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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狂言

    司马凌逸已笑道:“小师弟不用着急,这点伤不算什么的。等过儿三师叔来了,给沈师弟吃点药,就好的。沈师弟你也真是的,跑那样快干什么?它随口一吹,都是几百年的灵力,你哪里吃得消?下回慢些,跟在我们身后即可。师尊们抢朝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抢朝前干什么?何况师尊们也不是一昧抢上前去,虽它还未成龙,但那两千年的灵力,可不容小视,一口大气,这里便没几人能够消受得起!”

    沈若复唉声叹气:“我,我看小师弟抢朝前,我随着他,也就抢朝前了,哪里这许多。”顾清泉笑道:“沈师弟,小师弟虽说入门比你晚,但他已是下过山了,颇有经历,抢朝前自有他的道。你跟在他身后本来没错,只可惜你是初次下山,应变不如小师弟。他也同你一般摔了一跤,可却不曾受伤。我在后面叫了你几回,你都没有听见么?”沈若复道:“师兄你叫过我么?我果然不曾听见!”司马凌逸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道:“唉,还好,还好。”

    二人扶了沈若复在一边坐下,又赶去查看倒上地上之人。韩一鸣正要坐下,忽然眼角瞥到树丛之中,似有一星亮光,轻轻闪过,向众人看了看,连沈若复都不曾注意自己,便悄悄退后,没入林中,向着那一星亮光之处悄悄而去。

    那点亮光若有似无,轻轻闪烁,韩一鸣静心看过,那点灵光闪虽是忽有忽无,但却不间断,时不时透出微红,确是有灵物悄悄自众人身边而过。心道:“白龙向我们吹这一口,师尊们自然是不怕的,亦不被他吹得如此狼狈,他要甩开这许多人,用这声东击西之法,确实极妙。”四下里看了一看,也无人跟来,便是头顶,也无人飞过,心中毕竟有些担心白龙,东张西望了片刻,悄悄向前走去。

    那点灵光时隐时现,微弱似烛火,悄悄向前而去。韩一鸣尾随其后,走了一阵,忽然失去了目标。愣了一愣,四下里寻找,哪里寻找得到?再四周看了一回,仍旧是一无所获,只得叹了口气,悄悄回来。

    回到来处,各派跟在后面的众人都赶了过来,自将本派受伤弟子都扶去一边休养,好在不过是些皮肉伤损,各派自有妙药,治疗这些小伤小疼,易如反掌。韩一鸣连药也未吃,那伤痛于他来说,确也不算得什么,过些时刻自然好,因而哪里放在心上。只是这时充斥双耳的均是对白龙的不满与恼怒,白龙吹这一口气,那些修行到了五百之上的自然不怕,不过低头避开,或是起修为来抵挡便可,但修行浅薄的弟子,哪里抵挡得住,早被吹得翻翻滚滚,四脚朝天了,修为稀松差劲的,难免还要受点皮肉之苦。这一下白龙触犯众怒,虽说各派各有看法,若是放在平时,摔这一跤也未必就有人在意。可此时不是平时,这许多门派凑在一处,相互之间若有若无的多出了比较之意,这时摔的跤,便有人在意了。

    又有如平波道人一般心胸狭窄之人,追赶了这些时候,看不见白龙,反倒狼狈若此,羞得哑口无言的有,羞得无地自容的也有,觉得丢了师门面子,要捞回来的早已破口大骂。骂声如水滴滴入滚油,激起一片同骂之声,词藻丰富、言语四溅,这许多人皆骂个不住,很是蔚为大观。无一不是要油炸烹煮、食肉寝皮。全然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一厢情愿地只将对方当作软弱可欺之辈、无能之物。韩一鸣听着那纷纷杂杂你来我往的海骂,心中冷笑,若真有那本事,何来那狼狈不堪之样?

    若是能匹敌,只管出手便是。何必在背后呈惩那口舌之利?先开始听了一阵,还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听到后面,来是人人都听得旁边有人叫骂,越骂越狠,因而自己也往那狠里骂了开去。此时已骂到要不共戴天了,韩一鸣不禁鄙夷,不知白龙若是听了,是何反应?但转而到,他们之所以如此大声,必就是拿捏定了白龙听不见,因而更加放肆。若是白龙站在他们面前,只怕他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一口大气都不敢呼出来。

    但白龙这样自众人面前走脱,心中宽慰。只要他走脱了,没有打将起来,便属万幸。望着天边,此时不知白龙走去了哪一方?只宁愿他走得越远越好。他本来再见白龙一面,但经了此一面,也知再如从前朋友一般相见,已是奢望。与其如此,不如不见。只要得知他们夫妇好好活着,远远避开青龙与这群人,心中便已是无比欣慰!

    不过这番听见这许多新鲜骂人话,实是出人意料之外。越听越觉好笑,禁不住嗤之以鼻,也不知这些门派的尊长是的什么?竟任自己的弟子逞这无聊的口舌之快。正间,忽听有人出来弹压:“你们修了什么道?不说自家没本事,倒斗起口舌来了,在这许多前辈、同道之前,你还敢出口不逊,还不嫌丢人么?快给我住口!”

    这句话虽不响亮,却言出如山,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再也无人说话。真是一语惊醒这许多人,虽说这人只怕弹压的只是自己同门,但这话人人听来,却如同说了自己一般。一时之间,各自不好意思,不敢再出一声了。韩一鸣却是无比畅快,这话犹如自他心内发出,不禁对那人细看了两眼。那人已转过身去,不得见其面目,只见他一身灰衣,身形魁伟,那灰衣色泽浅淡,与陈如风的深灰并不相似,倒与元慧的灰衣十分相似,只不知他是尘溪山门下何人?不过听这声口斩截,只怕性情也是豪放快人!

    忽然见卢月清远远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三位师叔,韩一鸣心中一动,向着他们来处一看,只见后面还有古宏波、平波道人等。原来各派的尊长都聚在了一处,前去商议对策去了,难怪门下修为低下的弟子口出狂言而无人管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倾听

    韩一鸣心道:“是了,各派尊长哪里任由弟子如此放肆?并且是在这许多人面前。”忽然听到卢月清的声音道:“唉,此事我是万万做不了。道兄就不用再说了,我也没那个本事!”韩一鸣细周一看,却见几位师叔皆在,独有师父不在了。方才明明还见他自那边走来,此时几位师叔到了面前,而师父,却不见了踪影!

    再向四周看了一阵,只见几位师叔都各与师兄师姐们在一起,唯独师父卢月清不在这里了。竟不知师父是何时不见了踪影,不过着自己修行低微,看不见,倒也不放在心上。在一边寻了块稍微干净之地,正要坐下,忽然听见卢月清的声音道:“道兄,并非我不肯拿来,实则是那金刚困龙圈我用不了,便是拿下山来,也是用不了。何况并不一定能拿下山来!”

    “金刚困龙圈”几个字传入耳中,韩一鸣不由得一愣,他曾经见过那金刚困龙圈的。看不出什么玄妙来,却能在瞬间便将小乖装了就走。小乖也算是灵力非凡了,在那困龙圈中,却是动弹不得,被师父在手中,不得自由。忽然心中一动,此时说起这个来,难道,难道竟是要拿这金刚困龙圈去捉拿白龙不成?

    一及此,不禁打了个寒战。偷眼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身边的师兄们似是充耳不闻,依旧各安其事,休息的休息,说话的说话。对这钻入他耳中的话语,竟似半点也不曾听到。韩一鸣也不言语,悄悄走开几步,走到一边,凝神细听。

    只听一个声音道:“月清道兄是不肯出手相助么?那,这样好了,你拿来金刚困龙圈,杀了那不成器的家伙,它身上,要什么任道兄先挑便是。”韩一鸣只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是不起来是谁,但也不及细究,摒住了呼吸,又听下去。只听卢月清道:“道兄,不是我推却,我也不挑什么?毕竟就算是一堆灵物放在眼前,也要有那个缘份,才能使用。若是全然没有缘份,也拿不到的。何况道兄所说的金刚困龙圈并不是我的,那是当年我师父留与我师兄的,那金刚困龙圈也是我师父的,师兄也极少用到,便是身在灵山,还有若干禁忌,不算用得纯熟。离了灵山,能不能困龙,这可就难说了。这本不是我的随身物件,便是我拿了来,也不见得就能用。几位道兄的修行不在我之下,也该明白这道的。何况我的修行,诸位也是明白知道的,哪里就能一举将龙困在其中?”

    另一个声音道:“那也不一定,你拿了来,这里许多人,大家凑在一起,什么法子不出来?或许用得得心应手也说不成呢!莫非道兄是怕我们对这宝物起了意不成?还是怕我们用坏了它?”这声音也是十分熟悉,韩一鸣一听便听了出来,这是江鱼子的声音。卢月清道:“哦,那可不一定。江道兄,那斩犀剑是贵派之宝罢?听说贵派只有明晰一人能用,派外之人拿在手中,拿不起不说,便是拿起来来了,也与拿凡铁无异,全然不锋利,反而笨重之极。可见宝物也是认主的。这个金刚困龙圈,唯有我师父用起来才能出神入化,便是我师兄拿在手中,也是时灵时不灵,那拿到别人手中,只怕是更没有灵的时刻了。何况哪一个门派没有一两样镇派之宝,也各有用处,未必便不如这金刚困龙圈,何苦盯着这个不灵之物呢?”

    韩一鸣万不料此时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金刚困龙圈上,他亲眼见过金刚困龙圈一下便将小乖住的情境,心中一惊。小乖也是灵气四溢,非凡之物了,被那金刚困龙圈套住便无能为力,可见那圈子厉害之极。来用在白龙身上,也不差到哪里去。大师伯因了这金刚困龙圈,对白龙尊使毫不畏惧,便是青龙……忽然到那站在雪山脚下的灵兽,那浑身雪白,火光流蹿的灵兽。面对青龙时,它泰然自若的神态,还似乎有些怡然自得。它是什么?真是麒麟么?可惜自己见识浅陋,别说见过听过,连都不曾过有这样的灵兽存在!

    忽然又回过神来,此时怎能去这些,收束心神,继续听下去。只听另一个人道:“咱们这样长久拖下去,实是无奈。青龙尊者高高在上,永不体恤下情。尊者誓杀这条白龙,那么就是到了地老天荒,也要杀之而后快。可咱们凡胎哪里耗得起这许多时日?慢说派中还有弟子等待,便是目前的这些弟子,也多为修行浅薄之徒,还需好好修行,咱们自己都需高各自的心性、参悟道才是。拿这许多时刻来耗在这事上,似乎不妙。”韩一鸣猛然起这是谁来,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只不过听得不多罢了。这人乃是陈如风。

    他对陈如风并不熟识,但同行这些时候,也知他是一派之长,不过却与平波道人等一干人绝不相同。陈如风确实与众不同。他初见韩一鸣之时,便不曾说过什么耸人听闻的言语。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也是极为简朴,更没有盘算主意夹杂其中。他的话语中从来都是再朴实不过的道,可见确实当得起一派之长。

    此时陈如风的言语,也句句说到了症结之上。这许多人参与屠龙,耗费时力不说,还让心志不坚的弟子们修为下降。毕竟,能够把持自己心性的人不多,能够把持自己心志,不受外物影响的弟子就更加少了,真是寥寥无几。说到底,这里大多数人还真是修为低下,才为了一己之私来屠龙。只是各派不愿自认这个现实罢了。当着外人,不止不认这个现实,反而认为是有了实力才来屠龙。青龙青眼有加,才来屠龙。至于瓜分好处,私下里虽是说得沸沸扬扬,但到了明面上,也是绝没有人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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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抱怨

    只听那边没有了声息,韩一鸣四周一望,哪里有人?也不知他们是在哪里说话。心知是设了结界,因而看不到。只是自己向来便听得到师尊们私下里的言语,也并不惊异,只是生怕惊动了他们,怕他们得知自己听得分明,不敢妄动,小心翼翼地摒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听了一阵,翻来覆去,众人所说皆是些他不曾听过的宝物,来是各派所藏。他本来就见识短浅,也不曾见过些什么好东西,听在耳中,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关心此物能否降住白龙,但听来听去,也不曾听到他们说出一个能够一举致胜的物件来,心中略微安定。

    正退开,忽然见一双眸子,浮在空中,就这么定定看着他!韩一鸣大吃一惊,张口欲呼,却见那眸子金光灿然,眸中两点模糊,细细一看却是冰雪浮动,是那样熟悉,生生将那已涌到了嘴边的呼唤忍了回去。这样的眸子,他不止一次见过。

    那对眸子对着他看了片刻,转向一方,韩一鸣欲要出声催促这眸子离去,却是不能。一来怕惊动了那边在说话的人,不说那些人知道了白龙就近在咫尺不好,便是师父知道了,自己也是难以交待。二来,这样一叫唤起来,众人都被惊动,必然就是一场轩然大波,难说就此大打出手也说不定。虽说韩一鸣不愿白龙为这些人所降所屠,却也不愿白龙对在场诸人痛下杀手。

    对着那对眸子看了片刻,生怕别人瞧见,急得就要催出声来。可那对眸子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如一对闪烁金光的小小灯笼,四处照看。只是灯笼将四周映得明亮,而这对眸子,却只是自身发亮,周遭的一切依旧是那样黯淡。

    韩一鸣一动不动,那对眸子对着四方照了片刻,忽然消失,连一点踪迹都不曾留下,韩一鸣这才呼出口气来,却已听到那边已然说到用四柄灵刃同来屠龙了。他先前的注意全被那对眸子吸引了开去,至于那边说了什么,便不曾听到。待那对眸子凭空消失之后,才又静心听了下去。

    那边已然声音低下去,却已有人说道:“嗯,有了灵刃已有几分活命的胜算。各位都回去再好好上一,再这样长久拖延下去,果然不是办法!”只听众人都纷纷称是,看来是已要说完散开了,便先回原来休息之处去。在原地等了一阵,果然见众人都纷纷出现,连师父也走出来了。他因是偷听了众人说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颇为不安,忐忑了一阵。见无人发现,才将心放了下来。

    但这日之后,却不再平安,那灵光时不时闪现,都是意外之时闪亮,众人赶过去,又不见了。只是韩一鸣细心看过,这之后的灵光,不再有那天与白龙狭路相逢时那样明亮。来是金蛟腹中的胎儿发出,因此灵光时明时暗。不过心中却是十分担忧。白龙夫妇有了后,青龙更加不放过他们,这里众人都生了离去之意,定更加努力追踪他们夫妇,青龙更是不知何时突如其出地扑将出来,与他们面对面遇上。但那情景真是都不敢去。

    此时除去灵光闪现时灵气四溢之外,其余种种与从前倒是无甚差别。还是众人一窝蜂赶过去,只是一直不见白龙踪影。众人白忙了这许多日子,越发怨声载道。一连扑了几回空,人人都道:“再不能这样下去,白龙定是难以抓住,咱们再不能这样下去。还是该些法子,将此事了了,回去修行罢。”韩一鸣也深知青龙是无所谓这些人修行不修行的,它高高在上,于它来说,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将白龙夫妇连同腹中的孩子都杀个干净。它永不老去,修行也够高,因而修行对它来说,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只是这事却是人人在乎,在场众人,无人能够不在意此事。

    韩一鸣偷听众人说话,已有了时日。他深知偷听乃是不才之事,但事关白龙夫妇安危,这些声音也在悄然之间便钻入他的耳中来,要不听,还真是不易。他颇为关心白龙夫妇的安危,有些忍不住要听,听过之后,不免又责怪自己。

    这日晚间,灵光显现,众人都追去,却还是一无所获,此时已不知是第多少回扑了个空了。连众弟子中都有人烦躁不堪,私下里抱怨。只是看师父一辈的,却还能保持那样,是碍于青龙,不敢出声抱怨。青龙虽不现身,但众人都不敢违拗它意,还生怕它不快,前来与自己过不去。

    众人小声抱怨了一阵,各自睡去。韩一鸣却是睡不着,他心知越往下走,白龙夫妇越没有活路。当年没有这些人相助,萧逸与洛月都死在了青龙手中,如今还有这许多人在旁边相助,白龙夫妇是难逃此劫了!担忧了一阵,见头顶的圆月都有些西斜了,这才闭上眼睛,听着那时有时无的蟋蟀鸣叫,昏昏欲睡。

    忽然间眼前一阵红光闪烁,韩一鸣大吃一惊,睁开了眼,站起身来,四周一望,却见众人各自睡着,依旧是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哪里有红光?又四处看了看,还是不见动静,这才放松下来,在原地坐下,等了一阵,再不见异常,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没一儿,又是红光满眼,充斥眼帘,韩一鸣猛然一惊,睁开眼来,眼前却还是先前所见之景象。此时他再也坐不住,悄悄站起身来,轻轻自所在走出。他踮起了足尖,小心避开那些在各处歇息之人,不碰触他们的手脚,连他们的衣襟也不踩到,落足轻缓,尽量不发出声响,小心翼翼自众人之间走了出来。

    此时他胸口已然发热,白龙的鳞片自贴在他伤口之上,便如同长在了他身上一般,绝无异样感受。就只是一发热,白龙便前来。难道,难道白龙便在这左近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攀谈

    这里众人先前一窝蜂赶来,已将这四处大致看了一遍,寻不见白龙夫妇的踪影,韩一鸣也以为白龙夫妇不在左近了,哪知此时胸前热了起来,不由得他心念不动。

    此地树木稀少,小小山包如土堆一般,不过十来丈高。众人都聚在山下歇息,他轻轻离开众人所围之地,走了片刻,胸前的那片烫热已冷了下来。韩一鸣收住脚步,略有些失望,难道他们就这么走了么?但一他们远离这些人,真是无声无息,已是再好不过的存活方式了,心中又安定下来,收住脚步,复又回来。

    哪知才走了几步,胸前已是一片滚烫,韩一鸣闭了闭眼,伸手按着心口,心中又是担忧又是高兴。先前胸前凉了下来,此时又复热,只怕不是他们走开了,而是他走错了方向,与他们背道而驰了,导致离他们越来越远。这时胸口再热,他们只怕还在附近,心中一喜,脚步匆匆,转眼已向前走出一箭地左右,上了对面的山头。

    对面山头上也是毫不见踪迹,韩一鸣胸前如揣了一星炉火,可却不见白龙,不免有些意外。正四处张望,忽然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拍。韩一鸣大喜,回过身来叫道:“我……”猛然见对面那人灰色道袍,月光之下清秀的笑容之上全是笑意,那后面的“找了你好久”立时截住,生生咽入肚中。

    那人笑道:“嗯,师弟,大半夜的,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韩一鸣“啊”了一声,道:“哦,是元慧师兄呀,嗯,我,我……”他不擅撒谎,“我”了几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元慧道:“师弟不是忽然之间雅兴勃发,出来赏月罢?哈哈!”韩一鸣本知他能言善辩,且颇为机智,此时听他话中,似有疑意,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有人耳语般在他耳边道:“方便。”韩一鸣也不,脱口而出道:“我来方便。”话一出口,脸上不由得一烫,幸而是晚间,月色朦胧,对面元慧也看不出来。

    元慧“哦”了一声,韩一鸣道:“失陪了。”便向前走。元慧道:“嗯,师弟,你且听我说一句话再去不迟。”韩一鸣本就心虚,那里说:“有什么明日再说罢。”心中便是有了这打算,口中也说不出来。只见元慧轻声道:“那日我与师弟所说之事……”

    忽然又听有人咳嗽一声,一个声音道:“一鸣,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却在这里做什么?”韩一鸣回头一看,一个身影闪现出来,站在二人身后,年轻英俊,却是陈蔚芋。韩一鸣心中一松,他与这位师叔虽交道不多,却知这位师叔极是聪明,且有些古灵精怪的法。他不迟不早这时候出现,绝不是巧极相遇。但也不去这许多,只听陈蔚芋道:“哦,元慧也在呀,难道你们师兄弟二人在此谈天赏月么?嗯,可是今晚这月色,真是不怎么样!”韩一鸣一听,便知师叔只怕连元慧的打算都已看得清楚明白,不过拿这话来敷衍一番,大家不失面子而已。

    元慧愣了一愣,笑道:“弟子偶遇韩师弟,不过攀谈了两句,不意打扰了前辈的雅兴,请前辈原宥!”陈蔚芋笑道:“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偶遇你们罢了。嗯!一鸣心性单纯,又少见识,有你们这些见多识广、热心热肠的师兄,真是他的福气呀。哈哈!”这话连韩一鸣听在耳中,都觉极是讽刺了,不知元慧可因此翻脸,正在间,元慧已笑道:“多谢前辈夸奖,弟子先行告退。”对着陈蔚芋施了一礼,向着众人歇息之地走去。

    陈蔚芋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了,微微一笑,转头对韩一鸣道:“一鸣,你且去罢,早去早回!”韩一鸣一愣,陈蔚芋已转身走开。他一愣之后,却也释然,这位师叔聪明非常,只怕连自己要去做什么都瞒不过他,只是灵山派中,弟子若不过逾,师长便不干涉。此乃是令他们多经事故,以长智慧之故,因而这位师叔也全然不去问他要做什么。韩一鸣看着师叔走开,便脚步轻快,向着前方走去。

    再走出去几十步,便是不闭眼,他两眼之中都已充斥那隐约的红光。先前那红光只是在他闭目后才有,此时却举目皆是,只要静心细看,那花草山石的周边,都已蒙上了一层红色光晕,只是那最深浓之处,依旧在前方。此时他多了个心眼,边向前走,边留意四周。他生怕元慧悄悄跟来,看到那不该被他看到之事,从而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这一路来,身后都无人跟随,韩一鸣不知是元慧不曾跟上来,还是陈师叔制止了别人跟来。只要没人跟在后方,他的心便放了下来。又翻过一座小山,已见前面的树林之中,透出那清亮之极的红光来。韩一鸣不觉收住脚步,迟疑起来。不知自己这样冒然撞进去,可惊扰他们?

    正在犹豫,那清亮的红光忽然便没了踪影,韩一鸣一愣,眨了眨眼睛,定睛再看,已没了红光。难道他们这样便遁去了?这样一,心中有些惘然却也有些放心。毕竟这里离众人还是太近,要是那许多人都在片刻之间扑到这里来,后果不堪设。还是走了好呀!心中微微叹息,正转身走开,忽然起那鹿角草来,心中一动。他并非是爱那鹿角草,只是怕那鹿角草生长在地上,引得众人起疑,从此之后,日夜不歇地与他们为难。

    及此,又四周看了一看,悄悄向那林中走去。那片树林本来便小,韩一鸣走入其中,便放慢脚步,要点亮梵心烛火,却惟恐惊动了别人,忽然起鹿角草有淡淡萤光,便弯了腰,对着地上细看,边看边向前轻轻挪去。一路看过来,都不见那鹿角草踪影。韩一鸣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墨黑,又弯腰低头,对着那漆黑的地上细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情意

    这片树林自外面看去,并不广阔,其间却树木众多,韩一鸣看了一阵,他弯腰低头行走,忽然一头撞在什么上,只道是棵树,撞得自己顶心生疼,抬头一看,大吃一惊。两尺之外,站着一个紫衣女子,却是紫裳。

    韩一鸣万不料在这里撞上她,呆了一呆,见自己遇她还有两尺远,却撞得顶心生疼,来是撞在了她的结界之上。韩一鸣愣了一愣,却见紫裳头也不回,对自己似是不知不觉,心中十分纳闷,不知该不该出声叫她,也不知该不该悄然离去。微一踌躇,紫裳却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来,轻轻一挥。她纤纤素手,掌心对着自己,一点幽光一闪,韩一鸣已觉身上已没了力气,双脚离开地面,眼前微微迷朦。片刻之后,惊见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微有幽光,自己竟被笼罩在了紫裳的法术之中!

    紫裳连头都不曾回过来,只是手一抬,只见她雪白如玉的掌心在自己面前轻轻一展,韩一鸣便已身不由己。大吃一惊,要出声,却也叫不出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心浮气躁起来。只是无论他如何焦急,却是不能出力,也不能动弹。韩一鸣忽然有些神思恍忽,好似这样的一个所在,自己从前也遇见过,只是为何不起来了呢?那其中似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要一到这样的所在,心中就有触动,可细心去,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紫裳向来刁钻,韩一鸣对她素来是敬而远之,此时被她拿住了,不知她如何对待自己,心中不禁有些不安,暗怪自己不小心。向紫裳看去,却见她对着一个地方,并不看自己,久久都不转回头来,只是对着一个地方出神。韩一鸣不禁奇异,顺着她的眼光望去,这一望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只见前方树下,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白衣丰神,女子云鬓花颜,两人相互持手,喁喁细语,眉宇之间,情意缠绵,正是白龙夫妇。韩一鸣看见他们,心中先是一阵快慰,他们还在这里,不曾走开!这样一对恩爱夫妻,不论让何人看见,心中都是温情暖暖。韩一鸣快慰一过,心中却又担忧起来,紫裳便在身边,不知她怎样?她也是青龙召来,前来追杀白龙夫妇之人,若是她……到这里心中不禁一紧,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响。不禁急出一头汗来,自己出不了声,连醒,都无从做到。

    急了一阵,忽然起白龙也是两千年修行,金蛟也是灵物,未必便被紫裳暗算了去。心中又是一松。只是还是不能放心,不知这紫裳修为怎样,比起白龙夫妇来如何?她不声不响站在这里,白龙夫妇浑然不觉,只怕修为也是非同一般。心中复又担忧起来,两眼紧紧盯着紫裳。却见紫裳一动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一任微风将她紫色的裙裾吹得翩然舞动,她却是悄然不动,只是倚着身边的一棵松树。

    他这里心吊胆了一阵,不见紫裳动静,心中实是纳闷,却也有些欣喜。她无有动静,便不危害白龙夫妇,这本来便是自己的所,一时静下心来,也向着白龙夫妇看去。他们坐在树下,身上微有融融清光,因而看上去十分清晰,忽然听白龙道:“珩妹,苦了你了。”金蛟微微一笑:“你说什么?你也很辛苦的。咱们这样,倒害了那许多人跟在身后,不得自由。”白龙道:“让他们跟着罢,反正我一向是声东击西。他们追我不上,你不用担心。”金蛟淡淡一笑:“你并没有大开杀戒,我有什么担心的。”

    她一笑之下,颜若花开,淡淡的欣喜充塞韩一鸣胸间,眼中一酸,却有泪水盈溢。向来不是说七情为灵物所没有么?金蛟的慈悲又是从何而来?她从前那淡然面对众人的神态已不知所踪,从前韩一鸣见她之时,只见她与白龙之间的柔情婉转,便是不久之前,她见到自己也只是冷冷相对。虽说并不曾见她冷酷无情,但她对别人,确有些视而不见、冷若冰霜。但她此时一笑生辉,言语又透出这样的意思,当真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正是心潮起伏,忽听金蛟叹了口气:“只是,只是我担心……”白龙道:“你担心青龙真要与咱们过不去么?”金蛟摇了摇头:“那倒不是。青龙与咱们过不去,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已成定局,我们有何可再去担心?不是他的对手,那便不是罢。我也不惧怕,没有了来生来世也无所畏惧,咱们不已有了今生今世么?”韩一鸣心中感动,却又是难过之极,用力眨动双眼,却不愿将目光自他们身上转开。

    白龙微微一笑,与她十指紧扣,叹道:“说到底,我也活了两千多年了。经历若许,总觉各有各的奇妙之处,精彩之时也不算少了。我不否认从前也是有若干精彩,但与你在一起,才真叫于愿已足。七情之中,也只有这最后一关,让我心中温暖,不能舍弃。如你所说,便是最后灰飞烟灭,我也是心甘情愿了。”金蛟微微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微微叹了口气。

    白龙向她面上看了一看:“你总是叹息,这又是为何?”金蛟道:“咱们还有何求?”白龙默然不语,韩一鸣一听这话,心中便难过不堪,他们可谓金童玉女,匹配相当。又相知相守,情投意何,自然是求天不老,长相知相守了。可这,也确是他们永不能达到之愿,难以实现。韩一鸣虽不算聪明,但这点心愿乃是人所共知的,因而一便到了。

    金蛟道:“那不能达到的愿望,咱们就不用去强求了。毕竟我心愿已足,只是我还有一桩心事,总不能放下,便是将来我们都没了形影,这桩心事,也必然牵挂不止。”白龙叹了口气忽然笑道:“这有什么,咱们的孩子,未必便不能逃过青龙的掌心,你也是近两千年修行了,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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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血痕

    金蛟微微一笑:“我是关心则乱了,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我总是东西,什么叫做百感交集,患得患失,我算是知道了。你说得很对,我心里也很明白,只是总是忍不住千丝万缕个不住。我已觉自己不算冷漠淡然了,但现今看来,从前还是太冷漠淡然了些。”

    他们都默然片刻,白龙柔声道:“嗯,咱们再小心些罢,只是不知孩子何时出世?我怎让自己的孩子落在青龙掌中?便是豁出这一生,只要你与他能平安,不再被青龙为难,我心中便已再无所求了。只是孩子动则灵光显现,他越大灵光越盛,咱们还是得预先法子才好。”金蛟点了点头,白龙道:“咱们走罢,每每都与他们这样擦肩而过,还须小心为上。”二人站起身来,白龙四周望了一望,与金蛟冉冉而去。片刻之后已没入黑暗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韩一鸣呆呆看着他们离去,也是百感交集,半晌回过神来,向紫裳望去。只见她倚在一棵树上,微微仰面向天,良久,才转回头来,对韩一鸣看了一眼。韩一鸣不知她怎样为难自己,却见她这时转回头来,面上神情又是羡慕又是伤心又是感喟又是凄凉。韩一鸣见她并不叫人前来与白龙夫妇为难,心中已自对她有了两分好感。此时见她神情是那样伤怀,单薄的身影甚是孤单,心中也颇为同情。虽不知紫裳为何是这样,但单凭她那不忍细看的神情,已知她也必然有许多过往,只是这些过往于她来说,并不惬意,反而让她心中伤痛。一个一向冷漠之人动容,往往更让人感慨。

    紫裳伸出手来,对着前方招了招手,两朵鹿角草凭空出现在她冰雪一般的指尖。鹿角草微微发光,有如珊瑚般的枝叶相互交错,却各自伸展。萤萤光芒在其间闪烁,紫裳看了看,收入怀中。韩一鸣不禁松了口气,鹿角草落在紫裳手中,定比落在别人手中要好。她从不服食这些异样花草,她拿了去,令人更觉所当然。紫裳右手拇指与中指轻擦,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韩一鸣眼前迷朦顿去,夜晚凉爽的风轻轻扑过来,十分醒神,韩一鸣两脚落在地上,站直了身子。

    紫裳依旧不转回身来,只是默默对着白龙夫妇消失的方位出神。韩一鸣不便出声,也不敢转身便走开。良久之后,紫裳头也不回地道:“嗯,你去罢。”语气十分寥落。韩一鸣默不作声,过得一阵,道:“前辈。”紫裳无声无息,一动不动,也不知她可曾听见。韩一鸣待了片刻,不听她应声,也不见她动静,却也并不意外。紫裳本就与常人不同,因而她不言声,韩一鸣便当她听到了,接着道:“前辈,恳请前辈不要将先前所见说与别人得知。”

    他话音未落,已听“哈”的一声冷笑,紫裳转回身来道:“此事与你有何关联,倒要你来对我说这句话么?你又是凭了什么这样对我说?”韩一鸣听她话语之中颇有些不忿不平,也大有讥诮之意,深知自己一个灵山派的最末弟子,说这话实有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过于担心,对紫裳的话中怒意并不在意,只是施了一礼道:“前辈,晚辈不知高低,只是与白龙有过,有过交道,多承他相助,才能有幸活到今日。他们好歹也是情投意合,因此斗胆请求前辈,放他们去罢!就此一回,前辈不在人前起便可。前辈若要责罚,晚辈甘愿领受。”

    深知这些话说得很不得体,本来他也不是口齿伶俐之人,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若不是事关白龙夫妇的安危,他绝不对紫裳说出这些话来,话说完之后,便等候紫裳责罚。紫裳却一动不动,站在一边,半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向来不管这些闲事,不对外人说的。倒是你自己小心些,不说漏了嘴才好。”这两句话说得异常轻柔,连语气都有些微缠绵。韩一鸣自来也不曾听紫裳这样说过话。她声调轻柔,话语自她口中出来,其中却有无限的伤感。但听得她应承了自己,心头一松,对紫裳又施了一礼,这才站起身来。

    这一站起来,却又是惊得不敢言声。紫裳虽是望向别方,但脸上两道血痕自眼中顺着面颊直流至下颏,犹自有点点滴滴的血痕自她颏边向下洒去。紫裳肤白胜雪,那两道长长的艳红血痕在她雪肤映衬之下,越发红得夺目,触目惊心!乍然间看到,不免惊恐异常。韩一鸣万万料不到紫裳是这般情景,不知她怎自目中流血,呆愣了片刻,道:“前辈,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紫裳转过身来,对他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是看花了眼罢,我的眼睛好着呢!”话音一落,她面上又是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的柔腻,那两道划过面庞的血迹片刻之间便没了踪影。韩一鸣呼出口气来,但心下也有些怀疑,怀疑并非自己看花了眼。紫裳既然无事,白龙夫妇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便可回去了。只是紫裳这样古怪的性情,不知该如何开言对她告辞。要不告而别,转身就走,别人或许做得出来,韩一鸣却没有这个本事。

    正自心中忐忑、细搜可用之辞,已听紫裳冷冷道:“你怎地还不走?!”语气之中已大有不快,来他若是再待片刻,她便要发威动怒了。韩一鸣忙道:“晚辈告辞。”紫裳冷冷“哼”了一声,倏忽不见。她连身都不转,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林之中微有风过,带来林涛声声,脚下的青草与迎风起伏,这里只有他一人而已,紫裳,似乎根本便不曾来过。韩一鸣摇了摇头,转身回来。他自不将自己所见说与别人听,便是连紫裳那异样到极点的样子,也不吐露只言片语。这一晚所见的种种,只能永为一个秘密。或是如二师伯说的忘记,忘记得干干净净——

    周末了,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奔忙

    只是紫裳面上那掠过雪白肌肤的两道长长血痕,却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设若那两道血痕没有颜色,便是眼泪么?她流的是血泪么?韩一鸣惊得要跳起来。不禁起与二师伯同见紫裳之时,她那隐藏不住的愤怒。只是他依旧不愿去猜其中有些什么,或许是出于对二师伯的尊重,也或许是出于不过多知道许多事情,他不愿去。毕竟他不是如大师兄一般聪明的弟子,也没有这许多丰富的经历,因而他不愿过多探求许多事情。

    远远见了白龙夫妇一面,见他们都还安好,心中就安宁许多。虽说明知自己也是跟随本派尊长前来屠龙,与白龙刀兵相见的日子迟早要来,但韩一鸣却无端地希望这日子永不到来,甚而根本忘记他们迟早要反目成仇,每每听到有人因白龙狡猾而走脱而生抱怨,心中竟是无比的欣喜,先到的便是:“他又走脱了。”心中竟也还伴随有喜悦和开心的笑声。只是这笑声只在自己心底,并不露出一点儿。

    接下来的日子,与白龙便这样擦肩而过的时机便多了起来。有几回与白龙险些是擦身而过,众人此时已不再向先前那般混乱,灵光一闪,赶先而去的不再是弟子,而是各派的师长。各派弟子都尾随师长之后,陆续跟去。不再如先前是急功好利的弟子急奔朝前,也不再争先恐后,相互争执。比之先前的一窝蜂往前冲,此时不知是稳健了多少,韩一鸣看在眼中,心中不免忧愁无限。

    他虽不是极聪明的弟子,但纵观目前这样的状态,却是有些不寒而栗。他虽无谋略,但从前在家中,也稍过几天棋艺,略知一点棋。深知这样僵持下去,输的必然是白龙夫妇。这里众人都早些了结此事,日后难免有层出不穷的法宝和招数使出来。虽说师父已拘留证托了用金刚困龙圈来收服白龙夫妇,但别派未见得便拿不出法宝来。白龙夫妇虽是法力高强,未必真是这些人的对手。那日他听众人起“金刚困龙圈”,心中已是不安。虽说他并不明白这金刚困龙圈为何物,但曾是亲眼目睹它一下便将小乖困住了,白龙也未成龙,那么金刚困龙圈困他也是易如反掌了,好在师父一力拒绝,才让韩一鸣略微放心。

    此时他倒恨自己法术低微,无法通风报信。修行半年多了,只了御剑术、如影追风剑与千钧斩,若是再个能够即时传声的法术,岂不是能及时告知白龙这边的举动,让他们及时趋避?到这里,不禁一阵苦笑,哪里有这样的法术。转念一,大师伯的修心术不止可以看穿别人心中所,还可在对方心内言谈,若是自己早些……到这里只能苦笑,笑自己也算是修行了,却不知法术的奥妙,也不曾方设法要在法术上精益求精。灵山派弟子,本来不以法术高低论修为,可此时,韩一鸣却痛恨自己法术低微,不能得心应手。

    与白龙之几次失之交臂之后,不知别人做何法,韩一鸣自己也察觉不对了。有几回看到天边灵光闪现,奔过去却一无所获,他也不觉异常,但有两回却是还是空中便觉胸口一阵滚烫。先便心惊起来,不知白龙是否便在身边,趁众人飞在空中千百对眼睛四处探看之时,悄悄闭上眼睛,黑暗的眼眸前果真有那一闪即逝的灵光,心知白龙果然便在左近,越发着急。生怕撞个正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地赶去,急得背心汗出如浆,却不能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好在赶到哪里,众人在方圆几十里内搜索一回,却全无白龙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还有一回,众人赶得较快,韩一鸣越向前飞,越觉胸口滚烫,心中焦急不堪,却是不敢后退。如今众人飞行也是迅捷之极,或许是人人皆早些完了此事,回去修行的缘故,心事成,竟然飞得比从前快得多了,韩一鸣眼见前方灵光盛大,如匹练一般雪白,且经久不散,已知白龙还在当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又见远远的另一方天地间红光如血,一时之间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众人都立时改换方向,向着红光而去。显然是人人皆知此乃白龙夫妇后代所显灵光,若是先杀了金蛟,绝了白龙的后,白龙便现身,这旷日持久的屠龙也就宣告终结了。因而人人都尾随而去。

    韩一鸣自然又是急得满头大汗,但众人赶到那边时,红光早已散去,哪里还有金蛟的影子?众人又扑了个空,再返回来,白龙也不知去向了,这一下气坏了许多人,都是破口大骂,直骂白龙阴险狡猾,害得大家无功,还要将时日长长久久拖延下去,不过骂则骂矣。白龙与金蛟依旧全无踪影,让众人也无可奈何。

    自此之后,韩一鸣恍然大悟,灵光有实有虚,见了灵光闪动,便悄悄闭上眼睛,用心一看,若是净心之后再看不见什么,这若不是白龙的声东击西、便是混淆视听之举了,心中大慰,但若是净心之后还见灵光,心中便暗道不妙,心吊胆起来,真要直至扑到面前,不见白龙夫妇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他此时颇大师伯那修心术,只是大师伯不在身边,也不知该从何修起,有心要问问师父,却有些犹豫,不是怕师父责怪,而是怕师父知道了自己的私心,害了白龙夫妇。他也深知师父本不喜诛魔、屠龙这等类事,但他这私心若是为人所窥破,灵山派只怕面临前所未有的难关。再若为青龙所知,灵山就难逃灭顶之灾了。因而心中尽管是了又,却是不愿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既便是对着本门的师尊师兄们,也是一个字都不曾露出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如其来

    这些时日以来,白龙再不象先前那般踪迹全无,反是日日皆有灵光闪现,众人由先前的散漫无序变做了每日里的东奔西跑。从前是连风吹草动都难以寻觅,这时候却是异动连连,众人只管赶路就是。

    一时之间,众人又道白龙已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因此又将先前那屠龙的兴致都了起来,再滋生出瓜分白龙的念头来,心中十分喜悦。韩一鸣着青龙的神通广大,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赶路之时游目四顾,却不见青龙踪影。但也知它不就此收手,心中的担忧也与日俱增。

    这日清晨,已有灵光闪现在远远的天边,这里众人都赶到灵光闪现之地,却不见白龙踪影。韩一鸣舒了口气,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忙碌,看了片刻转身便走。才转过身来,眼前已是一片昏暗。紧接着胸口一热,烫了起来。

    韩一鸣大吃一惊,定了定神,只见昏暗当中,立着一个白衣人,正是白龙。韩一鸣明知他设了结界,外面诸人看不到。还是忍不住叫道:“你快走!”白龙哈哈一笑:“我偏不走!偏要让他们看到!他们不是要心心念念要杀我么?我送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谁能杀得了我?”韩一鸣正要说话,眼前大放光明,那昏暗混沌已不知所踪,身周显出山石林木,以及这许多日子,都与他同行同止的众人来。

    一时之间,寂静非常。白龙突如其来,将众人都镇在了当地,谁也说不出话来,谁也不敢轻易动弹。虽有数百上千人聚集此地,却是再无声息,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发出巨大的声响。白龙竟是站在这千数人中心,神情冷淡,且颇不以为意。韩一鸣急得冒汗,如从前一般大声让他离开,却是发不出声来,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僵持了一阵,不知是谁大叫一声“白龙!”瞬间只听宝剑出鞘声响成一片。众人赶到这里,不见了白龙踪迹,各自将宝剑都收入了鞘中,哪知他突然出现,都愣在一边。及至明白过来,这才再召出剑来。只是召出了宝剑,却还是僵持之势,毕竟白龙两千年的修行,令人不敢小视。虽说场中这许多人加在一起,只怕几万年的修为都有了,但修为是能这样累加起来的么?因此平时尽管叫得凶狠,这时却是谁也不敢率先出手与他为敌。

    韩一鸣正急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天空之中云团涌动,白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忽然手一挥,韩一鸣只觉眼前一花,满天的流星迎面扑来,挟着尖啸之声,密如雨点,已劈头盖脸洒了下来。他虽修行低微,但之前已经历过诘利摩诃,反应着实不慢,手指一弹,鸣渊宝剑已弹在了空中,一把握住剑柄,心中已将如影追风剑诀念了几回,手指在剑柄上一敲,几道金光溢出,已将洒到头顶的流星都挥了开去。只是那片流星如急雨一般,遍洒而来,不得不连连挥动鸣渊宝剑,将那带着尖锐呼啸的流星都挡了开去。

    再向白龙站过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人影?心头一松,也有说不出的滋味,耳边听得鬼哭狼号,两边一看,白龙的流星已打倒了一片。这同来的许多人中,有修行高深者,就必有那修行不济者。还有根本便不曾见过此等情景的,都呆愣看着,虽说身边也有人出手相帮,但总有疏虞,不免有人被打中。也不知白龙这流星是什么,韩一鸣听得那些人鬼哭狼号,用心一看,只见各人身上都有伤痕,忽然见远远的小师兄沈若复被顾师兄搀扶,正过去看他,忽然只觉万籁俱寂,一阵阵狂风自上而下,本来纷乱的四周片刻之间已没了声息!

    韩一鸣抬头一看,一个隐隐透明的青黑色龙头正对着自己,一双金光灿然的眸子中,两道弧形闪电旋转不住。那青黑色的龙头之中,灵光流转。青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众人头顶!韩一鸣初次与青龙挨得这样近,呆了片刻,忽然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耳边呼喊,回头一看,各派的师长弟子都已跪倒在地,这许多人中,只有他,还呆呆站在原地,昂头看着青龙。还有若有若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自己耳中来。

    猛然明白过来是哪里传来那时有时无的声音,向着几位师尊看去,只见卢月清虽是拱手行礼,眼睛却对着自己,口唇微动,似是说了什么。愣了一愣,正也躬身施礼,青龙一只金灿灿的眼眸已对着他照了一照,一阵寒意自韩一鸣心而起,迅速蔓延开来,身上已不能动弹。眼睛向下一望,身上并无异常,只是连白衣都不再飘动,只有心口,还有起伏。

    青龙对他看了一眼,金色灿然的巨大眼眸之中,寒意森然。韩一鸣骤然明白,为何大师伯说青龙是无情之物了,金色本来有些温暖,青黑也不尽森然,可是这二者同在青龙身上,却尽显森森冷意,青龙那隐隐透明,宛若琉璃的身躯,极是美丽,却也极是让人恐惧。琉璃光彩夺目,晶莹剔透,却极易破裂。可青龙这宛如琉璃的美丽身躯,却不见得破裂开来,反而坚逾金铁。

    青龙须、爪、角、背鳍皆为金色,除去那无以伦比的华丽与凛然威严之外,便没有一星半点的温暖之意,反倒看上去冷硬锐利之极。韩一鸣只觉全身冷意弥漫,手脚四肢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那寒意还在一点点向着心口涌去。此时周遭一切都已不在他意中,他的头脑都早已冻得麻木了,只有心口,还微有暖意。也因了心口这丝暖意,韩一鸣还能察觉身上的冷硬。

    忽然眼前一花,不知是什么贴上了自己的眼睛,双眼再也看不见了。这一下不止看不见,连耳中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身遭的一切,都已他无关,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剩下了他与他头顶之上,那高高在上的青龙。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龙麟

    但韩一鸣却觉这里只剩下了他,连青龙,那令万物俯首的青龙,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小小一介灵山弟子,修行低微,身份更是卑微如草芥,如何使得青龙青眼有加?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一张清丽端庄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正是白樱。白樱对着他看了看,道:“还好,还好!”卢月清的面孔也凑了过来,道:“唉,一鸣,你,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青龙尊者了,为何还敢直视?你身上觉得怎样?”韩一鸣此时寒冷依旧,口不能言,也不能动弹,僵直如前。卢月清道:“师弟,你看怎样?”陈蔚芋道:“嗯,还好,还好,他心口还热着。”说着伸出手来。

    韩一鸣仍觉全身麻木,身上似是同时被数不清的冰针所刺,寒冷之中阵阵刺痛。若是全然僵硬了倒还好些,僵硬了也就没了知觉,可这有知觉,却让他痛楚不堪。不知青龙是为了惩戒自己的不恭敬呢,还是因了自己胸前那枚龙麟光火?又或许是青龙天生便带着神威,那神威对于不恭顺敬畏的人,都厉害非常?这就不得而知了。眼见陈蔚芋右手对着自己伸来,越来越近,猛然发现这位师叔右手食、中二指已泛起淡淡银光,且这两个手指似乎变大了一般,转眼,已点在了自己额头之上,双眉之间。

    一点温暖自眉心直透进来,头顶那万根冰针攒刺之感立消。韩一鸣只觉陈师叔在他额头眉心连按了几下,都甚是用力,两道暖流向下而去,直到心房,与心头那一点温热相接。陈蔚芋道:“还好,还好他心口有……因而不曾将心冻死。若是心被冻死了,我也救不了他。”韩一鸣心头一点暖意与眉心的暖意一起,向四周散开来。

    起先只是细细暖流,向着他冰冷的四肢轻轻伸展开去,之后却如一的暖流,轻轻冲刷他身上的寒意。与那冷入骨髓的寒意相比,这暖流实在轻柔,似乎有些微不足道,只是这温暖虽是极弱却不终断,循环往复,韩一鸣渐觉身上暖和起来,手脚也能动了。只是还有些僵硬。

    他僵直站了多时,这时缓过气来,微微动了动手脚,这才发现师父与陈、赵两位师叔都围在身边,韩一鸣正要说话,白樱不知自何处闪身出来,将手中一样东西递给卢月清,卢月清道:“嗯,一鸣,你吃下去。”韩一鸣眼尖,已瞥见那东西形似珊瑚,色泽莹白,正是鹿角草。不知白樱自何处得来,禁不住楞了一愣,卢月清已道:“快些!”

    韩一鸣将鹿角草咬在口中,嚼吃下去,卢月清道:“一鸣,下回再见青龙尊者,不可直视,定要施礼恭敬。青龙尊者已是东方之主,生杀与夺,都不过瞬息之间。你对着看,实在是大为不敬。可记住了?”韩一鸣还未说话,旁边已有人道:“韩师弟受伤了么?我师父遣弟子前来看望。”声音清朗,正是明晰。

    只听司马凌逸已在那边与明晰寒喧起来,明晰并不多话,只是问了问韩一鸣伤势,便告辞而去。而片刻之后来的元慧,却又与司马凌逸长篇大套的谈说起来。韩一鸣也懒得去听,对于明晰,他很觉亲切,只是面对元慧,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防备。听见他的声音,不觉皱了皱眉头。他一皱眉,顾清泉已道;“师弟,怎么了?”

    韩一鸣道:“哦,师兄,我好些了。”顾清泉道:“嗯,你已能说话了呢。”向两边看了看,笑道:“师弟,你这一受伤,这许多人都来关心了。诛魔弟子,果然在大家心中是与众不同的。”韩一鸣不禁变色,顾清泉低声道:“师弟,这是摆在眼前的。你不要怪我说起,我并无他意,你只听便罢了,你已注定是诛魔弟子,这一事实不容改变。不必回避,只须直面便是。不论别人怎样看,怎样说起,你自己心中不在意,便不在意了。不是么?你看明晰师兄,他可介意别人说什么?”

    一席话醒了韩一鸣,心悦诚服的道:“多谢师兄指点,是我偏执了。再不以此为意,本来这也只是个名号而已,便如同我的姓名一般。”顾清泉道:“嗯,这就是了。”对他面上看了看,道:“嗯,你闭目休息一阵,我看你神色极是疲累,也省了别人来问你,睡罢。”韩一鸣一不错,合上双眼,果然疲累非常,不多时已睡了过去。

    韩一鸣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一直睡及下午,其中醒过一回,顾清泉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韩一鸣连不吃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睁开眼看了看,便又沉沉睡去。一直睡及下午才醒来。顾清泉拿了干粮递在他手中,又起身去为他寻水,韩一鸣感激不尽,看着师兄去了,转回身来,却见师父遥遥站着对他点了点头。

    韩一鸣正说话,却觉眼皮酸涩无比,也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他先前睡那一觉,十分香甜,连梦都没有,这回一闭上眼,便见卢月清来到面前,对他道:“你跟我来。”韩一鸣站起身来,跟在师父身后,脚不点地向前走去。心中有些迷糊,也不知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

    跟着师父在一片混沌之中走了片刻,只见三位师叔不知何时也来到身边。卢月清道:“一鸣,你将你衣服解开来,让我们看上一看。”韩一鸣愣了一愣,白樱师叔也站在一边,虽说明知这位师叔已是几百岁年纪了,面前这副花容月貌不过是皮相罢了,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只是师父吩咐必有缘故,因此手摸到衣裳边襟,却是犹豫不绝。

    卢月清道:“一鸣,快些!”韩一鸣毕竟年轻,脸上红透,但听师父已有些急促,便慢慢将衣裳解开,卢月清道:“嗯,是这样了。”韩一鸣低头一看,心口上的伤口早已没了踪影,但心口一片白玉般的龙鳞发出白玉般温和的光泽。卢月清道:“就是这片龙鳞救你一命,也因这片龙鳞,你招来此灾。咱们怎生法子弄了去才好?”——

    这片龙麟能弄下来吗?请书友们关注下一章。明天就是爱人节了,实在是觉得情人节这个名字不好,叫爱人节觉得好些。书友们爱人节快乐!自己快乐,所爱的人也快乐!

第二百五十章 深蓝

    韩一鸣听卢月清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幻,只是静静听着。陈蔚芋道:“拿是不拿不下来了,咱们没有白龙那本事,这龙鳞要拿下来,只有白龙自己来取才行。或是白龙死了,灵光散去,便地自行脱落。若将它好好取下,而又不伤一鸣性命,只怕此间谁也做不到。”赵浩洋道:“嗯,你们看着,我先出去,这些我是一窍不通的,还是去看着弟子们要紧!”说毕,已消失不见。

    卢月清道:“一鸣身带龙鳞,于他虽是好事,但就怕有道友看了个清楚明白,迟早成为把柄。青龙尊者乃东方之主,断不与一鸣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过不去的。何况白龙一死,龙鳞脱落,于一鸣来说,便再无意义。只是对一鸣垂涎的的同道中人不少,若是咱们不防微杜渐,龙鳞便成为他们下手的借口。”陈蔚芋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们都明白,师兄便是不说,我们也法子。只是我虽治伤,却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之人。”

    白樱道:“让我来看一看。”她飘然而来,微微弯腰,对着韩一鸣胸前那片龙鳞细细看了一阵,道:“我也拿它没有法子。不过,若是要遮掩住它,我还是有点法子的!”韩一鸣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白樱师叔虽是高龄,或许已是鸡皮鹤发也说不定。但她如今这样如花容貌,对着自己细看,终还是令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卢月清道:“那就有劳师妹了。”白樱对着韩一鸣看了片刻,素手一拈,一片霜雪般的花瓣已出现在她的两指之间,一抹似有似无的清新香气散发开来。白樱将那片花瓣轻轻放在左手掌心,对着花瓣吹了口气,掌心中闪烁点点灵光,花瓣在她手心上方轻盈飘动起来,由一片变成两片,由两片变成四片,其中有几片花瓣上还有一抹清新的深蓝。

    但凡白樱施术,总是赏心悦目,清雅之极。韩一鸣看了片刻,抬起眼来,不意竟在白樱面上看见一抹深蓝!如花瓣上清新亮丽的深蓝,在她白中隐隐透出润腻的肌肤上、面颊边,更加显眼。韩一鸣震惊不已,却是不敢动问,只是眼睛却是对着她面颊之上那抹蓝色看个不住。白樱手心的花瓣分成八瓣,也长成三个手指宽的一片,便在这片刻之间,白樱肩上的白衣之上又现出一抹同样亮丽的蓝色来!

    她对着几枚花瓣看了看,轻轻伸出手指,指尖碰触一片花瓣,那花瓣便是一亮,如被她的指尖点亮了一般。白樱手指对着韩一鸣轻轻一弹,那片花瓣已飘至韩一鸣胸前,沁入了贴那片龙鳞的肌肤。花瓣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轻柔,带着些许沁凉,落在他胸前的肌肤之上,即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韩一鸣抬起头来,白樱纤指轻弹,又一片花瓣贴到了那片龙鳞之上,还是一点直透心底的微凉。白樱一片片花瓣贴上来,都是带来些许凉意,片刻之后便消失无踪,八片花瓣贴完,卢月清与陈蔚芋都贴近来细看。韩一鸣动弹不得,但眼光向下瞥去,只见那从前贴了一片龙鳞的心口,粉嫩花瓣已不见踪影,他的胸前似是长上了一层肌肤,只是那肌肤之上,有着一抹淡淡的蓝色。凝目细望,隐约可见淡蓝下方那冰雪一般耀目的白色。

    白樱摇了摇头:“还是不能完全遮住。待我再贴几片花瓣上去。”说罢,手指一拈,又拈出花瓣来。只是这花瓣却比先前的大了一倍,一眼看上去,均觉这花瓣厚实莹润,远非先前的花瓣可比,鼻中的花香也越发浓郁了。韩一鸣正说:“多谢师叔。”已听旁边陈蔚芋道:“师妹,这怎么好?你拿出这许多来,削弱自身灵力的。”白樱淡淡地道:“哪里顾得这许多,本来屠龙一事,我便帮不了什么,我是绝不下这个手的。能不让别人在弟子身上找寻灵山的不是,便应全力相助才是。”她五指如兰绽开,将一片花瓣拈成数片,依次贴在韩一鸣心口。最后一片花瓣贴上,韩一鸣便低了眼光去看,身上肌肤并无异变,只是心口那一抹深蓝鲜艳起来,鲜艳得如同方才白樱手上的花瓣一般,十分醒目。此时便是细心再看,也不能目见下方有何异样了。那耀目的银白,在慢慢弥散开的花香之中,已了无踪迹。

    心中担心既去,抬起头来正说话,却见白樱双目微闭,周身发出淡淡光泽,那到了口边的话,便说不出来。忽然白樱秀目一闪,樱唇一开,一点雪白的莹光自她口中飞出。白樱飞快抬起手来,伸出纤纤食指,在那点莹光上一点按住,在空中划了个似圆非圆的圆环,向着韩一鸣胸前一弹,韩一鸣已觉胸口一烫,胸前的那抹深蓝之上上已现出那个圆环来,色泽明亮,气蕴流动。抬起头来,已惊见白樱那玉雪般的颈项上多了一抹深蓝。

    惊道:“师叔,师叔,你……”白樱道:“好了,我画的符,除我与师父之外,无人能解。当然,除非我……不然,休揭开来看下面究竟是什么。”陈蔚芋道:“师妹,你一下出这许多花瓣,不……”白樱道:“我不与你们说了,我静养几天去。师兄,你们万事小心!”说罢,便带着那股花香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一鸣还未及道谢,白樱已没了踪影。正要对师父说话,只听卢月清道:“一鸣,你去罢,去罢!”他两个“去罢”说完,韩一鸣身子轻软起来,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模糊起来,如同一缕轻烟,飘荡不已。正觉无比轻盈,忽然一双紫眸在眼前闪过!水晶般晶莹剔透,如梦似幻的双眼,自那娇柔的眼皮之下对着自己看了一眼,韩一鸣一惊,向着紫眸看去,却见紫眸之后,另一有一双眼眸,也盯着自己!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红瞳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眼眸灵动之极,这双眼眸的主人显然极是聪明,只是瞳仁深处去有两点红光闪动,妖异非常!那两点红光慢慢向外扩开,片刻之后,那对眸子已是通红,却与他曾见过的诘利摩诃的红眸全然不同。这双红眸之中,红光闪动,时隐时现。韩一鸣总觉这双眼眸在哪里见过,只是不是红眸,飘忽之中,思绪也有些模糊,忽然见下面有一个素衣弟子,背上背着一柄宽阔宝剑,倚着一块大石,似在昏睡,看上去十分眼熟,不觉一怔。

    那弟子形状再熟悉不过,正是韩一鸣自己!韩一鸣不禁意外,不知此刻自己是真是梦?但他已不是第一回自己看见自己的身影,只是这时身边没了大师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一,身子忽然沉重起来,腰膝酥软,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花,只觉下方一股巨力将自己向下扯去。再向下看,下方已是一片昏黑,万丈深渊,身不由己,落了下去。

    猛然察觉腰后有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有人叫道:“小师弟,小师弟。”韩一鸣只觉一股力气,自身下传来,渐渐的腰背了有知觉,连肩头、脖颈都可以微微活动,睁开眼来,才见自己坐在地上,顾清泉蹲在面前,两眼望着自己,颇有些担忧。韩一鸣脖颈酸痛,活动了两下,才发出声来:“师兄,怎么啦,有事么?”顾清泉道:“小师兄,你受伤了么?我看你睡了半天了。”韩一鸣喃喃的道:“受伤?”

    顾清泉道:“是呀,你见青龙之时,居然敢正视其眼,不知青龙乃是神主么?修行不够,正视其眼,是被其眼所伤的。你不曾变成泥木身躯,全靠白樱师叔的两片花瓣贴住了眼睛,再多看片刻,便不能救了!”他一说,韩一鸣顿时起青龙来,青龙是来过了,这一点无庸置疑。但先前那场混沌,是真还是幻呢?

    忍不住举目四顾,果然见师父与陈、赵二位师叔都站在一边,而白樱,却没了踪影。忍不住问顾清泉道:“师兄,白樱师叔呢?”顾清泉道:“白师叔不是和师叔们在一起么?”边说边抬起头来,也不禁一呆,道:“嗯?哦!或许跟师姐们说话去了罢,先前我还见白师叔站在那边的。”韩一鸣禁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前,转而问道:“师兄找我有什么事?”顾清泉道:“我还以为你……看你手中还拿着干粮就睡过去了,吓了我一跳。”韩一鸣心知先前那混沌之中所见之事不能说出来,只是道:“多谢师兄,我,我只觉太累了,就睡过去了。”

    顾清泉道:“嗯,你没事便好,你再歇一歇,吃点干粮好些。”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他。韩一鸣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缓缓将干粮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白樱师叔去了哪里?听师叔话中之意,为了遮掩那片龙鳞,似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心中担心起来。但却是绝不能开口问询,因此便不再说。

    只是他再不曾看见白樱踪影。白樱向来都与师姐们同行同止,只有与几位师兄商议之时,才走过一边来。韩一鸣留心细看,只见师姐们与别派中的女弟子一般,独自在一边歇息,依旧井然有序,但白樱的身影,却是再也不见。他素来与师姐们并不相熟,只是敬而远之,这时心中担忧,便站起身来,向从位师姐歇息之处走去,要探个究竟。

    走得近了,却不知从何开口,这许多师姐之中,他识得不多。从前识得刘欣竹师姐,可她已是香消玉殒,正自踟躇,只见众多面孔之中,一人跃入眼帘,面容姣好,端庄大方,却是他唯一识得的,为他缝衣的师姐。

    韩一鸣已不记得这位师姐姓甚名谁,但记得当时司马凌逸是过的,当下转过身来,见司马凌逸正在与元慧说话。不知元慧又来询问何事,韩一鸣有些怕他的心机,好在有大师兄帮忙拦住。两个人都是聪明之极,司马凌逸更是见识广博,总以缠住元慧不让他过来打扰自己了。到白樱师叔,总有担忧,也管不了这许多,走上前来,道:“大师兄。”

    果然司马凌逸还未回过头来,元慧已抢先道:“韩师弟,你好了?”韩一鸣莫名其妙,但心中却是一紧,点了点头道:“多谢元慧师兄挂念,我好许多了。”元慧道:“我正问司马师兄师弟是否能与我说说话了呢,师弟便来了。”韩一鸣道:“我,我还要歇息一阵,过后再与元慧师兄说话罢,请师兄见谅。”元慧还未说话,韩一鸣又道:“大师兄。”

    司马凌逸笑对元慧道:“元慧师弟,怠慢你片刻了,我与我小师弟去去便来。”元慧笑道:“好,好,过后咱们再说。”二人转身走开,韩一鸣已问道:“大师兄,给我缝衣的师姐的名号,可否再告诉我一回?”司马凌逸笑道:“你说的是苏玉雪师妹罢,对了,你身上可好些了?”韩一鸣得他醒,道:“多谢师兄,我没事了。是苏师姐罢,我知道了。”转身要走,却被司马凌逸拉住,回过头来,司马凌逸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元慧此人算得上一个极厉害的角色了,小师弟,你若与他说话,千万小心。”韩一鸣心道:“连大师兄都觉察了,可见真要小心了。待过些时候,把元慧的所为说与大师兄听,大师兄稳重持成,必然指导我。”

    只是此时却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小声道:“多谢师兄指点,我小心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元慧笑容可掬站在原地,韩一鸣也报以一笑,正转身走开,却觉心中一动,不知什么触动了一下。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元慧那灵动的眼神,心中一惊。这眼神那样熟悉,全然就是他在混沌迷糊之中所见——

    先祝书友们:欢喜团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问话

    一时之间,汗透重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元慧本就极是聪明,双眼灵动也不足为奇,可是他的双眼象极了自己刚见过的那双红眸,却是让人心惊肉跳!紫裳的紫眸还不那么令他害怕,毕竟紫裳虽是脾气古怪,对许多事却不甚关心。尤其是那晚,她与韩一鸣一同见到白龙夫妇,过后她毫不声张,宛如不曾见过一般,让韩一鸣多少放了心。虽说不知紫裳为何不声张出来,但她的确是放了这对情投意合的夫妇悄然离去。他的师尊们称紫裳为“道长”,大师兄称紫裳为“前辈”,可见她的道行也不低。虽说不见得能与白龙夫妇相拼相较,但要将众人引来,却只是弹指一挥便可。似乎白龙夫妇也不曾察觉她就在左近,连韩一鸣都不曾察觉。她全然可以叫人前来为难他们夫妇二人,可她并没有如此。也因了这点,韩一鸣对紫裳的反感消减不少。

    但是元慧,却总是让他防。韩一鸣也不知自己何时生出了防人之心,从前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可是经历了这许多,要再如从前那般心无城腑,是再也做不到了。又看了元慧一眼,转身向师姐们走去。

    他径直走到苏玉雪面前,道:“师姐,可否借一步说话?”苏玉雪十分爽朗,立起身来,道:“师弟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韩一鸣四下看了一看,见其余师姐,有的在相互说着花草,有的则静坐一边似是养神,还有的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也全然没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道:“敢问师姐,白师叔可好些?”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之下,耳边瞬时充满了熙熙攘攘的话声,韩一鸣一愣,这些声音时高时低,却听不分明,却全是女子话声。苏玉雪道:“啊!我师父很好,师弟不用担心。”她声音不高,却听得甚是分明。韩一鸣不好再问,只得道:“多谢师姐!”耳边那近乎于吵吵嚷嚷的声音立时静了下来,苏玉雪微微一笑:“不必客气。”说罢,转身又回去坐下,韩一鸣不料她如此干脆俐落,也不好再问,只得站了片刻,转身走开。

    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便是坐了下来,也是个不住。也知自己思全然无用,却是不能按捺心神。忽然几人来到面前,道:“一鸣,你随我来。”韩一鸣抬起头来,只见师父师叔站在面前,师父师叔身后站着几人,却是江鱼子、古宏波等人。韩一鸣愣了一愣,卢月清道:“嗯,来罢,几位道长们有话要问你。”韩一鸣心中忐忑,却见师父似是极轻微的点了点头,轻微得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花了眼。慢慢站起身来,跟在众人之后,随他们而去。

    一路上众人皆不言语,带着他走出去几百步,将这边众人都抛在了身后,这才有人转过身来,道:“就是这里罢,就在这里问罢。”韩一鸣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位道长都已站在一边,连平波道人和从前见过的静轩道人、黄松涛等,都站在了一边。人人眼睛都望着他,韩一鸣不禁有些心惊起来,这样的阵势他虽未见过,但却让他有些说不出的警惕,他们是要审问他么?这样将他逼在中央。

    忍不住回头向师父师叔望去,只见卢月清神色泰然自若,陈蔚芋满面都是淡然,赵浩洋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稍微安定。师父与师叔们都聪明非常,必不让自己独力支撑这难以应付的局面,只是自己说话要小心,不要将……说出来便可。“白龙夫妇”四个字连都不能去,江鱼子可不是等闲之辈。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法。到了这一步,唯有万事谨慎小心了。

    他不抬头,只是跟在师父师叔身后,只听江鱼子道:“哦,灵山派的诛魔弟子来了。”韩一鸣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来,这句话突兀不说,还令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断不无端叫了自己来,但举眼一望,这里除却自己,全是师长一辈人物,只怕连大师兄司马凌逸,也不合适在这个场合出现。自己站在这里,的确是不合时宜到了极点。

    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卢月清已道:“各位道兄要问他话,他怎能不来?一鸣,你先给各位道长见礼罢。”韩一鸣一听“问话”二字,心中更是警惕起来,连师父所说的“给道长见礼”都不曾听见,只是愣愣站在一边,心念转动。

    他一动不动,卢月清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催促了一声,陈蔚芋微微一笑,道:“一鸣是新进弟子,没什么见识,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只怕是各位道长这样郑重其事,吓着他了。”他侃侃笑谈,却让众人都变了面色,不好再对韩一鸣严阵以待。再怎样来说,他只是一个小辈,这许多人对一个新入门弟子神色沉厉,确实让弟子又怕又惊。

    陈蔚芋转过身来,道:“一鸣,你是吓呆了罢?道长们并不是要吓唬你,你不用担心,快上去给道长们见礼。”韩一鸣回过神来,正自讷讷不成言,听这位古灵精怪的师叔这样一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见前面各人神色都和蔼起来,将心一横,走上前去,对着众人施了一礼。再直起身来,只见众人已一字排边站在自己对面,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

    只是他们却无人发话,你望我,我望你,似是相互谦让。又过得片刻,静轩道人道:“还是让江道兄来说罢,毕竟此事乃是江道兄看出来的。如何?”韩一鸣见他们互相推让,心中料着必不是什么好事,但心已横了下来,便不怕了,至于他们谁先开言来问,更不用挂心,这本不是他该担心之事。听有人要江鱼子先行出来说话,除去留了个心眼之外,只是静静站立,等待江鱼子出声问话——

    再祝书友们:合家康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言重如山

    江鱼子咳了一声,笑道:“小朋友,你来告诉我们白龙在哪儿吧?”韩一鸣大吃一惊,万不料他开口就是这句,愣在一边,心道:“难道他知道了?”继而又:“不的,白龙那样小心。”可是瞬间到紫裳在一旁偷看,白龙夫妇不也不曾察觉么?难道那个时候,还有别人在旁边偷看?这江鱼子也偷看到了么?

    忽然听陈蔚芋惊道:“哎呀,一鸣,你什么时候有白龙了?我怎么不知道?”韩一鸣尴尬不已,这师叔这样声张,倒似他真的藏匿了白龙一般。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抬起头来,卢月清已道:“师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鸣哪里有白龙!”陈蔚芋“哈哈”一笑:“原来没有呀!我正奇怪呢,灵山弟子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啧啧,一条白龙呀,我比你还要呢。江道兄,一鸣没有白龙。不知道兄是从何起,来向他询问白龙的下落?”

    韩一鸣不禁松了口气,这位师叔果然厉害,江鱼子只是问他白龙的下落,这位师叔却与师父一起先就煞有其事地兜了天大一个圈子,将这话变成“他有了一条白龙”,忍不住有些笑,也不出声,看江鱼子如何应对。只听江鱼子道:“什么叫从何起?我可不是起!”

    陈蔚芋道:“哦!那是亲眼目见了?道兄真是忍得,要是我见了一鸣有条白龙,我都动心,早自己动手抢过来了。看来道兄的修为又大大高了,真是让小弟叹为观止呀!佩服,佩服!”江鱼子“咦”了一声,道:“胡说!胡说!我哪里亲眼见了?你真是信口胡诌。”韩一鸣忍不住莞尔,陈师叔果然如江鱼子说的“信口胡诌”,但这信口胡诌偏偏让江鱼子心浮气躁,连不曾“亲眼见”都说了出来,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

    陈蔚芋一脸茫然:“道兄不曾亲眼所见么,那道听途说就信以为真?嗯,还真是令小弟难以置信呀!”江鱼子怒道:“什么道听途说?我可不是道听途说!陈师弟你这样说是何用意?”陈蔚芋更加惊讶:“啊!连道听途说皆不是?道兄,那,那你不是当然尔罢?”江鱼子怒目而视,气得说不出话来,韩一鸣坐山观虎斗,本来是要对他问话的,不料陈蔚芋接了一句话之后,就全然变成了他与江鱼子相互纠缠,倒将韩一鸣晾在一边了。

    静轩道人在一旁笑道:“二位道友,二位道友听在下说一句话罢。”陈蔚芋道:“道兄有何高见?”静轩道人道:“江道兄,你先定一定神。陈师弟,我可以问一鸣一句话么?”陈蔚芋微微一笑:“有何不可,一鸣一个小辈,道兄何必如此客气?若要问,只管开口便是。”静轩道人道:“那好,一鸣,你是叫一鸣罢。嗯,你可见过白龙?”韩一鸣一愣,正向师叔看去,忽然心口一热,不禁吓了一跳。静轩道人两眼直盯着他,又道:“见过么?”

    他的声音别有一种穿透力,虽不大声,也不严厉,但听在心中,那早已好的“不曾见过”四个字却说不出来。用力将那四个字自牙缝之中挤出来,却是挤不出来,那四个字到了喉头,却是说不出来。抬起头来,两眼望着静轩道人。忽然发现静轩道人右手持着拂尘,左手掌心竖起,对着自己,他面带微笑,对着自己,唇角微动。韩一鸣忍不住侧耳倾听,忽然脑海中浮现四个字“言重如山”。

    韩一鸣立知不妙,只是此时白龙夫妇的样貌和几次相遇都浮上心头,连同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个神态都涌上心头。白龙那出尘飘逸的神态在眼前晃来晃去,忽然白龙对自己道:“你见过我没有?”韩一鸣迷迷糊糊地道:“见过。”话音刚落,心中一紧,似是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心脏,心口一阵剧痛,痛得喘不过气来,迷糊顿去,清醒过来。脑海中白龙夫妇的影子全都逸去无踪,只有面前站着这几个人,实实在在站在眼前。

    众人面上都是欣喜之色,韩一鸣一望便知自己闯了大祸。只是祸已闯了,现在便说百十个“没见过”也不能挽回了。转眼望向师父,却见师父不动声色,只是手拈胡须,面色沉静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安详。韩一鸣本知师尊们已知了白龙与自己之间的渊源,因而动手将那片龙鳞遮掩了去。但此时自己亲口说出了见过白龙,面前这些人只怕不轻易放过自己。连灵山,只怕都要牵涉进去。一到这里,头上冒出一头汗来。

    正在急得不知所措,忽然听陈蔚芋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里谁没见过白龙,便是我我也见过!”他话音一落,韩一鸣心口又是一下紧缩,却也一下就豁然开朗,白龙与众人,不是一回两回交道了,自己见过,他们也见过。心中十分感谢陈师叔若有若无的言语点拨,忽然起从前他教自己的顾左右而言他来,此时所用,也不过是这招。但只须这招,有陈师叔在旁边只言片语相助,师父在一旁不动声色,已足以应付这场问话了。此时方明白为何二师伯说忘记得越干净越好。

    静轩道人道:“陈师弟,你也是几百年修行了,有什么没见过?可一鸣小朋友哪里能与你比?小朋友,你在哪里见到白龙的?”韩一鸣此时胸有成竹,坦然答道:“与各派的师兄们一起见的,只是我不记得那几位师兄了,见过两回了。”这个结果自然是人人皆知,何必要他来说。但韩一鸣坦白说出来,静轩道人也不能反驳,暗骂他“奸猾”,面上却仍是笑咪咪地道:“嗯,小朋友,你说话可要坦诚些。只怕你见白龙不止这两回罢?”

    韩一鸣深知他要问什么,刚说:“就是这两回,再没有了。”脑中就是一昏,知道不能说假话,言出如山,只怕便是让自己不能说假话,但长久不能答话,便是默认不止这两回了——

    祝书友们:大吉大利!不知道有多少书友回家吃了团圆饭,能回家真是幸福呀!没回家的书友们,兵兵也跟你们一样,没能挤上回家的车。把这篇,当做给大家的一道菜吧!大家同吃,也算是团圆一回!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宝光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向师父师叔看一眼,但抬起眼来,眼光却是瞟不开去,只能定定看着静轩道人。偏偏那月夜的初次相遇已在心头飘荡,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说了出来,正自着急,脑海之中一点金光闪过,小乖巨大的身躯呈现出来,心中一动。

    静轩道人道:“那你是见过了,何时见的?见过几回?”韩一鸣忽然脱口说道:“灵山之上,白龙前来传令之时见到。”一言既出,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静轩道人道:“哦,只有这三回么?”韩一鸣道:“后来还见过白龙尊使一回,嗯就是前些日子的事。”原来他猛然间起小乖来,却是小乖怒气勃发的样子。那时,他也见过一回白龙的,后来在途中又见过一回,只是此白龙非彼白龙,但也是如假包换的白龙。他此时中了静轩的法术,不能说谎,说出四回来,其中两回包括白龙尊使,也无不可。

    眼见静轩道人无可奈何,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却也有些后怕。静轩道人颇有些不能置信,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悻悻作罢。韩一鸣心中松快,看向师父,却见师父脸上看不出什么,依旧如常,赵浩洋只是微笑,倒是陈蔚芋对他微微点头,右手轻轻动了动,韩一鸣细心一看,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捏,韩一鸣还不及反应,心口已是一紧。这下更是放心,深知这位师叔不仅聪明机敏,还有别人看不见的奇异手段。他全然可以不让自己看见右手微动,来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才动的,韩一鸣定了心,却怕别人关注,将眼光转向别处,之后才抬起头来。

    见静轩道人不再言语,也不去问他,只是站着。忽然听平波道人的声音道:“小朋友,你这话可是不尽不实。你若不是私下见过白龙,你胸前那枚龙鳞从何而来?”换了是别人或许好些,平波道人却是与韩一鸣有过过节的。韩一鸣深知他恼恨自己,转目向他望去,冷冷地道:“什么龙鳞?”平波道人道:“装傻么?你胸口不是有么?”

    韩一鸣道:“若是龙鳞在我胸口,我当知道。怎么我尚不知,道长便知了?”不知为何,对了平波道人,韩一鸣便不再是拙口笨舌。或许是二人从前路上已交过锋了,因而有些针锋相对。他本来鄙视平波道人,口气也就不那么恭敬。平波道人气得七窍生烟,韩一鸣对静轩道人态度虽不是十分恭顺,但尚称得上礼敬,对自己却是十分不客气。自己好歹也是一派之长,辈份也在他之上,他这样无礼,怎能不气愤?怒道:“小兔崽子,你找死么?”

    卢月清咳了一声道:“一鸣,你是怎么说话的?”转而对平波道人道:“道兄,他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弟子,又年轻些,谈不上涵养,请你多担待些罢。原是我没有教导好他,他有什么差错,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望道兄海涵。”说着,施了一礼。又道:“我让他也与道兄赔个不是。一鸣,给道长赔礼。”韩一鸣心中本来不服,但师父发了话,又先施了礼,便也冷冷施了一礼,直起身来不说话。平波道人待要与韩一鸣论,却是怕失了身份。待要与他的师父论,卢月清又赔了不是。只是不是是赔了,那小兔崽子却是毫无敬意,偏他师父还明说他是“没有涵养”自己这一计较,便也与他一般没了涵养了。这一口气,着实是咽不下去,却是不得不咽下去,后面的问话便不问了,自在一边生闷气。

    静了片刻,江鱼子道:“那我来问罢。小朋友,你胸前那枚龙鳞从何而来?”韩一鸣此时别说问到胸前的龙鳞,便是问他可曾见过龙鳞,都是推个一干二净了,便道:“弟子胸前没有龙鳞,道长敢是看错了罢!”江鱼子道:“哦,果然么?小朋友,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老实告诉我,有还是没有?”韩一鸣一口咬定:“没有!”

    江鱼子道:“唉,你为何不说老实话呢?你说没有,我却知你有。你前些日子身上略带宝光,我便有些奇怪,后来才知乃是龙鳞,你又何必遮掩呢?”韩一鸣心中一凛,师父也曾这样与他说过,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然,平静心神道:“果然没有。”江鱼子道:“哦,那可你敢将衣裳解开来让我们看上一看?”韩一鸣正要说话,卢月清已先道:“江道兄,你既认定他身上有龙鳞了,已是定论,何必还要解衣查看呢?”

    韩一鸣不知师父这话有何用意,却是不出声,只是听着。江鱼子道:“看一看,不足为怪罢。”卢月清笑道:“嗯,道兄认为不足为怪,可我却认为奇怪得紧。道兄只看他身上略带宝光,便断定他身上有龙鳞么?这里身带宝光的弟子多了。身背宝剑,便身带宝光。咱们要不要都认为他们都身上有龙鳞呢,一个个拿来看上一看罢。他背上的可是鸣渊宝剑,宝光与众不同,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江道兄可不要说我护短,本来么,他是我门下弟子,我若不护他,还有谁护?若是诸位将所有身带宝光的弟子都叫来脱衣裸裎,那我自然也可以让一鸣解衣大家查看。当然,女弟子是不必算在其中了,你们也未必好意思让女弟子宽衣罢?嗯,那就是了。”

    江鱼子略有些尴尬,道:“不是我们非要看那枚龙鳞,我们只是问一问,那白龙现在何处?”卢月清道:“一鸣,你可知那白龙现在何处?”韩一鸣道:“弟子不知。”卢月清道:“嗯,当真不知么?”韩一鸣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确实不知。”话音甫落,平波道人已怒道:“小兔崽子满口胡说八道!你身带龙鳞,如何不知白龙在哪里?”

    韩一鸣不禁好笑,自己身带龙鳞便一定知白龙身在何方么?听这话,好似白龙长在了自己身上一般,不禁反唇相击:“白龙长得有脚,来去如风,道长尚不知他在何方,我如何得知?难不成他长在我身上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偷窥

    平波道人暴跳起来,旁边陈如风忙伸手拉住,道:“道长也是急躁了些,说不分明。你身上若有龙鳞,咱们便或许可借此施法找到白龙,也免得大家都在此事上奔波劳动了。你果然没有龙鳞么?”韩一鸣心头犹自有气,但陈如风却与平波道人不可同日而语,忍了忍气道:“陈道长说得是,可弟子确实没有龙鳞。”话才说完,平波道人又跳起来骂道:“小兔崽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身上明明就有!”韩一鸣将心一横,也道:“我有没有我自己不知道么?你哪一个眼睛看见我有?”平波道人气得七窍生烟,陈如风忙道:“道兄也是太急躁了些,他一个才入门的小辈,不要与他计较,我来说罢。非是我们看见你有。你身背宝剑,的确如你师父说的身有宝光不足为奇。但有人看出你身上宝光并非来自宝剑,乃是来自龙鳞,因而我等才知道的。你若不信,我们也能叫出这个人来。你若果真没有,解开衣裳大家一看了事,若是有,我们也不能怪你,你修为低微,便是有龙鳞,也绝非你所为,没人怪你,诸位意下如何?”

    陈如风向来说话都是公公道道,韩一鸣听在耳中,也觉如此甚好,反正龙鳞已遮掩了去,让他们看上一看,也好了结此事,便要伸手解衣襟。忽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在他胳膊上一按,道:“且慢,我有一句话,说过了再看不迟。”却是陈蔚芋。

    陈蔚芋道:“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先问?”陈如风道:“师弟不必客气,只管问来便是。”陈蔚芋道:“好,请问是哪位道兄看见了一鸣身上的龙鳞?”向陈如风道:“是陈师兄么?”陈如风一窒,笑道:“自然不是我。”陈蔚芋道:“那是江道兄么?”江鱼子也愣了一愣道:“不是我,这有什么干系么?”陈蔚芋道:“当然有干系了,我还算是一鸣的师叔,我师兄还是一鸣的师父,我们与他同行同止皆不知他身上何时有了龙鳞,别人却知了。不知此人是否专心至致关注着我派?”

    韩一鸣便是再笨,也听出来陈蔚芋的意思乃是指有人在暗中窥探灵山派。便四下里看了一眼,向平波道人看去。平波道人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找死!看道爷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窥探你灵山派不成?”他口吐市井粗话,令韩一鸣颇为意外。看上去,他也是修行有道,好歹也是一派之长了,怎地一遇上自己就全然变了个样子,大失常态?他对别人,也并不这般恶劣。但见平波道人那气愤不已的样子,又觉说不出的可笑,本来被他喝骂的气愤转眼便消散了去,只是冷眼看着,看他还能如何?

    他虽不言语还击,面上却现出讥诮之色来,比之言语不恭更令平波道人恼火,怒道:“小王八蛋,你活腻味了么?敢这样看着道爷?!”韩一鸣不禁气塞胸臆,正要反唇相讥,陈蔚芋已道:“平波道兄,你与一个小辈斗气,不觉有份么?”一句话切中要害,平波道人气黄了脸,却是不再言语,狠狠向韩一鸣剜了一眼,陈蔚芋道:“看来,也不是平波道兄亲眼所见了,不然不气愤若此。那,古道兄,是你亲眼所见么?”

    韩一鸣与平波道人冲突之际,陈蔚芋已连问了几人,这时乃是最后一问了,问到了古宏波面前。古宏波道:“并非我亲见。”陈蔚芋眉头一皱道:“这就怪了,既然不是大家亲见,那这传言可有些蹊跷了。传言罢了,大家也不必当真,一鸣只是普通弟子,全然没有与白龙交往的资格,大家就不必深究了罢。一鸣,咱们走。”话音一落,众人都面面相觑,即不愿承担窥探灵山的名声,又不愿此事如此含糊过去。

    古宏波咳了一声道:“陈师弟,我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我亦不是道听途说。”陈蔚芋道:“愿闻其详。”古宏波道:“此事说来惭愧,乃是我门下弟子看出来说与我的。我也细心看了看,令高徒身上的光辉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因此才说与众人的。”陈蔚芋道:“贵派弟子看出来的?我却看不出来,可否请贵派弟子出来指点一二?我也跟着听上一听?也算长一个见识!”古宏波笑道:“陈师弟,你就不要拿我派下弟子开玩笑了,你是什么修为?他们是什么修为?不可相并论的。你不指点他们,反向他们讨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陈蔚芋笑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我这做师叔就定能比弟子高强么?不见得罢,无止境,我向来不拘泥于此,师兄便请出来,大家见上一见这慧眼如炬的弟子,又如何?”古宏波道:“师弟,那我可先说好了,他绝无偷窥你们灵山之意,你可不要吓他。”陈蔚芋哈哈一笑:“你的弟子好歹叫我声师叔,我不做出有伤师叔面子的事情来,师兄就尽管放心好了。”

    古宏波道:“那好!”伸手一拍,一个人影自他身后现出身来。面貌俊秀、眉目灵动,正是元慧。韩一鸣吃了一惊,元慧来得如此快捷,不似是突然走来,倒似是一直都站在他师父身后,只是挑了个时机现出身来一般。却见元慧向着自己微微一笑,眼目之中灵光闪动。

    韩一鸣万不料是他,但细细一,却也不是很出乎意料之外。放眼四周,却见众人都略有些惊异之色,便向师父看了一眼。卢月清两眼对着元慧,神情并无改变,只是两眼之中多了一丝玩味与警惕,并不看韩一鸣。韩一鸣再向四师叔看去,只见陈蔚芋依旧面带微笑,但两眼却是格外清冷,如同深渊内的冰水,亘古不变。赵浩洋向来便是喜怒极少形于色,冷冷站在一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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