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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往不利

    韩一鸣已见龙爪上尖利的白光,如影追风剑不由自主使出来,道道剑光向上冲去。忽然旁边一柄极亮的宝剑横了过来,明晰道:“师弟,宝剑不能脱手!”韩一鸣本就不用诛魔剑一类的脱手剑招,但见明晰手一挥,一道剑光向上挥出。却是极宽阔的一道剑光,自剑尖溢出,如金汤泼撒,横向上方而去。剑光明亮,果然不是自己鸣渊宝剑可比的!

    明晰的修为高出韩一鸣许多,一剑斩出,又斩了一剑,剑光极是明亮,亮得韩一鸣都不得不眯起眼来。去得比先一道剑光更快,片刻之后,与先前那道剑光齐头并进,已扑到白龙那下伸的爪尖。白龙那本来伸长的前爪,猛然便不见了踪影,对着几道剑光一声长啸,震得人耳鼓生疼,身躯摇晃,韩一鸣只觉自己如同站在风口浪尖一般,心头紧缩,再也站不直身躯,弯下腰来,却不愿低头,死死盯着上方的白龙。那几道扑到白龙面前的数道剑光,都被它一声长啸化为乌有!

    陈蔚芋伸手在空中一抓,凌空抓出青霜宝剑来,不知青霜宝剑到了何方,此时被他伸手一抓便抓了出来。陈蔚芋也不言语,青霜宝剑在手中一晃,他身周已亮起无数宝剑来,都是两寸大小,将他围在中央。他手一挥,一阵寒风掠过,他周身那无数小剑都随着这阵寒风向白龙扑去。那小小宝剑起先是小,韩一鸣看着,却见它们越来越大,忍不住向师叔看了一眼,只见他又是一剑向前挥去,又带出一阵彻骨凉风,那直奔白龙而去的宝剑又大了些。恍然大悟,原来师叔每挥一剑,前面扑敌而去的宝剑就因他的灵力补充而变大,那每一柄剑的形状都与青霜剑一般无二,不知是否也是同样锋锐。

    虽说韩一鸣已知白龙厉害非常,便是龙鳞已是坚固异常,可是青霜宝剑已不是寻常可见的宝剑。那飞去的无数宝剑都打在白龙身上,只怕也要受些皮肉之伤。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劝住师叔,不知是否这里三人束手待毙。但白龙却是劝不住的,韩一鸣早已对他说过,望他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来挨近他们。不论他是故意也罢,不得不来也罢,这样挨近,总不是好事!

    忽然白龙身躯盘旋起来,长长的身躯头尾相连,如同一枚玉龙环,飞快旋转。带起一道旋风,众人耳中都是呼呼风声,那已飞到它面前的无数青霜宝剑陷入其中没了踪影。韩一鸣目瞪口呆,看了片刻,转回头来,陈蔚芋却是手持长剑,两眼紧紧盯着白龙。只有不知何时已站在陈蔚芋身侧的明晰也回过头来,望了韩一鸣一眼。

    两人倒似心有灵犀一般,对望一眼,都向上望去,白龙的龙首自旋风之中探了出来,一只前爪也伸了出来,向下抓来!陈蔚芋扬声喝道:“你当我怕你么,要我切下你的一只前爪来么?”韩一鸣深知师叔并非虚言,既然紫霓能断弥蕤,青霜或许便能切白龙。大吃一惊,道:“师叔!”陈蔚芋充耳不闻,依旧朗声道:“你须知要有缘份才可,强求不来的。何必强求?咱们斗了这一阵,你的结界已不牢靠,若是有声响传了出去,赶过人来,你还能走么?青龙未必便不知这里有这结界!”白龙那探出来的龙爪缓了一缓。韩一鸣见师叔手中青霜宝剑上已凝结起一层白霜来,越发清冷,连师叔握剑的手,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不知是好是歹,也抬起头来道:“快走!快走!”

    忽然白龙的前爪已抓到了头顶,却是抓向明晰。韩一鸣大惊,手中的鸣渊宝剑一挥,一道剑光横掠上去,明晰也是修行深厚,临危不乱,手中那亮如金汤的宝剑向上一挥,一道剑光自下而上,向上顶去。韩一鸣一剑挥出,不禁后悔,大声叫道:“你快走!”两道剑光纵横交错,一起向上扑去。

    白龙却无退缩之意,一只前爪对着下面便抓了下来!韩一鸣忧急不堪,却是不能收手。他一迟疑,手中的鸣渊宝剑便一迟钝。但明晰那如金汤般让人昏盲的剑光却横亘在天地之间,带着让人窒息的隐隐风雷之声,向上横去!斩犀剑果然名不虚传,一出手便不同凡响!韩一鸣急得停了手,大声对白龙道:“快走!”

    只可惜那场中已是气象万千,雷霆阵阵,连他自己耳中都是轰轰作响,自己喊出来的声音全然听不到!忽然白龙张开口来,韩一鸣还未明白,陈蔚芋已高高跃在空中。手中的青霜剑一横,便压在了明晰的斩犀宝剑上!韩一鸣在下方望去,四师叔只是极小的一个,而明晰的斩犀宝剑却已是极宽阔明亮的一道,轻轻一挥,似乎便将四师叔荡得松碎。急得要叫出声来,却见明晰的宝剑不再挥动,四师叔面对着白龙龙首,似是轻声说了句什么,白龙忽然静止住了。

    韩一鸣与明晰对望一眼,明晰也抬头向上看去。忽然白龙怒吼一声,长爪伸下,便向下抓来!韩一鸣还不及反应,明晰的斩犀宝剑一扬,绕过陈蔚芋,向着白龙斩去!韩一鸣大急,斩犀宝剑如此怪异,师叔又还在上方,万一,万一……忽然只听场中全是陈蔚芋清朗的声音:“你速速离去,你的结界已支持不住了!当真要青龙这儿前来么?”

    话音未落,猛然间空中一亮,明晰的斩犀宝剑已挥到了白龙的前爪之上,瞬间,便见那道金汤掠过白龙的爪尖,将他的一只尖尖长甲切了下来!韩一鸣虽知斩犀剑锋利之极,但不料竟是这般厉害,呆了一呆。明晰眼光坚定闪烁,却全然没有退缩之意,白龙狂啸一声,已向后退去,如一阵旋风,没了踪影!

    只听“啪”的一声响,那本来的混沌没了踪影,眼前又是一片荒野。白龙和他的结界都没了踪迹,只有夜风掠过树稍带来枝叶轻动的“沙沙”声响——

    白龙为什么突然出现呢?下一章将为书友们讲述这些!感谢书友们一贯的支持。感谢!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难

    韩一鸣游目四顾,不见人来,松了口气,白龙到底还是没有惊动众人,在结界破去之前走了。呼出口气来,转回身来,正要说话,却见东一条、西一条躺着几个人,都是土黄衣袍,皆是明晰的同门!

    忽然地上有一点白光,韩一鸣定睛一看,乃是一枚尖圆的指甲,有一寸左右长短,色泽莹白如玉,正是白龙的趾甲。禁不住蹲下身去,拾了起来。这是明晰的斩犀宝剑切断的,断口齐,以玉非玉,韩一鸣站了一阵,将那枚指甲对着明晰递过去。明晰也不伸手来接,只是站在一边。

    二人便一动不动站着,过得片刻,明晰叹了口气,忽然摇了摇头道:“师弟,这个东西我不要。我并非蓄意伤它,只是……你若是要便留着,若不要,找个地方埋了它罢!”韩一鸣也听说过斩犀宝剑是无往不利,绝不空出,叹了口气。见明晰面色沉重,心中一沉,这才起白龙杀了明晰的同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那地上东一具西一具的尸首。过了片刻,只听陈蔚芋道:“明晰,你怎样?可有受伤?”不听明晰回答,韩一鸣又抬起头来,只见明晰微微摇了摇头,陈蔚芋道:“他们都是你的师弟么?”明晰叹了口气道:“有两位是我的师兄!”陈蔚芋又道:“明晰,你去请你师父过来,我在这里替你守着他们。”明晰低声道:“多谢师叔!”转过身去,对着满地的尸身看了一看,向那边诸派众人歇息之处走去。

    陈蔚芋看了看地上的尸首,抬起头来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明晰,又低下头去,韩一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目光不敢乱看。并非他怯懦怕看见尸首,乃是因看见这些,不由自主起他不堪回首的从前。虽只是一时之间的不堪回首,却终是不堪回首。

    他记得自己上山前在家的适意生活,记得母亲放在窗台上的芙蓉花,也记得家里的点点滴滴,连上了灵山之后的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再不记得离家那几日内所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不记得,就是不愿去回。他深知自己回,那沉睡的所有就清清楚楚翻上心头。可他就是不敢也不愿去回,连那几日的日子,都不记得。不记得父母的生辰死忌,乃是大不孝。他从前是那样的孝顺,可这时却背着这样一个不孝的罪名!

    不知将来的哪一天,能将这不孝的罪名洗去,那时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但他不知那是何时,却知终有那么一天。只是这时,却是本能回避所有能够引起自己回忆的事物,包括那离自己不远的尸首。转过身去,不再看地上,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眼泪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带着一道寒凉划过面庞。

    他上了灵山之后,便再没如此软弱过,忍而又忍,要将眼泪忍回去,却是怎样都忍不住,眼泪都争先恐后地向外涌来。转身站到一边,仰着头,泪如泉涌。好在四师叔不言不语,也不过来打扰他,依旧远远站在那边。韩一鸣站在当地,悲从中来,迎风洒泪。

    过得一阵,已有脚步声自背后传来。韩一鸣忙将那枚尖甲揣入怀中,明晰不要此物,他也不愿据为己有。却也不愿真被别人拿去,还是收入了怀中。还未及拭去泪痕,已有人来到面前,道:“师弟,多谢你了!”韩一鸣赶紧别过头去,听声音已知是明晰。不愿他看见自己失态,因而将头别开。拭去泪痕,转过身来,勉强道:“师兄不必客气!”话音才落,已听到那边江鱼子与师叔说话声。明晰道:“师弟,多亏你和陈师叔相救,我感激不尽!”韩一鸣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有人道:“唉,韩师弟真是心善,还为我师兄们哭了一场,多谢你了!”却是另一个身着土黄色袍服的弟子对他说话。韩一鸣尴尬不已:“师兄误了,我,我……”后面的缘故却是再也说不出来,心中一痛。

    明晰道:“韩师弟,这是我师弟,娄观聆。娄师弟说的对,若是没有陈师叔与韩师弟及时赶来相助,我也要躺在这里了!多谢师弟相救之恩!”说着行了一礼。韩一鸣此时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只得苦笑道:“师兄不必如此,师兄有难处,怎能袖手旁观!”明晰点了点头,道:“我们过去给师兄弟们收拾善后,就不打扰师弟了!”韩一鸣道:“师兄请自便!”

    娄观聆与明晰自他身边而过,向着江鱼子与陈蔚芋所站之处而去。韩一鸣转过身来,向他们来路走去,他心事重重,不禁走得慢些。才走出十来丈,陈蔚芋的声音已追到身后:“一鸣,你且等我!”韩一鸣收住脚步,回过头去,远远地,只见陈蔚芋与明晰说话,陈蔚芋面色凝重,明晰也面色沉重,连江鱼子都有些沉思模样。

    不多时,便见陈蔚芋和江鱼子各自走开。陈蔚芋向着这边而来,衣袂飘飘,转眼已来到面前。韩一鸣的“师叔”二字还未喊出来,陈蔚芋已道:“一鸣,我来问你,若是白龙向你借鸣渊宝剑,你如何?”韩一鸣一愣,不知此问何来,张口结舌,呆呆看着这位师叔。

    陈蔚芋紧追着又问:“若是白龙向你借剑一用,你如何?”韩一鸣愣了一愣,道:“他若是向我借剑,那我,那我……”“我”了两声,“我”不下去,虽不知师叔此问何来,心中却隐约觉得不对,似乎这剑,并不能借!陈蔚芋依旧道:“你怎样?借是不借?”韩一鸣心中矛盾,鸣渊宝剑本是白龙唤醒,这柄剑在自己手中又救过自己的命。若是说不借,白龙已是数次救了自己,连自己胸前诘利摩诃的伤都得他的龙麟相护,渐渐长好。对自己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可这个“借”字,却是千难万难说不出口。猛然间明白,为何这个字说不出口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抢夺

    白龙绝不是青龙的对手,眼前的这许多人,也是他的一大麻烦。他借了这柄剑去,此间便有人死在鸣渊宝剑之下,并且不是一人两人,或许是此间大多数人,也或许是所有的人!青龙只怕也因此对师尊们大加为难,这许多人的性命都在自己口中,因而这个借字,难以出口。抬起头来,陈蔚芋凛然双眸对着自己,道:“你明白了?”韩一鸣轻轻点了点头,艰难之极。

    陈蔚芋道:“那自此刻起,你不得再擅自走动!须得在我、你五师叔与你师父目见之处,以防万一!”韩一鸣心中一凛,他本若是再见到白龙,私下里劝他离去,再如此相持下去,于谁都没有好处,却不料师叔已先吩咐下来。可白龙又能躲到哪里去?天涯海角,只怕也躲不过去。心中颇为担忧,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陈蔚芋道:“你休要再有那些头!我告诉你罢,你的法于事无补,你若再挨近他,也是凶险无比!”

    韩一鸣不禁起几回与白龙的见来,深觉“凶险无比”四个字太过,只是陈蔚芋乃是师叔,师叔有命,做弟子的怎能胡乱回驳?忽然听陈蔚芋道:“一鸣,你说明晰的修为与你的相比,如何?”韩一鸣不由得奇异,这显而易见,有何可问?却依旧实在答道:“明晰师兄的修为比弟子高出许多。”陈蔚芋道:“那他的修为与白龙相比,又是如何?”韩一鸣道:“这怎么能比,毕竟白龙是龙种,大师伯说过,不可同日而语。”

    陈蔚芋道:“嗯,算你识得厉害!我与你明说了罢,死去的几人中,有两位是明晰的师兄。都有是三百年以上的修行了,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却挡不住白龙一击!明晰毕竟只有两百年多年修为,便算他是美质良材,不以常来度,近三百年修行比得过别人五百年修行,也不是白龙的对手。那为何白龙杀了他几名师兄弟,却单留下了他?”

    韩一鸣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陈蔚芋冷笑道:“只因白龙抢夺他的斩犀宝剑!”韩一鸣心一沉,他并非全然没有猜到,已模糊到,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陈蔚芋道:“斩犀宝剑跟着明晰已有二百多年,与他灵气相通,白龙若是硬下杀手,杀了明晰,宝剑失却明晰灵气滋养,百年之内,是用不了的。再等个百年,这柄剑也未必与白龙通灵,那等于废剑。但白龙若是逼得明晰点头,便可借得他些许灵力,斩犀宝剑用起来,就非同凡响了!因而白龙不曾下手杀明晰,倒不是因它心慈,乃是因要得他首肯。只要明晰首肯了,白龙便可以借得明晰的灵力,让斩犀宝剑的灵力都发挥到极点,可与青龙拼上一拼!逼到底了,谁也不心慈手软!”说罢,向韩一鸣看来。

    陈蔚芋两眼看着韩一鸣,目光锐利之极!韩一鸣瞬间明白,师叔知道自己的鸣渊宝剑与白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因此也受益良多,只要心一软一点头,白龙便要用鸣渊与众人敌对,与青龙敌对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当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极其为难。

    他为难之极,陈蔚芋却叹了口气,道:“凌逸回灵山了,此时并非他一人离开,别派也有弟子离去。白龙这样滑溜棘手,实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青龙也急着要将白龙除去,只不过凌逸回去,还是空手回来。金刚困龙圈要是谁都能拿,还有什么奇异之处?反正他们也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件东西,并不明白此物的来历。”韩一鸣心头一凛,大师兄回去是去取金刚困龙圈的,心头一片寒凉。但细听师叔的话,得知金刚困龙圈拿不来,心中又略略平静些。陈蔚芋道:“一鸣,这样逼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只要不离我们左右,白龙便不贸然前来相见。它要设下结界,挨得近了,定惊动我们。若是不惊动我们,便要花些时刻,青龙带着座下白龙、金龙四出追寻,它在一地停留的时刻长了,它们便赶来。我已告知江道长不要让明晰走开了。还有元慧,也要去嘱咐!无名我倒不怕它去找,那辟獬可还能用都不得所知!”韩一鸣心中百味杂陈,默默不语。

    陈蔚芋也不催促他,过得片刻,才道:“走罢,咱们回去!”韩一鸣随着师叔回去,一路上,只觉背上的鸣渊沉甸甸的,再不复往日的轻巧。回到众人歇息之处,果然见大师兄已然回来,心头更是惶惑,

    倒是司马凌逸一见他,便过来道:“师弟,你放心罢,六师叔已回灵山休养了。不必担心。”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多谢大师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大师兄,嗯,那个,你要取的东西取来没?”司马凌逸看了他片刻,道:“取不来的,此物非同一般,只是在灵山有用,离开灵山,便用不成了。”韩一鸣意外,司马凌逸道:“此物我哪有本事取来?只有我师父才能信手掂来,却只是在灵山之上才行。若离开灵山,乃要,唉,这时说这个也没用。你将来便知道。”

    韩一鸣也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并不追问,但听说白樱师叔安然回到灵山,心中的担忧也放了些下来。司马凌逸道:“嗯,师弟,你先歇上一歇,咱们过后再说。”说着,越过他身边,向前而去。韩一鸣转过身去,司马凌逸已没了踪影。

    这一日韩一鸣也是颇为疲累,又在白龙的两个结界之中乱了一阵,这时心里略一放松,便觉身上倦软,见那边有一块大石,便走到石前去坐下,靠在石上。他心中纷乱不堪,便对面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低着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有人道:“老友,我来也!”声音清澈,韩一鸣一惊,抬起头来,不见人影,回头一望,只见一人站在身后,白衣胜雪,意态洒脱,正是白龙!

第二百七十四章 借剑

    韩一鸣大吃一惊,跳起身来,道:“你怎么来了?”白龙哈哈一笑:“不是有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么?怎么你见了我,全然无乐不说,还倒似见了鬼一般呢!”韩一鸣急道:“你快走!”他牢牢记着师长们都在此地,并且盯着自己,白龙来了,便惊动他们,那时又是一场打斗。因而先出言让他远去。

    白龙忽然收了笑容:“我走也行,不过走之前,我向你借一样东西。”韩一鸣心头一紧,他到底说出来了!怔怔看着白龙,白龙道;“我借你的鸣渊宝剑一用,如何?”韩一鸣张口结舌,“不借”二字怎样都说不出口,但“借”字,同样也说不出口。讷讷不能成言,只是看着白龙。

    他久久不言,白龙也不催促,只是两眼亮若星辰,冷冷望着他。韩一鸣起这一路来,多亏他引出鸣渊宝剑中的灵力,才让自己和师兄们安然回到灵山。忽然到胸前那片龙鳞,心中更发难受,好半天,才道:“我,我……”白龙哈哈一笑:“不必说了,你不肯借!”韩一鸣一听他明白将自己法说出来,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白龙淡淡地道:“你不肯借,便休怪我自己动手拿了!”韩一鸣大惊,伸手向背上一摸,摸了个空,连忙念御剑诀,右手中多了一件东西,坚硬冰凉。低头一看,鸣渊宝剑已握在手中,剑刃之上灵光流蹿,剑身发出淡淡光芒。韩一鸣急道:“你,你真的抢明晰师兄的宝剑了么?”白龙冷冷地道:“抢便抢了,这算什么?也值得你问?又有什么可不承认的!”说着,平平伸出右手来,手掌向下,用力一抓。韩一鸣只觉半边身子酸麻,鸣渊宝剑已脱手飞去!

    当下大吃一惊,心内将御剑诀念个不住,右手食中二指向前一伸,反引回来。只见鸣渊宝剑本已飞近白龙,忽然转而向自己飞来。韩一鸣大喜,心中越发将御剑诀念得快了,右手手指不敢放松,御使鸣渊宝剑向自己飞来。眨眼间,鸣渊宝剑便消失不见。韩一鸣惊急万分,忽然右手中一凉,鸣渊宝剑已握在了他的手中!

    韩一鸣用力捏紧剑柄,两眼望着白龙。白龙也冷冷望着他,眼中面上没有丝毫波动。韩一鸣乍然间起先前在白龙的双结界之中,总是看见他龙爪向下抓来,来是非要取得宝剑和灵力不可了。此时他只怕也是定要取得宝剑的!一时间横下心来,若是自己还活着,便不能看着他拿了这柄剑去对诸人大开杀戒!要拿此剑,必要让他先杀了自己再说!没有了性命,便不担忧了。他可以夺得剑去,却不能借得自己灵力!一死谢他,算自己还了他唤醒灵剑的恩情。主意一定,牢牢抓着剑柄,看着白龙!

    白龙两眼之中,冷气森然,面目之上,也是毫无表情。韩一鸣紧紧捏着鸣渊宝剑剑柄,用尽全身力气。白龙一语不发,傲然站在一边,韩一鸣心中一阵愧疚,叹了口气:“你快些走罢,不要让人发现!”白龙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向他手中的鸣渊宝剑看去。韩一鸣叹道:“多谢你几次相助,你若要拿这柄剑去,也行,我失去性命之后,这柄剑就由你做主了!”他虽不聪明,却也知四师叔确实猜到白龙所了。他于自己有恩,自己本当涌泉相报才是。可是他拿了剑去,后果便是不堪设。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拿了鸣渊宝剑去杀那许多人。死,果然是最无能的法子!

    他虽不与白龙为敌,可手指却是紧紧握住剑柄。白龙一动不动,只是冷冷望着,韩一鸣等了一阵,不见他动,叹了口气:“多谢你几次相助,我无以为报。但借剑一事,请恕我万不能答允!”白龙哈哈一笑:“你当我不敢杀你么?”他轻轻说出这句话来,声调不高,韩一鸣却觉耳中都如被利针所刺,连太阳穴都阵阵刺痛。似乎他吐出来的不是话语,而是无数细针,刺得自己疼痛不已。

    韩一鸣道:“我并不认为你不敢杀我,在你面前,我软弱渺小。我不能因你的友情而害死我灵山的众多师长,要我借剑、借灵力,那是万万不能!便是你即刻杀了我,也只能这样!”白龙看了他一阵,眼神寒冷如冰,韩一鸣心知他动了杀念,此时早已不害怕了,只是自己若是死了,他拿到鸣渊宝剑,只怕青龙……突然手中一烫,低头一看,鸣渊宝剑剑身发红,片刻之后,剑身透出明光,亮了起来。

    鸣渊宝剑越来越亮,他的手心越来越烫,却是紧紧抓住剑柄不敢松手。抬起头来,猛然发现白龙一只右手,也已如点亮的烛火一般,明亮起来。韩一鸣越发握得紧了,他心中防备,已开始念御剑诀,右手手指紧紧贴在剑柄之上。心中一片悲惊,万万料不到,他最不愿意与之为敌的白龙,现下便站在面前,已是剑拔弩张!但心中还是那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不点头,可以一死相谢,但绝不点头!

    两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鸣渊宝剑与白龙的右手,越来越明亮,到了后来,已亮得耀眼,周遭一切,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白龙忽然伸手一抓,韩一鸣右手之中剑柄已烫得几乎捏握不住,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紧紧握住,掌心早已痛得麻木。白龙这一抓,韩一鸣只觉剑身猛地脱手而出,不及细,也伸手一抓,又将剑柄抓在手中。鸣渊宝剑本已飞出他掌心,被他一抓,又抓在了手中,只是手心却是疼痛不已。

    此时剑柄已烫不可握,韩一鸣紧咬牙关,用力握住,只觉掌心都烧糊了,鼻中也隐约嗅到一阵焦臭。但白龙站在对面,怎能松手?只是还是忍不住悄悄向下看了一眼。鸣渊宝剑早已是光彩流溢,灿烂夺目。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似梦非梦

    一道明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的金光,沿着剑锋轻轻流动。半晌,白龙道:“你确实不愿助我一臂之力么?”韩一鸣心中难过,忍了又忍才道:“我,我,你走罢。我不愿你死在青龙手上,但我也不能看着你杀这许多人。他们,他们……”白龙微微一笑:“那就看着他们来杀我!”

    韩一鸣哑口无言,心中无比难过,确实如此。不给他鸣渊宝剑,便要看着众人与青龙一道杀他!可是给了他鸣渊宝剑,却看着他将众人都一一杀在剑下!给或不给,都是错!白龙哈哈一笑:“好,那就这样。休怪我无情翻脸了!”双手一伸,韩一鸣霍然见他两手之中,已有雪白的一个旋涡在旋转。

    他说翻脸便翻脸,快捷之极。倒让韩一鸣一愣,怔怔看着他。手中的剑不起来,怎样也不起鸣渊宝剑对着他。忽然耳边有人道:“一鸣,一鸣,师弟师弟!”似是沈若复的声音。韩一鸣大急,道:“快走!快走开!”生怕这时别人闯入,伤及无辜!

    白龙手一挥,那旋涡已对着自己兜头罩了下来,韩一鸣一抬头,脸上已感到狂风如刀,吹得脸上作痛。要伸剑去拦,却见那旋涡已大得没有了边际,无从挡起。忽然一道圆环飞来,飞速旋转,在他头顶放出萤萤白光。一人的声音道:“一鸣,一鸣!”却是师父的声音。

    韩一鸣心中一喜,大叫道:“师父!师父!”卢月清道:“一鸣,闭眼!”韩一鸣愣了一愣,却见白龙面上颇有恼怒之色,卢月清的声音又道:“你还不快些离去?!真要打起来惊动众人么?”韩一鸣望向白龙,卢月清的声音又道:“一鸣,闭眼!不要睁开!”却是严厉了许多。韩一鸣依言闭上眼睛,忽然身子似从去端落下,全然没有了着力之处,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又酸又麻,如万针攒刺一般难受。却是记着师父的话,不睁开眼来。忽然麻木的双脚下触到了什么,只是身上还是不听使唤,依旧向下落去,只不过片刻之后,便觉身上麻痛了一下,便觉着自己坐在了地上。

    睁开眼来,眼前围了几个人,师父及两位师叔都围在身边。韩一鸣不知所以,正要出声,已听卢月清道:“好啦,好啦,醒过来了。”韩一鸣呆了一呆,只见自己坐在地上,背靠一块大石,是靠的时候久了,背上发麻发疼。再看头顶,依旧是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才知自己做了个梦。适才的一切,都是梦!

    一时间那揪得紧紧的心才放松下来,长长出了口气,只觉自己满身都是冷汗,连额头上都觉汗津津的。抬起手来,擦拭额头的汗珠,却见师父与两位师叔都还站在身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子,弟子做了个噩梦,惊扰师父师叔了。弟子……”忽然说不下去。他的右手掌心触及额头,一阵疼痛!韩一鸣愣了一愣,对着掌心看去,焦糊一片!他怔怔望了自己的右掌掌心一阵,再伸出左掌来。左掌血色红润,肌鲜润,而右掌却是掌心焦糊,似是被烧灼过一般!

    怔怔看了片刻,将右手手背翻过来,手背上却与平常无异。一时之间,汗透重衣,后怕起来。呆了一阵,抬起头来道:“师父,这,这是……”说不下去。卢月清叹了口气道:“你说是噩梦,便算是罢,只是这噩梦,却是你亲身经历!”韩一鸣伸手一摸背上,鸣渊宝剑还好端端在背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对着右手看了又看,原来梦也可以亲自经历,一时无语。

    陈蔚芋道:“一鸣,白龙灵力太高,无所不至。好在你不曾应允借剑,你若是透了一点半点口风,白龙就借得你的灵力和鸣渊宝剑去了!连我都不知他能在梦中借剑,大意了!”韩一鸣心中一凛,陈蔚芋道:“一鸣,你须得心意坚定才好。便是因了你睡前的三心两意,才有了这一梦!”韩一鸣不禁糊涂,望了望师父,又望师叔。陈蔚芋道:“是梦,但白龙一心是要借剑的,总在一边窥伺。察觉此梦,便用灵力与你梦中相见。这便叫做似梦非梦。不过以后你不要再他,也不要再在睡前这许多,他便不能如此轻易接近你了!”

    韩一鸣愣了一阵,点了点头,卢月清道:“好啦!你自己小心。只须你心意坚定,便是他站在你面前,也拿你无可奈何!”韩一鸣轻声道:“是,弟子记住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待师父师叔离去,又对着那焦糊的掌心发呆。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拍,韩一鸣一惊,抬起头来,却是顾清泉与沈若复。

    顾清泉道:“师弟,你还好罢?”韩一鸣道:“嗯,我很好,怎么师兄看我不好么?”顾清泉道:“哈,你以为你很好么?你都人事不知了,还好么?”韩一鸣一愣,沈若复已道:“小师弟,你坐在这里,好似是睡着了,可我不留神踩了你一脚,你都全然没有动静。”韩一鸣向自己脚上看去,六耳麻鞋之上尚看不出什么,但袜子之上,果然印一个鞋底印,完无缺。

    沈若复道:“师弟,我是不留神脚下,才踩了你的。”韩一鸣道:“师兄不必介意。”沈若复道:“我踩了你,你全无反应,我轻轻碰了碰你,你就倒在了地上。我倒被你吓了一跳!”顾清泉道:“沈师弟不知怎么回事,就跑来叫我。我一看,你根本就是晕过去了。连呼吸都几乎停住了,赶紧叫了师叔们过来。好在你没事!”

    韩一鸣道:“多谢师兄!”心中却是警觉起来,白龙能够如此厉害,无声无息便进入自己梦乡,好在自己并不是摇摆不定,虽是同情伤感,却并未因此而没了主见。只是白龙的神态也令自己十分讶异。全然没有讨要从前恩义的样子,就只是借剑,绝不拖泥带水,何等干脆爽快!若不是有这许多关联,韩一鸣早为白龙折服,将宝剑拱手送与他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方法

    也因了这些,更加矛盾!这样杰出,如何见得他这样死去?那情景真是不堪设,可这结局,却定是如此。叹了口气,心中越发难过。忽然胸前一热,回手一按,却正好按在龙鳞之上。再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心知这枚龙鳞之上附有白龙灵力,若是自己愿意借剑,他自知道,前来找寻自己。可是这剑却是借不得,万万借不得!

    这柄剑到了白龙手中,必定厉害非常。与在自己手中,那是根本不能相比。白龙已是两千多年灵力,又是龙种,自然能将这柄宝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用剑,不过只是揭开了这柄灵剑的冰山一角。但这里这些人,包括自己的同门,师尊们,却全都因这柄剑而丧生!与青龙几次相见,已知它最是无情,决不姑息纵容借剑之人。便是这里所有人都死在它与白龙面前,它都在所不惜。即便是它不咎此事,二龙相争,殃及的池鱼仍是此间众人!不能指望白龙对灵山弟子稍加留情,这许多人混在一起,白龙也难以手下留情。可是除去灵山的同门,明晰、陈如风等人,便不值得担心么?韩一鸣不禁又叹了口气。如今眼睁睁看着白龙一步步走到绝境,自己却是不能出手相助,连剑都不能借给他。当真是心如刀割!

    正在间,陈蔚芋的声音道:“一鸣,你来。”抬头一看,陈师叔站在一边,对自己招手。也不及对两位师兄说话,站起身来,便走过去。陈蔚芋道:“你随我们来。”韩一鸣点了点头,师父已来到身边。陈蔚芋道:“师兄,咱们走罢。”卢月清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走去。才走了几步,已消失不见。

    韩一鸣跟在后面,猛然之间只觉眼前一暗,已走入一个结界。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团黄光,照亮了结界中的众人。韩一鸣首先便望见江鱼子与明晰,再望才见各派师长都已来到,而众人之后,还有一人,面目清秀,却是元慧。韩一鸣心中一动,猛然起元慧曾对他言道,再也不说起白龙来。心中又略微安宁。

    这许多人站在面前,又都是师长,元慧与韩一鸣都敛声摒气,静静立在一边。忽然听江鱼子道:“我听闻白龙前来借剑。明晰已遭遇白龙,幸而不曾被他抢去了斩犀宝剑。此事只怕还有,咱们本已不是白龙的对手,若是再让它夺去一柄灵剑,那还了得?咱们倒也个法子来了结此事才好!”众人都默然不语。江鱼子又道:“明晰是决不借剑的,因而斩犀宝剑白龙是拿不去的。不过鸣渊宝剑如何?还有腾蛟与辟獬,你们是如何打算的?”他口中说着宝剑的名称,却是问人。

    韩一鸣心头沉重,他不借剑给白龙,可是“不借”二字却沉重如斯,连吐都吐不出来。众人都看着他,他却说不出话来。陈蔚芋在一旁道:“鸣渊宝剑自然也是不借的,若要借,早已借了。不瞒诸位,白龙已向一鸣借过鸣渊。一鸣也不曾出借,因此鸣渊宝剑,诸位就不必悬心了。”韩一鸣心下叹息,却见众人都点了点头,神色甚是欣慰。

    古宏波道:“白龙还未来向元慧借剑,及至来了,自然也是不借的。”陈如风道:“那便好,只是辟獬刀还不知在何方?”却听一人道:“松风更不借出,诸位便不必担忧了。”韩一鸣循声一看,正是黄松涛。他与黄松涛也打过几回照面,此人倒也没什么出色之处。只是韩一鸣还未上灵山之前便见过他一面,之后听说了无名,不免留意了几回。

    静轩道人道:“黄道友,松风并没有来呀,他如今修为怎样?可能抵挡白龙?”黄松涛道:“静轩老弟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弟的意思是松风还不如灵山才入门半年的弟子么?他好歹也是诛魔弟子!便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也不全无修为!他能背得动辟獬刀,足以证明他并非凡俗之辈!”韩一鸣从前见过平波道人回护弟子,不料此时听起来,黄松涛对无名,也是回护非常。唉,果真是诛魔弟子,青眼有加么?

    却听陈如风道:“黄师兄,我可不认为松风与元慧明晰有何不同。异于常人,修行之时往往另有所得,乃是好事。只是我担心师兄在这里,无名却在他方,若是白龙找上门去,他一介弟子,你叫他如何抵挡?面对白龙,既便是咱们,也都力有不逮,何况弟子们呢?你若是将他带在身边,我们倒又放心些!”陈如风说话确实明白,韩一鸣不禁暗暗点头,心,却也一点点沉下去。

    黄松涛默然不语,陈如风道:“黄师兄,我建议师兄去将松风也接到这里来,弟子们心意坚定,又有这许多人一同保护,便不怕白龙下手为难。师兄看如何?”韩一鸣微微叹息,陈如风所说,确实是最为可靠的法子,若是在这里,众人一起守护,只怕白龙还真没有了借走兵刃及灵力的机。

    黄松涛却依旧默然不语,众人等了一阵,古宏波先忍不住,道:“如何?”黄松涛叹了口气,道:“这,唉……”似有难言之隐。江渔子已道:“这什么?黄道兄,你爽快些罢!折转回去,将松风带到这里来,万事大吉!”黄松涛叹了口气道:“这个,这个,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了,松风已不在派中了!”

    刹那间,结界之中,已是静寂一片。无数双眼睛都望向黄松涛,黄松涛颇有些不自然,避开众人眼光,道:“嗯,咳,松风这孩子,向来便有些古怪。”韩一鸣也曾听师兄说过松风的古怪,但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意外。他身在灵山还未觉察师尊们对弟子有厚此薄彼之状,但韩一鸣却见江渔子、古宏波对诛魔弟子都颇为着紧,来黄松涛也是如此。但见黄松涛面色尴尬,来松风离去,对他来说,也是难堪罢——

    松风为什么不再派中?请书友们关注下一章内容。明天如无意外,应该是两次更新。书友们周日愉快!

第二百七十七章 促不及防

    良久之后,才听古宏波道:“不在你派中了么?怎如此?”黄松涛吞吞吐吐地道:“嗯,哦,这个,这个,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话音未落,静轩道人已急道:“若是在平时,这自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本来大家都是修道,门下弟子云游四海的也多。你派中之事,我们也不好多问。不过,这时可不是你派之事了,我问道兄一句,那辟獬宝刀,可还在贵派之中?”

    他这一问,对了许多人的心思,无眼双眼睛都看着黄松涛。黄松涛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那我便说了。辟獬宝刀,也随着松风一同不在了!”此言一出,场中寂静之极。过得一阵,才听有人道:“道兄,此事只怕是有时候了罢?”却是陈如风发问。

    黄静玄叹了口气道:“是,陈道友说的没错,就在我应青龙尊者相邀,下山来追寻白龙的两日之前!”众人又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陈如风叹道:“黄道兄将这消息封锁得极紧,我等竟然都毫不知情。唉,难怪贵派这回不带同松风同来,也不见辟獬宝刀!”

    陈如风一言毕了,众人都才又纷纷出声,虽说众口不一,但听在耳中却不一而同全是惊异。黄松涛默然片刻,道:“我本是要请众位道友相助,可,唉,怎样相助?连我都毫无头绪,诸位能如何助我?”只听天花道人道:“道兄此言差矣,咱们虽说不见得能够帮得上道兄,但这里全是同道中人,天南地北都有各派的弟子,道兄若是早说,咱们看见了,告知道兄一声,岂不是免去道兄的担心?”

    黄松涛叹了口气道:“道兄说的固然有道,但此事确实连我都意外之极。又恰好赶着下山来,我心下了山,也是四处行走,大家在一起,我看见松风,诸位也就看见他了,不说也罢!”众人也知说的是,都默不作声。黄松涛又道:“这样奔忙,哪里还有时刻请诸位相助?诸位也知,松风平日里便不言语,问他什么,全然听不见,他也不言语,因而我门下弟子与他都甚少交道。他虽与众人同住,却恍若活在无人之境。他忽然不声不响背了辟獬而去,又恰在我们下山之前,倒叫我促不及防。我忙着叫弟子寻找了两日,哪里有他的踪影?本来下山便要带上辟獬而来,可是辟獬向来只在他手中,他一走,连刀也带走了,再叫与他同住的弟子来问,哪里还问得出所以然来。他前一日还好好地,后一日清晨便不见了踪影!谁曾料得到是这样呢?”

    韩一鸣也颇为惊异,本来听大师兄说起无名,已觉此人怪异,但他居然在下山前两日失去踪迹,就更让人意外了。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众人都眉头紧锁,似是极为担心。忽然眼角瞟到一人,眼中目光闪动,却是元慧。此时的元慧,脸上微有哂笑之色。韩一鸣不禁一愣,猛然起四师叔说元慧这些时候总有变化,此时自然又和先前所见不同了。

    愣了一愣,便听黄松涛又道:“松风入我派之时,已是这样古怪。从前过往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他又不与别人说话,因而他的过去,无人得知。每日里他也是随处乱走,只是晚上回来歇息罢了,便连吃饭,都时是不时便不与众弟子们同吃,人人吃完了,他的饭菜还好端端堆在桌上。连我门下弟子都私下里说居然没有将他饿死,也是神奇!日间更是行踪无定,一时之间走了,一时又来了,因而时时不在,众人也不在意。后来是与他同住的弟子前来告诉我,他前一日晚间不曾回来,我才知他不见了。再去寻找辟獬宝刀,也不见了。但紧接着我便带着弟子下山来了。我门下没有随同来追寻白龙的弟子还四处寻访他的下落,可是直到如今,也没有找见!”

    他长长叹了口气,神色甚是无奈,众人一时无语。韩一鸣却那无名是怎样古怪,让黄松涛无可奈何,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也有丝说不出来的快意。忽然察觉有人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回望过去,只见元慧眼中光芒闪动,微有一丝狡黠。韩一鸣心中一动,难道他知道?可元慧乃是古宏波的弟子,他的下落元慧怎得知?

    正在间,忽然听黄松涛道:“现今诸位已知了此事,只有请诸位替在下多加留意,拜托诸位道友了。”众人都道:“不必吩咐,自当留意!”忽然有人道:“嗯,依在下来看,此事只怕大有可为?”韩一鸣一愣,不知要在此事上为什么?向着说话之人望去,只见那人满脸麻坑,乃是天花道人。

    韩一鸣望着天花道人,忽然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韩一鸣牢牢记得他是最先来到自己前面的,也是毫不犹豫便向魔星出手之人!可见这人心机何等厉害!两眼望着他,不觉紧张起来。众人都收住了话语,半晌没有声息。韩一鸣只见他们都互相以目示意,心里越发紧了起来。他阅历浅薄,不知天花道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越是不知,便越是不寒而栗!

    呆了片刻,忍不住向师父和师叔看去。只见师父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师叔。赵浩洋脸上一如平时般平静,不过他素来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再看陈蔚芋,却见四师叔面上颇有些惋惜,还夹杂着不忍,心底越发寒冷起来。心底有一个法蠢蠢欲动,却如同猛兽一般可怕,不敢去去动。

    场中寂静无声,半晌之后,有人道:“道兄之意,咱们先去寻找松风么?”天花道人道:“正是!”他一出声,顿时场中的紧张气息便松下来不少。众人都不禁点头,韩一鸣心道:“他们不屠龙了么?”心中却不轻松,全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心底那隐隐约约的害怕,一点点蔓延开来——

    非常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昨天我的电脑出了问题,重装系统,没能及时更新,现在给大家更新新的一章。今晚还有一次更新,请大家留意!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死活

    只听天花道人道:“白龙不能自尘溪山借去斩犀宝剑,也没能自灵山派借去鸣渊宝剑,那自然是要找元慧借腾蛟宝剑了!咱们严加防犯,让它无隙可乘,最后,它必然是要找松风借来辟獬宝刀,最后来与青龙尊者放手一搏的!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它定去找松风,咱们不是跟不上他么,不如找到松风,守株待兔……”

    他说到“狗急跳墙”几个字,韩一鸣不禁怒从心起,这四个字用在白龙身上,何等侮辱?紧咬了牙关,双手捏拳,冷冷看着那张满是麻坑的丑脸。只听天花道人道:“咱们只要小心防备它不要再接近诛魔弟子便可。没有宝刀宝剑,他不是青龙尊者的敌手。借不到宝剑宝刀,于它来说是死路一条,因而借兵刃,是势在必行的!咱们要是先行寻到了松风,再请得青龙尊者前来,不是便万事大吉了么?”韩一鸣只觉全身都冷了,果然是再歹毒不过的毒计!便是天花道人不说,韩一鸣也知白龙借兵刃是必然之事,他也来找过自己。只是自己权衡利弊,不曾出借,白龙便只能向别人借了。

    天花道人在片刻之间,就为白龙下了两个陷阱,心机之快,之深令人惊诧。韩一鸣不禁向他看了一眼,只见他满脸坑坑凹凹,两眼之中一点光亮,让人不由自主敬而远之。天花道人道:“咱们在此事上耽搁时日也不算少了,早些了结了也好。再者,迟早有这一场对决,与其遥遥无期拖下去,不如早些了事。再者咱们先白龙一步,便可免去不少伤损,也是好事!”韩一鸣早已麻木了,天花道人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两难便是由此而来,要么任着这里许多人被白龙所杀,要么便看着白龙为青龙和这些人所杀。再无别的法子,也不能避免此事发生。不知该向着哪一方,向着白龙,便得眼睁睁看着这里许多人死去,惨不忍睹。虽说白龙并不残暴,但韩一鸣已见他瞬息之间便杀了数人,可见真如天花道人所说逼急了,顾不上这许多了。向着这里众人,便要眼睁睁看着白龙夫妇死去,哪里忍得。原来你死我活的关头,竟不知自己该向着哪一边才好。

    可是白龙于自己有恩有义,对着他怎么下得去手?怎么看着这一切发生?几次与白龙相见,他绝口不给自己的相助。韩一鸣知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本是心怀尘世的灵物,不自己施与别人的恩,更显灵物本色。唯其不,才让自己越发觉得心中愧疚。绝口不,便是义了。恩义俱全,却还是要翻脸成仇,这份沉痛与难过,让韩一鸣喘不过气来。若是白龙骂自己忘恩负义,自己不好受些?

    忽然觉得胸口一热,不禁轻轻用手按了按胸前的龙鳞,便是这小小的动作,也是极小心才做出来,生怕被别人看见。忽然到,若是能知白龙,让他多加防备小心,也算自己尽了一分力。

    正在暗自盘算,又听天花道人道:“黄道兄,那松风是全无踪迹了么?”黄松涛道:“我门下弟子除去带到这里来的,便只留了两名弟子在山上看守,其余的都四出寻找松风去了,。只是这些天了,都不曾听到他们前来告之松风的音讯。我自身又不能去找,实是让人心焦。”旁边江鱼子道:“嗯,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不过……”

    他忽然收住了口,静轩道人已道:“江师兄,你这不过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有什么找人的法子?”江鱼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黄松涛已道:“江道兄,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上一听,早些寻到松风,也算是免去一场灾劫。白龙要是借到了辟獬宝刀,到时拿来对付我们,那可是大大不妙!咱们哪里是青龙尊者的对手?白龙借灵刃,必然是要与尊者一拼到底的。咱们的修为哪里能与这二者相并论?必然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了!道兄若有什么法子避免,不妨说出来大家听上一听,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的。”

    黄松涛面上颇有些担忧,众人也不言语了。片刻之后,江鱼子道:“其实这个法子,道兄应该很是明白。只不过我却十分奇异,为何道兄不用这个法子呢?”黄松涛道:“什么法子?请道兄说来听听。”江鱼子道:“辟獬也是灵刃,必然有灵气透出,黄道兄为何舍这灵气,而专为用人去寻呢?”黄松涛叹了口气道:“这固然也是个法子。可是说出来也是有些惭愧,辟獬与别的灵剑都不相同,自传到我手中起,便不曾显现过灵气。因而我也不曾用过,向来都是在先师的灵位前。松风入派之时,我们也不曾对他过,他却自己寻到这柄刀,打磨成了那样,很是令人意外。不过他一言不听,一语不发,我也不好责罚。便是罚他,他也全然不当回事,罚与不罚,也没什么区别。辟獬没有灵气,让我如何寻找?说句不怕诸位笑话的话,虽说我是松风的师傅,辟獬在我手中,与寻常兵刃无异,我是没法驱策的。不知各位有灵刃的师长,是否也如我一般,不能驱策?”

    韩一鸣原来听二师伯说过,用鸣渊并不顺手,此时听黄松涛也说不能驱策灵剑,心中一动,不禁向古宏波与元慧看了看。但见他们也是听得入神,来也大家都是这样的。便也仔细听下去。只听黄松涛道:“辟獬没有灵力,松风又不言不语,宛如天外之人一般,咱们要怎样找呢?”

    这一问,众人又沉默了。黄松涛的弟子已是四方寻找,难道这里众人也要四方寻找么?只是白龙是定去寻找的,它已在这里借过剑了,不能得手,那辟獬单独流落在外,比之这里似乎是更好弄到手了,它又来去如风,找这样一个人,不是更加快捷么?这样一,性急火躁之人,已将眉头皱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诱饵

    江鱼子干咳一声,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找不到辟獬了?”黄松涛苦笑一声:“道兄这样说,倒令我很是汗颜。不瞒道兄说,我但愿不曾收过松风这样的弟子。虽说我不能驱策辟獬灵刃,但毕竟辟獬灵刃乃是先师传下来,就这样失落了,乃是我做弟子的不是。因而我也是早些寻找回来,方才心安!”众人又都默不作声了。

    忽然有人道:“嗯,在下有个法,请问各位。”这声音韩一鸣再熟悉不过,乃是平波道人。一众人等都向他望去,平波道人咳了一声道:“辟獬灵刃,说什么也是神兵利器。咱们知道,白龙自然也知道,它比咱们活的更加长久。它不是先下手为强,将辟獬引了出去,便是图求这日后之用?”众人都默然,却不是认同,而是因神兵利刃的奇异之处别人只能目见,不能明白,不便插嘴。

    黄松涛道:“道兄所说,的确是一重担心。只是这个说法,似乎有些不大可能。毕竟神兵利器之中的灵力若是没有奇异之处,只认对方修为高下,那白龙也不必来这里夺剑了。既便如此都它还未能夺去,那辟獬利刃,它更难夺去了。松风虽说在我门下已有近二百年,但除却性命长久之外,丝毫看不出有何进益。性命长久,可归之于我派的灵气所致,也可归之于所饮所食。说句实话,他既不修行,我也看不出他的修行有多深。若不是有这点寿数放在他身上,便已红尘俗世之人无异了,只此一点,也不能算修为罢。他这样一个人,白龙如何借得他的灵力?我可是听说要给人灵力,乃是要本人允可的。这些年来,可没有弟子听松风完说过一句话,他也不说话。便是出声,也是全无意义的单字,还几年才出一声。他如何允可?”

    韩一鸣却是深知这一点的,白龙自明晰处夺剑,向自己借剑,都是关乎灵力而功亏一篑的。四师叔也说过,若是不用借灵力,白龙早就杀了明晰了,说不定也夺了鸣渊宝剑去与青龙一决胜负了。白龙虽能引动鸣渊宝剑,有两千年灵力,却不能敌自己的御剑诀。不由得心中一紧,只是说不上来是为白龙担忧,还是为无名担忧,又或许两者兼有。

    停了片刻,天花道人道:“道兄便没有注意到有些奇异之处么?”黄松涛道:“嗯?道兄的意思是指什么奇异之处?”天花道人道:“咱们这里倒无甚奇异之处。我只是訥悶,松风就这样不见踪迹了,之前难道没什么异常征兆么?”黄松涛道:“唉,他日日都自由散漫,不是我不加约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约束,又有些疯癫,你说什么他也不能明了,他要做什么,全然不受别人的影响,因而弟子们都说他本是天外来的人,难以管束!”天花道人道:“嗯,道兄也不必心焦,咱们处处留心,这里自此刻起,将诛魔弟子集结在一起,不让白龙得惩便可。咱们过儿也把找寻松风的消息送回门派之中去,让留守的弟子们私下留意。或许咱们倒可以将白龙引得东奔西走也说不定。放出些许风声,它便是不来也由不得它!”

    韩一鸣一惊,却听黄松涛道:“这,可好?松风可是全无修行,遇上了它……”天花道人笑道:“道兄不必担心!松风若真是如此,白龙便借不着辟獬宝刀。还得来咱们这里,咱们只要能够及时请得青龙尊者前来,它便走不脱了。咱们倒是个什么法子,能困住白龙些许时候,让尊者赶得过来才是!”天花道人心机如此之深,怎能不让韩一鸣吃惊,心急如焚,却是不好露出来。怎样才能知他呢?

    听众人声口,是不让诛魔弟子落单了,或许还真的做个陷阱也说不定!韩一鸣不禁焦急起来。要他坐视不,那是万万做不到。虽说不愿看到白龙将这些人杀到尸横遍野,却也不愿见众人将白龙陷入圈套之中,为青龙所灭。在一边急得汗流狭背,却是无计可施。

    天花道人笑道:“今日咱们就暂且说到此处,诸位都下去思谋一番罢。现下咱们倒是不用如何去追白龙,倒是一如何请动尊者,在瞬息间来到?白龙自咱们面前大摇大摆来去,已是无数回。尊者来得也快,但架不住长途奔袭,来到这里,这厮早已溜了。咱们追是追不上了,引还引不来么?”他此言一出,众人都面目舒展,点头称是。

    韩一鸣急得无法,向师父望去,却见师父皱起了眉头。再向旁边一望,五师叔面上依旧恒定如常,可四师叔面上,却是深深思索。他心乱如麻,哪里还静得下心来听,悄悄伸手按了几回胸前,只望那枚龙鳞此时灵光四射,将这许多话都传到白龙耳中去,让他心知肚明。

    只是那枚熨热他胸口的龙鳞此时全无动静,韩一鸣甚而怀疑它还在不在自己身上?但当着这许多人,这法只能悄悄隐藏,连伸手去按胸前,都得十分小心谨慎。正在魂不守舍间,忽然见师父来到面前,道:“走罢!”韩一鸣眼看二位师叔也过来了,心中叹息,跟在师父身后,向前走了两步,走出了那个结界。

    他站住脚步,对着眼前的明媚阳光,却觉心中无比沉重,郁塞。忽然有人在他肩上一拍,回头一望,却是四师叔。陈蔚芋对卢月清与赵浩洋道:“师兄、师弟请先行一步,我与一鸣有几句话要说!”卢月清向韩一鸣看了看,默然片刻,道:“好,也该说了!五师弟,咱们先过去!”

    陈蔚芋看着他们走开,这才对韩一鸣道:“一鸣,你很担心么?”他不说还好,此言一出,韩一鸣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师叔,我……”陈蔚芋道:“一鸣,若是诸位师长让你与鸣渊宝剑,成为引诱白龙前来的诱饵,你怎样?”

第二百八十章 乌云盖雪

    韩一鸣简直为此话震呆在当地,呆呆望着他。陈蔚芋道:“一鸣,我与你一般,并不认为白龙有何过错。你几位师尊的看法也与我一般无二。但事已至此,你又能如何?”韩一鸣怔了半晌,道:“再没别的法子么?”

    陈蔚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一鸣,何故厚此薄彼?难道这里许多人的性命,便不算是性命么?”韩一鸣哪里答得上来,陈蔚芋道:“一鸣,你可知你二师伯为何要闭关?”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因为刘师姐。”陈蔚芋微微摇头:“欣竹只是一个诱因,而绝非起因。你又可知你二师伯从前的诨号叫什么?”韩一鸣乍然起“镜面阎王”四个字来,却是素来尊敬二师伯,叫不出来。

    陈蔚芋道:“嗯,你是知道了。只不过你可知这个诨号自何处而来?”韩一鸣摇了摇头,陈蔚芋道:“这个诨号乃是祖师给你二师伯取的!”韩一鸣大是意外,看着四师叔。陈蔚芋道:“你二师伯在入灵山派之前,乃是一个真正的江洋大盗!”韩一鸣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二师伯飘逸超然,身上已无半点尘世之味,谦冲和蔼,给平波道人欺负成了那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在不知不觉之中与平波道人作对了,他都没有一丝火气,哪里有丝毫江洋大盗的样子?

    他的私心中,甚而认为二师伯懦弱得过了头了,对平波道人处处忍让。明明自身修为比平波道人高出许多,却总是被他压在头上,每每激得自己都要跳起来跟那恶道人针锋相对了,二师伯还是不出声,自己也只得强压着将那口气强咽下去。陈蔚芋道:“一鸣,技强,不一定要势强。修为高低多寡也不在面上,修为越高,往往是越发谦和的。”韩一鸣点了点头,陈蔚芋却道:“只是你二师伯的谦和,却是过了头的,我们都认为他是过犹不及。而你师姐的死,其中原因诸多,我不便一一细述。但我说你二师伯早年的故事与你听,听过之后,你或许便明白何为过犹不及了。”

    韩一鸣侧身站定,陈蔚芋道:“你二师伯从前的确是个厉害非常之人。心黑手狠,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是一点都不假。灵山这许多弟子都经历七情六欲,唯独你二师伯没有过骨肉亲情!他原名叫做狗儿,四岁那年大病,高热不退,全身起泡,一抓便破。总也不好,父母村人都疑是天花,看了几个弊脚的游方郎中,也说是天花,便被远远地送到村外的一个山洞之中去独活。虽说父母也时不时送些吃食来,却从不走近,只是放在一边,也不等他看见便走开了。实则就是从此遗弃他了。”韩一鸣大惊,遗弃,可天花是何等可怕,他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些,略知一二。陈蔚芋道:“可你二师伯得的,却不是天花,乃是痘疹。过些时候便好了,可怜他才四岁,说不清楚,家人也不敢走近他细看,因而都不知道。过了不久,有盗贼路过,见他一个孩子,便起了歹意,将他拐进了一伙盗贼之中。因而你二师伯小时乃是在盗贼之中长大。盗伙之中,哪有温情,他小的时候平白挨过无数打骂与责难。早早便了以眼对眼,以拳还拳。打得过了,自己得意一阵,打不过了,那就下回再打!总之要将对方打服为止!别人这样对他,他也这样对别人!后来大了,身强力壮,心地冷硬,倒没人敢打他了,他也还是丝毫不改!至于杀人越货,那是连眼皮都不瞬的,连朝夕相对的人都全无情谊,那素不相识的,就更没情谊了!”

    韩一鸣不禁起二师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怎样也不能将“心地冷硬”四个字加诸于二师伯。四师叔说的是二叔伯吗?与自己知道的二师伯全然两样!要叹息,却连叹息都叹息不出来,只是站在一边默默无语。陈蔚芋道:“你二师伯成为名震一方的强盗之后,骑一匹黑马,乃是一匹名马,通体如墨,只有四个蹄脚雪一般白,这种马称为乌云盖雪。因了这匹黑马,当时人称你二师伯为黑马阎王。这匹黑马乃是在一次劫掠中得来,身高腿长,毛色如光亮如缎。强盗之中,有一个强盗头子,他们称之为盗头,对这匹马极是喜爱,要亲自驯服。”

    “乌云盖雪奔走如风,却是性烈暴躁、野性难驯,那盗头每每接近,乌云盖雪不是人立起来踩踏,便是张嘴乱咬。若是鞭打,便是被打得浑身是血,都不容人近身。有两回盗头叫人断了食水,连饿了它几天,乌云盖雪奄奄一息,盗头便趁机骑上背去。乌云盖雪起身是起不来,但立刻便就地翻身打滚,是宁死也不屈服!盗头又爱又恨,但奈何不驯服不了,只得罢了。越是喜欢,越不愿让别人得了这匹好马,可盗头骑不上马背去,也不肯放它自去,叫了几个人按倒乌云盖雪,将马蹄捆绑起来,断了食水,要饿死渴死它。”

    陈蔚芋停了一停,又道:“你二师伯向来心硬,毫不动情。见了乌云盖雪倔强无比,已是饿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都不屈服,不由触动自己年幼时的遭遇。陡生不忍之心,来也自然,他对别人全无心肝,那是因别人对他自也是全无心肝,自己不得不刚硬。见了乌云盖雪的绝不屈服,不由得有些惺惺相惜。每日里都趁夜深人静,无人在意之时送些草料去。”

    “起始几日,乌云盖雪并不睬,你二师伯也是放下便走。天天如此,过了十来日,乌云盖雪已饿得趴在了地上,身上瘦得皮包骨头,你二师伯看着它是不行了,知道它要活活饿死自己了,却也是全无办法。正好那日他们短少粮草,倾巢出动,将邻近的平安镇洗劫一空,也抢回来不少白米,就煮白米饭来吃。师兄就拿了白米饭来,送到乌云盖雪嘴边。”——

    明天还是黄静玄的故事。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感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反咬

    陈蔚芋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有盗伙看到了,还嘲笑你二师伯,说他女人气、婆妈,一匹马,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怜的!你二师伯听了火起,拔出刀来,一刀劈在面前的马槽上,说,‘谁再多嘴,先看此刀!’他素来心硬手狠,抢劫之时杀人不眨眼。且又身型健壮,连盗头都不敢小看他,盗伙自然也不敢惹他,各自散开。你二师伯解开了绑住马蹄的绳索,乌云盖雪的辔头,拍了拍它的头道:‘你吃吧,反正你也要死了,吃饱了有力气上路。我就不送你了,反正我迟早也是个死,将来咱们还有在阴间相见的时刻。’说罢便走开了。”

    韩一鸣默不出声,二师伯的从前过往,让他万万不到。他切齿痛恨的,便是杀人越货、心硬手狠的强盗。自己遭遇如此,不由得不恨!却不料师伯便是一个强盗,一个让他恨不起来的强盗!陈蔚芋道:“乌云盖雪后来便不知所踪了,你二师伯并不放在心上。盗头已知乌云盖雪奄奄将毙,全然放在心上,众人更不留意。哪知他们洗劫平安镇,烧杀抢掠,惊动了官府。官府调动兵马,于两个月后,前来围剿。所谓盗众,不过是一帮草寇、流寇,乌合之众,哪里是官府驯练有素的兵马的敌手,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蹿。流寇定扰民,官府是绝不放任自流的,于是往来反复,将他们盘踞的几个山头如同梳子梳头一般清了几遍。几回下来,大多数流寇都没能逃脱,只有盗头和你二师伯身手灵活,见机得快,又绝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多,得以存活下来!”

    万不料二师伯从前是这样的,韩一鸣摒住了呼吸,静静聆听。只听陈蔚芋又道:“他们在山野之中奔逃,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追捕却是不歇不止,盗头见多识广,知道是被捕的强盗出自己是盗头,官府怕自己还再兴波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将主意打到了你二师伯头上。”韩一鸣无端便止住呼吸,怔怔看着四师叔。

    陈蔚芋道:“盗头将你二师伯杀死,砸烂他的脸,再将自己的衣裳换在他身上,自己只身一人,没人再识得,或许还可伺机逃脱。”韩一鸣呼出口气来,忍不住插言道:“只怕不行罢。”陈蔚芋道:“没什么不行的,死到临头,都是只顾自身的。只是他忘记了一点,你二师伯也是自小便在没有人性的盗群之中滚打过来的,手段心机都异常狠辣。两人不约而同,都到了杀掉对方!”韩一鸣一窒,二师伯也到了杀人代替么?这样狠毒的一个人,怎是二师伯?又忍不住插言道:“二师伯不是这样的,他……”陈蔚芋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不的。这可是你二师伯亲自对我说的。只不过你二师伯的并不是要杀人代替,而是不死在盗头手中。”

    韩一鸣身上一寒,一股寒意,自心底透了出来,二师伯亲口所说,是绝不错了。可是自己心里却是怎么也不能设。陈蔚芋道:“许多年后,二师兄才对我们说了这事,他说师父对他说,什么时候他能将自己心中最为不愿意面对的丑恶说出来,一字不错的说出来,才是真正悔悟了!一个人最难面对的,不是别人的丑恶,而是自己过往的丑恶!”韩一鸣不禁点了点头,片刻之后,陈蔚芋又道:“盗头便时时寻找时机,若是害人,最好便是趁对方不防备,背后下手。你二师伯起先很是防备,但随即便故意将自己后背卖给了他。为的就是给他一个动手的时机,也给自己一个动手的时机。只要盗头一下手,自己便也动手,有了这个打算,便趁盗头四处张望之际偷偷捡拾了一块石头揣在怀里。”

    韩一鸣无言,二师伯心机竟是如此厉害,难怪二师伯对平波道人的种种算计,全然不在意。原来他曾经有心机比平波道人更加狠辣的时刻!陈蔚芋道:“盗头初次见你二师伯将后背对着自己,略一犹豫,没有下手。过了一阵,你二师伯又将后背对着他,并且久久不转过身来。原来盗头是要等你二师伯不防备了才下手,你二师伯猜到他的法,故意装出四处张望,探看风声的样子来,引他上勾。”韩一鸣禁不住问道:“他上勾了么?”

    陈蔚芋道:“上了。”韩一鸣其实也知是这个结果了,只是忍不住就是要问。陈蔚芋道:“他扑上来,就去掐你二师伯的脖颈,你二师伯早就料到了,他年轻力壮,身手也灵活得多,转身先一拳将盗头打得头晕脑胀,然后一手掐住盗头的脖颈,将他按倒在地,不待他清醒过来挣扎,另一只手已从怀里摸出那块石头来,对着盗头的头上狠狠砸了几下!”

    韩一鸣“啊”了一声,陈蔚芋看了他一眼,依旧道:“盗头还喊了一声,‘我养了你这么大……’你二师充耳不闻,将他就这样打倒在地,盗头没了还手之力。你二师伯才道:‘你养过我便可以杀我么?这些年来我也没少做事,可不欠你什么!’也不走开,就坐在旁边,冷眼看着。若是看见他手脚抽动,便抄起那石头再砸,直到那盗头的头骨全都碎裂,手脚僵硬,才站起身来走开!”韩一鸣早已听得呆了,这是二师伯么?这真是二师伯么?这冷漠狠辣的人根本不是他识得的二师伯!

    陈蔚芋又道:“你二师伯深知自己不能逃脱官府兵马的追捕,却也不放在心上。强盗本来就是搏命的营生,因而盗伙里总说这样一句话,除死无大事。你二师伯心这死既然是大事,便不该潦草塞责!反正就凭他自己的双脚这样走,是走不出去了。与其这样东躲西藏,不如迎上前去,受那痛快一刀,也算死得其所。便向前走去,要寻找官府的兵马,成就自己明明白白地死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毒蛇

    “他走了一段山路,忽然旁边草响,马嘶声声,你二师伯以为是官兵追上来了,站住脚步,回头一看,一匹黑马飞奔而来,来到他三尺之处,收住脚步。马背上无人骑乘,向马脚一看,四蹄雪白,却是那匹不见了的乌云盖雪。”

    韩一鸣喃喃地道:“乌云盖雪。”陈蔚芋道:“是,是乌云盖雪。你二师伯伸出手去,乌云盖雪停了一停,挨了近来,舔了舔他的手。你二师伯猛然间明白,乌云盖雪认了他了!盗头往死里打乌云盖雪,乌云盖雪都不睬,却因你二师伯给它送了十几天的草料、解开它的绑缚而认了你二师伯。他解开了乌云盖雪的绳索,实则是救了自己。乌云盖雪挣扎着离开了贼窝,在山野里两个来月,自寻水草,倒养得壮了。有了乌云盖雪便不再惧怕别人追赶。将死之时来一线生机,谁也不放过。你二师伯对这里山路烂熟于心,跨上马背,一路小心翼翼,绝不与官府的兵马相遇,在山里走了几天,从官府人马的包围之中突了出来!”

    韩一鸣心中纷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听着四师叔讲述。陈蔚芋道:“逃出了包围,你二师伯已是惊弓之鸟,另寻了一个少有人烟的山坳躲了好些天,白天就躲在山坳之中不出来,晚上就出来在附近人家家里偷找东西吃。若是运气好,可以偷到人家吃剩的饭菜,若是运气不好,便只能寻到什么吃什么了。”韩一鸣默然,寻到什么吃什么,他虽不知吃的是什么,但自己也是在村中长大,也知村人大多朴实,绝不有过多的剩食。剩下来的,都喂了鸡鸭猪狗,二师伯若是寻到可吃之物,大多在鸡鸭猪狗的食槽里。不过还是忍不住道:“不自己点火,打些鸟兽烧来吃么?”

    陈蔚芋道:“这便是不经之谈了。你二师伯若是不从包围之中突出,便无所谓性命。他自包围之中突出,必然就小心翼翼,不愿惊动旁人了。打些鸟兽,说来似乎简单,但那不是要大白天自藏身之处出来么?烧起火来,白天有烟,晚上有光,怎不惊动别人?他当了多年强盗了,这点道道,很是明白。因而宁可勒紧肚皮,也不轻易惊动他人。后来你二师伯还曾说过,他那时肚饿不过,还生吃了一条毒蛇。”

    毒蛇,韩一鸣一听立时起那虫蜃之中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极似毒蛇的棒槌,禁不住一阵恶心,背上汗毛直竖,强压住了,只道:“那,那也吃得下去?”陈蔚芋道:“吃得下去。饿极了,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韩一鸣默然无语。陈蔚芋接着道:“那几日路过那里的人多了些,你二师伯怕被人看见,便是黑夜也不敢出来,饿了几日,饿得头晕眼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乌云盖雪可以吃草,可你二师伯总不能也跟着吃草吧?他躺在地上,看见一条黑白相间的蛇自身边爬过,忽然心中一动,爬起身来,一把抓住蛇颈,到面前来。可他和盗头逃出来之时,为了防备遭遇官府军马询查盘问,便假充山民,已将兵刃都丢弃了,无法杀蛇。他饿得不堪,此时也不敢轻易撒手。一放手,那条蛇必然反口咬他。你二师伯看蛇身上的花纹,已知是剧毒,索性将蛇颈凑到嘴边,用力就咬下去。”

    这样斩截,全然不是二师伯的做法。韩一鸣“啊”了一声,叹了口气,仔细,二师伯虽每每犹豫,一旦出手,却绝不拖泥带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陈蔚芋道:“你二师伯说,那时他用力咬下去,蛇身猛然缠紧了他的手臂。并且扭动起来,他脸上被蛇信舔到,越发用力捏住。他就一直这样咬着蛇颈不放,直到那条蛇死得透了,身子也不再缠在他手臂上,松了下来,才扔在地上,坐起身来,对着细看。”韩一鸣听到“对着细看”几个字,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陈蔚芋向他看了一眼,道:“确认那条蛇死得透了,你二师伯拣了块石头,把蛇头砸得稀烂,这才拣起蛇来,撕开蛇皮,就这么生吃下去。”韩一鸣早已说不出话来,无法象二师伯一口一口生吃蛇肉,虽说明知那是逼不得已了,但是自己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难过。陈蔚芋道:“躲了些时候,都不曾被人察觉,风声也不那么紧了,你二师伯才放下心来。在一个深夜,悄悄自山坳之中溜出来,骑着黑马走了几日,前去投奔另一伙盗匪。”

    又一伙盗匪!韩一鸣一窒,忍不住道:“为何,为何还要去当一个强盗?为何二师伯不,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几个字在喉间闪动,却是说不出来。那是他尊敬的二师伯呀,哪里能用这几个来说。陈蔚芋道:“你二师伯那时还不是黑马阎王,但在盗贼之中,已是出了名的手毒心硬,官府过后清山头,不见他的踪影,自然是画影图形,四方海捕的。他无处可去,还真只有投奔别的盗匪去了。他一去,以他的响亮名声,这伙盗贼立时便收纳了他。”韩一鸣叹息一声,他心中隐约希望二师伯真的就此远离盗匪,但却还是不能。

    陈蔚芋道:“到了这边,你二师伯更加狠辣,抢劫之时,更是杀人如麻,绝不留情!加之他从来都是骑乘那乌云盖雪,来去无踪,官府的好马追之不上,只能望尘莫及。这黑马阎王的名声,便渐渐传扬开了。”韩一鸣道:“那官府更要追究了。”陈蔚芋道:“确实是追究过的,只是你二师伯已有上回遭遇,略觉势头风声不对,便招呼盗众四散躲避,因而没有如上一回般被剿。几年后,有了一场蝗灾。蝗虫过处片叶不存,田间粮食更是早就被啃了个干净。颗料无收,百姓衣食无着,官府哪里还顾得上他们,架锅布粥,并且布粥之时都布防重兵围守,饥民众多也不亚于强盗了。你二师伯与众盗匪也不敢妄动,只能躲在一边捱饿。”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口吃肉

    “这种时刻便是一散千金,也买不到食粮。盗众无食,蝗虫啃光了青草,连喂马的草料都成了问题,马匹都饿得没有了精神。盗众便开始杀马匹,以马肉充饥。你二师伯当时便道,吃别人的马他不管,但若是要吃乌云盖雪,便须先得杀了他。”

    二师伯对人无情,对一匹马却有情有义,韩一鸣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陈蔚芋又道:“他自从逃出包围,极是爱惜乌云盖雪,每天都是亲自洗涮喂养。本来别人也不能接近乌云盖雪,他自己用心照料,别人自然落得清闲。只是眼看着别的马匹都被吃掉了,心里担忧,连晚上都是睡在乌云盖雪身边,手里握着刀,有人接近就跳起身来。不过他只是一人,盗众是数人,他哪里熬得人多。还是被他们在极累打盹的时候六、七个人全都扑上来压在身上,牢牢将他按在地上,用马缰捆绑紧了,便去杀乌云盖雪。你二师伯动弹不得,只能听着他们将已经几日没有吃草料,站立不稳的乌云盖雪按倒在地杀了。”韩一鸣呆呆看着四师叔,不但没有言语,连呼吸都已滞住了,眼中、鼻中酸涩起来。

    陈蔚芋道:“你二师伯说,那是他自四岁离开家后,第一次流下泪来。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挣扎,却哪里挣得开。只听着脑后的乌云盖雪嘶叫了不已,挣扎了一阵,就没了声息。后来看见乌云盖雪的血流淌过来,更是骂不绝口。盗众也不他,生起火来将马肉烤熟了,扔了一块在他面前。你二师伯还是骂个不停,其中一个盗匪道:‘不让吃它,让我们吃你不成?’你二师伯看着他大口吃肉,真是恨不得杀了他!但是被人捆着,哪里能够。后来骂得累了,只得停下来。盗匪们吃饱了,才将你二师伯解开,你二师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乌云盖雪,已然死了,一条后腿被切去了,便道:‘都已吃了,那就吃罢,不过马皮给我留下。’拿起他们扔在自己面前的肉,就啃了起来!”

    韩一鸣怔怔看着四师叔,二师伯居然吃乌云盖雪的肉!这令他怎样也不到,不知是不是四师叔说错了?愣了半晌,才道:“真的么?二师伯吃了?当真吃了?”两眼看着四师叔,只盼他摇头,只望是自己听错了。却眼睁睁看着四师叔点了点头,心一下沉到底去。要怎样的狠心,怎样的冷酷,才能张口吃下与自己朝夕相伴,救过自己性命的乌云盖雪的肉!陈蔚芋道:“你二师伯吃得比别人还要多!乌云盖雪被他们吃了好几天,剩下的骨头和马皮都被你二师伯收了起来,埋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他并不是一天埋的,是好些天埋的。看见一点便埋一点,因而也掩埋了很多回。吃完乌云盖雪之后,又没了可吃之物,盗匪们正商议要下山去硬抢粥来吃,死也做个饱鬼。你二师伯便说他起翻过几座山头,便有一个小小村庄,那村子极小,不有这么多兵士看守,不知可还有什么可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探看一回,要是能寻些吃的来,也好再苟延残喘些日子。只是大家都饿成了这样,不见得都能前去,不若让他伙同一、两个人近些去探看,若有可吃的,再来叫上别的同伙前去。”

    韩一鸣诧异,若有吃的,怎么不早说?听四师叔说起来,二师伯从前可不心慈手软,断不这个时候悲天悯人!可也并不问出来,只是细听四师叔接下去说什么。陈蔚芋道:“于是盗众之中便有两人跟着你二师伯去了,其余的人都在原处等着!”韩一鸣忽然心中一动,道:“二师伯借此逃跑了么?”陈蔚芋摇了摇头道:“过了一天,你二师伯果然带了几块肉回来,说那个村庄里人走了不少了,也没什么吃的。但他们在路上,居然看见一头饿得将死的野猪,真是老天送到口边的肉。只是三个人都饿得没了力气,抬不回来!就在那里将野猪杀了,也不能全拿回来,他们两人懒得走路,叫他先送些回来,再叫两个人去搬肉。”

    说到这里,陈蔚芋向韩一鸣看了一眼,道:“一鸣,你怎样看的?”韩一鸣对师叔看了一阵,陈蔚芋却只是看着他。韩一鸣道:“村庄周围有野猪也是常有的事,我从前在家时,也曾听说野猪毁坏庄稼,因此要安排庄中的青壮年在野猪出没之时驱赶野猪。”陈蔚芋“嗯”了一声,道:“还有呢?”韩一鸣自与四师叔说话,便总是被他反问,也不再似从前那般讷讷不能成言了,便道:“若是可以寻到吃的,为何他们先不去,要这时才去?官府也无暇追捕他们,尽可以去的。”

    陈蔚芋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接着说罢!那些盗匪见了肉,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什么,早点火的点火,抢了肉去洗干净了,割成小块,烤了来吃。也分肉与你二师伯,你二师伯便说他就是吃过了才走得回来的,吃得太饱了,以至于都有些坐不下来。别人还巴不得多吃一块,见他不吃,更是高兴。盗匪们饱餐之后,你二师伯又叫了三个人跟他一起去拿肉,那两人自然是去了。这边还有人等他们回来,你二师伯又回来了,说是那边有饥民抢肉,围住了不让出来。他好容易跑出来,来叫这里几人一同前去,他们这个盗伙便只剩三人在此了,听说有人抢肉,谁还呆得住,立时和他一起,赶向前去!”

    韩一鸣隐约觉着不对,却是说不出哪里不对,要询问,却也不知从何问起。陈蔚芋道:“他们一路赶去,跑得比你二师伯还快,沿着山间小路,走了半天,翻过两座山头,在第三座山半山腰,猛然看见几具尸体,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正是同伙,只是已死得透了。哪里有野猪的踪影,气得破口大骂。到口的肉没了,同伴又死了,自然是骂声不绝,就在这时一个盗匪背后被砍了一刀,一鸣,你且猜一猜,这一刀,是谁砍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报仇

    韩一鸣脱口道:“饥民?不对,他们穷凶极恶,饥民哪里敢接近?”陈蔚芋道:“对了,这一刀,是你二师伯砍的!”韩一鸣听在耳中,如闻雷声滚滚,心头却有一丝说不出痛快,两眼紧紧盯着四师叔,陈蔚芋道:“你二师伯一刀砍倒一个,又去砍另一个。后一个却有了防备,抽出刀来,也跟他打了起来。性命相搏,你死我活,自然没人留情,两个人打得热闹,旁边第三个却是呆若木鸡,站在一边,并不上来帮忙。那个盗匪便道:‘你不来帮我,过儿他杀了我可没人帮你!’但第三个人却是立刻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呕了一阵,忽然大叫着跑开了。那个与你二师伯打成一团的盗匪不明所以,愣了一愣,便是这一愣,被你二师伯一刀砍在肩上,将他砍倒在地。他倒在地上,你二师伯一脚踩住他,割断了他的手腿筋,又将旁边那先前被砍倒,还未死的盗匪也割了手脚筋,去追那已跑走的盗匪,跑了一阵,追不上,又折转回来。”

    “你二师伯也不那两个盗匪,先去烧了一堆火,然后才走到那先被他砍倒的盗匪面前,一刀挑开他胸前衣服,一刀就将他胸膛剖开,用刀尖将心挑了出来,放上火上烤着。后面那个盗匪虽是杀起人来也不手软,但见他面上铁青,面目狰狞,杀同伙之时,连眼皮都不瞬,早已吓坏了。不过到底曾经也是无恶不作,还是故意大声喝骂你二师伯。你二师伯也不他,只是冷眼看着,待他骂不动,这才刀向这边走来。那盗匪倒也明白了,道:‘不就是吃了你一匹马么?你也太狠了!咱们兄弟一场,将来我赔你一匹更好的!’你二师伯说:‘你吃人我都不管,但吃我的乌云盖雪便不行。赔我?你赔得起么?’那盗匪道:‘你也吃了,吃得比谁都多,你为何不杀了自己呢?’你二师伯道:‘乌云盖雪是我的,我还要多吃,才能让你们少吃。你们那肮脏肚子,哪里配吃它?你们吃了它,我便吃你们的心头肉为它报仇!’那盗匪知道自己躲不了啦,便大骂那跑走了的同伙不讲义气。你二师伯说:‘他讲不了义气了,吃了同伙,还有什么可讲义气的?’那盗匪一听这话,望望四周,再说不出话来。原来村庄野猪,都是你二师伯骗他们的,村庄也是有的,却还在一座山外,也要有的,才能骗得他们来。野猪却是没的,是为了好他们分开来骗到这里来,他先杀了二人,将他们身上的肉割下来,带回去骗那几个盗伙。他心思细密,竟然成功了,只有一人逃走了,没追赶上。”

    韩一鸣全身寒战,不能抑止。二师伯竟有着这样可怕的过往,他简直怀疑四师叔口中这人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不曾见过的人。可是寒战之余,也是痛快、恶心、佩服、敬怕诸般情绪交织。陈蔚芋道:“你二师伯将这个盗匪也杀了,然后收起刀来,去追寻那逃走的盗匪!他一心要将吃过乌云盖雪的盗匪都杀掉,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为乌云盖雪报仇雪恨!”

    南去一路,他二师伯总觉得太过软弱,总是让平波道人得惩,只当是二师伯生性懦弱,这时听到一个心地刚硬、手段狠辣到极点的二师伯,真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师叔说错了?让世事如此光怪陆离。但那些盗匪居然吃了乌云盖雪,真是禽兽不如!不禁也希望二师伯找到他,为乌云盖雪报仇雪恨!

    陈蔚芋见他默默不语,便向他望了片刻,道:“一鸣,你是指望你二师伯找到那逃走的人,还是指望那人永不被你二师伯寻到?”韩一鸣道:“我自然希望二师伯找到他,为乌云盖雪报仇雪恨!”陈蔚芋“嗯”了一声,道:“快意恩仇,乃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来问你,乌云盖雪的性命是性命,别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何必厚此薄彼?”

    韩一鸣道:“可他们是盗匪!”陈蔚芋道:“你二师伯也是盗匪!乌云盖雪算得他的帮凶了,不是么?”韩一鸣不善言辞辩解,但心中颇有些不忿。只听陈蔚芋道:“一鸣,乌云盖雪虽未杀人越货,但你二师伯确是骑乘它劫掠无数了。乌云盖雪来去如风,因而官府抓不到你二师伯,若是没有乌云盖雪,只怕早被官府抓住了,你二师伯手下也不伤这许多性命罢!”韩一鸣默然,确实如此,可自己总有些偏心,虽是强盗,但这两个字加诸二师伯身上,却全然令自己恨不起来,只有无穷无尽的同情和怜悯。

    过得片刻,韩一鸣道:“二师伯找到了那,那仇人么?”陈蔚芋道:“你二师伯决心要找到那个盗匪,便不管不顾,四方奔走。他没了乌云盖雪,又只是一心寻仇,再也不曾去横生枝节。他身上还有当盗匪时得来的钱财,有钱的时候吃饭,没钱的时候便喝一肚子水,四处寻访。”韩一鸣忽然道:“二师伯,二师伯还再吃肉么?”陈蔚芋道:“你二师伯自杀了他的同伙之后,便再没有吃过肉了,不过也不全是吃素,他只是不吃肉罢了。灵山并不要求弟子素食,他总是将肉菜混杂的菜内的素菜吃完,将肉剩下,怎么你不知道么?”韩一鸣仔细回,他与黄静玄同路半年有余,确实不曾见过师伯吃肉。灵山弟子下山便都茹素,因而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时听见,心中感触横生。

    但转念一,师伯吃过人肉,连自己一,都有些禁不住恶心,二师伯再不吃肉也就没什么意外了。忍了一忍道:“师叔,师伯不再抢了么?”陈蔚芋道:“抢是抢,但,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狠辣,杀人不眨眼了。一般百姓见了强盗,早已没了魂魄,只要对方不伤及自己性命,已是万幸了,只呆呆被他抢去东西,过后再去报官。你二师伯本就是四方奔走,绝不在一处停留,因而官府只知有这样的强人,却是捉拿不到!”韩一鸣不禁道:“二师伯果然厉害!”——

    又是周末了,书友们周末愉快!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了断

    陈蔚芋道:“确实厉害。你二师伯就这样走了几年,他再也没有骑过马驴,真正是双脚走遍天下了。途中也遇过无数盗匪,却再也不曾入伙。走了几年之后,果然找到了那名逃走的同伙!”韩一鸣叹道:“天下何其之大?师伯真是,真是……”陈蔚芋道:“你二师伯是直心硬汉,决心要做的事,便要做到。可你猜一猜他是在何处找到那同伙的?”

    韩一鸣哪里猜得到?两眼望着师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蔚芋道:“乃是在一家寺院之中!”韩一鸣“啊”了一声,陈蔚芋道:“岂不闻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么?那逃走的同伙,自那日逃走之后,便夜夜恶梦,日间也是惊怖异常,全然没了当日的厉害与凶残。且他从那之后,再不沾腥。见了生肉、熟肉都恶心呕吐。入夜便恶梦连连,胡话不断。早已对过往追悔不已,后来遇见寺庙,顿觉得寻到了苦海慈航,便举身投入空门。倒也谨遵三戒五行,并无逾越之处,也算是洗心革面了。只不过他不料你二师伯并非放过他,仍旧一路追寻而来。”

    “他本是在一所山间小庙,深居简出,也不去招惹世人。但你二师伯每到一处,都无遗漏,均要打听一遍,处处看过,这才离去。到了这小庙附近村镇,听说山中有庙,自不放过。”韩一鸣不由得叹道:“二师伯真是……”说不下去。陈蔚芋道:“这是有个缘故的,天下之大,但对有不堪过往之人来说,却是无处容身。因而从前盗伙之中都有这样的传闻,若是真有一日混不下去了,便投入空门去。这样官府免于追究,自己也宛如重生。因而你二师伯一路寻访,遇上寺庙道观,那更是非去不可。也因此寻到了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韩一鸣默然,陈蔚芋道:“那本是座小庙,就有几名僧众,房舍也极少,因而你二师伯一进门便与他的切齿仇人撞在了一起。你二师伯一见仇人,立时认了出来,那人一见他,也认了出来。你二师伯拔出刀来,就要杀他。那人先是惊怕,但极快也就镇定下来,一语不发,也不走开,便站在原地。”陈蔚芋道:“你二师伯要杀人,庙内自然是大乱,那庙里最年长的老僧倒也不走避,问起因由。你二师伯道:‘我要杀人有什么因由?再罗嗦连你也杀!’”

    韩一鸣叹了口气,陈蔚芋道:“那老僧还要说话,你二师伯便要杀他。那昔日仇人便劝住老僧,请众人都回避,独自坐下来对你二师伯。你二师伯也不问他,起刀来,便要杀他。他也只说:‘我死了,也换不回你的乌云盖雪,不过你要杀就杀罢!我也活够了,不再活下去了,你杀了我,我就还清我所欠的孽债了。’你二师伯一刀就刺进他的心口,眼皮都没有眨。”

    韩一鸣已有些不忍了,却不料还是这般结果,听到后来,他已觉二师伯过于执著了。陈蔚芋道:“你二师伯杀人还有一点,从来不怕正视对方的眼睛。他杀了仇人,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牵挂了。他走到院中,最年长老僧抖抖索索站在墙边,你二师伯便对他说:‘我杀了他了,他不用再在这里胡混了。’那老僧道:‘他是在这里固步自封了几年,他……’你二师伯说:‘那是他赎罪,到了如今,算是我助他赎完了。你再罗嗦,连你也一起……’那老僧也害怕,叹了口气说:‘是,他的完了。只可惜我的还没完!’二师伯一听,便愣住了。”

    陈蔚芋叹息一声:“你二师伯便是因此幡然醒悟,站在院里,将前因后果都了个透澈。来去,才觉过往实在是不堪回首,要挥刀自我了断。那老僧吓了一跳,这小庙之内连死二人,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你二师伯的所为,也让他不敢接近。不过他也有些智慧,说死不过是完了,并不是一了百了之类的话语。他自言自语,你二师伯听了之后便颇觉有,也动了循入空门的念头。但那老僧却要你二师伯将自己的过往一一说出来,本来立地成佛,并非从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而是真要洗心革面的。你二师伯虽说凶残,却并不狡诈。只是有的事情自己当时做着,不觉过逾,这时来看,却是十分无语。便挑些轻微的说了。但所谓轻微,只是相较他的作为而言,并非真的轻微。既便如此,也足以将老僧吓得魂不附体,原来从前那仇人是哄骗了老僧,才留在这里的。你二师伯说了实话,事关这许多人命,老僧哪里敢收留他,也不敢惹他动怒,全骗他去山崖上面壁。说若是他罪孽太重,不能就此入门。佛祖原谅了他,必有异相显现。到时再来庙里。你二师伯是个实心之人,便出门来向着最高的山崖而去!”

    “在山崖之上呆了几日,忽然天边有一道白光闪耀,你二师伯认为这便是异相了,佛祖已原宥了他,便前来寻老僧。走庙外,却察觉小庙之中有些异样。原来老僧害怕,悄悄去报告官府,因而官府早已派人来此等候你二师伯前来。百密一疏,那老僧害怕别人满山搜寻之时,你二师伯却又摸了来,对庙中众人不利,因而只说你二师伯还来,兵马就在庙里等候就可。人多庙小,难免便有形迹透露出来,你二师伯当了那许多年盗匪,十分机警,看出不对来,便没进去。叹了口气,才觉天下大而无容身之处,独自回到崖边,要在那里自寻了断。”

    韩一鸣摒声静气,陈蔚芋道:“你二师伯欲挥刀自尽,便是这时被你师祖看到。你二师伯看到了你大师伯飞过天边,因而你师祖也看到了大师伯。便赶过来,问他为何要寻短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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