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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百年不遇

    韩一鸣“哦”了一声:“二师伯也是留守么了。”却听顾清泉道:“二师叔却不是留守,二师叔回山之日,便已闭关。连他老人家的弟子,都让我师父教导了。因此这番下山,他老人家是不去的。”

    这话于韩一鸣来说,也是意外之极,一时之间愣愣站在原地。他虽曾听黄静玄说要闭关,但并未放在意中,万不料甫回灵山,二师伯便闭关不出了。一时之间,错愕不已。顾清泉道:“二师叔也是,何苦如此看不开,定要闭关呢?”韩一鸣道:“二师伯看不开吗?可我总觉得二师伯是非常看得开的。”顾清泉道:“师弟,一个人无论如何眼界宽阔,都有局限之时。试天有多高,地有多宽,总有些事物,惑人心神。但二师伯见识广阔,必过些时候,就参透。”韩一鸣忽然起自己并不知为何又要下山,便道:“师兄,可知这次下山又是为的何事?”

    顾清泉道:“这次么?听说是百年不遇之事,只不过具体为何,师尊们还不曾说,我也不敢胡乱猜。”韩一鸣不禁奇道:“师兄,何为百年不遇之事?”顾清泉道:“百年不遇之事其实多而又多,一时不胜枚举,你今日不在你师父跟前么?也不曾听三师叔说起么?”韩一鸣道:“我?我不曾在师父身边。”顾清泉道:“是了,那明日你便知道了。明日三师叔定与你说的,你就不要急在这一时半儿了。”

    韩一鸣越是知道到底是何事,顾清泉便越是不说,似乎与他玩笑一般。但越是如此,韩一鸣越是心里痒痒,怎奈他偏偏不说,就是要卖这个关子,只得作罢。韩一鸣与灵山之上别的师兄并不是如此熟落无拘,也不好前去打扰别。只能耐下性子,等明日揭晓谜底。

    可他也不如顾清泉那般欢天喜地。他才从山下的纷乱复杂之中挣脱出来,回到山上,便又要下去了吗?顾清泉虽说是性情直爽,却不似是信口开河之辈。何况下山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弟子们也不该用这个来取笑。韩一鸣还有一个牵挂,小乖。

    小乖的性情大变,也令他迷惑。自来见小乖,都似见到一个可爱的孩子一般,调皮捣蛋,在漫长岁月中寻找些小花样来打发时光。这山中岁月,不也有些让它觉得烦闷呢?韩一鸣禁不住这样。可是它今日昂头相对,龙颜毕显,却是怒容相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虽说韩一鸣与小乖厮熟,但见它怒气勃发,还是不免有些心惊。此时虽不知小乖遇上了什么事故,但它的反常,已令韩一鸣意外。他不禁起从前,小乖虽对灵山的诸位师尊并不十分尊重,却也秋毫不犯。它只是为师祖守着灵山,等着师祖回来。可它今日对师伯师父那勃然大怒的样子,却已大异往常。

    次日清晨,韩一鸣留心看各位师兄,一如往常地,并无异常,不禁有些怀疑顾清泉是信口开河与他玩笑。顾清泉却也不解释,忙着浇完碧玉竹,吃过早饭,御剑飞上天空去了。只剩下百思不得其解的韩一鸣,望着碧澄天空。

    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回屋拿了鸣渊宝剑出来,御剑飞到聿爱之上。几位师兄在梧桐树荫下交头接耳,见他上来,与他打了个招呼。韩一鸣正要回应,忽然觉得脚下震动,聿爱山峰竟在轻轻震颤!韩一鸣大吃一惊,虽说聿爱如灵山之上的其余八座山峰,高高飘浮在空中,却让人不怀疑它的稳固。此时聿爱震颤,不由得让人吃惊万分!

    韩一鸣昨日亲眼见那人出现在大师伯面前,心中有些疑虑,难道是那人让灵山震颤吗?颇有些不信,可那人的厉害,也是他亲身经历。难道此时,那人又回来了吗?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些念头都如电光火石,片刻之间便一闪而过,继而更加令人惊异的是,天空忽然就变了颜色。确切说是失去了颜色,本来那碧蓝得让人心旷神怡的碧空,片刻之后,就变成了灰白,宛如瞬间就失去了颜色一般。一时之间,不止天空失去颜色,连脚下的大地也失去了青绿颜色。

    忽然一点白光一闪,只见梧桐树下的小屋内一个人影飞了出来,站在韩一鸣面前,正是卢月清。众人还未叫师父,卢月清已对着韩一鸣道:“你果真要如此固执么?”韩一鸣莫名其妙,但见卢月清声色俱厉,不似开玩笑,不由得愣在一边。

    只听卢月清对着自己道:“师父的嘱咐,我是不忘记的。你若出去。害了自身不说,还害了灵山这许许多多弟子!单这一点,我便不让你出去的1韩一鸣更加惊异,颇不能轩信这话是从师父口中说出来。他很是知道,自己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自己也是处处小心,不让灵山被人诟玻

    忽然一阵寒意自背心升起,韩一鸣猛然转回头去,惊见身后一片片巨大的鳞片,齐排列,对着自己。那长长的身躯先就令他一晕,继而抬头一看,高高的上方,一个龙首,遮住了太阳。其实此时太阳的光辉也黯淡下来,似乎只有长长龙身上发出的淡淡金光照耀天地。

    韩一鸣愣了一阵,灵光一闪,这是骁鳐,或许可以说是小乖。小乖身形前所未有的大,弯曲灵动,它浮在空中,相比之下聿爱似乎小了许多,甚而不能让它落足。它若是落下来,只怕聿爱歪向一边,承受不祝韩一鸣还在发愣,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身边,白须白发,双眸晶莹。

    秦无方道:“骁鳐,灵山之上,你不可胡作非为。还是回幻境湖去罢。”他语气平淡,但却有难以言喻的压力,韩一鸣只觉如重物压在身上,连气都透不过来,身躯也渐渐弯了下去。几点白光闪烁,一个个身影凭空出现。只见赵浩洋、陈蔚宇、白樱都闪现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呼唤

    秦无方道:“骁鳐,你还是回去罢1骁鳐一动不动,两只金色的眸子由原先的滚圆,变作了三角,一股怒意,对着秦无方而来。韩一鸣站在大师伯身边,只觉一阵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冷得身上起栗,似乎连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小心翼翼呼了口气,一团白雾自鼻中呼出。

    卢月清道:“骁鳐,你若是硬闯出灵山去,便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你一出去,便殃及这许多弟子。当初我师父救你一命,让你在此活了五百多年,你现今却要因让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都因你而丧生吗?他老人家救了你,而如今却因你,要将灵山要毁于一旦么?”秦无方道:“骁鳐,你有幸生而为龙,我们生而为人,不能与你相比。但你也明了,师父下山之前,已有准备,不让灵山因你而生意外。灵山,不能因你而毁。这就是降龙圈,你若是一意孤行,不听劝解,还是难逃那不能自主的命运1

    骁鳐在空中一动不动,似乎凝固住了。韩一鸣不知灵山从前过往,看看各位师尊,又看一看小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是该站在原地,还是该走开。但看师兄们都远远站着,又觉站在师尊们身边很是不妥。

    起脚来,刚迈出一步,就见小乖张开口来,耳中便是轰隆不绝的雷声。小乖似乎没有吼出声来,可韩一鸣耳中却是连绵不绝的雷声,翻翻滚滚,没有止歇。那雷声在他脑海之中激荡,似乎自左耳直穿到了右耳,连耳朵到头颅都疼痛起来。

    韩一鸣咬牙支撑了一阵,只撑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好容易撑过去,眼前显现出小乖那狰狞的样子。此时的小乖龙口大张,龙须飘浮,但两只金色的眸子边缘有了一圈血红,带着些许狰狞之态,不知为何,韩一鸣一看它,便觉那是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韩一鸣不由自主,望着小乖,心生怜悯。

    小乖身躯一扭,飞速向下坠去,快得无以形容,片刻之后,蓝天白云浮现头顶。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有几位师尊浮在空中,才觉得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几位师尊在空中站了一阵,看着骁鳐去得无影无踪,各自回去。只余下卢月清和他门下弟子还站在聿爱之上。韩一鸣从前听小乖说起师祖之时,都是十分仰慕依赖。但此时它却突然对诸位师尊发难,似乎忘记了从前所说的一切,令人着实意外。

    正在发呆之间,只听卢月清道:“一鸣,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两日之后下山罢。”韩一鸣回过神来,只见诸位师兄已没了踪影,是已先行离去,只有师父卢月清还站在原地。卢月清道:“哦,昨日你在湖边,我一时忙乱,不曾对你说,咱们又要下山了。现下你也知道了,就先回去罢1若是韩一鸣不事先得知这个消息,定然惊异。只是他昨日已听顾清泉说过,此时便不诧异了。卢月清道:“去罢,顺便去看看骁鳐。”

    韩一鸣离开聿爱,便向幻镜湖飞去。他素来都是御剑飞到静心院后,再向幻镜湖而去,此番是第一次向幻镜湖飞去。在高高空中,灵山依旧高不见顶,聿喜、聿乐、聿得、聿失、聿爱、聿贪、聿嗔、聿痴,九座山峰不过是灵山的小小一隅,只算是飘浮在灵山的山腰。在空中越过山梁,韩一鸣远远望见的,便是极远处一道极高的苍凉山脊。韩一鸣一愣,这道山脊他曾见过,连山脊之上的冰瀑都见过。苍凉壮美,陡峭深邃,昨日他的魂魄就仿佛到过这里一般。不禁收住了去势,浮在空中。片刻之后,自心底生出向往之情来。那山梁之后,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一般,不是呼唤他的名字,而是一种如同耳语般的轰响,在他心底响起。瞬间韩一鸣便忘记一切,呆呆浮在空中。

    山梁之后的云雾渐渐消散,冷峻的雪峰现出身来,金色的日光,将那座雪峰染成了金色,远远看去闪烁金光,更加神秘幽美!韩一鸣呆呆飘在空中,对着那座金色雪山凝望。雪山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有那座雪山,在前方招唤着他,让他迷醉!

    忽然心底有人沉声喝道:“一鸣1韩一鸣一惊而醒,这是大师伯秦无方的声音,他四周一望,脚下已是苍茫的山壁,那凌空高挂的冰瀑已近在咫尺,幻镜湖早没了踪影。回头一望,幻镜湖早已被他甩在了身后,不知不觉间,他已飘向雪峰。韩一鸣愣了愣神,只见日影偏向一边,下方的苍凉山壁前全是莽林,没有路径。正在迷茫间,秦无方的声音在他心内道:“一鸣,快回来!不能再向前去1

    韩一鸣猛然明白这里便是师父曾说过的灵山弟子不能踏足之地!御使鸣渊宝剑,便要向来路飞去。他左手食、中二指一动,向身后一指,脚下鸣渊宝剑却全无反应,依旧慢慢向山脊靠去。自他得到鸣渊宝剑以来,还从未遇过鸣渊宝剑不听他御使,不禁大吃一惊。定了定神,在心里默念御剑诀,但前方那道山脊还是慢慢向他挨近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冰瀑,阵阵寒风吹来,韩一鸣不禁急出一身汗来,将御剑诀念得越发快了。

    鸣渊宝剑全然不听他的指使,依旧向着如刀峰般陡峭的山壁扑去。韩一鸣大声叫道:“大师伯!大师伯1忽然一个人影凭空闪了出来,白衣银发在雪峰印衬之下,越发洁净,正是秦无方。秦无方从他身前闪出来,伸臂将他拉祝

    韩一鸣吁出口气来,只见秦无方飘然而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对那道山梁看了看,道:“一鸣,咱们回去罢1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拉了他,便向来路飞去。秦无方一动身,鸣渊宝剑便也随着他,一同向来路而去。韩一鸣刚松了口气,耳中就传来那穿透人心的轰响,如泉眼自深潭浮出,带着穿透冰水、越过深渊的回响,直透韩一鸣内心。韩一鸣只觉心中一片空明,似乎一滴水滴落深潭的清越水声,都能穿透心肺,让眼前的一切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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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流水

    他止步不前,秦无方也停住了,凝立空中,二人都一动不动。韩一鸣心底回响着冰霜化雪,溪流穿越冰层的清澈水声,心底渐渐迷惘。忽然秦无方的声音穿透溪水,在他心底道:“一鸣,不要回头!”韩一鸣心中迷茫,慢慢抬起头来。只见秦无方左手拉着自己手臂,凝立空中,忽然转回身去,对着自己身后,右掌张开。

    韩一鸣只觉心底猛然一抽,似有什么忽然自自己后心涌出去了一般,要回头看。忽然秦无方先前说的“不要回头”在心底响起,硬生生忍住了。秦无方拉了他的手臂,向前飞去。韩一鸣只觉后面似有什么在招唤自己,却是不敢回头,秦无方也是头也不回,带着他向着幻镜湖边飞去。

    片刻之后,两人已来到幻镜湖边。韩一鸣大吃一惊,只见下方的七色树林东倒西歪,本来幻镜湖远远看去,如同一道七色彩虹,美伦美焕。但此时湖边树木倒伏,花草干枯,泥土翻出,满目疮痍!韩一鸣目瞪口呆,向着湖边看去,只见湖水漆黑如墨,小乖不见踪影。

    忽然听秦无方叹了口气,沉声道:“骁鳐!”湖面波澜不兴,小乖连长尾都不现出来。秦无方淡淡地道:“骁鳐!你好歹也在我灵山五百多年,怎能如此毁坏我灵山?我师父不让你离山,本是为了救你。当年师父走前也说过,你若能从困龙圈内出来,便任你离去。你不能出来,便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些花草树木上么?”

    忽然湖心传出一个孩子的号啕大哭,响彻天宇。虽是号啕大哭,却是无尽伤心,痛苦。韩一鸣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小乖素来都是孩子一般,无忧无虑,天真可爱,此时号哭起来,却是让人心酸,不知它有何伤心难过之事,竟然哭成这般。

    秦无方在湖边站了一阵,小乖的号啕大哭渐渐消停下来。秦无方待得哭声停歇,才道:“出来!”漆黑的湖水翻涌起来,一道道雪白的涟漪向湖边扩开,片刻之后,鱼身鱼头的小乖浮出水面来。它没精打采,摊开鱼鳍,躺在湖面上。两只大眼睛不望站在岸上的秦无方,只是望着身下的湖水,两条长长的胡须相互绞在一起顶在头顶,它的大嘴角也向下撇。一副受尽了委曲的样子,韩一鸣先听它哭得伤心,心中难过,但一见它这副神情,不由有些笑,悄悄望了大师伯一眼,好容易忍住了。

    秦无方道:“好了,骁鳐,你不要再闹了。并非我不放你离山,乃是师父有言在先。你当时也答应了师父,须得要言而有信!你若是离开灵山,不必再偷偷摸摸,也不必撒泼打滚,只要你在私下里惦量,能够破去困龙圈,就来找我。我等着你,你破去了困龙圈,你便离开灵山罢!我绝不阻拦。”

    小乖两个嘴角撇得越发向下了,似乎颇为不满。韩一鸣自见了小乖,才算是大开了眼界,在一条鱼身上,看见如此多古灵精怪的样子。连表情都与人一般无二,只是鱼头上没有肉,只有巨大的鱼骨,它的表情不足够丰富。若是有肉,还不知它做出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来。

    停了片刻,秦无方道:“可你毁坏了这些花草树木,须得全部修完毕!”小乖的长尾在湖面上甩来甩去,溅起阵阵水花,秦无方也不它,只是站在湖边。小乖甩了一阵尾巴,料着磨蹭不能过关,“哼”了一声,钻入湖底去了。

    韩一鸣正小乖如何来修补这里的花草,湖水已开始涌动。起初是涌动,过了不久,变作向着一个方向流动,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湖水中用力搅动。湖水越流越快,浪花翻涌声越来越响,湖水也由先前的墨黑变做了深青。忽然韩一鸣看见急速旋转的湖水高出湖面,却不向周围扑来,依旧在湖面上转动。湖水渐渐高出湖面来,却不四溢,色泽也由深青转为碧蓝,再转为粉绿。

    这时的湖水,不再是韩一鸣从前所见过的七色,而是奇异而又耀目的色彩,看在眼中,只觉造物神奇。韩一鸣自己就从未到湖水还有芙蓉花色泽、有山石般的颜色,或是杂色流淌,多种颜色相杂,却互不相扰,透过湖水,还能隐约看见对面的山坡。幻镜湖如一块巨大的宝石,在阳光下发出种种光泽,耀人眼目。

    韩一鸣矫舌难下,目眩神迷,正在出神,忽然那高高翻卷的水浪溃散开来,一道浪花,四散而开,向山坡上涌来。韩一鸣一惊,却见大师伯站在前方巍然不动,便也不动,那道浪花并不如别的浪花一般由高向低流,而是由低向高流过来,漫过湖边,向山坡上涌来,而湖中的水,却越来越浅,浅得湖底的水草和砂石都露了出来。还有小乖,鱼嘴撇向下方,躺在湖底,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两只大眼翻得只见眼白,不见瞳仁,一条长尾甩来甩去。

    湖水涌到秦无方与韩一鸣面前,一分为二,绕过二人,又在二人身后汇合,继续向上漫去,不多时已漫过山梁,韩一鸣不禁怀疑,湖里能有多少水,怎能如此漫涌。可湖水确实已漫过山梁去了,他的脚边都是五光十色的湖水。

    片刻之后,水声哗哗,脚边的湖水都向湖中流去。湖水退去,地面露出,满地都是萋萋芳草,新生的嫩叶,都微微卷曲,覆盖着细白的绒毛,更显得娇嫩。色泽依旧是七色,也是自红到紫的排列,只是从前的枝叶茂盛,换做了眼前的新生嫩芽。

    韩一鸣目不暇接,万万料不到小乖还有这样的本事,呆呆望着眼前这一切。生与灭原来只在一线间,如此简单如此明了。眼看着湖水自身后退过,流回湖中,幻镜湖四周又是一片如梦一般美伦美焕的景色。

    韩一鸣正在矫舌难下间,小乖自湖心一跃而起,它已不再是适才的鱼相,而是龙身龙首的龙相。它金色的鳞片比先前更加晶莹,光泽流泻。似乎鳞片之外,包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雪,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它本来圆睁的双目,则是半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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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生万物

    碧空之中,小乖修长的身躯轻盈舞动,忽然它转过身来,双目圆睁。自他眼下,片片鳞片竖起,如花瓣张开般各自竖立,小乖在片刻之间便长粗了一圈。清脆的“泠泠”声中,小乖长尾上的最后一圈鳞片脱落下来。

    韩一鸣大吃一惊,只见随着那圈鳞片脱落,前方的鳞片也如雪片一般,在“泠泠”声中纷纷脱落下来,天空中满是那晶莹耀眼,如雪片又如花瓣的鳞片。韩一鸣万料不到小乖脱下鳞片,不知于它可有伤损,忍不住道:“大师伯!”秦无方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又转头去看小乖。

    韩一鸣不知所措,大师伯又不言语解说,便只能看着漫天飞舞的鳞片无计可施。那许多鳞片自天空飞洒下来,阳光照射之下,闪烁光泽,耀眼夺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忽然落到韩一鸣头顶的一片鳞片“啪”的一声轻响,在空中碎成数片碎片,各自带着阳光洒落下来。韩慢慢一鸣伸出手来,一片碎片落在手心,冰凉醒神,晶莹剔透,片刻之后,竟化为一滴清水,沁入他的掌心,不见了踪影,只有掌心一点沁入肌骨的微凉。

    这一下大出韩一鸣意料之外,抬起头来,只见小乖依旧高高浮在高中,它身上巨大的鳞片完好如初,凝目细看,连鳞片的形状边缘都看得一清二楚。茫然间再伸手接住一片,细细一看,这不是小乖的鳞片,乃是一片薄冰,韩一鸣不禁松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小乖身上鳞片脱落,惊诧、担心不已。此时见是薄薄冰片,心中一松,抬起头来,只见晴天丽日之下,一片片晶莹闪烁,如花瓣一般美丽的冰晶洒下,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而令韩一鸣更加意外的却是每一片冰晶落在地上,三寸见方内的新草便拔高长大,各色叶片从那雪白的绒毛之中抽了出来,迅速长大,有的开花,有的抽叶。随着冰晶纷纷落下,四周的新草已各有形状。突然秦无方转回身来,拉了韩一鸣,向空中飘去。

    韩一鸣低头向下看去,下方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有两双脚印,一双是师伯的,一双是自己的。那是二人所立之处,没有被幻镜湖的湖水清洗过,因而新草不能发芽。韩一鸣正说话,只见周围已长得十分丰茂的草丛向着那两双脚印铺去,片刻之后,再也看不出脚印来。山坡之上,新绿怡人。

    小乖转身向下而来,自二人身边掠过,忽然头向上一抬,一段舌头自大嘴里伸了出来,对着二人抖了抖。真似一个孩子,吐着舌头做了个极大的鬼脸。韩一鸣忍不住要笑,哪知转瞬又见它一双大眼,此刻变成了倒三角眼,只有眼白,那金色的瞳仁只余一线,在遥遥上方,忽闪个不住。哪里还忍得住,“哈”一声笑了出来。

    小乖早已自二人身边越过,落入湖中去了。它入水无声,连水花都不激起。落下去之后,再也不出来。湖面上色泽变幻,却是无波宁静。秦无方面带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咱们走罢。骁鳐呀骁鳐,五百年了,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迈步便走,韩一鸣被他拉着手臂,也随他走。忽然眼前便是一黑,头微微发晕,脚下没了依托,双耳似被紧紧塞住。不过一眨眼功夫,眼前便是一亮。面前是竹榻竹几,已到了秦无方聿乐之上的小屋之中。秦无方在竹榻上座下,道:“一鸣,你也坐,我有话问你。”韩一鸣在榻前的竹椅上坐下,忍不住向从前着无色无相宝镜的竹几看去,只见竹几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无色无相宝镜的踪影。

    秦无方道:“一鸣,你不知凡是灵山弟子,都不能御剑飞向后山么?”韩一鸣愣了一愣,他确实不知,但见大师伯神色一如往常,便道:“弟子确实不知,请师伯责罚。”秦无方摇了摇头道:“我责罚你做什么?是了,你上山的时日短浅,我不曾与你说过,必你师父也不曾嘱咐你。那么此时,我嘱咐你,灵山弟子,御剑飞行,有四个地方不能去。”

    韩一鸣道:“弟子曾听师兄说过,从前师祖清修的聿喜不能去,还有聿嗔、聿痴也不能去。我师父曾说,静心院后的小路,只能走去丁师兄和幻镜湖这一方,另一方是不能去的。”秦无方点了点头:“灵山弟子,御剑飞向后山,若没有我们几师兄弟带领,都不准越过你丁师兄的厨房。因而你的师兄们要去你丁师兄处,都是徒步。不过他们也去得甚少,至于幻镜湖,有了骁鳐在那里胡作非为,他们更加不去,因而他们没有嘱咐你,也在情之中。”

    听秦无方说到骁鳐在幻镜湖里“胡作非为”,韩一鸣立时起它那极大的鬼脸,忍不住一笑。秦无方道:“它确实是在那里为非作歹,一时高兴了,眉开眼笑,将幻镜湖变得仙境般美丽。一时心中不爽快,便凶神恶煞,在那湖里乱发脾气,搅得泥水混浊。也怪不得你的师兄们不爱去,它总是方设法,捉弄走到湖边的人。唉,终是你师祖当年任它胡为的结果。它到现在了,加倍调皮,却一点儿也没长大。”

    韩一鸣道:“小,骁鳐曾对我说,它现在才五岁。五岁的孩子,调皮些也不为怪。”秦无方哈哈一笑:“那五百岁的孩子呢?调皮些就让人哭笑不得了。”韩一鸣也忍不一笑。小乖确实已有五百多岁了,说它是孩子,于人来说,确实是名不附实了。

    不禁起它脱落鳞片般的碎冰,道:“它适才脱落那些冰晶,起先确实吓了弟一跳。确是淘气非常。”秦无方道:“哦,那却不是淘气。那是它与生俱来,重生万物的本事。”韩一鸣大惊,看着大师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无方道:“骁鳐乃是鱼龙之后,这一点,必你也明白。”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道:“龙凤为天地之精,万物之灵,气吞山河,遨翔天宇。它们非同一般,但凡落足之地,都有灵草生发。灵草,皆具有起死回生、救命保魂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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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六欲

    看着那满目炫丽,韩一鸣惊奇万分。秦无方悠然道:“只是龙凤都不轻易落地,穷几百年甚而是千年时光,才落地一回。于它们来说,除去必不得已时,皆不落地。落地便是着尘,不落下尘,方是灵物本色。”

    韩一鸣恍然大悟:“世间极少传说见过龙凤,原来是这个缘故。我曾听骁鳐说过,它的父亲是一条金龙,看它已是这样,不知金龙是何等厉害,让万物回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无方道:“灵山上,许多人都不曾见过骁鳐滋生万物的景象。龙倒是见过,不过这滋生万物的本事,并非是龙便能做到的。骁鳐若不是鱼龙之后,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韩一鸣愣了一愣,奇道:“师伯的意思,是骁鳐比龙还要厉害么?”秦无方摇了摇头:“非也,我的意思是各有所能。龙虽为万为之灵,却极少有这种能在瞬间逾越生死之力。只因龙一向都在灵物之上,生与死,对于龙来说,已是微不足道,若不是各有一道坎坷,龙与凤一般,永生于世。至于这道坎坷嘛,于凤凰来说轮回涅磐,于龙来说则是近千年的六欲之苦!”

    韩一鸣大吃一惊,道:“龙有六欲之苦?大师伯,何为六欲之苦,弟子愚鲁,不能领悟。”秦无方微微一笑:“所谓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可以说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而佛家的《大智度论》里认为、形貌欲、威信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欲,才称得上六欲。相去甚远,可是细一,又何曾远?皆是因心而生,自体而得,这两者又有何不同呢?”

    “六欲之苦,于人来说,不能抗拒。可于龙来说,也不能抗拒,是不是有些滑稽?”秦无方微微一笑,韩一鸣老实答道:“弟子,弟子没什么见识,可也认为有些不可思议。”秦无方笑道:“确是不可思议,于龙来说,自出生之日起,便已神通无限、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威信姿态欲与生俱来。威信姿态欲自何而出,自眼耳口鼻出。听到的是听到的,看到的是看到的,呼吸之间,吞吐云雾,所说之言无人能与之相违,高人一等,往往便是威信姿态欲之根源。”

    韩一鸣惊异万分,不知灵兽也如人一般,有七情六欲,真是闻所未闻。秦无方对他笑道:“一鸣,凡有肉身,便有尘心。凤凰为何涅磐,乃是因它的肉身如人一般,有老去,因而涅磐重生。龙为何有六欲,则是因它的肉身长青,它寿无终止,百年才为一纪,因而它的六欲也是要到近两千年时,才显现。那于龙来说,是极大的一个坎坷,近两千年的岁月,六欲都在它体内沉睡。而到了近两千年时,六欲在瞬间焕发,这时就近乎于是龙的坎坷了!”韩一鸣听得入神,两眼直看着秦无方。秦无顿了一顿道:“凤凰涅磐,极之痛楚中永生,周而复始,永不止歇。而龙入了六欲,却是在极欲之中沉沦。只要过了这个坎坷,便再无险阻,永生极乐了。只是六欲如洪水溃围,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关,也是极难过的,唉!要切断肉身容易,要断其思欲念,真是难于登天!”

    目瞪口呆了一阵,韩一鸣这才问道:“为何?”秦无方道:“龙生为灵物,在近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之中,全然没有七情六欲。但一旦到了要过这六欲之苦时,这积攒了近两千年的的六欲都同时发生,它怎能抵挡?并且每一欲只能以百年为限,过了六百年不能超脱,便再无成龙的机了。”韩一鸣道:“两千年的六欲非同一般么?”秦无方道:“世间万物,花草树木,每年都有生发,飞禽走兽,岁岁都要哺育子女,除去老弱病残,无一出此道。可是龙却是近两千年之时,六欲才如洪水溃出。因而这六欲一出,自然便是龙的一大坎坷。”韩一鸣似懂非懂,不敢置喙,只是静听。

    秦无方道:“一鸣,你也看过《诗经》罢,其中多有吟颂情意之句,可见情之一字,发自于心,无论是谁,都难逃这一个字。凡人一生,碌碌而为,似乎只为生活,却忽视了情字。其实若无情字,便无人了。”韩一鸣心中一动,暗:“师伯也曾有过《诗经》之中所说的情么?”匆匆一,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却听秦无方笑道:“一鸣,我自然也是有过的,我现在也还是凡俗之人。”韩一鸣猛然起大师伯修心,自己有什么念头他都能知道,不禁脸上一红。秦无方道:“只不过人都是经历之后,才有领悟。并且人生苦短,自小便有父母之情,及到了种种情缘领悟参透,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而龙却是并无领悟,忽然之间便萌发欲念,或是六欲同生,或是一欲随在一欲之后,此起彼伏。它们自小没有父母之情,也没有手足之谊,一时这许多欲念同时涌来,又是积攒了千年以上,十之便堕入六欲之中,永耽于此。”

    韩一鸣轻轻一叹,道:“大师伯,堕入六欲之后,结果是什么?”秦无方道:“堕入六欲之后,便不再是龙了,听说过龙生九子罢。在六欲的某一关永远停留,就决定其后来成为龙生九子的哪一子。而已真正在六百年内超脱六欲的,才成为龙,六百年后还沉沦其中不能自拔的,永世不能超脱,也不是龙。龙从来至高无上,越过这道坎坷之后,七情六欲齐灭,不止没有情,连同族之谊都消失殆近。”韩一鸣道:“它们背弃与它们不同的龙罢。”

    秦无方道:“不止于此,过不了六欲,都不是龙,但只要在同种之间繁衍,龙是全然不加以的。但若是异种相亲,并且有了后代,便为龙一一逐杀个干净!”韩一鸣“啊”了一声,秦无方道:“过不了六欲之扰的龙,多为所困,毕竟情发于心,只要有心,就有情。万物万事,皆是因情而生,迷情一生,情尽而死。因而六欲之中,最难参透的,就是。有了,便滋生出来,情与色,相息相关,不背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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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神兽

    “动了情,就知好色而慕少艾,因而动,百欲动。便是参透了百欲,堪不破,那百欲均不算参透。而参透了,百欲也就随之而透了。”秦无方叹了口气,道:“龙本来便稀少。灵物,哪有许多。几百年方出一条,十之七八还因六欲而沉沦。若是异种相亲,就更难存活下来,异种相亲,实在是心头大患呀!”

    瞬间,小乖跃入心头,韩一鸣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只是不寒而栗,看着秦无方。秦无方默然不语,韩一鸣也不敢再问。良久之后,秦无方叹了口气道:“唉,有了几千岁年纪,却还是毫不宽容。”韩一鸣心中也颇多疑问,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师伯,那,为何要毫不宽容?”秦无方叹了口气道:“异种相亲,后代便从此异于龙,介乎于几种灵物之间,神通只怕更加广大,因此龙永不承认这种后代,也不容许这种后代活下来的!”韩一鸣大吃一惊,道:“这,这……”

    秦无方道:“这就叫同类相煎。同是一类,却彼此不能相容,或因有些许差异而不能相容。也不容对方存在,就叫同类相煎。换了是人与人之间,若是兄弟,就称为手足相残!”韩一鸣道:“可是龙,龙是灵物呀。怎么怎么……”秦无方道:“龙若是与龙相斗,便如咱们人与人相斗一般,没有半点优势。彼此都为灵物,彼此都是灵力通天,有着上天入地之能。没什么便宜可占,当然青龙出手,又另当别论。全无优势,便是一种威胁!异种相亲的后代,难免有其父母双方都不具备的本事,这又是种威胁!其三,异种相亲,便有牵连,其后代生而具备七情六欲。七情六欲于无情之物来说,相互克制,因而说不定也是一种威胁。青龙为无情之首,怎坐视这许多威胁出现在自己面前?”

    韩一鸣奇道:“师伯,青龙很厉害么?”他曾听杜青峰过四神兽,不由得有些好奇。秦无方道:“青龙为镇守东方的神兽。天地分为四方,每一方都有神兽镇守。青龙镇守东方,白虎镇守西方、朱雀主南、玄武主北。这是天地开荒之时,就已形成的局势。只不过青龙又位居这五位神兽之首,青龙乃是最早形成的的神灵,也是由龙而成,却更加厉害,因而能镇守东方!”韩一鸣奇道:“五位神兽,不是四方么?”他明明记得杜青峰对他说过是四位神兽,可是大师伯却说是五位,不由得有些奇怪。

    秦无方道:“是镇守四方,却是五位神兽。嗯,你听谁说的四位神兽?”韩一鸣道:“我从前听杜师兄说的。”秦无方道:“唉,青峰吗?青峰并没见过神兽,只怕他也不知道玄武是什么,因而才说四位的。一鸣,玄武不是一位神兽,而是两位。”

    秦无方道:“四方四神,还有一种说法,说的是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东方有句芒,身鸟人面,乘两龙;北方禺疆,黑身手足,乘两龙。不过我却没有见过,也不能说就没有,这世上神奇之事,实在是多而又多。我亲眼见过青龙尊者,因而我更加确信五神兽的说法。”韩一鸣心道:“师伯见过龙!”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那是何等的机缘,才能见上一眼,真是很让人羡慕。

    却听秦无方笑道:“一鸣,骁鳐不是鱼龙之后么?你见了它与便见了龙没有区别,而你,也是见过龙的。”韩一鸣一不错,点了点头,问秦无方道:“师伯,那,玄武是什么呢?”秦无方道:“玄武,乃是指龟与蛇。”韩一鸣大为吃惊,龟与蛇是那样的不同,怎么合而为一呢?蛇没有脚,而龟却是不止有脚,并且有壳。秦无方笑道:“一鸣,玄武并不是龟蛇合而为一,龟是千年灵龟,蛇是千年玄蛇。你自看了诘利摩诃,总认为在一起就要合而为一,其实不然。”

    韩一鸣恍然大悟:“多谢师伯教导。”秦无方道:“诘利摩诃的夫妇和体是修行中的一种异术,在修行之中,多有夫妇双修之说。主要是双方各有领悟看法,相互指证,这在修行之中,的确可以有极大的高。一个人的眼界再开阔,总有看不到的事务。而一个人的看法再狭隘,也有存在的必要。或许二人就刚好互补了呢?但诘利摩诃的双修,却是将已死的灵魂和在生的活人连在了一起,并非是相互升。逾越生死,大违常,修行,本就是要自常中透彻,大违常,哪里还是修行?”

    初见诘利摩诃之时,韩一鸣觉得这人甚是可怕,可是后来听说了他的过往,不禁有些同情。一个人在世上,为所有人敌视,是何等的寂寞和孤单,无容身之地,也难怪他戾气积聚。虽说诘利摩诃十分可怕,可韩一鸣起来,却是十分同情。忍不住道:“师伯,那他的传说,哪一个是真的?”

    秦无方道:“哦,你也听过他的三个传说了。其实,他的传说,不止三个,还有许多,但大同小异,只是流传得最广的是这三个。现今去考究他的传说的的真与否,已没了意义。首先,咱们都没有亲眼所见,不能目见之事,不可轻信。连目见之事,都不能全信,何况不能目见。其次,他的妻子真是死了。不论是哪一种死法,定都死得凄惨万状。以至于他失却常性,愤而为魔。他如今都已经在大自在天下脚下为从前赎罪,这个时候再来追究从前的过往,有何意义?”

    韩一鸣颇觉这几句话中含义无穷:“多谢师伯教导。”秦无方叹了口气:“其实,除却骁鳐,你真是见过龙的!”韩一鸣大吃一惊,骁鳐之外,他还见过龙?在哪里?在何处?他真问一问大师伯,却又忍住了,细细回。秦无方道:“不必了,你昨天才见的。”韩一鸣愣了一愣,他昨天已回到灵山,师尊们自然不是龙,众位师兄也不是,小乖不在其中,那,难不成是他?

第二百零二章 参悟

    他面目英挺,身上的白衣闪着淡淡蓝光。不知为何,韩一鸣并不曾太注意他是何样貌,他的面上似乎也有让人回避的光辉,可是这时一起来,却连他的相貌都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他所遇上的外人,也只有他了。他,是条龙吗?

    秦无方道:“就是他了。”韩一鸣“哦”了一声:“可是师伯,它看上去与咱们一般无二。”秦无方道:“六欲之前,龙只是龙形,虽说已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不能随心所欲变幻无方。”韩一鸣奇道:“真要经历了六欲之扰后才能成为真正的龙吗?”秦无方道:“一鸣,龙没有所谓真假,出色之人,也称为人中之龙。龙就是因为太过出色,才被称之为龙。在并未参透之前,将其为灵物更加确切些,参透之后,才真正算得上龙。只是咱们笼统而谈,胡乱称呼一下,并无大碍。参透六欲,不是所有的龙都从固定的开始修行,但它们却总是不约而同最终面对。”

    “六欲之中,最难参透的也就是,因而大多在这道关口,也最为费时。少则二、三十年,多则几百年。其中多有半途而废者,龙在六欲来临之时都各自法子渡过这极难的关卡,有的躲入深山深涯自行苦修,为的是不受外界之扰,心境空明,无欲无求。有的则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将自己要参悟的都显现眼前。比如知道自己要参悟贪欲,便躺在成堆的金银之上,与金银形影不离,直至生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要参悟自身的相貌威信欲,切断自己对赞颂、称赞的喜爱,就尽办法听别人对自己的称赞,直至听到厌烦为止。人与龙的不同,在于人沉溺于世人的称道之中,不自拔,而龙却在适当的时刻自拔。当然了,它们的生涯远远长过凡人,所以它们可以这样奢侈地用时光来自拔。哪怕用两百年,他们也花得起。而,却是极难自拔的,或许是沉溺其中者根本不愿意自拔。其实,在六欲之中,最难过的,也就是这三欲了。”

    秦无方这言,韩一鸣闻所未闻,惊叹不已。却听秦无方又道:“它们每参悟一欲,灵力也就加倍增长。谈到修为,龙与人是不可相并论的,它们并不止是本身的强大,它们的灵力也是强大得让你意不到,几乎是一动不动便可伤人性命,便算是我们有几百年修为,于它们来说,还是不堪一击。”

    韩一鸣闻言不禁起昨日所见那白衣男子来,他在灵山震颤之后出现,难道那震颤是因为他么?秦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他不过是用尾巴拍动灵山的山门而已!”韩一鸣无言以对,能如此轻易撼动灵山,的确让人不可小视。秦无方道:“其实,在昨日之前,你险些就和他面对面撞上了!”

    此语更令韩一鸣越发震惊,不由拼命回到底是在何处见过此人,可无论怎样,皆不得其果。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你回灵山那日,你和你二师伯因去了紫裳道长处,是后到的灵山。你修行还低,看不清楚。可你二师伯却已经是八百年修为,他飞在你前方,忽然便看见了这条白龙。白龙飞得极快,它们都有巨大的灵力与坚不可摧的鳞甲,你若是迎面上撞上去,还未碰到它,便被它的灵力撞成粉碎。便是你二师伯,撞上这一下,也不好到哪里去。因而他带了你就地藏避。”

    此时才明白为何二师伯那天有如此古怪的举动,韩一鸣对二师伯那日的举动恍然大悟。却也暗道“侥幸”。若不是二师伯应对极快,他就真要撞上去了,在一念空白之中变为粉碎。忍不住道:“好在那天二师伯在,若是弟子一个人,不知,不知是什么情形?”实则他是知道是什么情形的,他灰飞烟灭。连一丝一点都不剩下,不留痕迹。

    秦无方道:“你二师伯修为确是不错的,他的法术不在我之下,毕竟他从前也是极之精彩的。韩一鸣突然间冒出个念头来:不知是不是那条白龙看见了自己在天上飞,因而前来灵山的?这个念头一出来,自己也觉可笑。他算什么,在那睥睨众生的灵物眼中,他如同一颗砂尘一般细微渺小,连面对面的时刻都没有,他被撞成碎粉的。白龙怎将他放在眼中?

    抬起头来,只听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一鸣,它确实不是来找你的。它只是意外经过灵山,看见了咱们这样一群修道之人,来让咱们出力的!”韩一鸣奇道:“师伯,龙不是通天彻地吗?还有什么要咱们出力的?”秦无方默默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很多年前,有一条金龙,它与别的龙一般,到了该堪破六欲的时候,早早堪破了形貌欲。从此变而为人,在世间修行!”

    韩一鸣奇道:“他变为人在世间修行,于他有好处么?”秦无方道:“大有好处。不是说大隐隐于市么?躲在深山里修行,万事皆得自行参透,极难融贯通。固然无人前来惊扰,却也无人前来指点。并非是金玉良言才是指点,困惑之时,别人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言语,对困于知障之中的人来说,就如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因而躲在人间修行,实在是别出心裁,另辟蹊境。”

    世间之事,确实如此,韩一鸣心中感叹点了点头,秦无方又道:“这也就是为何修道之人,总于世间行走的缘故了。不仅仅是为了兼济世人,也是为了能堪破世情。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就连咱们灵山的弟子,不是也要多经历些世事,看透些世情吗?”韩一鸣道:“是。”

    秦无方道:“这条金龙,算是非常异类吧。有它之前龙是不与人为伍的,它们自出生之日起,便冰冷无情。这也难怪,本身就十分出色,六欲又是近两千年时才显现出来,经过这漫长的岁月,它如何还得起混沌之时的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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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萧逸

    “龙,本身就异常稀少,即便是有骨肉亲情,活了两千年岁月,还有什么看不开?它们向来自傲,也不将诸如螭吻、狻猊这些不能成龙的骨肉放在眼中,确实算得上独一无二。我所说的这条金龙在六欲之扰前,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到了六欲齐出时,它却与众不同起来,独自找了一个小村庄居住下来。并且化为人形,每日里与左邻右舍相谈甚欢,从来也没有自高自大的样子。”

    韩一鸣不禁有几分向往,原来龙不全是那样冰冷的样子。昨日所见的龙,确实气度非凡,却也有寒然冷气,令人情不自禁敬而远之。因而对秦无方道:“这条金龙面对别人之时,也像人么?”秦无方道:“是的。我很是意外,不过它应当是见人人的,凡人只要,都能。何况它更是聪明百倍呢?既便他从前没有骨肉之情香火之谊,上一段时间,总是可以些的。”韩一鸣叹道:“那它当真是聪明非常了!”

    秦无方道:“的确如此,不过不止于此。它隔些时候就搬个地方,一来可以多听多看,增长阅历。二来,也是防人耳目。”韩一鸣奇道:“它还要防人耳目吗?谁还能不利于它?”秦无方道:“哦,要防的。在它还没有参透六欲之前,要防为世俗所扰,它永不老去,若是总呆在一个地方,早就让人起疑了,它在某一处呆个十来年,之后便另换个地方。免去了这些后顾之忧。后来的日子里,我有时也,我所见到的这条龙,不是前世也曾见过的?”

    从前韩一鸣从来不知出门之后,有些什么遭遇。后来来到灵山,又下了一趟山,经历如许,不禁叹道:“是呀,若不是到了另一地方,怎知那地是怎样?”秦无方道:“就我看来,这条金龙,确是龙中智者了。不过,也只是我这样看。或许别人认为它愚不可及也说不定。它自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住上些时日,再另迁他处。多或十来年,少则三、五月。后来也不知怎地,它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和左邻右舍相谈甚欢,偶尔,也借自己的天赋神力,悄悄做些小事。或是久旱不雨时,为他们降雨,或是看谁在不该去世的年纪重病,悄悄为他在药中施些法术。这些于它来说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总是让旁人欣喜若狂。它六欲已动,七情随之而生,也每每暗自欢喜不已。若不是每天都要回水中畅游,它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要修行。”

    韩一鸣略有些失望地道:“是呀,它还是龙。”不知为何,这条龙自秦无方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已不在是龙了。不再是那冰冷面容,语气平淡的灵物。它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一个总是面带笑容,笑看眼前芸芸众生的人。

    秦无方道:“它若是堪破了六欲,从此之后,就百无禁忌,随心所欲了。虽说在堪破之前,它也是无所不能了,但有一点,却是不能避免。它每日需要在水中畅游,汲取水中灵气。水为万物之源,龙也在万物之中。虽是灵物,始终还是脱不了这个物字。因而这条金龙挑的歇息之处,都是河流湖泊水源充沛之地。它到了人世间,见人人都有名字,自己又喜欢潇洒随意,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萧逸。”

    “萧逸”二字一入耳中,韩一鸣心中便一动,似乎有什么在心里蒙上了一屋迷雾,自己隔着这层雾,隐约看见后面的事物,却是看不分明。秦无方道:“萧逸每日到了晚间,都独自一人到河流湖泊之中畅游,一来是龙之本性,二来,也得到一个暝思的机。之前,它都没有如人一般的七情六欲,六欲既动,七情随生。只不过慢一些,缓一些。它从前没有的东西,都要从头过。在咱们看来,与生俱来,毫无玄妙的很多东西,对它来说,却是万分难解的,也是必须从头起的。就如同你看到小乖那与生俱来的重生万物的本事,你吃惊赞叹。萧逸对于咱们与生俱来的很多东西,也是吃惊赞叹的!”

    顿了一顿,秦无方道:“萧逸十分聪明,且它与别的龙不同的之处,在于它从不目无下尘。从不认为龙就高人一等,也不认为下尘,就真是尘土一般渺小。它的确了许多东西,也因此,他领悟六欲之中之外的五欲所用的时刻,远远比别的龙少得多了。”

    “它参悟了五欲,离开先前所住的地方,来到一个小小山村,要在这没人打扰之处,参透。它涌动,见到年轻漂亮的少女,便有仰慕之意。但它也知须得参悟透一点,因而躲到这个小小山村。这小小山村叫做三家村,仅有二十来户人家,得不能再小,且村中也没有其之出色的女子。萧逸自认为到了这里,就少了许多诱惑,能静心参悟。”

    韩一鸣心道:“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少了许多诱惑,便少了许多纷扰之思。”这念头一闪,秦无方已道:“一鸣,你也这样认为么?”说着摇了摇头。韩一鸣道:“弟子见识短浅,请师伯指教。”秦无方道:“既说到领悟,那你可知何为领?”韩一鸣道:“不知弟子解释得可对?领,有领取、接受之意,也可说为领。”秦无方道:“很对,既是领取、接受,不亲身领取、领,哪有悟呢?”

    韩一鸣闻言大悟,道:“师伯的意思,是它堪不破这么?”秦无方笑道:“一鸣,你很是聪明。虽说他是一心要堪破这的,但若不是亲身领,哪里能够堪破呢?”韩一鸣奇道:“那,那,别的龙,也是亲身领受过吗?”秦无方道:“无出其右,都是一般过来的。万事皆可忍,唯独那,是最难忍的。并且情发于心,因心所生的无形无体之物,去无可去,也无从而去。”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道:“你二师伯教你千钧斩,你也了,就知心力如何强大,不是人力所能去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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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洛月

    秦无方又道:“心力自心而生,往往是人力的数十倍,甚而是百倍。那么由龙心头所生的心力,也是强大到无以伦比。比它本身的灵力,又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因而便是龙,在参悟之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毕竟它一喜一怒,都关乎这世上的芸芸众生。这便是天生万物时,都给了的约束。岂有能随心所欲的。”韩一鸣不觉点头称是。

    停了片刻,秦无方道:“萧逸在三家村一住便是十几年,每日里所见,不过是村中熟人,三家村闭塞,少有人去,倒也安宁。只是萧逸渐渐醒觉,独自参透,实在是难。它才到村中之时,村中诸女,看在眼中,无一不是蓬头垢面,让人生厌。但时日长了,越看越是顺眼,因而心中的躁动,也就渐渐显露出来,这便是日久生情。有了一两年的毗邻而居,邻里照顾颇多,它心生感激。后来我听师父他老人家说,没有哪一条龙是它这样的参悟方式。就算是躲在深山之中参悟了别的,到了,龙都来到世间,寻找面目娇好的女子,与她共渡一生,让她终老。两情相悦,历经生死之后便再没有参不透的。只是有一点,寻找的都是寻常女子,并且终身无后。龙不与别的种类婚配,但若是为着过六欲这坎坷,只要无后,还是不至有什么后果的。因而参透情关,一般总要个七、八十年。这一秘密,便是青龙,也是知之甚详的,但龙本已稀少,况且没有后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道。”

    韩一鸣不禁无语,看来天子骄子,也不是一帆风顺,也要经历这许多折磨,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秦无方笑道:“一鸣,但凡成仙成佛,都要历经无数大磨大难的。如若不是经历过种种凡人所不能遭遇的苦难,怎灵台清明、堪破世情呢?又怎有慈悲之心?怜悯之意?”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师伯说的对。”

    秦无方叹道:“可惜,萧逸便是不明白这一点,它又了许多人的作为,总在人世间与人毗临而居,便不似别的龙一样心肠刚硬,生怕自己耽误了那美好女子的一生。而世间多少女子,为的就是能够与一个丈夫相守,直到终老,不离不弃。而没有终老,不真正面对过红颜白骨、情起情逝、心如刀割、无可奈何,怎心生感悟?师父也曾经与我说过,或许,它就是害怕自己陷入其中,永不超脱,因而不敢这样做。据我所知,若是不够清醒冷淡,目的明确,便是有这些经历,也很难超脱。毕竟,它已然太像人了!”

    “萧逸每晚都到村后几里地外的一条河中去畅游。那条河在三家村外,不过是一条小河,河水也只是一人多深,龙终于源水,到了水中,便要畅游。而这条小河流出来二、三十里地,便汇入另一条江,这一下江水开阔,游动起来,颇顺它的心意。它第七夜来到这条江时,遇见了一条锦鲤。”

    听到这里,韩一鸣心中又是一动,秦无方向他看了一眼,道:“这条锦鲤生于几百年前的某个月圆之夜,十分美丽,或许是因出生之时,便是天上满月,它格外喜爱翘首对月。不论是眉月、钩月、月半、还是满月,它都浮上水面,翘首凝望,一动不动。时日久了,竟或多或少汲取了月亮精华,有了精气。这本就是极难得的结果,上万条鲤,也难得有一条有了精气。它向身边的鱼儿打听,何处为龙门,只因它也听说鲤鱼跃上龙门,便成龙。它得了月亮精华,自然去跃龙门了。可是不论如何打听,却始终不得所以。它并不灰心,着自己得了月亮精华,便不与同族一般短命,便是游遍天下,也要寻到龙门。不论人也罢,物也罢,有了自己的法,都是无比固执。”

    “它四方游历,到过许多地方,却终不曾寻到龙门。这其间,它入过鱼网,刀俎之下死里逃生,又进到过死水塘内,无路可退险些丧命。但终不易其志,不过遍寻不着,不免也有些丧气。后来偶遇一老龟,此时它已颇有见识,见老龟色泽深黑,身躯庞大,动也不动,只是对着眼前的流水出神,来也活了许多年月了,知晓甚多,便向老龟打听龙门在何方。”

    “老龟听它说起龙门,便哈哈大笑,道,天下间,哪里有龙门?既然称龙?何须有门?一语点醒了它。寻找一扇虚无飘渺的门,不如不找。便问老龟在这里做什么?老龟说看日升月落,水流花开。它便知老龟早已将虚无抛掷开了,只关注眼前美景。一时之间,顿悟过来,因而得道。与老龟道别,顺水而去,朝看云起,暮看晚霞。无论如何,它还是喜欢月夜的静谥,给自己取名叫做洛月。因它总是独对月华,心无杂念,再无所,本身是雌鱼,几百年后,果真修成了女体。”

    “萧逸避开了凡间所有女子,却不防遇上了洛月,真叫做命定。洛月久沐月之精华,不论是女相还是鱼身,都是十分完美,萧逸一见倾心,便与她结为了夫妻,它的便再没有堪破!”韩一鸣奇道:“师伯,可你曾说,结成夫妻也可以堪破的!”秦无方道:“是,我是说过。可那是指对人而言,只有对人,才能参透。人总有生老病死,有如花妙龄的青春年华,便有鸡皮鹤发的老垂之相,只有都看过了,才能参透。而洛月已修炼有成,只有完美无缺,便是成为鱼身,也是完美至极。因而萧逸再无参透的时机!”

    韩一鸣叹了口气,道:“也好,能够这样一直过下去,不去面对世事无常,也是好事。”秦无方摇了摇头道:“怎是好事呢?洛月修炼有成,也有了灵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变幻无方,后来洛月和萧逸有了后代,生下了一条鱼龙!”韩一鸣早就在是否这便是小乖的父母,果然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这条鱼龙,便是骁鳐!你猜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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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再见

    秦无方道:“萧逸与洛月若没有后代,或许还能活下来。龙不与别族通姻,你也该听说过罢?嗯,怕的就是通姻的后代,有龙所不能有的灵力。不过也确是如此,骁鳐那重生之术,与生俱来的,龙就不。龙所落之地,是有仙草长出,但它并不能片刻之间如此大片地让枯草复生。因而骁鳐的出生,就注定了被追杀。连上它的父母,萧逸与洛月,皆不能幸免!”

    韩一鸣早已听得呆了,他曾听二师伯黄静玄说过,小乖的父母是金龙与锦鲤。因而秦无方还未说出结果来,心中便已有些猜疑,此时听得心潮起伏,更是默默不语。秦无方道:“萧逸却无悔意,它与洛月两情相悦,情深意浓。凡俗之情,最是难以堪破,往往陷身其中,便无法自拔。龙与锦鲤联姻,犯了大忌,更何况还有了骁鳐,更是忌上加忌,因而萧逸带了洛月和骁鳐,便四处藏匿。它敛了灵力,绝不用法术,洛月也不腾云驾雾,它们变作人身,以欺瞒青龙。洛月便如一个普通的世间女子,用双脚跟着丈夫四处奔走。可它是没有脚的,鱼尾只适合用于划水,那一路之上,都不知洛月是怎样挨过来的。可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这点痛楚便微不足道了!”

    秦无方轻轻叹了口气,韩一鸣也是叹息,原来情之一字,可以让它们如此无怨无悔。韩一鸣还年轻,可听在耳中,也是十分伤感。过得一阵,秦无方道:“它们就这样走了两年,直至骁鳐出世。骁鳐出生之时,萧逸原给它取名叫逍遥。你师祖后来与我说,这是因它们都十分拘束,不能逍遥自在,因而取这样的名字。它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小心翼翼,藏匿于人群当中,绝不露出出色的一面,便连容貌,都化为最普通的世人的容貌,让人一眼看了记不住。从前萧逸化为人身之时,可谓是风流倜傥,出类拔萃。洛月爱美,更是美丽非常,可到了后来,它们已以极为平凡普通的面目示人,混身人群之中,不令人注目了!”

    韩一鸣心道:“不令人注目,怎地还是……”秦无方道:“青龙带了座下的白龙、金龙四处寻找,却是图劳无获。它们都是听见一点响动,看到些许异常,便飞速而去。常常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扑至面前。萧逸与洛月起先几次险些被抓住,好在它们也是修行有成,虽不见得是金龙、白龙的对手,但逃跑却是十分迅捷。它们一向挨近水边,青龙扑过来,它们就下水,借水遁去。洛月几百年,所遇到的凶险也不少了,借水遁去原是它的拿手好戏,萧逸更不需说,它本已接近成龙,并不比白龙、金龙逊色多少,也是奔走如风。因而青龙每每追到面前总是差之毫厘,失之交臂。”

    听到这里,韩一鸣忍不住道:“好聪明的洛月。”话一出口,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洛月早几百年前,便已是几百岁年纪,并且修行得道,这样称呼,不大妥当。秦无方见他不好意思,便道:“若是当年洛月能听见别人叫它一声洛月,它不知是多么高兴!”韩一鸣不解,向秦无方望去,秦无方道:“洛月修成女体,与萧逸相遇,有了七情六欲,在它心中,对着自己的所爱,自身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凡人哪有不喜别人称赞的?那时灵山还未成,你师祖带我云游,也因此它们有了相见相识之缘!”

    “我与你师祖总共与它们见过三回,第一回,还在它们最为得意的时刻,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对璧人。我们在野外露宿之时相遇,它们十分出色,但身上总有灵光流动。我那时修为还浅,只知它们与众不同,不知真相。但你师祖却已知了,但看它们的样子,便知它们所,也不说破,邀它们一起歇息。萧逸也知我们是修道之人,并且那时你师祖的修为已是极高,便是要与萧逸为难,也不是什么难事。萧逸便留了下来,似乎便是看看我们对他们怎样。”

    韩一鸣忍不住道:“后来怎样?”秦无方道:“没有怎样,我们就是毗邻在荒野之中过了一夜,我还睡得极是香甜。”韩一鸣“哦”了一声,秦无方道:“次日,两相道别,便分开了。第二次相见,却是几年之后我们再次下山,在一个村庄里过夜,前去寻人家投宿,敲开一家农户的门,就遇上了它们。”韩一鸣道:“真是有缘。”秦无方道:“确实有缘。它们所住的屋子,与一般普通农户无异。从来听说灵物灵兽所居之处,都有灵光笼罩,大多还有所谓的障眼法。你也去过紫裳道长处,也知什么是障眼法。而它们所居之处,这些法术一概没有,连灵光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秦无方道:“它们见了是我与你师祖在门外,也是十分意外。萧逸记忆出奇惊人,我与你师祖又不曾用障眼法,倒是它们,已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样子。萧逸布衣粗犷,乃与一个中年农夫一般无二,而洛月也只是农妇模样。我自然不辩真伪,认不出来。但你师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但门既已敲开,便又是另一段缘了。你师祖也不说破,只说借宿一晚,明日便起身。萧逸便让我们都进了屋内,但它实是起了疑心,只当我们是前来试探。十分戒备,几次三番下手。却被你师祖用言语弹压住了。”

    “到了夜里,我睡了一觉醒来,见你师祖还在瞑目而坐,十分不解,便请他老人家也歇一歇。你师祖只是微微一笑,让我自己歇息,我睡了一觉,便有些清醒了,陪你师祖说话,他却只是摇头,执意不许我出声。我直到如今了,都还记得那天晚间睡不着,便也在一边坐下,忽然之间,那排山倒海的压力便向我头顶压了下来。我立时便被压在当地,动弹不得。”

第二百零六章 倒毙

    “头顶上的屋顶早就不见了踪影,我是初次面对这种强大的灵力,站不起身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你师祖便站起身来道:‘萧逸,你此时妄动灵力,未必便能杀我们灭口,而青龙却察觉,飞速而来。我不坐以待毙,真要施起法来,不见得你赢得过我,我不曾揭穿你,你倒要挑破这层窗户纸么?’萧逸那时还未成龙,虽说不见得真的便怕了你师祖,可你师祖所说的话,却是句句打在了它的心头。”

    韩一鸣听得呆了,秦无方道:“它毕竟不是人,说到心思灵巧,实不如你师祖。一愣之下,你师祖的金刚困龙圈已将它困住了。洛月见势不妙,要现出真身来,你师祖只道:‘你若要救你的丈夫,便带上我的弟子,咱们快走!若是迟了,谁也救它不得!’洛月犹豫了片刻,你师祖又道:‘快些!我的弟子在你手上,你的丈夫在我手中,再公平不过了,我的弟子也是几百岁了,我怎让他死在你的手中?’洛月听了,手一伸,已把我抓在手中,你师祖带着萧逸,飞快便用了一个无影无踪法,和洛月与我,自那村庄遁走。”

    秦无方道:“你师祖的法术,便是至到如今了,我这做弟子的也只有钦佩得五体投地的份儿。他老人家是千余年来少有奇才,作法也与众不同,不论多么繁复的法术,到了他老人家手中,就变为弹指一挥似的容易。因而我们逃得极快,青龙与白龙、金龙都扑了个空,它们一察觉萧逸的灵力,便如风一般赶过来。只是你师祖知他们赶来,先带着我们逃了。按说你师祖在萧逸屋中,也是灵力四射,但那毕竟与它们的灵力大相径庭,况且他老人家拿捏得极是微妙,萧逸的灵力将咱们的灵力都遮掩住了,青龙没能赶上。便是风,自极远的地方吹来,也要些许时候罢!”

    韩一鸣点了点头,师祖的修为简直是闻所未闻,用出神入化来形容,确实一点都不为过。秦无方道:“我们避开青龙,来到一个荒无人烟之处,收了金刚困龙圈,才对它言道,咱们没有害它之心,它也不要起伤人之意。此时已躲过了青龙一伙,它们便可离去,只是还是不宜张扬。萧逸与洛月此时已知我们果真没有伤它们之意,虽说你师祖用困龙圈困住它,于它来说,也算是莫大的羞辱。可若不是你师祖早有预备,斗起法来,结果于它,是全无益处。它只要再耽搁些时刻,便被青龙所擒。萧逸与洛月谢了你师祖,便告辞而去。”

    韩一鸣吁出口气来,他听得紧张,竟摒住了呼吸。秦无方道:“我还与你师祖说,这对夫妇的道行颇高。你师祖道,异日还有相逢,缘份未尽。我当时并不懂得,只因我虽不知它们道行有多高,但我却知我不是它们的敌手,若是遇上,我定是避开的。后来时日长久,我便将此事忘了个干净。”韩一鸣心道:“来是大师伯的经历也十分精彩,若然是我,这样的事,怎忘记!”

    抬起头来,却见秦无方微微一笑,道:“忘记并没什么不好,有许多事,都逐渐被遗忘,可这事却不因忘记而不存在。忘记只是不起来了,该记起来的时候,就记起来的。”韩一鸣不禁点了点头,道:“是。”秦无方道:“我一忘记,便忘记得干干净净,连你师祖的话,都不起来了。不过那些时日,确实极忙,东奔西跑,灵山便在那时建成,用日新月异来说,真是确合。忽然有一日,你师祖站在聿喜上叹了口气,对我道要带我下山。将灵山都交与你二师伯,我们便下山来。”

    “自来下山都是漫游,我也时常随你师祖下山。只是这一回离开灵山,你师祖却是向着西北方而去,且是飞速而去。我虽意外,却也不问,他老人家自有主张,我做弟子的,只随着师父便可,不须多问。飞了一阵,我已见前方灵光大现,正在意外,忽然你师祖已一把拉了我,落在地上。他老人家向来说停便停,说走便走,我们落在地上,不过片刻,一道灵光已划过长空,我一看便是那知是青龙。青龙去向东方,与我们要去之处背道而驰,待它消失,师父一把拉了我,便飞快向着它来的方向而去。”

    他说了这许久,一直说的都是“你师祖”,这时说出“师父”二字来,显然已全然沉入他说所的往事之中去了。韩一鸣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听着。秦无方道:“我们飞了一阵,已到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漠漠荒原,一望无际。可我一眼,就看见远远的前方,有若有若无,却铺天盖地的灵气。我既看见了,师父怎看不见?并且从我们去的方向看,该当便是要赶到那里去的。”

    秦无方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片刻之后,方道:“远远地,我便看见前方,地裂山崩,无数生灵涂炭。地上横尸累累,有的似是奔跑之中倒毙,有的却似是突然倒毙,但看着它们身上腾起的袅袅余烟,可知都是才死去的。不过好在是荒漠之中,本来就人烟稀少,这一带更是不见人迹。死的都是些飞禽走兽,只是死得多了,看在眼中,也是触目惊心!”

    韩一鸣哪里插得上言,秦无方道:“我与师父毕竟是飞在空中,望得远些,我已见那十里开外,空中凝聚成片的灵力,正慢慢散开!我顺着灵力下方一瞧,已看见了萧逸。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如同死了一般!待得飞近了,更知何为触目惊心,它是一条金龙,身上的鳞片本来金光闪闪,威仪非凡。但那时它躺在地上,身躯黑了大半,眼瞎了一只,血迹溅得出四处都是,它还是金色的身躯,只是鳞片脱落太多,许多地方裸露出大片的血肉模糊!长尾也不见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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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无可挽回

    韩一鸣张了张嘴,疑问却是问不出来,秦无方道:“我远远便看见它的鳞片四散掉落,掉在地上的鳞片,有大有小,有的金光闪闪,有的已失去了金光,还有的碎成几瓣,阳光照耀下,四处都是。再有,就是它金色的血迹,东一滩西一滩,淋淋漓漓!我与师父飞近前去,师父立时便落下去了。我却惊得呆住了,立在空中,放眼四周,满目疮痍,死一般寂静,除了风声,便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师父却是直奔萧逸而去,它已没有了从前我见过的样子。不过我也没见过它几回,之前我甚而都不曾见过它的本相。它已不是人样,就是一条龙,一条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龙。我不知那金色的是它的血液,但看在心里,也有些说不出来的伤感。挨得近了,有一种让人晕眩的香气。闻了之后,我忽然很难过,不知为何有些伤心,不敢挨近。师父落在萧逸旁边,用法术替它止了血,但也仅仅是封住伤口,说到要挽回它的性命,那是万不可能了。我与青龙几次擦肩而过,都能感受到它那让人悚然的巨大压迫,也能感受它那不可思议的灵力,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不能象,它是怎样与青龙殊死搏斗的!”

    秦无方又叹了口气,道:“师父为萧逸治伤,萧逸就一动不动,用它仅剩下那只眼睛直视前方,直到师父将它的伤口封住,它才看了师父一眼。师父道:‘你的妻子呢?它还好罢?’萧逸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前方。师父看了看它,便对我道:‘顺它看的方向飞去看一看!’我听了师父的话,就向着它看的方向飞去,这一飞,起码飞出去四五十里地,之后,便看见了洛月!”

    韩一鸣早知是这个结果,却还是心都揪了起来,只听秦无方道:“看见洛月,我更加难过。一鸣,这世间,不美丽的事物多了。但最让人伤心的,不是不美丽的事物,而是美丽的事物凋谢!洛月与萧逸不同,她毕竟只是几百年修行,从前是萧逸特意遮掩了它的灵力,不然我早便能看透她的本相了。前两次相见,因为萧逸的缘故,我没能看出她的本相来。可是这一回,我远远便看见了她。她还是那样美丽,就如同我初次看见她一般。只是我一看她,便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她的灵力并没有耗干,只是她就是活不了多久了。她对着我看了一眼,我心中立时就十分难过。起了我妻子去世时的眼光,毕竟我修道了,我的妻子没有。唯一让我心里安定的是,她去世的时候,我守在她的身边!”

    秦无方脸上微有些伤感之意,韩一鸣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秦无方叹了口气道:“我知自己灵力低微,帮不上她,便对她道:‘我带你去见你的丈夫罢!对不住,我灵力不足,别的也帮不了你。’她只是看了看我,我却再也不敢看她。带了她,便飞回来。那时我也不透,她明明没有失去灵力,却不能飞入空中。她的腾云驾雾于咱们来说,便如御剑术一般,可她便是再不能用。我只好带了她回来。”

    “我带着她在空中,她还能立得住。我那时早已抛开了男女之见,扶着她,唯恐去得晚了,她再见不着萧逸。但她却已十分虚弱了,风一吹,她便花容凋谢,衰老无比。我到我妻子临去之时,对我说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走到尽头了,终于不再是鸡皮鹤发的样子。便对洛月道,请它现出鱼身来,鱼身可大可小,我将它变小些,带了它可以飞得快些。它十分感激,却摇了摇头,她已不能再变回鱼身。我怕她在路上就被风吹得神形俱散,用金刚罩法罩住了她,才能带它飞回师父身边。”

    听见洛月与萧逸终能见面了,韩一鸣心中一松,但也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楚难过,轻叹了口气。秦无方道:“师父见我将洛月带了回来,萧逸再也站不起来,却见见它的妻子。叹息之余,便让洛月浮在空中,与萧逸相对凝望。我心里觉得颇为伤感,毕竟他们也是骨肉相连了,萧逸那样凄惨的样子,任是铁石心肠,都有些不忍。我已是经历了许多生死离别,连自己的亲骨肉都看着他们走过一生,直至终结。但我仍是不忍,师父叹了口气,悄悄对我说洛月也不能活了,她说她已再不能回到鱼身,青龙将她的灵力用束灵法全都封住了,并且已将她的元神抽离。我当时并不懂得这有什么不同,后来才知这法子极为残忍,它用极强的灵力,将洛月的几百年灵力都禁锢起来,并且越束越小。但洛月的灵力也是几百年,小到了极致便涨大。而青龙的禁锢还突然间便消失,让她被自己的灵力涨大撑成碎片。而洛月不能回复鱼身,产子就十分艰难。它若能回复鱼身,产子便是鱼产卵,十分简单,再怎么样也不失去性命。但青龙抽离了她的元神,她便再不能回复鱼身了,只能等待孩子出世时母子一起被撑成碎片。这便是青龙对洛月的惩罚!再者逍遥也是灵物,出生之时,全靠灵力冲破母腹,青龙禁锢了洛月的灵力,并未消融,那么逍遥出世之时,它的灵力便将洛月撞成碎片,而逍遥自己,不可避免地要与母亲被束缚的灵力相撞,也碎成粉末!因而洛月之死,是无可挽回的!”

    韩一鸣甚觉残忍,洛月何罪?竟遭遇如此荼毒。秦无方道:“洛月若还有元神,便还有反抗之力,但她的元神已被青龙抽取。若是别人的元神被抽取了,早就寂灭了。后来我才知,洛月之所以能够一直支持下来,全是因为逍遥。只不过,真是成也因它,败也是它。它的灵力,在洛月腹内,支持洛月没有因青龙的元神抽离而死去。或许这便是青龙要它承受的,本来以萧逸和洛月的灵力,若没有逍遥,都不被青龙抓住。”——

    明天的内容比较伤心,没到在过节的时候上这么伤心的内容。不过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希望大家谅解。新年伊始,祝全体书友们万事顺利。

第二百零八章 逍遥

    “青龙固然神力通天,座下白龙、金龙,也都神通广大。但萧逸实在是聪明,它在人间经历了若许年,许多法子,早就无师自通。例如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暗渡陈仓、金蝉脱壳等计谋,都只怕早就用得烂熟了。青龙虽是灵物,却于人这些勾心斗角、出奇制胜的手段一窍不通,它们的数量又是少而又少,捕风捉影、东奔西跑,实是被牵了鼻子跑。即便是后来吃一堑长一智,却哪能如萧逸那般厉害,因而一直不曾捕获它与洛月。”

    “可是洛月有了身孕,却再也不是如此。逍遥自在母腹形成之日起,便有了与众不同、难以掩饰的灵气,青龙虽说计谋之上不如萧逸,对于异样灵气,却是十分敏锐,一看便知。并且自此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只要等着逍遥呱呱落地,便可以一网将它们都打个干干净净!”韩一鸣“啊”了一声,秦无方道:“逍遥越大,灵力也就越强,师父早便觉察到了,只是无从相帮。毕竟萧逸到了这个紧要关头,防人之心大起,生怕别人心怀叵测。他六欲一起,七情也动,舔犊深情也是不可避免。只是鱼龙之后,却是首次出现,谁也不知怀胎多少年,方才瓜熟蒂落。因而青龙也只能耐心等待。”

    “洛月分娩之前,青龙都无声无息,很是让萧逸夫妇轻松了解些时日。待到分娩之日,逍遥的灵气直冲宵宇,它便如风一般赶过去,虽不目见,便我萧逸定然是让妻子远避,独自与青龙相斗。若是还有白龙、金龙相助,洛月只怕是连一步都走不开。萧逸的灵力,已是你、我不能望其项背,不过青龙之厉害,却是远在其上。毕竟青龙得了道,而它,没有得道!”韩一鸣忍不住道:“这样也算是得道么?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秦无方道:“这便是龙的道,它们本来就是无情物,自出生之日起,便没有父母亲情,哪里有怜悯之心?我曾,它们在参悟之时,所利用的凡人俗女,也是十分可怜。便是动了真情,却也是另有其目的,情发于心,可有了目的情,还叫情么?”

    “我看着它们夫妻相对流泪,心中十分难过。师父也背转了身,不忍再看。我们两师徒便背对它们站着,直站到我眼前红光显现。逍遥出世之前,洛月变回鱼身,且通体发红,师父转回身去,叹了口气,青龙所用之法极是利害,师傅也不能相帮化解,禁锢一解,灵力瞬间变得极为庞大,洛月也是不免一死。因而师傅道:‘我法术低微,救不了你,但我或许可以救你的孩子。你可救它?’洛月面上显出感激神色来,师父便对萧逸道:‘你先给你的孩子取个名字。’萧逸已是奄奄一息,对师父道:‘就叫逍遥罢!’它是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逍遥自在,不再如它们一般,明明是两情相阅,却是颇多束缚,不能逍遥快活!”

    韩一鸣听得心中一片惨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秦无方道:“师父就对洛月道:‘青龙将你的灵力都封在了你的腹部,逍遥若是从你腹中出来,与你的灵力迎面撞上,必然是两者都不能保全的。我剖开你的背部,让它自背部而生,便可保住它。可是你……’洛月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便是我也明白,它已是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否还能在生了,它只要逍遥能够生下来。师父便用青霜剑自它背部将它剖开,逍遥便由此而生。它那时是一条小小的鱼龙,小得可以拿在手中,还未睁开眼睛,身上包着薄薄的胎衣。师父将它送到洛月眼前,洛月一动都不能动了,看了看,微微一笑,向萧逸看了一眼,体内的灵力挣脱束缚,它便被四射的灵力,撕成了碎片!”

    秦无方说到这里,也是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下去。韩一鸣也默默无语,过得一阵,秦无方叹道:“师父与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洛月就这么化为一阵碎雨,洒在下方的地上。我心里很是难过,不敢再看洛月消逝之处,虽说它已化为乌有,但我总觉它还在原处,就这么看着我们。但我低下头来,看见萧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眼中流出眼泪,另一只瞎了的眼中流出血来,也是十分难过。师父将逍遥送到它那只还好着的眼睛前,让它看了个分明。它问师父道:‘你要将我的孩子怎样?’师父道:‘我没有打算将它怎样!我知你虽是死之将至,但要杀它还是毫不费劲。但你不它死罢?’萧逸便不再言语。师父道:‘我有一片自己的天地,将它带去那里,穷我之力,保它平安,直至它成年,你看如何?’萧逸思索片刻,道:‘你可不能骗我!’师父道:‘我们几次相见,我何时做过于你无利之事,你若是真它活下去,便快些应承了我。我已看到有同道中人飞向这边了,他们要是来了,我未见得能够平安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萧逸又看了看逍遥,它还是闭着双眼,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道:‘那你让我和我的妻子都深埋在地里,她至死也没有离开我。我也不愿离开她,我不别人将我们分开!’”

    “师父道:‘好,你安心去罢,我应承你。逍遥,这一生也不再有与你相似的经历,青龙也不得知它的存在!它在我力所能及之处,逍遥自在!’萧逸得了师父的许诺,便对着逍遥看了看,轻轻对着它吹了口气,看着它在自己的气息中轻轻翻了个滚,对着它点了点头,然后合目而逝。它一逝去,身上的灵气便散得干干净净,我不明所以,后来才知它将自己最后的一点灵气都给了逍遥。它的灵气一消散,它便骨肉分离,散了开来,如同一间屋子散开来一般,碎片全都摊在地上。只是看在眼中,还保有一条龙的形状。师父待它全然消逝,便用翻天覆地法,将它们夫妇的尸骨都深深埋入了地下。它们都已化为泥尘,师父这一下,终是让它们夫妇生死不离不弃了。可我的心里,却是十分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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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前尘

    韩一鸣还未经历儿女私情,但听在耳中,也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情之一字,到底为何物,竟让它们如此甘心不悔!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之后,我与师父带着逍遥,不再自天空飞回,而是用了缩地法,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知我们离开之后,便有无数道友赶去,要自这事上得些好处,毕竟洛月生逍遥之时的冲天灵气,许多道友都看到了。为了不与众人撞上、横生枝节,师父与我便悄悄离开。道友们赶到那里,徒自能够感受到它们曾有的灵气,却是不能得到丝毫好处了!”

    秦无方对着窗外看了看,道:“我们来到灵山之下,师父将逍遥自它的胎衣之中剥离出来,便向灵山上一抛。它虽还小,却已有灵力,能腾空飞行了,转眼便飞入了结界。师父将它的胎衣埋在山下,这才带我回山上来。灵山飘浮无方,此时我早已不记得那埋胎衣之处了,却还是记得萧逸与洛月消逝之处。逍遥的胎衣埋在了山下,便将那些前尘往事便都埋在了山下,便是青龙找到胎衣,也不找得到它了。我与师父上得上来,逍遥还飞在空中。师父便对它道:‘你的名字叫骁鳐,记住了。’它点了点头,师父便将它放进了幻镜湖内。从此逍遥不在存于这世间,只有骁鳐了。师父还是念着它的父亲给它取的名字,骁鳐与逍遥,音同字不同,但却保得它一直活到今日!”

    停了片刻,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今日,逍遥将永不知它的身世。白龙来到,惹起那场不快。一是白龙察觉了与自己类似的灵力存在,这条白龙已然得道,自然没有了七情六欲,但也厉害非常,它甚而知道逍遥是什么!逍遥的存在本来便不被允许,因而白龙勃然大怒。而白龙的出现,立时便将逍遥那本来已消逝的身世唤醒,逍遥立时知道白龙对它的威胁,也知道了从前过往。萧逸对它喷了那口气,就是它这一生唯一的凭据。逍遥因此大怒,闹着要离开灵山。它是去为它的父母报仇!它的父母有情,因而它也有情。但它哪里是青龙的对手?且不说它才长了五百年。我绝不许它下山,从前师父交与我的金刚困龙圈,今日也是第一次用上。却是对它而用呀!”

    韩一鸣心中感慨万千,却是不知该说什么。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这个秘密,若不是因一个意外,只怕还无休止地秘密下去!”韩一鸣惊道:“难道青龙知道了么?”秦无方摇了摇头:“它还不知,可白龙若是回去说起,它这疑心便起定了!”韩一鸣一连听了几回“白龙”,心念如电,道:“是那,昨天那条龙么?师伯,那不是青龙罢?”秦无方道:“那是白龙,是唯一的一条白龙。青龙座下有两条金龙,一条白龙。你所见的就是白龙,至于它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我也是初次见它,它也是初次到灵山来。也因了它,你们都要下山去了!”

    韩一鸣怔怔看着秦无方,秦无方面容颇为无奈,半晌,方道:“本来世间每隔几百年,都有龙种经历六欲,因而几百年之前,又有一条白龙到了六欲之苦。无独有偶,这条白龙也在六欲之最后一欲,之上堪不破。只是这条白龙所遇见的乃是金蛟,一条金蛟!”

    金蛟,韩一鸣愣了一愣道:“蛟,是不是也是龙?”秦无方道:“蛟是龙种,有龙的灵力,只是不如龙那样长大,有的独角,有的无角。但即便是如此,青龙也不准许它们相互之间通姻,连白龙与金龙都不能联姻,何况是蛟呢?更是大忌。只是白龙与金蛟在一日之前悄悄匿去。几百年前,一条金龙便已让青龙震怒不已。几百年后,再出一条白龙,青龙自然更不容忍,金蛟比起洛月来,不论修为和灵力,又更加厉害了,何况蛟与鱼,种属便是天渊之别了。青龙大怒,大肆追寻它们的下落!别的还好,至少不有极为厉害的后代出来,让青龙为之烦恼。因而这白龙与金蛟,确实让青龙震怒不已!”

    “一日!”韩一鸣轻轻念了一回,秦无方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或许青龙自萧逸之后,便严谨了许多。不然,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发现!”韩一鸣此时颇为同情那白龙与金蛟,道:“大师伯,它们没被抓到罢?”秦无方道:“还不曾被抓到。但青龙此次追赶不上,另换了新法子。也或许是它看到上回萧逸与洛月死后,这许多修道之士赶去,虽说比不上它快疾如风,但却是胜在人数众多。因而它让白龙与金龙四下传言。要修道之士,都去追寻它们的下落!”

    韩一鸣大吃一惊:“啊?!”秦无方道:“白龙与金蛟,都是灵物,能长生不死,又能永不老去。而它们却没有人的种种凡俗纷扰,等它们分开,只怕真要等到地老天荒了。何况这二者若是有了后代,不知多么厉害!因而青龙是先下手为强了,不待它们有后代便将它们都诛杀掉!”韩一鸣道:“那,那金蛟没有兄弟姐妹相助么?”

    秦无方摇了摇头:“蛟与龙一般,同为灵物,或也有骨肉,却无骨肉情缘。因而龙与蛟结成夫妇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初次听见。没有骨肉情缘,便是有兄弟姐妹,也是只冷眼旁观!只是它们的冷眼旁观比之青龙更加彻底,它们不参与此事,不相助自己的骨肉,也不相助青龙。昨日来的那条的白龙,便是前来传言,让咱们出手相助!”

    沉默良久,韩一鸣摇了摇头:“大师伯,咱们,咱们也要去屠那条白龙么?”秦无方叹了口气,默然不语。良久之后,道:“那条白龙来到灵山,因师父对灵山曾精心设下层层结界,因而它是不能贸然闯入灵山的。但我疑心它还是察觉了骁鳐的存在,它看不透灵山,但它附身于你身上,却看到了它本不看到的事物!”——

    看到了本来不看到的事物,有什么影响?请书友们关注下一章内容。非常感谢书友们对本书的支持!感谢!

第二百一十章 眼眸

    韩一鸣大吃一惊,猛然起自己在湖边时,忽然看到的许多事物。不禁急道:“那,它不,不……”后面的话却是不敢说下去。

    秦无方摇了摇头:“我用金刚困龙圈将骁鳐困住,你师父将它藏匿起来,所藏匿之地,若不是十分把稳,我怎让白龙进灵山山门?但我看它神色,它颇为怀疑,萧逸的最后一丝灵气,不是给了骁鳐么?好在它并未看见骁鳐!”韩一鸣不禁细细回当时,确实不曾看见小乖,白龙戛然而止,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秦无方道:“它或许觉察到了萧逸的灵气,有些怀疑。”摇了摇头道:“我此时,不得不让灵山弟子,也去屠龙了!”

    韩一鸣这里刚透出一口气来,听到“屠龙”两个字,又是惊得目瞪口呆,首先到的便是小乖,急得冷汗直冒。秦无方道:“青龙之令,不论传与何人,人人都只能照做。我要保住灵山与一众弟子,就只能顺它之意。”苦笑一声:“若是师父在就好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能挑得起灵山,这付千钧重担?”

    两人都默然不语,秦无方道:“一条白龙,我与你的任意二位师尊联手,加上师父留下的金刚困龙圈,便不至于怕它。就算没有赢面,它也休为所欲为!可若是逆了青龙之意,它带着两条金龙,一条白龙,却是瞬息之间,便能将灵山夷为平地!非我与你诸位师尊所能敌了!唉,师父,你老人家到底去了何方?可能回来?”

    听到“白龙”二字,韩一鸣略有些意外。小乖并不是白龙,它的父亲也不是白龙,若说硬要算它是龙,也只能算是金龙罢,该当说的不是它。这才松了口气,将得紧紧的心放了下来。秦无方素来都是十分镇定,此时面色沉重,韩一鸣便知他十分担忧难过,转而问道:“师伯,不只有我们一派去罢?”秦无方道:“那是自然,屠龙,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做的事情。何况屠龙总有好处,便是青龙没有缴到的同道中人,得知此事后,都一一赶去的。定心针乃是师父从前意外所得,不过一枚遗骨而已,可是你也知定心针是多么厉害了,若是这回屠龙有些什么意外的物件留存于世,谁知将来不成为厉害的法宝!因而人人都去,得到将来可成为法宝的物件!”

    韩一鸣也不禁点了点头,正说话,忽然觉得窗外天空一暗。此时正值下午,天色怎暗下来?韩一鸣正要转头去看窗外,却见秦无方已变了脸色,叹了口气道:“要来的果然是要来,迟也是来,早也是来。”对韩一鸣道:“一鸣,你快到你师父身边去!”话音一落,他已消失不见。韩一鸣愣了一愣,走到屋外,御使鸣渊宝剑,向聿爱飞去。

    一飞入空中,便觉不好。似乎鸣渊宝剑有些不听使唤,虽说也还是向着聿爱而去,却有些不那么得心应手,鸣渊宝剑飞飞停停,越来越慢,好似有什么在后面拉住了它一般,及至后来,几乎是向前挪去了。韩一鸣数次回头去看,身后的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云朵,浓厚之极,将丽日晴天都遮住了。那厚厚的云朵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冷冷的看着他,阵阵寒意自背心直透前心而来。

    飞了一阵,聿爱本来与聿乐近在咫尺,将在聿乐上,左右一望,九座山峰都尽收眼底,几乎是片刻便可飞至。可便是这极近的距离,韩一鸣却已飞出满身满头的大汗来,全身无力,疲乏不已。好在鸣渊是灵剑,不用担心它掉下去。忽然前方一点白光一闪,片刻之间,卢月清已出现在他面前,卢月清快捷且干脆地道:“一鸣!你在这儿磨蹭些什么?还不快到幻镜湖边去!你的诸位师尊与你的师兄们都等着你!”卢月清素来都十分随和,此时却是声色俱厉。韩一鸣心知有异,哪里敢申辩,犹自努力念那御剑诀,满头大汗地看着自己向前方一寸寸地挪去。

    卢月清猛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便向前飞去。韩一鸣只觉如风驰电掣般,身不由己,却是随着卢月清向前飞去,连鸣渊剑也自他的脚步下飞到他的身边,一同向前而去。转眼,已飞到幻镜湖,在湖边落了下来。只见湖边已站着几位师尊,只有二师伯黄静玄不在其中,一边,便站得全是师兄师姐们。都是一色素衣,身背宝剑,但这许多人,却没有声息。

    他落在地上,卢月清早便放开了手,自去站在秦无方身边。韩一鸣愣了一愣,收了鸣渊宝剑,忽然见顾清泉在一边轻轻招手,便走到他身边,正询问,顾清泉竖起一指,在唇边一挡,将他的疑问都挡了回去。幻镜湖上方风云翻涌,湖面却是风平浪静,小乖早没了踪影。韩一鸣不禁有些奇怪,小乖恶作剧惯了,若是平时,只怕早便跳出来以欺负众人为一大乐了,可是这时,却不见它的踪影,湖水之中,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韩一鸣猛然间发现师兄们都是望着天空中的那厚密云层,并不望幻镜湖,不明所以,也向天空中望了几眼。忽然只见前方一个人影飞起,白衣之上,白首如雪,白须飘拂,正是秦无方。他飞入空中,定住身形,凝立不动。片刻之后,天空之中那本来厚重的浓云散开了些,一只金光灿然的巨大眼眸自云层之中现了出来。

    那只眸子在空中一现出来,便将地面都照亮了,满地都是金光,这眸子之中的亮泽,比阳光还要夺目。阳光在这只眼眸之前,也失去了万丈光辉。韩一鸣正在诧异之间,遥遥望见空中的秦无方对那只眸子抱拳施礼。忽然韩一鸣只见前面的师兄们都一一跪下单膝,抱拳施礼,韩一鸣愣了一愣,身边已伸过一只手来,将他衣袖一拉。韩一鸣不明所以,却顺势跪下行礼,忍不住向空中望去——

    请大家关注明天青龙的出场,青龙来了,有什么意外吗?感谢大家一贯的支持。感谢!明天休息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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