂不热。双尊的仆人侍候二十多年,该出手绝不手软,二十年捂不热一个人的心,这便是人心。她一面感激双尊的怜惜,一面坚持初衷,两面而为,此种真情视之为五五分成。同样,在云都,在天池会,无论是霸皇还是聂羽,他们从未直言诗画江山是为了造反,驳论天下太平的弊端。异端势力创造的这一切只为保留势力,等待天下大乱揭竿而起。因为云都他们吸纳的皆是受苦受难的穷苦人,无论他们读再多的书,获得再大的权利,对朝廷的失望永远不会消退。无论是云都还是天池会,他们早已备好了两条路,其一以胎息珠延长寿命。其二,江山后继有人。不错,霸皇,东皇的位置无可代替,但面对纵横派设下的层层布局,他们又有多少机会?故而他们并不不是太在乎胎息珠是否能够到手,因为时间会让帮众渐渐接受,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而已。坚壁清野,隐匿不出,长久对峙,同样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便是所谓的异端势力。”

    张少英一番长篇大论道尽了异端势力之真实,最震惊的莫过于玉织香。这时最紧张的却是流音,她明显感到男主人身上散发的杀气。御留香则哼哼笑了两声,羽千泷问道:“那我们这一切的意义又何在?”张少英应道:“为了重新做人的那一天。”断九泉故作悲伤的说道:“估计你也不会给我们机会了。”张少英道:“我一个狐山起来的小乞丐,见识的人很多但真正的朋友很少,张少英一言九鼎。”

    张少英之言众人有些陌生,他今日有些反常。一直关注战局的申屠月提醒道:“都死完了,应该不是双秀。”张少英应道:“昨晚接到密报,昔日的黑暗十方天罗,八方地网划入东京大内皇城探事司,这些人正是其中的一员。”申屠月伸了伸舌头,叹道:“厉害!”一行人所感叹的是纵横派的横网,如此庞大十数万计的建制牢牢的监视着天下的一切,东京讯息每隔七日一报,源源不断的汇聚在各地的枢纽再摘取送到副使手中,一切尽在横网掌握。一行人日夜相伴,都不知晓张少英是如何接收讯息的。张少英有些累了,夏日蚊虫多,他不得又抹了些驱虫粉。

人过是非(63)

    此时玉织书一行紧紧关注战场形势,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其看的明白。月夜下这些人的身影,武功路数很差,天底下的武功路数她都清楚,这是六艺剑法的路子,袭击的一共三人,共出了十八招,四十八条性命。云都信卫军秘书监司葛延起笔将这一切记录起来,以备云都内部邸报所用。他们向云都帮众昭示这世间的黑暗法则,就像黑榜一样。黑榜颠覆人伦获得金钱,武林江湖以金钱清除阻碍,互补所需。今日这些人不论身份真假,他张少英利用的正是这些人的身份,或许不用明天这一切便会传诵到大江南北,异端势力袭杀朝廷官军,残杀武林盟侠士,并用六艺剑法混淆视听,如此种种。

    葛延三十有六较玉织书小些,乃云都培养的年青一代,正是光华绽放之刻。他是东皇点名下放的,毕竟信卫军不能全是女流。作为玉织书的副手他勤恳守礼,两人搭伙六年零七个月未有一次行事上的分歧。葛延记录完毕让侍婢收起笔墨,自己则将记录册在火堆上烘干收入怀中。玉织书回身坐了下来,淡淡说道:“罔顾家国律法争权夺利,这种肆无忌惮又害了多少性命。你呢?”葛延道:“世间万事自有其道,人太过渺小,不可事事遂愿。忧国忧民是好事,但屈原有一个就够了。”玉织书道:“他不让咱们歇息也不可便宜他。”葛延手势一动,侍婢已快步向张少英所在之处赶去。玉织书不置可否,这个副手很了解她,能为她省下不少事。云都能有今日的一切实在太难得了,这里清明,这里的人,这里的制度,这里才是汉人文明之邦,传承开源的顶端。

    张少英一行拿到讯息时,其便叹道:“诸位,怕是来者不善。”申屠月叹道:“不会又要半夜跑路吧!”张少英瞧了一眼马群,似乎并无异样,方拆开信盒,内中的讯息让他不由黯然一笑。张少英将讯息递给了玉织香,信中所言,

    玉织香一瞧,信中所言胡渊在他们手里,言明三天内张少英若不亲身去救,胡渊必死。胡渊是后续来到汉江大营的,这一点张少英知晓,他叹道:“我张少英在他们眼中似乎并不太好。”玉织香不解道:“你越来越神秘,我都开始看不懂你了。”张少英微微一笑,叹道:“早些睡吧!”说罢,张少英自怀中拿出一个纸条递给申屠月,说道:“劳烦好友跑一趟!”申屠月接过纸条叹道:“咋感觉好友二字有些刺耳呢!不会我这一过去他们联手把我做了吧!”张少英沉声道:“好友若有不测张少英自断一指。”御留香沉声阻止,说道:“你若对纵横派存感恩之心便不需作践自己,十个手指头已经少了一个,你都砍了麽?”张少英故作无奈道:“面对好友的质疑我无法解释,唯能如此了。”御留香道:“自始至终自卑之性伴随着你。无论是玄天派还是纵横派,无论面对任何人,你始终能摆正自己位置,也就所谓的谦恭柔和。你读的两册书中最关系到两个人,一个是汉朝卫青,一个唐朝郭子仪。小子,这两人在史书上算是结局较好的,属于权利之间的凤毛麟角,这正是你自纵横派立足的根本。老头看的透你,否则以你数年的资历纵横派掌门人的位置你要排上三十年。以前的谦恭你要学会放下,纵横派的掌门人只能让人仰望,而不可低视。”张少英哼哼一笑,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御留香一席话生生打断了大家的思路,申屠月将讯息快步送了过去。玉织香叹道:“你最好说清楚些,不然可睡不着!”张少英正色道:“没有人能阻挡纵横派的脚步。”玉织香道:“胡渊是你结义弟弟的岳父,你?”玉织香两句话未说完即住口,她突然懂了。御留香会意,问道:“你送去的甚麽讯息?”张少英道:“一个老江湖,除非他自愿,否则要擒他会很难,加上他身畔有仙宗弟子护卫,难上加难。故而他被擒只有一种解释,云都的那一波人恐怕等不到三天后。”田不孤沉声说道:“臆测之法看似荒诞,一旦运用得意当决胜于千里之外。”这一句话众人已明白,看来是云都内部走漏了消息,纵横派故意而为之。这一下子顺藤摸瓜,云都得暴露不少人。如今的局面不会再有余地,手中的俘虏越多话语权越大,诸等相互之间均知这一点。

    申屠月送信回来,不解道:“送得甚麽玩意儿,她们一瞧气氛一下就冷飕飕的。”张少英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好友不必好奇。”张少英一本正经的相劝,众人却忍不住想笑,谁都知晓申屠月跟御留香一样好奇心重。申屠月叹道:“搞得这麽神秘,好友!那天我利用完了别让我死的太惨。”张少英转身向申屠月躬身长揖,应道:“一定。”申屠月一时愕然,忽然恶狠狠的走到御留香面前问道:“如何?想不想弄死他?”御留香一本正经的应道:“我要是弄死他,老头得弄死我!她俩婆姨更不用说了,还有他那一大堆兄弟呢!”申屠月一把抱住申屠月哭道:“人最痛苦的不是去死,而是永远不知道自己甚麽时候去死!”御留香笑道:“好友,要不要我送你,我只需轻轻拍你一下便能送你去极乐世界,不收钱的!”申屠月冷不丁撤开身子向张少英问道:“还让不让人睡了?”张少英反问道:“一个人若要逃命,她会如何选择?”

    申屠月道:“若是我,寻个地窖睡他十天半个月。”张少英问道:“她该如何让我知晓她的大概所在呢?”申屠月道:“当街杀两个人不就是了?”张少英赞道:“好友所言有理。”但见张少英一拍手,远处百丈之外即听见弓弦满弓之声,众人凝神戒备时但听弓弦一张,离弦之箭射向天际再落在张少英身前,箭刃如土不足七寸。张少英取下箭尾下的后盖取出内书,笺上所言,冷逍遥知晓滴血岩浆之事后立刻调集大量仙宗人手离营,意欲找上官蝶舞问清缘由。只是上官蝶舞事先知晓缘由,立刻遣散随行人员,在离城当街打伤两人,只用了一式排云掌。张少英将讯息递给众人传阅,众人心中虽有疑问却都懒得问了,反正一切尽在其掌握。横网之人不现身,显是对他们有所防备,众人此时心情均五味杂陈。自张少英一言一行,其确实值得信赖,可怕的是纵横派识术,众人也拿不准张少英心思,反正除了在他身畔众人也无处可去。

    众人的默然让张少英明白自己处境,当下带着月仙等三人去见玉织书。玉织书此时的心情有些不快,虽然她现在无法证实张少英所言。但作为对手,她明白纵横派横网的能力,这一仗下去云都可能要损失数百人。张少英亲自来,玉织书内心仍有一丝忐忑,此乃身份上的差距,太多事非她所能控制,毕竟她只是云都武将一军之长。临行前东皇特意嘱咐,不论张少英身份如何变化,除非其身死,否则其身后是整个纵横派。面对这样的对手,玉织书无法淡然,因为主动权在他手里。一行人见面张少英先行了礼,玉织书还礼,张少英即道:“掣肘太多并非好事!杀戮的血腥摧残人性,二百八十三条性命加三百万缗钱换你一千六百四十七人,差不多了。”知晓来意,玉织书没有犹豫,应道:“如你所愿。”张少英微微一笑,转身去了。

    当张少英回来时,众人都默然了,大半夜的大家着实有些困了。见大家不理睬自己,张少英知晓这等时刻他必须开口,失去人心非他所愿。张少英向篝火中加了些柴,让流音摆案上酒点,自顾饮了起来。御留香闻得酒香翻起身来,也上前蹭酒喝。御留香问道:“竟为结友之礼,该告诉我们一切,不要甚麽都让我们去猜。跟着你出生入死,总该要知晓自己究竟在做甚麽!说实话,大家对你所承诺的希望已不甚在乎了。”御留香心思机深,其主动询问给自己台阶下。张少英应道:“御师兄可知纵横派三字的由来?”御留香道:“老头年轻时便创立纵横派,后来又吸收鬼谷子的伪作加以临摹,纵横派之名并无其他深意。”张少英道:“但纵横二字在纵横派眼里,天下为棋,万民为子。直白些说,如今的纵横派不论对手如何变化,诸般皆在棋盘之上。”御留香由于离火近了些,夜间湿气重,冰镇美酒他连饮好几碗,其擦了擦嘴说道:“这样理解没错,纵横派所做的一切只为传承,任何霸权谋逆皆乃阻碍纵横派传承的障碍。”张少英道:“树大招风从来非好事。纵横派扶持两浙丐帮,扶持逍遥城,扶持武道七宗其本意在于诸宗强大起来,且能与纵横派处于同一条线进而相得益彰,共同传承,凝聚心血。即所谓的天下为盘,万民为子。纵横派的所作所为瞒不过聂羽,他们想通过黑榜瓦解诸宗联盟,诸宗保持凝聚力化解。他们渗透纵横派,纵横派建制改革同样化解。武道七宗中有不少他们的生间,死间,奸细,细作,他们各有分工,各有所属。为了扳倒武道七宗,获得武道七宗的那一锅汤,他们派遣的人力比宋庭的还多,这一切你想象不到。”

人过是非(64)

    御留香应道:“这些我早就腻了,你才刚开始。”张少英道:“他们只有一条路。武道七宗之中刃宗不显武林,禅宗不涉红尘,隐宗不甚争端,药宗偏安一隅,器宗广大平民者重,皆难清理。能下手的唯有仙宗,冥宗,两宗恰恰为武林顶峰,明里暗里相互争斗,恩怨最是纠缠不清。”御留香悠然应道:“扶持武道七宗逼迫他们不得不提前下手,时日越久他们暴露的人越多。”张少英点头应道:“一面表象罢了,他们在观望我的真实意图,龙魂,胎息珠的背后是他们想看到的,他们无法放下龙魂,胎息珠。”御留香似乎来了兴致,数道:“冰仙一死拉开了冥花流改革的序幕。他们万万没想到冥花流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法,这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出手,如此正中下怀。”张少英微微笑道:“轻敌致命。”御留香问道:“上官大美女你打算怎麽帮她?”张少英道:“要看她是否活着。冷逍遥离开大营正中他们下怀,上官姑娘被谁杀的已不重要。”御留香一拍案桌,问道:“那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饮酒?”张少英苦笑道:“她竟然安全便不着急。”御留香问道:“一式排云掌是甚麽意思?”张少英道:“距离此地八百里外有个云台镇。此镇曾发生过明教叛乱,是以一个聚集七万人的城镇朝廷一直不肯升制。”

    御留香问道:“他们也知晓?”张少英摇头道:“拦不住的,也许聂宸玉已在布置。”御留香道:“除了横网,天下没人能做到如此迅速。”张少英道:“渗透纵横派他们之所以失败,只是因为聂羽或者霸皇皆明白,横网才是纵横派根基,如此他们在横网上下的功夫比七坛要多得多。”御留香道:“横网换制尚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又能再次联合,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早已预料此种事端,事前做了准排备,如此虽能继续渗透,但若暴露一个人,整个渗透网都得暴露。”张少英道:“绝佳的建制能将毫无交集之人联系起来,又能互相不识。”御留香眉头一皱,叹道:“时光如梭,如今的人怎的都这般聪明了。”张少英笑道:“横网换制打击最大的是诸宗,他们明白纵横派强大的关键,对横网的渗透也不遗余力,他们没想过一旦改革会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御留香问道:“上官大美女你不去救了?”张少英问道:“冷逍遥在你眼里如此不堪吗?”御留香会意,说道:“六司建制集思广益,日渐成熟。你确定冷逍遥的心态?”张少英道:“以识术来讲,失去相伴数十载的伴侣,无人能有如此心境。但换一种理智思路,从理论来说,冥花流中宗宗主谋害仙宗即将承宗的圣女,目的是为了阻碍仙宗的广大。但仙宗除了灵女再无他人可替代吗?一定不会!且其选择的还是自身血脉之法。人血几异之说少有人信,冷逍遥却是其中之一,加上双尊在侧,他能失控就奇了。”

    御留香道:“他一离营,汉江大营群龙无首。”张少英道:“符昭已接手。”御留香秀眉一紧,叹道:“你婆姨可算上道了。”张少英刹那间一时黯然,脑中闪过妻子的身影。御留香为了化解尴尬,说道“符昭这小子还不赖。”张少英心绪回拢,问道:“听说你小时候弹过他那话儿。”御留香啊的一声,问道:“你怎的知晓的?”御留香如此反应只是因为这些事并无他人知晓,且年代久远之事张少英竟然随口说来。张少英笑道:“符昭亲口所说。”御留香道:“若非你的存在,纵横派的掌门人便是他。老头为了考验他,假扮黑榜软禁他家人十三年他都没有屈服,你走过的路他都走过。”张少英默然没有回应,说道:“抓紧歇息吧!明儿赶早去云台镇。”

    张少英与御留香的对话众人虽在歇息却都听得清楚,纵横派谋划所图远大,此等胸襟不愧为武林领袖之风。不论他张少英如何改变,一切都会随着纵横派早已谋划好的路走下去,谁也改变不了,包括张少英亦是棋盘上的棋子。知道自己在做甚麽,为甚麽而活,对大家来说足够了,至于他的算计和承诺,但看缘分,最多不过性命,他们惧吗?张少英能维持自身承诺已是不易,众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他。事实上明门从一开始就排布了大家的选择,如今似乎也都不差,算是最好的结局。

    次日清晨,一行人轻装上马向云台镇赶去,玉织书一行显是早已得到讯息已不见了踪影。能够在纵横派严谨的横网中安插生间,着实让人惊叹异端势力的能力。众人策马扬鞭默然不语,张少英昨晚的对话让众人更加清楚自身处境,只是张少英显然有话没说完。

    云台镇。

    这是一个奇特的镇子,整个镇子处在山腰上,屋宇分为东西两面顺坡延绵而下,人员较为集中,如此大镇按说升为州治都有余。偏偏这里曾是江陵一带的明教总坛始终为朝廷所制。云台山上秀木参天,云台顶极为平缓,且山腰外便是诺大的云台湖,由于这里的奇特景色,江南富庶之地文人士子汇集,处处一片繁华景象。自朝武大战以来器宗飞翅的扭簧大量折损,飞翅极不稳定,为安全起见张少英一行没有运用飞翅,一行策马赶路。这可苦了玉织香,骑快马连番赶路还是有些累人的。想不到的是仙宗圣主冷逍遥派遣双尊十里迎接,双尊但瞧得张少英英气逼人皆暗暗感叹。张少英对二女虽不甚熟悉却知晓二女的底细,其对双尊仍极为尊敬,亲自下马以后辈礼与双尊见了。一行无话,回到云台镇最奢华的云台山庄。这里依山傍水,云台楼下石阶延绵至云台湖中。冷逍遥花了大价钱将云台山庄包了下来。冷逍遥亲自出来迎接,此时的沉默,淡然,着礼,只是有些颓靡罢了。

    此时的冷逍遥虽面带微笑,但脸颊狭长,身形暴瘦,走路都有些轻浮。张少英瞧在眼中不由心酸,他的翩翩风度,潇洒不羁,那是何等心境。张少英感同身受,想起若是姬灵霜或者柳燕有所不测,自己又何以自处?张少英有答案,从与柳燕成亲伊始,再到姬灵霜垂青,利益之外他明白二女需要甚麽,他一直谨守自心,多加呵护,真情以待。虽然恩情大于情,但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无论何时他都无法放下身份上的自卑。

    冷逍遥见面道:“我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想念你!”张少英道:“我从未像今日这般心疼逍遥大哥。”冷逍遥哈得一声,眼圈却红了。双尊欲安顿众人歇息,张少英道:“你若现在与我谈,我这些朋友不可怠慢。”冷逍遥冷笑一声,说道:“江湖上传闻,你被御留香所擒,以此报复纵横派姬掌门人,不知是真是假!”张少英叹道:“我真是被胁迫的。”冷逍遥道:“这盘棋不只有你我,再有两个时辰他们也该到了,你先便陪老夫走走,唠唠家常。”张少英微微一笑,展手示请。曾几何时,冷逍遥与他泛舟清湖,那种清新的雅静总能令人心旷神怡。张少英与冷逍遥并肩下楼,沿长阶而下。张少英方道:“严谨来说你我并无深情交集,顶多算我半个良师。”冷逍遥不禁苦笑,他满目疮痍的内心着实笑不出来。

    冷逍遥遥望云太湖,自石阶上坐了下来,叹道:“昔年你与双妻引沧海之誓,明生死之意。你真有这种准备吗?”张少英即道:“诚心所意,断无虚言。”冷逍遥问道::“那如今呢?”张少英跟着坐了下来,沉声道:“深情已负,情份已别。”冷逍遥凝望着天际,眼神有些迷离,叹道:“那种失去的感觉你是如何过来的?”张少英应道:“在绝境中不停的经历死亡,让精神和躯体得到无尽的释放。再回首恍如昨日,时间会延缓一切。”冷逍遥缓缓摇头,应道:“那种感觉那就像将我的心剐了去,每时每刻我脑中浮现的是她悄无声息冰冷的躯体,她死了。”话尽,冷逍遥卷缩着身体,抱头泣泪,他哭了。张少英一时莫名的辛酸,劝道:“沧海之誓看似情深义重,其目的在于将我三人生生死死的裹在一块儿。如今思来,她是怕我心意不坚,避不过大幕司的监察。”冷逍遥问道:“若她们其中一个不幸,你会如约而尽?”张少英道:“这个问题那一晚我想了一夜,直至今日都是那个答案。我张少英能有今日不论我是否愿意,她们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当我从一个吃不饱饭的乞丐爬上凤凰的榻,我从没见过这麽温韵如玉,白脂透红的美丽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令我痴迷。真情相许,生死相依,我爱的要命,此生有幸得此佳人别无他求。”

人过是非(65)

    冷逍遥叹道:“我冷逍遥一生阅女无数,自问懂得真情。刚开始很想死,她俩日夜陪伴着我,每当我回头的时候,看到如此江山美人我竟然有些眷恋。”知晓冷逍遥心结所在,张少英劝道:“生死相随,你想证明甚麽呢?床底之间,姬灵霜曾担忧若她们其中一个不幸,剩下的二人不必殉情,因为即便她不在了,她也舍不得心爱之人去死。誓言束缚的人心只是枷锁,心甘情愿方为真情至性。”冷笑抬起头,仰面躺在石阶上,叹道:“她随我整整四十八年,我该随她而去,倾付深情,岂知我竟然眷恋红尘,这是多麽讽刺。”

    张少英道:“无人规定殉情之说的真理,换言之皆是对深情的自私。她的死会让仙宗陷入内乱,且牵扯到冥花流,你一倾深情美曰其名,仙宗再毁,你又以如何面目见她?”冷逍遥缓缓摆手,叹道:“这种话她俩已说过百遍,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为我默默垂泪,想当年我从仙宗归来她俩都没哭过。那般梨花带雨,悲伤掩面,娇人可欺,怎能让人不留恋这繁华盛世。”张少英道:“切肤之痛,犹以言切,你我殊途同归。”冷逍遥抬头瞧了张少英一眼又躺下,哼哼一笑,叹道:“识术!”张少英道:“不同的是,你无所肩负,而我肩负着纵横派责任。”冷逍遥坐起身来,扭头问道:“你觉得我在仙宗是混日子?”张少英道:“现在不是了。”冷逍遥忽而神色肃穆,叹道:“此为你我共有的痛苦吗?仙宗在纵横派眼里就这般不值一眼?”张少英道:“事实证明,仙宗并未从当年的内乱中彻底恢复过来,一个传承的宗派如果人力过少,一旦遭遇内讧便是灭顶之灾。逍遥城并入仙宗,此为仙宗发扬光大的契机,你身为九派当家,仙宗圣主,掌门人之位舍你其谁?”冷逍遥歪头叹道:“识术之利果真锐利,我如何不懂!只是心难安,何以为事!她死了,就躺在那,冷冰冰的,我的挚爱,没有了!”冷逍遥言至极处,黯然抱膝,发束都乱了。

    想起挚爱二字,张少英亦有感触,叹道:“挚爱!我的经历教你更痛苦,更揪心。”冷逍遥道:“纵横派掌门人的位置你稀罕吗?不稀罕,知遇之恩罢了,你做的非常的有分寸,以至于你辜负姬灵霜纵横派虽有闲言碎语,却无人当面反对你。啧啧啧,姬灵霜在纵横派的地位何其崇高,竟然无人当面反对你,我一直在想,这其中姬沄,姬奔月,姬灵霜,大幕司占了一半,另一半是你自己争取的。我一直将这理解为中庸之道,可惜最后你学的竟然是郭子仪,卫青。哼哼,世人小瞧你,为此吃过亏的大有人在!”张少英为之莞尔,应道:“你只有两条路,一是殉情,双尊必也随你殉情。二是接掌仙宗,仙宗掌门,仙宗门户重耀,圣女一派将是你最大后盾。那一道坎今日你过不了,再过十年八年只会变成遗憾。人故事尽,活着的人只要有一口气在,生存则继续。”冷逍遥听罢,不禁洒泪大笑,说道:“你那俩婆姨若是有一个不测,你会如此想吗?你脖子上的伤口是如何来的?殉情!哈哈哈哈哈,我死对得住死的人,却又辜负活着的人!三十载,两个女子等了你三十载,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载。人自多情必得其害,小子,陪我打一架!”张少英拒绝道:“等一会,我们的盟友该来了。”冷逍遥长吸一口气,应道:“不去看看她吗?至少她是张媛嫣的母亲。”张少英问道:“从开始你就知晓?”冷逍遥内心暗暗一笑,所谓的灯下黑即是如此,许多人谈天论地,论事头头是道,一旦事临己身也会看不清。当年的逍遥城掌握将近五万大军,这样的军力都抵得上当年十国中的任何一国,逍遥城中的点点滴滴五司城防岂会不知。

    冷逍遥问道:“要不要去看?”张少英点点头,没有言语。双尊二人早已备好一切,张少英独自前去,进得冰窖中。由于没有充足的光线,张少英只能提着三盏油灯进入。此时此刻张少英是忐忑的,他无法去想象自己竟然与这个奇女子有了孩子。他张少英的长女竟然这样出现。此时的上官蝶舞静静的躺在冰台上,一身黑衣丧服。昔日那亮丽的容颜不再,死气沉沉。冰台上有封信札,上书张君亲启四字,月份是四月二十九,显是她提前写的。张少英缓缓拆开信笺,但见上面书有“吾身陷危恐有不测,事关大局,不得以与君交代。诞生之女,缔结之心,已心愧矣,愿君谅解。其女诞于乙巳年九月初五卯时,尊父有名媛嫣,以上教主花流苏供养,君勿忧心。然忧媛嫣神迹之身,冥花流瞩目依旧,愿君体谅少些叨扰。吾若有不测望君以君父之念倾力斡旋,避免干戈,自感激不尽。多言是非,难解心愧,盼君珍重,怜惜己身。”这份简单的信笺昭示着二人疏远的关系,只因他二人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她始终担忧自己会要回孩子,对自己并无多少情感。张少英只感恍若隔世,几番生死经历他似乎也习惯了大幕司的算计。实际上凭着姬沄入室弟子的身份,大幕司对他已经很宽容。想妻子姬灵霜十二岁便开始经历这些,那些噩梦的折磨绝对需要强大的毅力支撑。

    沉默许久,张少英勘验尸身,方请双尊,冷逍遥进来。左子手问道:“他她信中可有说甚麽?”张少英叹道:“了无一心,唯恐我会带回长女。”右子老问道:“勘验如何?”张少英道:“确实死于三分十二。”张少英赶来时冷逍遥便通过武林盟盟网与张少英汇总过,一切其都清楚。左子手道:“三分十二除了仙尊,唯有他们二人可练成,天下仅仅三人,断无泄露可能。即便泄露,世间又有几人能在两年内练成?”张少英道:“禁断血亲。”左子手道:“不是没想过,而是即便身质异禀,要熟练控制十二重各异真气,非短时间可能。”张少英道:“仙宗三分阴阳停泄三十余载,阴阳十分印已是绝顶,三分十一,三分十二已堪神技。但仙宗对三分阴阳气的钻研从未停下,这份武学理念便是三分十二泄露的根源,甚者三分十三,十四皆有可能。”阴森的冰窖中三人皆默然,她们非是想不到,而是旁人无法体会仙宗钻研三分阴阳的代价,那是仙宗上千英魂一步一步传承下来的心血。

    张少英没有在冰窖中多待,一个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女子就这麽躺在他面前。何谓亲情?何谓父女?将来孩子长大,对于爹妈的疑问冥宗该如何回答?他这个父亲的身份又将置于何地?张少英请了一行人回了云台楼,几人皆默然不语。张少英立于回廊眺望云台湖,清风荡漾,如此美景心中却尽是黯然。身后冷逍遥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个小乞丐如此看重,武林大势尽在其手。只见张少英缓缓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冷逍遥,上面所书,乃为武林盟公开亭的明榜。大意为刃宗上官家女主上官蝶舞死于三分十二,凶手为天恨会天恨六姬水清柔。在信笺的右下角尚有三行小字,大意是上官蝶舞验尸录本,武林盟定案明榜,朝廷江南路提点刑狱判决文书,以及直呈皇帝御案手诏,大理寺定案谋反公文。这一切的一切冷逍遥明白,其借势转移目的,同时又帮重耀做了决定,一石二鸟。

    及念所至,冷逍遥颓废的神思开始凝重,栾竹,康成书,张子诚,灵女,上官蝶舞,这些所谓的名门大家在权谋面前只是一条性命罢了,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逍遥一辈子,失去挚爱他才明白,他的好日子到头了。尽管其神思清醒,但报仇始终在他脑中辗转,他无法释怀,无法秉行大义。而如此做的代价便是将自己与仙宗紧紧的绑在一起,并担负起光大仙宗的重任。冷逍遥沉默许久,忽然吩咐双尊,叹道:“备浴吧!”双尊听得真切皆暗暗咂舌,所谓的契机怕是如此。该说的不该说,该劝的不该劝的二人全都说了,冷逍遥从不为所动。张少英还不一个时辰竟然能让冷逍遥顿悟,这等情景着实有些神奇。影响冷逍遥非是张少英的言语,而是他这个人,至于是身份还是能力双尊分辨不清楚。他能顿悟对双尊来说是好事,她们多年的期盼还未享受够,活着也是件美好的事情。灵女的死对二女打击同样重大,灵女私下里干练之外最是和善,懂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对二女甚是尊重并引为姊妹,三女一直都相处的很好。当下二女下去准备,左子手还问了张少英一句是否要一起洗,张少英莞尔一笑,应道:“甚好!甚好!”双尊明白,他此时的思绪应该在另外两个女子身上,意外之事其经历不止一次,他也开始担忧了。

江山如画

    这一日,张少英一行言语间再无交集,众人沐浴更衣,抓紧时间歇息。

    次日,待众人醒来,张少英已备好一切在等待。当冷逍遥一行上得云台楼,一路层层所见到的竟是仙宗战神派弟子,冥花流北宗弟子,还有明门诸人,其中一雪双秀冷逍遥一眼便人认出来,这些人皆淡然自处,觉悟清晰,凝聚力超强。虽然战神派与北宗在气韵上均差了一筹,但冷逍遥明白,这才是武林改革新识方有的面貌。只不过令冷逍遥诧异的是,御留香一行皆在顶楼。

    顶楼中的除了御留香一行七人,月仙、风神,夜虚,凝香,流音,玉织香俱在。慕秋白一行也到了,其身畔舞依,莫云聪,闪灵,啼君,白圭仍在,只是不见天玄。重耀也在,他身畔只有一个玉紫魈,确切的说他曾经叫龙剪。其虽身着战神派宗主大弟子服饰仍难掩其桀骜不驯之气,较之于战神八关不知强了多少。仙宗如今的墨玉麒麟,天地玄黄八字辈,出身便是玉字辈,在仙宗从未有过。其时冷逍遥亦暗暗伤感,张少英将黑榜精英尽数挑了去,诸宗只能吃点剩下的。仙宗沦落至此,战神派沦落至此,不得不说是仙宗的不幸。反观自己身畔除了双尊便是仙剑派宗主剑秋,副宗主胡渊,以及破刀派宗主苍龙。这般瞧来三宗之中仙宗是最弱的。张少英与苍龙是旧识,见到苍龙特意行了礼。苍龙莞尔一笑,应道:“当年只是算计,你我不过数面之缘不必客气。”张少英微微一笑没有应答。待诸人坐定,张少英请了众人早点。

    凝香作为一个贴身婢女,今日颇有些容光焕发,引起众人的注意。内敛干练,宛若无形,今日的她颇为耀目。随后凝香自屏风后抱来三卷丈余长的卷轴来。随着三卷卷轴在堂中铺展开来,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宋庭地图,以及周边诸国。这一刻诸众竟皆有些忐忑,诸宗都有绘制地图,但不及这幅地图详细。当今天下唯有武林盟武林正宫内藏有此等图,张少英显是以此图为基并加以删减方制成。张少英除鞋缓步走到地图上,手臂缓缓摇着翡翠杯内的荔枝膏水,一片悠然自得。张少英的缓步让在场诸众皆在默然深思。今日在此相聚绝非偶然,这些名人大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汇集只有一个解释。在纵横派的引领下,在座的这些人将引领一个新的武林时代。

    张少英一饮杯中佳酿,展手说道:“千百年来在这片地图上,多少人抛洒热血,护我汉人天下。有多少人争权夺利,络绎不绝,即便遗臭万年亦不在乎。最后,一切都归于尘土,消弭人间。他们为何消亡?以文言论之,是为俗人之见,物利之念,精神疏懒,了无身后之意,如此,怎能传承下去?一句话二字,精神即信仰,一人的信仰是疯子,天下人的信仰又是甚麽呢?逍遥大哥,你说呢?”冷逍遥缓缓摇头,应道:“你继续。”张少英续道:“这天下信仰无数,若以排名论之第一者皇权至上,唯我独尊,享尽人间富贵,掌握生杀之道,自古已然,百姓愿意。其二者,安居乐业,是为百姓之愿。其三者居安思危,是为隐士名人学子臆测的苍穹之治,自古至今,皆逃不出这三者。显然我们都属于苍穹之治,只不过对宋庭来说,咱们皆为五蠹之一,是长在朝廷身上的一坨巨大的毒瘤。”张少英深吸口气,续道:“话以实际,这一切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产,自己的势力,汉人天下不过顺其意。以我纵横派而言,数有弟子数十万,封册弟子百十万,财富富可敌国,又有何用呢?就像我们,时刻都在想生存的意义,仙宗是武功,纵横派也是武功,冥宗是钱,然这等本质皆无法长久,难以传承。”

    慕秋白应道:“这个答案是生存。”张少英问道:“生存的顶端又在何处呢?”这个问题他回应不了,慕秋白沉默了。张少英道:“信仰也需归宿,就像泱泱华夏百姓,汉人天下。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生存的顶端是归宿。你们手下的弟子属下何止千万,但你们真正去深入了解过他们吗?知晓他们每天都在想甚麽!没有!他们只是宗派争权夺利的棋子,你们这般认为,他们也如此认为。他们每一次出击都会与家人告别,因为那很可能是最后一面。是,诸宗阵亡抚恤非常高,是朝廷的百倍之多。但,那只能安慰活着的人,死去的人呢?他们的价值仅仅只是那一份抚恤吗?非也!他们在乎的是名利,但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存在。当他们是孤儿的时候,有幸被我们遴选,从而活下去。自小开始练功,长大出差行事,直至死亡获得抚恤,如此代代往复,这便是他们的一生。几番往复人会麻木,精神颓废,这样的社团组织看似强大实际是没有生命力。宗派该是所有人的凝聚力,而非上层数人的私心力。为事则公,为人则正,公正二字适合所有。如此,出路竟是生存,生存的顶端是归宿。皇帝的归宿是生死富贵,青史留名。百姓的归宿是入土为安,隐士的归宿是弘扬华夏苍穹,创造开明盛世。可笑的是,强大的我们在历史长河中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如此我们的信仰该是甚麽?”

    冷逍遥应道:“汉人天下。”张少英赞道:“正是!咱们不屑于做皇帝,不屑于参与,但人家有意,岂能不备。我等是汉人,却不愿做宋人,不愿做赵家人,在我等眼中只要是汉人做皇帝谁都一样。那麽我们的弟子就会有疑问,源自于百姓后代的他们骨子里天生接受皇权,天生习惯被人统治,如此他们才能抱团取暖,各取所需。是宋民却不认宋庭,是汉人却不重皇权,此于谋逆如是?如此诸宗信仰只能取其一,匡扶汉人,亲于民意,团结互助,侠武忠魂。”张少英说罢有些口感舌燥,这些话倾付了他所有的情感,流音及时添了佳酿。

    冷逍遥与重耀相视一眼,及慕秋白三人皆去鞋走到地图上观视。张少英所言实际并不新奇,但身处武林,从未有人将这一切以书面的形势剖析开来。这等于启发侠义文明,创造了一个立世的信仰。天机百年诗画江山这样的箴言都能引起异端势力的崛起,匡扶汉人,亲于民意,团结互助,侠武忠魂又怎能不大兴武林?这一刻冷逍遥等三人无不气血翻涌,这便是纵横派要做的,创造武林新识时代,一个诸宗乃至天下武林都认可的时代。知晓自己存在的意义,知晓希望的方向,诸宗不再沉沦,希望便是意义,有意义便能以此代代传承。

    这一切想法虽好,若要成就却非易事,这便是众人今日在此汇聚的原因。信仰的凝聚靠的是事物对立最后的赢家,诸宗与异端势力正好站在对立面,差的是朝廷这个契机。曾经冷逍遥对宋庭从来不屑一顾,自逍遥城伊始,朝廷沾了多少逍遥城人的鲜血?如今思来,他逍遥城又沾了多少朝廷的血?上天是公平的。如此,他们只能依约晋见大内,去向那个那平日口中大骂的狗皇帝高呼皇帝陛下万岁并俯首磕头。而这一切还仅仅只是开始,他们当先该解决的是风雨欲来的鏖战。无疑张少英的准备是令人放心的,再多的权谋议论也抵不过这张地图上的一切。

    凝香接着搬来三口大箱子,剑秋与苍龙又搬来四口大箱子,啼君与白圭亦搬来四口大箱子。箱子上都有镖局的封条,昭示这些箱子未打开过。凝香安顿了冷逍遥,重耀,慕秋白以及双尊的案桌,并以凝香为.asxs.,一行六人一字排开。这些大箱子中是诸宗核心的秘密卷宗,最主要的两大类,其一是向敌方渗透的间谍录本,其二是敌方向己方渗透的间谍掌握录本。这一切包括武林所有的社团组织,只有向朝廷渗透的名录不在其中。异端势力渗透多年,每年估摸要向诸宗派遣上千众的间谍,这是极为可怕的。几方汇聚为得便是互通卷宗,将那些嫌疑最大的从上至下筛选出来,并分为不同等级再次甄选辨别。诸宗对于反渗透一向极为关注,许多暴露的间谍都成为顺藤摸瓜的一点。御留香一行这时盯着凝香皆暗暗心惊,在众人眼中其行事虽干练,有着姬灵霜的影子却并不显眼。其将自己隐藏的那般淡若无物,这一番亮相让众人忽而明白,姬灵霜的贴身婢女岂是庸才?张少英没有动手,这些东西他早已倒背如流,说起来这真要感谢菩提果的神效,不然这数十万字的卷宗他就是急破了脑袋也记不全。张少英缓步走到御留香身畔,展手示请,一行去了下一层楼,楼内早已备好果点佳酿。

江山如画(1)

    御留香走到张少英面前端倪许久张少英亦不闪避,玉织香叹道:“你给的答案也太惊心动魄,没点学识之人还真不懂。”张少英道:“对你们来说这并非好事,不是麽?”御留香道:“我无所谓,杀死我的人还不知在哪呢!”张少英道:“生存不正是我等聚集的原因吗!张少英自信尚未有魄力让诸位生死相随,忠心不二。”申屠月嘀咕道:“说好交朋友的,到底还是你属下,你个大骗子!”流音眼中乏泪,叹道:“这便是你留下我的原因吗?”张少英道:“信仰这种东西一旦深入骨髓,绝非现实可改变,执着可以让人着魔的难以自拔。”流音叹道:“你太可怕了!”张少英道:“捕捉人性是纵横派的看家本事,你有何打算?”流音道:“终归尘土罢了。”说罢,但见流音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一个还算年轻的娇人儿就这般香消玉殒,张少英离她最近却没伸手挽救,这便是纵横派。田不孤叹道:“我忽然觉得那一天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结局早已注定。”张少英淡淡应道;“非也!你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活下去,活到最后的人会得到上天的原谅。朝廷的敕书,禅宗方丈引渡,纵横派,武道七宗担保,够了吗?”羽千泷道:“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权当赎罪吧。”

    随后张少英与一行人开怀畅饮,秉谈风月。抛开现实,诸人兴趣所致,张少英絮絮而谈,出口成章,笔墨浓厚,英姿勃发,大放溢彩。这一刻众人忽而明白,他这个弱冠终于熟透了,再也不需人帮扶。只是流音刚刚便死在楼中,众人的兴致尚有一丝压抑,毕竟贴身相处许久。如果他们有一点二心又该如何呢?答案是会被毫不犹豫的处理掉。事实是他们必须配合张少英完成这一切,因为他们随侍张少英左右知晓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今天。但这一刻众人忽而也都看开,很明显,张少英便是这般看得开,人活着就舒服一点。离开张少英他们便失去最有力的保护符,黑榜,朝廷,武林盟皆不会放过他们。从他们选择跟随张少英开始,他们的命运早已紧紧绑在一起。

    众人在楼下等待至次日楼上方将名录筛选出来,摆在张少英面前的是纵横派,仙宗,冥宗三份名单,确定身份的总共三千六百七十二人,重大有疑的六千三百零八人,尚不明确的五千七百人,这其中大部分出自异端势力,朝廷之辈有些不太适应诸宗的建制极易暴露,反而人数不多。当这个数字筛选出来的时候,冷逍遥,慕秋白一行皆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渗透,简直是军队。这一点上诸宗又输了,纵横派几乎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改革一事,打乱了各方渗透建制,并以此四处出击掌握了大量间谍身份。如今身份是整理出来,但这些人遍布大江南北,要想一网打尽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异端势力恰恰不会给他们时间。张少英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待一行人歇息过后方在傍晚在云台楼摆宴宴请众人。

    虽过了几个时辰,众人仍沉浸在那庞大的渗透数字中。毫无疑问,无论是诸宗的高中低平四层建制如何变化,这些人仍撇不干净,甚至诸宗高层都有不少生间,这太可怕了。慕秋白暗暗庆幸,在他内心深处残杀同门这种方式太过残暴,至少在史书中大肆屠杀的改革都不会善终,虽然他也拿不出更好的改革办法。如今想来其眼光浅薄,摆在他眼前的则是情报,诸宗合起来的情报恐都不如纵横派精准,这便是差距。故而众人皆未说话,自顾吃喝,倒弄得张少英无法开场。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仍默然不语,御留香挠挠头说道:“这些个名人宗主都在等你训话呢!”张少英释然一笑,应道:“漏出来的人岂有放过的道理,该如何做我已上书贵派掌门,剩下的便是开局。”张少英此一言众人更心中黯然,当前的他们将引领武林,事实是他们暂时还无法单独掌控大局,否则这等大事岂能就此绕过他们?

    慕秋白问道:“你的决定呢?”慕秋白是在问上官蝶舞遗体。上官蝶舞之死显有权谋操弄,慕秋白布局冥网,大权在握,斩杀冰仙有功,已正式升为冥花流总幕司副使,北宗由白圭继任。这是冥花流两任教主新立冥宗枢纽,意在改革冥花流原本陈旧建制。张少英应道:“死者为大,不应为世事所叨扰,便先暂放中原。”以理说此乃冥花流教内事物,外人插手不得,张少英几句话说的大家有些不明所以,唯有慕秋白明白,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冷逍遥问道:“那,胎息珠呢?”张少英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金丝盒,将胎息珠放在案桌上的棉布上。这是众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胎息珠,其貌不扬,看不出甚麽名堂。张少英亦不解释,取出刮刀将胎息珠的外皮刮了一层下来,露出透体蓝晶的内体来。张少英小心翼翼收好胎息珠,凝香取来汤锅和药箱,将药箱中的配药悉数安顺序摆弄好,张少英用金秤一次次调整各种份量,以此顺序按时放入汤锅中熬制。刹那间楼内飘散着一股清奇且难以描述的凝胶味儿,吸入腹中亦是那般清凉舒服,令人心旷神怡。瞧得出张少英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停顿,熬制不到一刻钟,楼内凝胶新奇之味随着汤汁沸腾开始飘散整个楼层。凝香起身放下草帘,将男女隔开,随后示意众人卸尽衣衫赤身吸纳凝胶散发之气。这一刻没有人怀疑,众人衣衫一去,均吸纳那无尽的凝胶之气刹那间只感头旋目晕,体内似是中毒一般,凝胶之气不断蚕食着体内的气血并以此不断地更化,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忐忑体验。众人明显能感觉到体内正翻天覆地的发生变化,更化后的气血真气更加醇厚,蕴满生机。以之运气调和,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忍受的奇痒,痒得深入骨髓,教人不禁出声呻吟。

    张少英没有传授众人任何功法,众人只能以周天顺序运行更化真气。不到半刻钟,众人体内的更化真气已然过半,奇痒过后便是体力大损的虚脱感,玉织香本不善武功,已然倒地不起,仍有更化真气乱窜。余下众人皆武功不凡,以各自的运功法门运行更化真气渐渐找到感觉。以阴阳宝典论之,上下卷一旦练成代表人体潜能发觉殆尽,之后会进入长时间的弥补期。但这更化真气一周天后便在下丹田汇聚,很快下丹田满了还中丹田,满了再换上丹田,之后便是凝聚三处丹田的内丹。整整一个时辰,汤汁消散见底,众人大汗淋漓过后皆疲惫不已,皆需要歇息,凝香随后招呼一行人去底楼泡药桶稳固体内气血。这一切用了众人整整一日的时间,傍晚,众人歇息过后只感心旷神怡,神识明亮,身体精神皆说不出的受用,恰似脱胎换骨一般,恰似重生。

    众人瞧得出,胎息珠的运用方法非常复杂,仅仅那麽一点点薄皮屑便有如此神奇功效,神奇如斯。在众人欲再次会见张少英之际,张少英一行已疾步下楼乘船远去,瞧其步伐有些轻快似是有急事。此时的张少英确实有急事,歇息的间隙他收到了玉织书的来信,其在云台镇外十八里处的单峰道等他。恰恰张少英收到横网密报云台镇窝点的横网弟子一日内失踪一百四十六人。张少英峭立船头,经过胎息珠的脱胎换骨,众人此时其实还很虚弱,此时此刻唯有依靠内丹。瞧得张少英情绪不高,玉织香很想开口关心一下。但这一次的汇聚让她明白,虽然是诸宗早已定好的,同时也是给她看的!这盘棋纵横派早已掌握局势,都快熟透了,至少以当前的局面来说,对云都,对天池来说毫无胜算。说到底,也或许,他张少英从未相信过自己。云都的一切甚至许多她不知晓之事他都可能知晓,可见云都高层绝对有纵横派的生间。思来想去,玉织香也释然了,她的心早已归于平淡,不再奢求甚麽,只需自己不触碰他的底线,便能维持当前的关系。

    羽千泷一行明显感到张少英的不悦,玉织香不说话,羽千泷关心问道:“究竟怎麽了?”伊人一语,亲昵关心,张少英深吸口气,说道:“古人语,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人终究是人,永远无法做到面面俱是。”羽千泷道:“这是因为幕僚不在你身边。”张少英摇头道:“都言纵横识术犀利,岂不知天池,云都的识术同样锐利,更加利害。”羽千泷问道:“如何?”张少英道:“数年前我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冠,初入江湖自秦州地界残杀一百四十六位江湖人士,当时便吓破胆了。”御留香问道:“你怀疑甚麽?”御留香做此问显是看过张少英的履历卷宗。张少英若有所意的看向御留香,问道:“外人眼中强大的纵横派在你眼里算不得甚麽是麽?”张少英这句话饱含深意,御留香虽不属于纵横派,但纵横派的一切对他从来不是秘密,张少英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臆测。

江山如画(2)

    御留香摊手道:“少废话。”张少英道:“从我接触柳天波前辈开始算计便开始了。因为在我服食菩提果之前纵横派便散布讯息,否则几方人马岂会在狐山旮旯之地汇聚?我不过是活着的棋子,顺势入局。这一路上山,林梦怡我此生愧疚的存在竟也是算计,可怜她懵懂之情,纯洁之心。又可怜我那殉情一剑差点削断自己脖子。”玉织香看过张少英的履历,内容虽不如纵横派详细,也知晓一些。玉织香说道:“你在竹林杀的那些人是昔年西门以蛊毒控制得癫狂之法,算不到你头上,按宋律也是自保。”张少英苦笑道:“当年只觉得是杀戮,吓破了胆。可惜一百四十六人,他们觉得只要不是自己人死多少都无所谓,人伦,就这麽湮被灭。之后便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姬灵霜调理八个月我才走出梦魇。此事虽是西门所为,其中便有异端的影子。我张少英若不争气则无关紧要,若争气今日便用上了。两手准备为的是我张少英不会成为异端的敌人,因为纵横派掌门人挑选的苗子绝对不平凡。恰恰我争气立行,于是便有今日这一百四十六人的约战。他们提醒会让我陷入人伦与现实的挣扎中,一提到这个数字我绝对不会放弃,哪怕大局已定!”说话间,张少英将讯息递给众人观视,瞧过后众人方知张少英所言何意。

    张少英虽与众人结礼为友,但众人从未看过张少英的卷宗对他知晓的并详细,除了御留香与玉织香。纵横识术之厉害在于,若是掌门人被胁迫从而影响宗派利益,纵横派可不救而另立掌门人,连掌门人都如此,更可况这些横网弟子。这等时刻张少英却选择去救,如此主动权便不在他手中。玉织香甚至在怀疑,三方聚会的秘议已然泄露,否则玉织书岂会有这快的反应。御留香劝道:“你这麽做不会得到谅解!在纵横派,一旦被俘等于死亡,只要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自尽。一般弟子如此,更可况经过层层筛选的横网弟子!而你去救,今后将在纵横派的建制上捅个大窟窿,从此让他们有了苟活的期盼。”张少英道:“经历过死亡的人方知活着的可贵,期盼不应成为绝望。冰冷的制度,森严的法则,压迫的人性,只是因为没有选择,而我选择打破这个平衡。”御留香提醒道:“你的身体受创严重,你改变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活他一百年,而你再受一次重创一年都撑不过去,如此对纵横派来说损失可就大了。”

    张少英苦笑道:“近在咫尺,百十余条性命,再多的理由,张少英一往无前!”申屠月挠头叹道:“你们的谈话太深奥了。”玉织香若有所思,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云都信仰同样超出人的情感,压迫的人性,他们也只能被动的接受。”张少英道:“咱们汉人讲究礼尚往来,人情世故,此等传承千年不衰。没有感情的宗派只是利益的刽子手,久了便毫无生气可言,可惜,这一点诸宗可能都没机会见到。”断九泉默然道:“你说这一切不就是让我们心甘情愿的随你去玩命嘛!让干活就干活,文绉绉假惺惺的。”众人听罢皆难得的一笑。

    一行中即便玉织香都来过云台镇数次,单峰道之所以叫单峰道,是因为单峰道是山崖下的长峡谷,最窄处只有三丈远,最宽处也不足九丈,是个一夫当关的埋伏之处。在众人猜测玉织书会如何行事时,玉织书的第二封讯息送来,半个时辰内,那一百四十六个横网弟子有九人自尽,玉织书为了凑数亲自杀了一人凑齐十人。身在湖中讯息都能送来,足见张少英一举一动皆在云都监视之中。张少英脸色深沉,昔年双妻直言他做不成真正的大侠,他便许愿能做个好人即可。今日他在思量,甚麽是好人?纵横弟子纵有殉职之心,又有几人不想活着呢?他们的亲人谁愿失去血亲?事实是没人愿意,他张少英同样不愿意。

    他夫妻二人拜入纵横派,也带来了人情世故,大幕司都感叹这种变化也稍稍适合门规森严的纵横派。但如今这些世俗正冲击着纵横派曾经无坚不摧的宗派凝聚力,所得到的结果对纵横派来说是未知的,虽然大幕司也知晓压抑人性并非长久之道。

    张少英唯一感叹的便是自己如今的性格,柳燕教会了他细心用事,姬灵霜教会了他决断之力,纵横派开阔了他的眼界,史书教会了他生存,诗书教会了他人性和艺术,他张少英很庆幸,他几乎没有浪费这些东西。而这一切所成就的是生存和珍惜,虽然现在他抛弃了珍惜。此时的张少英在众人眼里无比沧桑,神韵更加严肃,三分英气,三分谦恭,三分儒雅,一分霸道,这样的人实在太复杂,复杂到你根本无法确切的描述他。

    单峰道。

    此时的玉织书一行在单峰道悬崖上落脚。当她得悉三派汇聚已知谋划有变,她已清晰感觉到这个武林所发生的变化。所谓的云都惊叹在于她的武功,实际上这是东皇为了凸显聂宸玉而做的身份调整,她的睿智同样不凡。玉织书一直清楚的知晓这一点,她的存在是为了巩固霍宸玉地位的辅助之一。玉织书也从来没有野心,她清楚的知晓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该做的,淡然处世。云的惊叹和救赎给了她们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她们没有政绩,云都帮众可以接受她们位居高位,但不会接受一个靠着东皇宠爱而上位的弱冠。她们的出现是为了能够让武林记住,让云都信服的声名。玉织书在犹豫,武林讲究出身辈分,讲究正与邪,云都偏偏处在武林的对立面。胁迫这种种事之只适合劫匪,云都惊叹便是惊叹这些吗?虽然东皇在邸报上说过,推翻一切只能用非常手段,但又有多少人能信服?说到最后这是一种伤害对比,一百四十六人很多,但三派汇聚所筛选的间谍上万,云都处于劣势。所不同的是,她能汇聚擒拿如此之多的纵横派横网人员,在武林中绝无仅有。

    无论云都如何改变,这些被筛选出来的人都保不住了。在三派汇聚之前,三派必定做好充足的人力调配,只需两个月,这些间谍便会清理的七七八八。而云都的讯息仅传遍宋庭境内便需要三个月,诸宗顺着武林盟盟网只需两个月,这上万人里云都可能有三成左右,最后留下的可能也只有其中的小半成不到,且基本上不可再用。玉织书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的决断之力承接于西后玉织音,那个令她内心深处无比敬畏的西后。云都信卫军副使左丘鸣便站在玉织书身畔,云都惊叹究竟能有多少能为他始终拭目以待。在云都人家都称左丘鸣左帅,这是一种敬称,古往今来的兵书他滚瓜烂熟,且能灵活运用。这是他能从一个下层帮众小头领一下子升任信卫军副使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左丘鸣的理解中,所谓排兵布阵不就是打架嘛!将这些横网弟子弄来废了不少力气,再将这些人挂到悬崖两边更费力。且这些横网弟子以被俘为耻,自尽真是一点也不犹豫。在宗派建制上纵横派确实独到,这一点云都尚有不及。左丘鸣能将在场的一百多信卫军军卫排布到极致,但他更想知晓玉织书如何选择。即便将这一百四十六人杀光,云都所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三派,始终是赔本买卖。此时的玉织书是那般静立有形,神韵清奇,高不可攀,始终那麽秀色可餐。与聂宸玉之间的情感原本可结为夫妻,但云都惊叹不能沦为人妇,故而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堵墙坚不可摧。左丘鸣并不执着,爱慕不一定要拥有,能陪伴已是万幸,他知足。至始至终两人都明白,谁都不会说破,亦师亦友,相互扶持,人生如此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背后的眼神玉织书明白,她都习惯了,能有知己相伴至少不会那麽寂寞。此时她的思绪,仍在挂念着那个人,有些事总需经历。就像她拿到胎息珠那一刻,虽然她分辨不出真假她还是犹豫了,这便是差距。信卫军秘书监司葛延一直在暗中策应她,但葛延与符昭相较是有差距的。云都惊叹该如何展现她的惊叹让武林着眼,这是她要做的。

    张少英一行十三人刚踏足单峰道十里外,第一波信鸽讯息便送了回来。为了确保安全,方圆十里之内左丘鸣都做了安排,防止对方大规模攻势,保证他们可进可退。张少英也可去调集大量人力,但左丘鸣不会给他时间,这一点其明白。十三个人不多,云都信卫军可不同于云都其他军种,信卫军的每一个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每隔十年换一代,正式建制只有一万人,但加上更替至少有三万人,这个数字不可小觑。御留香一行已习惯了张少英的沉默,他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他并不贪心,相反来说他更狠心。也许这一百四十六人的生死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声名,纵横派的无上权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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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情侠传介绍: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爱欲纠缠,利益使然! 本书作者亦反复修改多年,毕竟初笔,缺少文底。因而较喜欢宋朝历史,故而将这故事放在北宋。尤其对金庸,古龙这样的文范引为前鉴。 作者将小乞丐放到北宋,竟展示对自己武侠的理解,也意图侧面让读者了解一下当时的国情,只是作者缺少资仙侣情侠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情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情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