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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师叔

    韩一鸣不禁有些惊异,灵山的碧玉竹,似乎便灵山弟子的象征,每一个灵山弟子都种过碧玉竹。灵山弟子形体魂魄皆消散了,他所种的碧玉竹也就枯萎死去。可是,这碧玉竹是如何到了紫裳手中呢?他可没在灵山之外的任何地方,看见过碧玉竹的踪影。

    但他哪里敢开口询问?只是暗自心道:“难道,紫裳前辈也种这碧玉竹么?还是她能让碧玉竹起死复生?白樱师叔养花种草的本事不比她差呀,我怎么不见师叔也让碧玉竹起生回生呢?”忽然到一点:“难道,难道她,她是……”不敢下去。却听大师伯缓缓地道:“不错,一鸣,紫裳,从前也是灵山弟子!”韩一鸣大吃一惊,虽说他已隐约猜到,但大师伯说了出来,还是令他无比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无方叹了口气道:“按辈份论起来,紫裳也算是你的师叔。她是你白樱师叔的师姐,你叫她一声前辈,是绝对没错的。她的的确确是我们灵山八大弟子之一,白樱是师父收录的最后一名弟子,而她是在白樱之先拜入师父门下的!”韩一鸣惊愕无比,怔怔望着大师伯。秦无方道:“师父建成灵山之前,收了五名弟子,建成之后,又收了三名弟子。除去你见过的所有师尊,剩下的两名,一名叫紫依,算是你的六师叔,一名便是紫裳。至于你白樱师叔,严格算起来,要算是你的第八位师叔。”

    紫裳竟然也是灵山弟子!并且还是排在白樱师叔之前的七师叔!当真是意外到了极点。韩一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见大师伯又对着那截碧玉竹看了片刻,才道:“本来她也在灵山修行,后来犯了大错,被你师祖逐出灵山,独自修行去了。所以你不知道!”韩一鸣“哦”了一声,不敢言语。他来灵山已久,深知灵山并无所谓难以忍受的清规戒律。师尊们也宽容和蔼,来师祖亦是这样的。紫裳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被逐出门墙去了。他虽知道,却是不敢去问,被逐出门墙,往往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了,师门才动用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那,紫裳究竟做了什么?

    秦无方道:“翠薇堂前的碧玉竹,都与灵山弟子的灵气、性命相关。但对于灵山我这一辈的弟子来说,这还是我们的印信。虽说紫裳早已被师父逐出门墙了,可我还是当她是自己师妹。灵山要选新掌门,我还是让她也前来,也认可这个新掌门。这许多年了,她不在灵山,却还能让自己的信印不枯黄萎缩,已属难能可贵了。必,她对于从前的过错,也有了深深的悔过!即便她的印信不到,我也能传位给新任掌门。她虽被逐出了门墙,但她毕竟曾经是过灵山弟子。灵山新掌门接任,我当然要告知于她!”

    回到静心院中,韩一鸣都还未自震惊之中完全清静过来。原来紫裳也算得是自己的师叔,这便明白为何二师伯对她很是关心了,也明白了二师伯为何要劝她那些话。这一,不禁起了许多事来,原来是自己不曾留心,紫裳并不是只与二师伯说过话,至少自己就曾看见她与四师叔也在一起说过话。至于她为何如此脾气古怪,今天迷雾揭开,也没什么说不通了。

    她被逐出了灵山门墙,看见同门弟子,尤其是看见自己这一辈低价弟子,不免有些愤恨,恼怒。也难怪她总是喜怒无常了,对着从前师门的后辈弟子,很难让她心情舒畅。

    正间,顾清泉走入屋来,道:“师弟,你知道一件事么?”韩一鸣回过头来道:“师兄,你说的是什么事?”顾清泉忽然笑道:“我你不不知道。只不过今日师尊们与我们说起这事时你不在,我才来问你的。”韩一鸣看了他一眼,道:“师兄问我的,是大师伯要辞去掌门之事么?”顾清泉“哈”地笑道:“你果然知道了。沈师弟还与我说你不在场,或许不知道,他要来吓你一跳呢!”韩一鸣道:“是,我是知道了。”

    顾清泉忽然小声笑道:“小师弟,你猜猜这回谁接任灵山掌门?”来了,又来了!韩一鸣不禁有些厌恶,却也有些期待,看了顾清泉一眼道:“师兄,今日大师伯专门召集师兄们说了这事么?”顾清泉笑道:“是呀!我师父召集众人说的就是此事!当时就是你与大师兄不在。”韩一鸣“哦”了一声。顾清泉笑道:“小师弟,你或许是新一任的灵山掌门呢!当真是可喜可贺呀!”韩一鸣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到了喉咙边,盯着顾清泉看了半天,才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来:“师兄,这,这不是大师伯说的罢?”顾清泉笑道:“小师弟,你怎么吓成这样?脸都白了。这是极好的事情,换了是谁都欢呼雀跃起来,怎么你倒好似是见了鬼一般?”

    韩一鸣不管不顾,盯着他道:“师兄,由我接任掌门,不是大师伯亲口所说罢?”顾清泉笑道:“嗯,我师父确实不曾对我们说掌门要传给哪位师兄弟。不过,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不是传给大师兄,便是传给你,再没别人了。小师弟,若是传给你,那不是天大的喜事么?”韩一鸣本来悬得高高的心,忽然间落到了谷底。连师兄们都这样说,难道自己真能成为灵山掌门了么?

    只听顾清泉又笑道:“年长些的师兄们,都认为新一任灵山掌门应当是由大师兄担任,而我与一些师弟们,则认为新一任灵山掌门由小师弟来但任也无不可。其实谁当掌门,我倒是不太在意,只不过我心里偏向小师弟你。”韩一鸣勉强笑了一笑,顾清泉道:“小师弟,你怎么这样沉重,看开些。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不必太在意。”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看书

    他拿着鸣渊宝剑,即刻转身出门。飞上天空,来到大师伯处所内。秦无方坐在书案后面的竹椅之上,面前摊着一本白纸册子。韩一鸣一望而知,那正是灵山掌门的秘书。秦无方道:“嗯,一鸣,你来,你来。”韩一鸣走到书案之前,秦无方拿起那本秘书,递到他面前来道:“你翻开来看上一看。”韩一鸣心头一跳,旋即又压抑住了,大师伯又拿掌门秘书给自己看!自己须得静心来看,不胡思乱才好!

    对着大师伯手中的秘书看了片刻,正要伸手接过书来,只听大师伯道:“一鸣,这本秘书之内的记载,我早已看得倒背如流了。不过前些天,我却在这本书上看到了我从前没有看到过的、让我不知其所以然的过往。姑且称之为过往罢,书中所有记载,都是过往。那时你正好翻动这本书。后来我又仔细看过,你翻书时我看到的内容,我便再没见过了。因而叫你来,由你再翻一翻这本书,我再细细看上一看,不知可有些头绪。”

    原来如此!韩一鸣忽然间羞愧起来,大师伯只是要看书中往事,并无他意。自己却千万,可见自己这些时候心内有多么混乱了!定了定心神,伸手拿过书来,道:“大师伯,我来替你翻书。”秦无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秦无方眼神清亮,微笑带着说不出的温暖,韩一鸣不禁,自己这些时日的混乱是否大师伯已尽知了?虽说大师伯并未责备自己,自己也该警醒,收束意马心猿了。接过掌门秘书来,将秘书放在大师伯面前,自己便站到书案右侧,道:“大师伯,我翻开了。”秦无方点了点头,韩一鸣便伸手揭开了书皮。

    书页还是一页白纸,微微泛黄,韩一鸣看不出什么,却见秦无方对着那页白纸细看,那白纸之上似有无穷无尽的奥秘,让他有了沉思之态。韩一鸣站在一边,细细看了看那页白纸,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而大师伯,却对着那页白纸一动不动。韩一鸣也不出声,静静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日影已微微移向一边。亏得他现今不是才上山时那般弱了,若是那时,只怕早已站得瘫倒在地了。便是如今,也站得两腿有些僵直。忽然只听大师伯道:“嗯,一鸣,你翻一页。”韩一鸣连忙伸手去,轻轻揭起一页白纸来,翻开新的一页,秦无方忽然道:“你不必站着,坐下罢。我看完了,自叫你。”手一挥,一张竹椅已落在他身后。韩一鸣确实站得有些疲累了,便道:“多谢大师伯!”向竹椅上坐下。

    他百无聊赖,那秘书之上,没有一个字显现出来,只能苦等着大师伯看完了,起身给大师伯翻动书页。这一等,又是好久,眼看着太阳都偏向西方了,才听大师伯道:“嗯,你再替我翻一页罢。”韩一鸣站起身来,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一翻过来,那白纸之上,显现出一个小小墨点来。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他明明是翻过这本书的,书页虽已不算洁白,但只是纸面泛黄,未见上面有墨点字迹。这时忽然出现一个墨点,来有些蹊跷!也不坐下,便站在一旁,盯住那个墨点细看。

    那墨点无论他怎样看,就是一个墨点,再看不出别的奥妙来。韩一鸣盯得两眼酸涩不堪,也不见它有所变化。禁不住伸手按了按眼睛,再睁开来,只见那墨点不见了,这页书页上,慢慢现出一朵花来,廖廖几笔,却已将那朵花的形态勾勒得一清二楚,花瓣洁净,乃是一朵雪莲。片刻之后,雪莲消失不见,一行小字显现出来。这行小字看上去似是不全,每两三个字后,便有一个空缺。一行字里,只有不到十个字,其余的字,都不见了。

    韩一鸣最先看见的,便是其中的“紫依”二字。二字之后,一个空缺,再后面,乃是“紫裳”二字,再下来是“灵山”二字,再往下,只有一个字了,乃是个“灵”字。韩一鸣看得莫名其妙,但总算是看见了秘书上的字,并且是自己名字之外的字,不由得盯着细看。

    可是也仅是片刻之后,那几个字便自纸面之上隐去了,摊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微微发黄的白纸。韩一鸣不禁道:“大师伯,弟子看到了一朵,一朵雪莲花!”秦无方抬起眼来,向他看了一看,道:“嗯,为难你了。”说罢,又低头对着秘书细看去了。韩一鸣不料大师伯这样来了一句,不好再发问,静静坐在一边。

    秦无方对着那本秘书,一直看到太阳落山,满屋都是金黄的余晖,才抬起头来。对韩一鸣看了一眼:“一鸣,让你等了许久了。嗯,今日就看到这里罢,明日你再替我向下翻罢。”韩一鸣站起身来道:“是。”秦无方沉默了一阵,道:“一鸣,先前你对我说看到了雪莲花,嗯,那也是灵山曾经的一部分过往。你慢慢知道其中的过往,我就不对你解说了。嗯,你须记得一点,你在秘书上看到的任何,都不能与你的师兄们起,只能深埋你的心中。”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大师伯尽管放心,弟子不是多话的人。”秦无方微笑:“我并非不放心,你算得上比较沉稳的弟子了,一般不轻易将听到看到的事说出来,都装在了心里。不让你对你的师兄们起此事,乃是因你看到的事物,还只能算是枝稍节末的碎片,若是说出来,大家一同猜测,只偏离此事的本来面目。”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弟子谨记大师伯的教导!”秦无方又对着那秘书看了片刻,合起了书页。韩一鸣才起身告辞出来。

    回到静心院,已是晚饭时分。浇过碧玉竹,与顾清泉一同吃过晚饭,又与听顾清泉与沈若复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月亮已上了稍头。他今天虽示做过什么,却是前所未有的劳累,坐在一边听两位师兄谈天说地,已困倦难当,悄悄打了几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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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夜半

    再听得一阵,已疲惫不堪,眼皮打架,那连接不断的哈欠已遮掩不住。只得对他们道:“二位师兄,你们慢慢聊,我去歇一歇。”沈若复起身要告辞,韩一鸣连忙道:“沈师兄不必走,我也不睡,只不过去躺一躺罢了。师兄只管接着说,我也可以在一旁听上一听。”

    沈若复本来就谈得正是兴起,于是又坐下与顾清泉说话。韩一鸣走到床边,合衣躺下,头才沾到枕头,那边二人的话声便再不能入耳,已睡了过去。这一睡睡得十分安宁,并无恶梦,直至睁开眼来,都是一色的沉酣香甜。

    他睁开眼来,只见屋内早已灭了灯,只有清冷的月光自窗外射进来,清冷发白,将窗户在床上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沈若复早已离开了,顾清泉在屋子另一头的床上睡得微有鼾声,显然好梦正酣。韩一鸣此时倒是精神百倍,清醒之极,在床上躺了片刻,坐起身来,对着窗外看去。窗外是满地清凉的月光,静心院所有的屋子都黑了灯,显然诸位师兄们都已睡下了,只有时有时无的虫鸣传来,越发显得幽静。

    韩一鸣要再睡,却在片刻之间无法入睡,他先前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呆。忽然眼角微微一暗,似有什么自月空之中飞过,韩一鸣愣了一愣,凝神一看,月光依旧清亮。韩一鸣坐起身来,将头伸出窗外,对着天空看去,月光如水,空中除去若有若无的闪烁星辰,便是一昧的干净。

    看了片刻,不见异常,低下眼来,正要缩回头来,却见静心院的院心,月光之下的院心之中,多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韩一鸣一楞,抬头向天空之中看去。上方依旧是月明星稀,月光清凉,星空清亮,却并没有与影子相对的形影!韩一鸣愣了一愣,低头再看,地上的影子越发清晰起来,衣袂轻飘,还能看到轻盈的衣袂边,有着两条翩然舞动的长长衣带!

    韩一鸣大为惊异,不知是谁,在深更半夜,悄然来到了灵山,在月光之下,显不出形影来,令自己看不分明,但月光却照出了他的身影。再向着地上的影子看去,只见那影子衣袂轻动,轻轻缓缓向着静心院之外飘去。韩一鸣坐起身来,踏进鞋子之中,伸手将放在床边的鸣渊宝剑摸在手中,顿觉胆气壮了不少。对着窗外的地上看了看,那影子,影影绰绰地向着一处飞去,却是要飞出静心院去的样子。转回头来,要叫起顾清泉来,却又忍住了。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韩一鸣,将鸣渊宝剑握紧了,悄悄推开屋门,走出屋来。

    院中那个身影正对着静心院院门飘去,韩一鸣定了定神,手指一紧,握紧了鸣渊宝剑,勇气顿时滋生出来。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天空,悄悄随在那个影子之后,也向静心院的院门走去。静心院的院门素来都不关闭,韩一鸣时走时停,在暗影之中,不免微有些紧张,不知那个影子看见了自己,对自己如何?但此时他已视鸣渊宝剑为自己的胆气,只要鸣渊宝剑在手,就无所畏惧!深深吸了口气,顺着墙边的暗影,也走到了静心院院门之前,再向前看去,只见那个飘飘浮浮的身影,已在两丈开外,已飘向了静心院后方!

    韩一鸣放轻脚步,也跨出院门来,依旧沿着墙边,跟在后方。那影子似乎不知他跟在后面,飘得并不快,也不左右顾盼,倒似是一个人从容地走走停停,转眼已飘到了院后众人浇竹的泉水边。在泉水边停了一停,并不顺着旁边的小路而去,反而是顺着泉水的来路,慢慢自泉水上方溯流而去。韩一鸣看得分明,轻轻拔出鸣渊宝剑来,将剑鞘缚在背上,紧紧握住宝剑剑鞘,心中默念御剑诀,随着那团影子,也向上飞去。

    泉水潺潺轻流,是自静心院后的一片茂密树林之中穿出,那个影子时停时止,飞得轻缓,韩一鸣也是绝无声息,却是冒了一背的冷汗。他不敢飞高,怕看不到那团影子了,只是飞得比下面的树稍略高一些,看着树枝纷纷自自己脚下滑过,那影子时隐时现,始终沿着那条山泉向上而去。他也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不敢落下半步。

    飞了一阵,凉风吹来,前方微有“汩汩”声响,韩一鸣抬眼一看,不禁收住了脚步,远远的前方,有着一道青黑色的山梁,那里便是灵山禁地,弟子不能靠近,也不能御剑飞近。韩一鸣不知不觉收住了脚步,低头看着下方,却见下方那个影子,也停住了,不再往前,就停在了泉水旁边。这里也是他不曾来过的地方。与幻镜湖绝然两个方向,韩一鸣自来不曾见师兄们踏足过这个方位,他自己也不曾到过。

    那个影子静静浮在泉水旁边,韩一鸣浮在空中,一声也不出,只是对着细看。过得一阵,那影子飘到了泉水之中,月光之下,泉水微有波光,那影子所到之处,将波光遮住了。韩一鸣见影子不动了,便也不挪动,静静浮着,只是两眼盯着那个影子。

    忽然那影子不见了,韩一鸣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么看着那影子,却是眼睁睁看它消失了,大吃一惊,游目四顾,下方却是林涛阵阵,哪里看得到那个影子?正在吃惊,只听下面轻轻一声水响,低头一看,一个人影自水中钻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子,韩一鸣飞得高,只看得见她长长的乌发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轻柔婉转。深夜万籁俱寂,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面目看不分明,忽然出现的女子,韩一鸣不禁有些悚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子,她就这样站在泉水中,缓缓流动的泉水,没过了她的腰,韩一鸣清楚看见她长长的乌发,随着缓缓流动的泉水,向下浮动。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知我知

    她身上的衣裳并不是素色,韩一鸣不禁留意,灵山的师姐们穿的,都是素衣,连师叔白樱,都是一身素衣,这女子身上的衣裳,却有着淡淡的色泽。只是月华之下看得不是很分明,勉强能看出似是淡淡的蓝色。韩一鸣心中警觉起来,这个女子,必然不是师姐们,她忽然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他心中警惕,便悄悄自空中向下落来,落得极轻极缓,小心避过身边的树枝,绝不发出半点声响。落得低了,小心隐在一棵大树之后,果然见那女子是在齐胸的泉水之中,只是自己这个方位,看不清楚她的面目。韩一鸣也绝没有绕到对面去看看她面目的打算,他在家之时,曾听母亲与父亲说过半夜出现的奇异女子,大多都是妖异。若不是极之可怕,便是极之美丽,让人受其迷惑,因此丧生。这或许是坊间的不经之谈,但不管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脸貌,这样凭空出现,就非常人所能。他没有去看一看这女子的打算,他只知道,这个女子这样悄悄出现在灵山,是做什么?小乖曾经是灵山的守护,现下小乖不知去了何方,妖异们便能在灵山之上自由出入了么?

    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泉水之上,腾起一阵淡淡的薄雾,一个轻微的女子声音吟唱,娇柔婉转,虽说周遭寂静,但那歌声却有些模糊,听不分明。韩一鸣不禁意外,这女子怎么在这里轻唱,难道,她不怕别人听见么?

    那女子始终背对着他,她的歌声也如清风一般,时有时无。韩一鸣不知不觉,仔细倾听她唱的什么,听来听去,都只听到几个字,却是“拷盘”“硕人”,韩一鸣不禁奇怪,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越发仔细听去。那女子也不休不止,反复吟唱。韩一鸣听了一阵,恍然大悟,却原来是自己曾在诗经里见过的一首《考槃》。起来了,再仔细听去,那歌声便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来了:“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失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苛。独寐寤歌,永失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失弗告。”

    韩一鸣从前于诗词方面实是平平无奇,只能算是生吞活剥地记了下来,其中之意,不求甚解。只记得《诗经》之内,多有情歌,也不知这首是否情歌,但这个女子唱出来,听在耳中却是缠绵之致,颇有幽怨之意。再听得片刻,已听出这女子有一个心心念念的“硕人”,她对着硕人情思缠绵,却不愿对方得知。她无时无刻不仰望着心上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完美,牵动心神,令她夜夜独自辗转反侧,爱慕不已,却是说不出口来,也不愿他得知!

    忽然又一个女子声音道:“你又来了,又唱这首歌了。有什么意思?”韩一鸣一愣,这个声音软糯,声调清晰,与先前那个女子娇柔婉转的声调有着天壤之别。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了一个女子!韩一鸣背心出汗,四周一望,却不见人影,手指又捏紧了鸣渊宝剑的剑柄。

    泉水轻轻响了一声,又一个女子自稍远些的水中浮出头来。这个女子也立在水中,一半秀发挽在了头上,另一半秀发拖在背上,随着泉水轻轻向前飘来。她倒是面对着韩一鸣,但水面上蕴然雾气,面目依旧看不分明。

    先前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却不言语。后来这女子道:“唉,为何你总是有这些胡思乱乱呢,这于你全然没有好处。”先前那女子忽然怒声道:“要你管么?与你何干?”这声喝斥却有些熟悉,韩一鸣一愣,这声音,竟是自己听过的。紫裳!

    一听分明,韩一鸣不禁大吃一惊,紫裳,她来灵山了?紫裳是灵山的弃徒,也是他的前辈,正大光明地上灵山来倒无可非议。可她为何要半夜前来?那,另一个女子是谁?是白樱师叔么?可那声音与白樱师叔却是天差地别,全然不相似,更不是同一个人。

    只听那女子道:“怎与我不相关?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唉,我知你心中难过,你难过我也难过呀。好心劝你,你却总是不听。何苦来呢?”却听紫裳道:“你少管闲事罢,你当真以为我离不了你么?啰啰嗦嗦地,烦不烦?哼!”这一句听得无比分明,确实是紫裳,她的声音之中带着自己熟知的莫名恼意。那女子又叹了口气道:“你不听我劝,我也没法子。这事本来就只有你自己明白了,才能了结。也不是我劝解得开的。”紫裳怒道:“那你还不闭嘴!”那女子道:“紫裳,你为何总是这样?坏的话你听不进去也罢了,但好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么?”

    紫裳怒道:“你离我远远的,少跟着我!我的事也不要你!”那女子叹了口气,依旧不急不徐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咱们分不开,并非是我硬要跟着你,而是你跟着我!又何必这样说呢?再者,你那法,我多一句嘴,不过是痴心妄罢了。于你全无好处,你还是适可而止罢。”韩一鸣猛然之间,看见紫裳伸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胸前衣裳,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只见那女子自水中伸出手来,将紫裳抓在她胸前的衣衫的手轻轻推开,缓缓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即便算我是胡说八道,可我并没有坏心!你要认为我多事,我无话可说。但你闲暇之时,也该好好一我说的话,我果真是胡说八道么?”紫裳偏开了头,她长长的头发令韩一鸣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听她不言语了,来那女子果真说中了她的心事。

    片刻之后,那女子道:“紫裳,你向来就比我聪明,难道你真以为你歌中的硕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么?他就全无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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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信

    紫裳默然无语,那女子又道:“且不说其他,只说你与他全然不同,你只能这个时候出现,你们如同日升月降一般昼夜相隔,全然不能同时出现,你再他就已是痴心妄了。你这样子放任下去,到了最后,只是自己伤心到底。于你的修行,也全无好处。至于别的,唉,我不说也罢,你自己去罢!”紫裳还是默默不语,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好啦,我不打扰你啦,我先回去了。”话音一落,她那本来就有些模糊的形影便消散得干干净净。那泉水之中,又只剩下了紫裳一个人。

    那女子消失得韩一鸣全无防备,仿佛随风化去了一般。紫裳一动不动呆在泉水之中,韩一鸣见她不动,不禁四处张望,均不见那女子的身影。忽然听到一声呜咽,连忙向着泉水之中看去,只见紫裳已矮下了身子,只有半个头还浮在水面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水面上,如一匹黑缎。但一声又一声隐隐约约而又无比沉痛的呜咽,却不知从何而来,钻入了自己的耳中。

    韩一鸣被那呜咽惊得汗毛倒竖,那呜咽声虽并不响亮,却是一声赶着一声,带着无尽的心酸与委屈,直钻入自己耳中来。他也奇怪为何这样的痛哭还未惊动下面静心院里的师兄们,这里虽看不到静心院,但在夜深人惊之时不惊动别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可说来也怪,韩一鸣在此这些时候,除他自己之外,硬是没有一位师兄赶将过来。只有紫裳没在泉水中恸哭,只有自己站在一边听她痛哭。

    他还从未听到过一个女子痛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无比。这紫裳也奇怪,她那小山岗小茅屋也与与世隔绝之地相去不远了,为何她不在她哪里痛哭,而是要跑到这里来痛哭?是因为离开了灵山要来哭得大师伯心软,让她得以重列门墙么?还是她的哭是要哭给别人听?听她与那女子的话中,颇有些情孽牵连,难不成紫裳是来哭给当听的人听么?

    忽然紫裳动了一动,自泉水之中站了起来,她这一站,便个人浮出水面来,站在了水面上。月光之下,她的衣衫并不潮湿,还随风轻舞。她在水面上站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长长的秀发盘了起来,这下韩一鸣看得分明,面目确实是紫裳无疑。她轻轻在水面上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忽然道:“我偏生不信就只能这样,不能更改!”

    她在泉水之上站了一阵,忽然飘了起来,飘上了天空。韩一鸣见她并无对灵山不利的举动,松了口气,见她已飘得越来越高,渐渐看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自藏身处出来,四周环顾,已不见异常,召出鸣渊宝剑来,向着静心院飞回去。

    他来的时候极慢,回去倒是极快,转眼已飞到静心院,他正直接飞入院中在屋门前停下,忽然看见一个身影在院心一闪,不禁愣了一愣。只见院心出现一个女子背影。韩一鸣看得分明,这个背影与紫裳的背影一般无二,她方才站在水面上,她的身形纤细苗条。她身上的衣衫色泽有别于灵山弟子的素衣,韩一鸣一认出她来,不禁暗自嘀咕:“她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灵山虽有师姐,平日大家一同聆听师尊们教导之时,也常有师姐同听,并无所谓的回避、闪躲,但却没有师姐踏足静心院。师姐们一向是随着白樱师叔居住在聿贪之上,紫裳到这里来做什么?韩一鸣正在间,忽然见她轻轻走到院心站住了。韩一鸣此时进是进不得,走开却也觉得有些不放心,紫裳这样古怪,自己走开了不知她还做些什么。

    静心院院心发出莹莹微光,韩一鸣一愣,却见紫裳身前,静心院中心的土地上,慢慢生长出一簇极大的花草来!他大吃一惊,紫裳怎么在这里施上了她的法术?她到底要干什么?忍不住叫道:“紫裳前辈,你,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极为古怪,似乎是水底的回响,沉闷且缓慢。紫裳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韩一鸣禁不住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司马凌逸的屋内也黑沉沉的,全然没有动静。韩一鸣大急,紫裳又是灵山前辈,虽说已被师祖逐出了门墙,自己却不能贸然向她动手。又扬声叫了几声:“大师兄,大师兄快来,顾师兄,顾师兄!”

    这回连顾清泉都叫上了,哪知他叫过之后,院内还是全无动静。韩一鸣焦急不堪,飞快向着自己和顾清泉住的屋内飞去,直接飞入屋内,奔到顾清泉床前,大叫:“师兄,你醒一醒。外面……”忽然止住了声,这屋里哪里有人?顾清泉根本不在这里。韩一鸣楞了一愣,忽然起顾清泉素来早起,或许已起身出去了。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窗外还有莹莹微光,显然紫裳还在。连忙奔出门来,只见紫裳在一株高过她的花草面前,默默站立。

    韩一鸣向着司马凌逸的屋子看了看,正要赶过去,忽然见紫裳动了动,对着上方看去。韩一鸣抬头一看,那丛花草慢慢开出一个花苞来,花苞极大,月光照射其上,发出莹莹白光。这,这竟是一株雪莲!韩一鸣眨了眨眼,那花苞已长至两人多高,宽厚的叶片之上,雪白的花瓣张开了几瓣,雪莲花的花朵竟有三尺大小,月光之下,越发洁白幽美。紫裳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那花茎。韩一鸣见她对自己全然不,心也略略放了下来,向着司马凌逸的屋子奔过去,奔到面前,伸手一敲,却直接敲在了墙上。他明明记得司马凌逸住在这边屋里,可是定睛一看,面前却是一堵墙,哪里有门?

    法术!这定然又是紫裳施了什么法术!韩一鸣不禁转回头来,便在他转过头来的瞬间,一阵尖锐啸声响起,却是转瞬间便消失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前尘

    紫裳和那朵雪莲都被围在了一个巨大的光柱之中,那朵雪莲花已被紫裳折断了,她右手中握着长长的花茎。那花茎极粗,已有她的手臂那样粗细了,不知她是如何一下便将它折断了拿在手中的。韩一鸣一愣,只见紫裳松开右手,左手随手一抓,将那朵三尺大小的雪莲花抓在了面前。她右手轻轻抚摸花瓣,然后撕下一片花瓣送入口中。韩一鸣曾见过平波道人吃木芝,此时看见紫裳吃花,倒也不是太出乎意外。只是紫裳的眼中,却有着一抹令人意外的狠辣与决然!

    紫裳全然不他,仿佛他并不存在,只是慢慢地一片片将那花瓣撕下来,撕成小片,送入口中咀嚼。虽说雪莲是花,但这朵雪莲也未免太大了,韩一鸣不禁有些怀疑紫裳能否将这朵花全都吃下去,但不论他怀疑与否,紫裳却一直站在那里,慢慢将那一朵花都吃了下去,连花蕊都吃得分毫不剩。韩一鸣不禁佩服,这样大的一朵花,若是让自己吃,恐怕早就吃得吐了,哪里吃得完?但紫裳偏偏就是将那朵花都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条花茎拿在手上。

    韩一鸣看着她吃完了那朵花,不知她还要做什么,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古怪到了极点。自己都须得小心留意,防备她挨近来!她已将师兄们都不知搞到何方去了,静心院空空如也了。师伯师叔们也不知能否察觉她就在这里,就在灵山之上?师尊们该当不对她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罢?

    他还未完,便见眼前一阵昏黑,伸手不见五指,却是转眼间又能看见了。眼前又显出静心院来,只是紫裳与那朵巨大的雪莲,俱都没有了踪影!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韩一鸣头脑之中“轰”的响了一声,紫裳,就在背后么?

    却听后面那人道:“小师弟,你今日怎地起这么早?”乃是顾清泉的声音。韩一鸣一愣,转回身来,却见顾清泉站在门前,身后屋内已有了灯光。韩一鸣道:“师兄,你……”顾清泉道:“我要去山崖之上了。你起这样早,是不是要和我同去,也去收集些天地灵气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清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说什么梦话?你可是睡着了?我这不是才起来么?”

    韩一鸣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屋外,自己明明站在屋外,那这不是梦了。忍不住道:“师兄,你,你一直在屋里么?”顾清泉道:“那是自然,不在屋内,我还能去哪儿?难道我还能睡在山崖上不成?”说着,越过他的身边出去院出了。

    莫名其妙中,韩一鸣看着他的背景越走越远,心中越发迷惑不解。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真的看到了紫裳!只不过这时她刚离去!她对自己施了法术,因此自己迷惑了,师兄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自己却不能见到!虽说紫裳也曾经是灵山弟子,但她这样寅夜而来,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该当告知大师伯才是。虽说紫裳被逐出门墙,只能在黑夜之中来灵山探看一回,难为之处颇为令人同情,但她对灵山,未免太过轻视了。尤其她还带了另一个人同来,于不知不觉之中前来,又说走便走,全然不灵山诸人,实在令人惊异。逐出门墙的弟子固然可以再回灵山,但似乎应当正大光明地来,这样偷偷摸摸前来,又悄然离去,大师伯就不管不问么?

    他心中来去,一时觉得大师伯应当知道此事,但一时又觉大师伯不知此事。大师伯若已知了此事,自然不必自己再去禀报。可是若是大师伯果真不知此事呢?自己也不禀报么?虽说自己也有许多事不曾对大师伯说,但这事却是有些与众不同,不论大师伯知道与否,自己都该禀报。

    因此待得大师伯讲道结束,师兄们都纷纷告辞之后,韩一鸣才道:“大师伯,昨晚有人来过灵山么?”秦无方道:“哦,不罢!若是有人来,我怎不知?”韩一鸣一听大师伯果然不知,便道:“大师伯,紫裳道长昨晚便来了,是我亲眼所见。”秦无方“哦”了一声,对他看了一眼。韩一鸣被师伯那无所不知的目光一看,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说了这话,倒似有些心虚似的。良久,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一鸣,紫裳前辈昨晚不曾来过!”

    韩一鸣不禁糊涂,自己明明看见,昨夜自己没有睡觉,也不曾躺在床上,难道还不是真的么?耳听为虚,难道眼见也是虚幻么?莫非自己看见的紫裳不是紫裳,而是别人?他怔怔看着大师伯,只听大师伯叹了口气道:“一鸣,你昨天看见了什么?在那秘书之上?”韩一鸣又是一愣,只听大师伯道:“我昨日一心看那秘书,掌门秘书,本来就不是凡物,能看透它,需要自己用上所有的修为。因此我不曾留意你看到了什么。你说与我听一听!”

    韩一鸣这才明白,难怪他昨日如此疲累,吃过晚饭便昏昏思睡。原来翻看掌门秘书,是要消耗修为与灵力的,无怪自己是困倦难当了。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师伯,弟子在秘书之上,看到了一株花。一株雪莲花。”秦无方“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韩一鸣忽然起自己还看到几个字,又道:“师伯,弟子在那书上看到了紫依、紫裳两位前辈的名号,还看到了灵山二字,嗯,最后还有一个灵字,只不过全然连不起来,有许多字,弟子还没能看分明。”

    秦无方点了点头道:“难怪了。一鸣,你看到的是过往,灵山曾经的前尘。因为你看到了掌门秘书之内的雪莲花,你昨夜便看到了灵山之上这朵雪莲花的前尘。这样,我来说与你听罢。你昨日已听说你还有两位师叔,紫依与紫裳。”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道:“紫依是因紫裳而入灵山的,但她却在紫裳之前拜在了你师祖为师,成为了紫裳的师姐。”

第三百七十六章 罪

    韩一鸣一声不出,秦无方道:“那时灵山八大弟子,多收有弟子,只有紫依与紫裳,都不曾收徒。紫裳是因自身的缘故,不能收徒。而紫依,则是因为大多数时光都用来扶助紫裳,无力指导弟子,而不能收徒。你不要惊异,紫裳本来不是人,它只是一朵花,乃是我师母当日戴在头上的紫雪莲!”韩一鸣听说紫裳不是人倒不吃惊,白樱不也只是一朵花么?但听到“紫雪莲”三个字,却有些隐约说不出来的不安,有些吃惊。

    秦无方道:“师父与师母鹣鲽情深。紫裳便是师母嫁给师父之时戴在鬓边的一朵紫雪莲,因而师母十分珍惜,不忍它就此枯萎。紫依入灵山之前,紫裳全是由师母用自己的灵力与修为养。紫裳没有根茎,若无灵力养,不过一日,便枯萎。后来紫依入了灵山,便用她自身的灵力养这朵紫雪莲,养了几百年之后,紫雪莲也修出些形状结果来了。师父便收它入了门,给它取名叫做紫裳!但紫裳无根,修行全靠紫依的灵根。她只能在紫依不出现之时以人形出现在灵山之上!”

    听及此,韩一鸣已是闻怪不见了,灵山能修出一个白樱,那么再多修出来一个紫裳也不令人十分意外了。秦无方道:“谁料紫裳入门百多年后,却在一个黑夜杀了紫依!我师父当日不在灵山,我也是事后才察觉,你师祖虽是飞速赶回灵山来,但紫依已经被紫裳杀了,无可挽回。师门之中,最为忌惮的便是同门相残,师父勃然大怒,从此将紫裳逐出了师门。”韩一鸣大惊,同门相残!紫裳是这样被逐出灵山的!禁不住道:“师祖为何还要放过它,为何不……”忽然惊觉这话不能乱说,收住了口。

    秦无方道:“一鸣,你是说杀了它么?唉,这事你师祖自责得厉害,紫裳本是一朵无根之花,本无七情六欲,它的七情六欲全是修行之时来的。得不好,便走火入魔。紫裳是走火入魔了,才有此无情之举。它本不是人,没有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她所有的一切是后来滋生的,乃是在修行之中来,得不好,或是不明白,就是这样!因而你师祖认为这是自身的错,弟子有过错,师父是脱不了干系的。她本是一株花,明白什么叫是非对错呢?至于她有了贪欲,那是因自身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因此并未杀她了事,惩戒了她,将她的灵根、灵蕊都留在了灵山,将它逐出了灵山!并且穷她毕生时光,不许再踏上灵山一步!”

    紫裳杀了自己的师姐,并且是用灵力养了她几百年的师姐!韩一鸣忽然道:“不知她为何要杀自己的师姐?”但是这毕竟是师门前辈的过往,并且是并不光彩的过往,这话只能在心里,却是不好问出来。毕竟灵山的过往,都是师门长辈的过往,小辈不便询问。片刻之后,却听秦无方道:“一鸣,此事你许多师兄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不说罢了。毕竟同门相残,每门每派都极为忌惮,因此你的师兄也不起。但我要告知你的是,紫裳是因了贪欲杀害了紫依!她贪图的是紫依的灵根,她也一直依靠的灵根!不知打何时起,她不愿再与紫依共用那灵根,而自己独有可依傍之物!因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原来如此!此时明白了为何在溪水之中,紫依说“你明知咱们分不开,并非是我硬要跟着你,而是你跟着我”说“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她们本就是一体,共用一个灵根修行!要不知对方心事,还真是难上加难。可韩一鸣也不禁怀疑,紫依之所以死去,还有一个缘故,便是她知道了紫裳的心事,紫裳的心事不愿为人所知,因此她杀了紫依!但这不过是猜测罢了,不能说出口来,自己也不愿相信。

    韩一鸣不禁起大师兄司马凌逸对紫裳的态度来,虽说算不上毕恭毕敬,但对她确实是礼敬有加的。但一个屠戮同门的人,也要对她礼敬么?便算紫依不是她的师姐,就能随意杀死么?她也太狠心了!随即起紫裳不是人,只是一朵无根之花,没有人心。可是同样是花,白樱师叔却是那样的好心,与她真是天壤之别。

    秦无方看了他一眼,道:“一鸣,你又在些什么?此事确实是紫裳的过错,因此你师祖对她的惩处也极重!并没有让她自这个世间消失,却将她的莲芯摘去,将她逐出了灵山。”韩一鸣奇道:“师伯,摘去她的莲芯对紫裳前辈是极重的处罚么?”秦无方道:“紫裳的莲蕊乃是她的灵力所聚,有了莲芯,才能真正修行成功。她修行成功就能够不再依赖别的花草的滋养,而不枯萎。她离开了莲芯,永远不完,也永远不能达到高深境界。而紫裳是不愿就此放弃的,虽说被逐出了灵山,但她的修行却没有终止。说起来她也算是极为坚定了,自己一人在外修行了这些年,不仅没有萎缩,反而继续修行,虽说不如她在灵山修行时的突飞猛进,但也只有极为认真细致的修行,才能让自己并不枯萎,也算是有所成就了。本来灵山修行,就无关地域,在家在此,都是修行,但她与别不同。她是没有家的,也寻不到她的根了。却还保持她的修行,确实难能可贵!这许多年了,她对师父当年逐她出灵山仍有怨气,而我与你的师尊们,总还顾念曾经的同门情谊,时不时去看望她。其实她若是抛开了心中怨气,真心悔过了,遇到恰当的时机,我们都请师父网开一面,再让她重列门墙。虽说不再能踏上灵山了,但还是灵山弟子呀!”听到这里,韩一鸣才知几位师尊为何总是到紫裳,他们确有助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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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夜授

    他在静心院内,师兄们面前,绝口不自己去了何方,有时顾清泉问起,他也只是说去了后山。顾清泉这些时候与沈若复甚为相得,往往韩一鸣回到屋中,他们都在谈天说地。韩一鸣便坐在一边,听他们畅谈,间或也插口说上两句,但还是听的要多些。

    自从在静心院中见过紫裳与紫依的前尘往事,韩一鸣便留了心,有时半夜醒来,都禁不住向窗外望去。只是自那夜之后,静心院都不再有过异样显现。韩一鸣也知异样不是时时有,若是时时皆有,也算不得异样了。

    转眼已是十六日,离掌门传位只有三日了。韩一鸣午夜醒来,本拟翻个身再次入睡,却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上躺了片刻,照旧坐起身来,不经意地向窗外看去,窗外清冷的月光之下,各位师兄的屋子都没有声息,也没有半点光亮,来师兄们都早已进入梦乡。坐了片刻,正要躺下,忽然见院心地面上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淡淡影子,立时抬头向上方看去。

    月空之中,弥漫着淡淡月华,九座山峰高高飘浮,围成一个圆。然而在那九座山峰之外,有一个白衣人正向上方飞去。韩一鸣一愣,看了看月影,才不过刚过三更。是哪位师兄向着上方飞去?还是哪位师尊夜归?又或许是灵山的什么过往?韩一鸣一时不知哪一个答案才对,对着那人影呆看。月光虽不黯淡,但那个人影却看得不甚分明,只能看着他越飞越高,最终融入月华之中。

    韩一鸣颇有些疑惑不解,坐在床上,探头向外面的天空细看,始终不见那人下来。等了一阵,复又困倦起来,翻身躺倒,再次醒来,已是天色大亮了。翻身坐起来,不禁怀疑昨夜乃是一梦!忽然见顾清泉自屋外进来,神清气爽,衣服下摆还有露水的印迹,鞋上微有泥土。对他招呼一声:“小师弟,你今日醒得这样早。”韩一鸣猛然醒悟过来,那个半夜飞升的人影,乃是前去修行的师兄!

    看了顾清泉一眼,忍不住问:“师兄,灵山所有的师兄中,有哪一位是半夜修行的?”顾清泉正在喝茶,闻言一愣:“嗯,或许有罢,我也不知。我一向不太留意这些。各人的修行全不相似,不好一概而论。但凡夜间修行,白日里必然要养精蓄锐。不过,我却从没见哪位师兄弟青天白日的精神不济。你怎地起问这个来?”韩一鸣一时愣住,昨夜的所见,能否说给顾师兄听?顾师兄与自己同住了这些时候,他的性情自己也是极为明了。只是大师伯有言在先,那问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宁可当昨夜自己看见的,也是看过秘书之后得知的灵山过往,也不能随意便说出来。大师伯的嘱咐自有他的用意,还是小心为好!

    他一时不言语,正搜个借口出来不让顾师兄再问下去,便听顾清泉又道:“嗯,夜间修行,要看是怎样修行法了!”韩一鸣“哦”了一声,顾清泉道:“灵山的师兄弟们,凡是武修的,都以黎明时刻为采集天地灵气最佳时刻,只是各人采集的方法和地点不一而同。若是术修,就不拘时刻方式了。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紧要,方式方法并不要紧,不是么?不过,若是深夜修行,除去先前我说过的,还有两点与众不同之处。其一,是因他本身就异于常人,须得深夜修行,白天反倒是养精蓄锐的时刻。第二,乃是师父教授的方式不同。或许特别教授他一些别的同门不能到的识,因不能让同门知晓,从而深夜教授!”

    这话一说,韩一鸣一时之间福至心灵,那个身影就是大师兄!大师伯的言辞之中,已有传位给大师兄的意思,所以大师兄才在深夜前去聆听大师伯的教导。来一派之长,必然有许多事物与寻常弟子不一般。这些事物,只能由大师伯秘密授与大师兄。韩一鸣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身上轻松,却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来是自己修为还浅,心神浮动,不能自抑,来还要再过些时候,才能真正不将这些事务放在心上。

    正在间,门前有人敲了两下,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在什么?”韩一鸣才起他,便见他出现,意外起来,也因自己心思浮动,有些心虚。呆呆看着司马凌逸走入屋来,连答应都忘记了,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你在何事,得这样入神?”韩一鸣定了定神,才道:“没什么?大师兄请坐。”司马凌逸道:“小师弟我有话与你说。”顾清泉闻言站起身来道:“大师兄请坐,我失陪了。”向着门外走去,韩一鸣刚叫住他,司马凌逸已道:“小师弟,咱们两人细说,较为好些。”

    虽说如此说法,但顾清泉走出门去许久,二人都相对无言。韩一鸣不明白大师兄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或许是要说昨夜自己看到大师兄独自去大师伯处,但也或许也不是此事,可是他还真不出别的什么要在此时来说。坐了一阵,司马凌逸道:“小师弟,昨晚……”韩一鸣心内一怔,大师兄也看到自己了?停了一停,司马凌逸道:“小师弟,我看到了。”

    大师兄看到了自己?韩一鸣深深吸了口气,大师兄的确修为极高,自己只是在窗前探了个头,大师兄在飞升之中居然将自己那一探头看得再清楚不过!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看到我了吗?”韩一鸣也不否认,道:“大师兄,我看见你了!”司马凌逸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韩一鸣心内忽然听到大师伯的声音道:“一鸣,你来。”

    韩一鸣站起身来,道:“大师兄,大师伯叫我去一趟,回来后咱们再说。”司马凌逸点了点头,道:“嗯,或许也说不了啦,明、后两日只更加忙碌。咱们有什么将来再说!”说着站起身来,走出门去。韩一鸣拿了鸣渊宝剑,走出静心院,上聿喜而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空

    来到聿喜之上,只见那长及膝盖的杂草已没了踪影,触目所及,全是新碧浅草,茅屋还是茅屋,却似乎不再是从前那间茅屋了,已没了从前所见的那种年深月久的样子,灰尘被抹了去,便焕然一新。韩一鸣对着茅屋直走过去,依旧是看着不远,走起来却始终是走不到那茅屋面前。他记着大师伯的话,只管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头撞在了不知什么上。韩一鸣收住脚步,对着那还是只望不能及的茅屋伸出手去,落手之外,微微有些清凉,不知摸到了什么,两眼却看不到!

    韩一鸣猛然起大师伯说过自己是用右手开门,原来自己一时不留神,用的是左手触门。连忙换成右手,抬起手来,略一犹豫,便对着那可及而不可望的门上摸去,眼前微微一暗,人已站在了茅屋之中。秦无方正坐在一张矮几前的一个蒲团之上,矮几之上放着那本掌门秘书。

    秦无方道:“一鸣,你也来了,快来坐下。”那矮几的一边边多了一只蒲团,韩一鸣行过礼,在那个蒲团之上坐下来,秦无方道:“嗯,一鸣,你翻开罢。”韩一鸣伸出手来,揭开秘书。白纸之上字迹一闪,却又在片刻之后失去了踪影。秦无方又在秘书之中沉思起来。

    韩一鸣见大师伯专心至致,这才抬起头来,对着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所坐之地并不是师祖的居室。韩一鸣那日也仔细看过师祖的居室,虽说此时自己便身处其中,却似乎连这点立椎之地,都不在师祖的居室之中。四周的布局没丝毫改变,屋内的陈设也没有变化,但这里却凭空多了一个清修之地。一张矮几,两个蒲团,全然不似这里的物件似的,也绝没有在屋里占有了方寸之地。大师伯与自己的所在,在这屋中,却又隔绝于此屋。

    大师伯果真是再不过问灵山的事务了,韩一鸣不禁有些感慨。在一边坐了一阵,始终无所事事,又向着白纸之上看去。白纸依旧就白纸,而大师伯却看得格外仔细。韩一鸣思忖着大师伯平日还须许多时刻才能看完这一页,忽然听秦无方道:“一鸣,你翻一页。”

    韩一鸣伸出手来,翻了一页,书页一翻开来,便见这新的一页上,全是字迹,只不过书淡淡的,正看个分明,那些字迹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韩一鸣一眼瞟去,只看清一个“空”字。这下不再东张西望了,也仔细盯着那书页看了起来。可是那些字迹犹如捉迷藏一般,他越是看到书页上的字迹,便越是看不到。看来这些字迹还真的不让他看个分明。

    这一日秦无方看得极快,一日之内,将秘书从第一页起直看到第七页。韩一鸣不曾离开,连吃饭,都是丁五送了饭菜来,与大师伯同吃。一直看到日落西山,秦无方才抬起头来。中午秦无方吃饭之时,也是一副沉思模样。这时秦无方抬起头来道:“一鸣,你自这本秘书之上,看到了什么?”

    韩一鸣了一才道:“大师伯,今日弟子看见了字迹,除却一个空字,别的都没看清。”秦无方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日后有了时机,也当好好看一看。嗯,除此之外,便没有看到什么吗?那前几日呢?”韩一鸣摇了摇头,忽然起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头鹿来,又道:“弟子曾经看到过一头鹿。”秦无方道:“一头鹿?”点了点头,韩一鸣却又起自己在看到那头鹿后,还看到一只凶猛无比的犬,道:“还有一只猛犬。”

    秦无方眉头微皱,沉思片刻,道:“说来也怪!一鸣,你说的这只鹿可是鹿角极为华美,好似一顶华冠的?”大师伯也看到了,韩一鸣愣了一愣,才道:“弟子看到的确实是这样。那只猛犬也是从未见过的凶猛。”秦无方道:“我也看见了。说来奇怪,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且就是这些天看到的,从前我看这本秘书,并没有这些。自你来翻帮我翻书,忽然便多了这些。我看到的还不止这两样,还有别的,你现下虽说还未看见,但我再过些时候,一定也是能看到的。”

    这几话颇为鼓舞,韩一鸣又了一,道:“弟子还看到一个涟漪,似有什么自水中跳了出来。弟子没能看分明那是什么?只看见一个涟漪。”秦无方点了点头:“我也看到那个涟漪了,我还看到了从涟漪之中跳出来的是什么。只是我却是很有些困惑,不明白。”韩一鸣不禁问道:“大师伯,那自涟漪之中跳出来的是什么?”

    秦无方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尾红黑相间的大鲤鱼!”鲤鱼?韩一鸣不禁一愣“哦”了一声,见大师伯又有沉思之状,虽知不该打断大师伯的思虑,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伯,那是灵山之上的鲤鱼么?”秦无方一愣,道:“你说什么?”韩一鸣问道:“那鲤鱼是灵山幻镜湖里的吗?”秦无方摇了摇头道:“你说那条鲤鱼么?不是的。灵山并没有那样一尾鲤鱼。也没有那样一只牡鹿和那样一只猛犬。灵山之上这许多生灵,我都一一熟知,但这些天我在这本书上看到的生灵可不止这三样,还全都不是灵山所有,也与我灵山似乎全无关联,我还未见过这些事物,这令我更加困惑!”

    韩一鸣也困惑起来,大师伯曾说过,掌门秘书之中记载的,全都是与灵山有关的过往。可是怎么出现与灵山全然不相关的事物呢?并且还是大师伯也不曾见过的事物?他并不怀疑大师伯所说的对灵山的一切都熟知到了极点。本来么,灵山掌门,便是要对灵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哪怕是灵山的一草一木,都应是心知肚明。可见这掌门,还真不是寻常人等能够担任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传位

    疑惑并不令时光停顿,转眼已到了掌门传位之日。清晨起来,便已觉有些与往日有些差异。各位师兄都在院中等候,韩一鸣与顾清泉也自屋内出来,站在一边。韩一鸣只觉众位师兄的眼光都时不时向他面上看来,虽说都只是猜测之意,却令他有些微局促不安。不多时,赵浩洋凭空出现在静心院之中,对一众弟子看了一眼,道:“都到聿乐之上去!”他说话素来言简意赅,说完便走。司马凌逸站出来道:“各位师弟,大家一同上聿乐之上去罢。”说罢率先向上飞去,几位年长的师兄跟了上去,随后各位师兄都跟着向着空中飞去。

    院中诸人都陆陆续续向上飞去,韩一鸣有意落在最后。顾清泉本已招出剑来,忽然望望左右,不念御剑诀,也落在了后面,与沈若复一起站在一边,待到院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了,笑问韩一鸣:“小师弟,说实话,这个掌门,是你还是大师兄?”韩一鸣微微一笑:“二位师兄,新任掌门定然是大师兄。”沈若复一脸的怀疑:“不罢,不是你么?”韩一鸣笑道:“不是我!”沈若复笑道:“小师弟,现下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先告诉我们罢,先说与我们知道又有什么呢?也省了我胡乱猜测。”顾清泉笑道:“是呀是呀,如若是你,我们也好早些与你道喜。”

    韩一鸣正色道:“二位师兄,果真不是我。真是大师兄!怎么,你们都不信么?咱们这就上去,过后一同向大师兄道贺,二位师兄便没什么不信了。”二人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对着韩一鸣挤眉弄眼。韩一鸣心知自己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索性也不说了,只是召出鸣渊宝剑来,向着聿乐之上飞去。顾、沈二人问不出结果,只得也随后跟来。

    聿乐之上,早已焕然一新。那平日见惯了的竹林前方多了一大片空地出来,各位师兄们已在那片空地之上等候。韩一鸣还在空中便展眼一望,不见师伯师叔们。诸位师兄们都各自三三两两的在一起低声说话。他一落地,立时众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韩一鸣也算是经惯见惯了,但这许多目光依旧让他有些迟疑,浑身发烧。也见有师兄双眼望向大师兄,只恨不得能高声说道:“不是我,是大师兄!”

    只是看这情形,即便是大声说上数遍,也是无济于事。咬了咬牙,忽然只听沈若复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小师弟,不要在意。我与顾师兄是绝对支持你成为新一任灵山掌门的。”韩一鸣哭笑不得,他们支持谁与此事有关么?大师伯什么都不必说自己也知灵山新任掌门绝不是自己了,偏偏这两位师兄牛心,硬要将这掌门之位扣在自己头上。真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好在此时离这事已不远了,只要灵山众人齐聚,大师伯当着众人的面将灵山掌门传给大师兄,这事便算了啦。自己也不有多么为难。

    饶是做如此法,众多师兄们的眼光,还是烤得他身上发麻,背上发烧,他只觉自己满脸、满身都是滚烫,众人的目光,堪比炉火,烧得他坐立难安。忽然又有人飞了上来,却是一群女子,为首的正是白樱。韩一鸣看到白樱,不禁多看了两眼,也不知师叔灵力恢复得怎么样了?白樱的素衣之上,还有两抹蓝色,与身后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却是看一次,心中就歉疚一回。

    正着,周遭已安静下来,韩一鸣回过神来,只见诸位师兄都向前方看去。竹径深处,秦无方与赵浩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不过片刻,竹林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身形微胖,面目慈详,乃是韩一鸣久已不见了的二师伯黄静玄。黄静玄低着头,两眼看着地下,走到一边,站在秦无方身后,对着灵山众弟子看了一眼,却不言语,依旧是出来时的神情。秦无方四周一看,对白樱道:“师妹,你也站过来。”白樱自女弟子之中越众而出,也走到那边去了。

    秦无方四周看了看,道:“我灵山不曾下山云游的弟子都已齐聚于此,必今日之事,大家俱已知了。今日乃是我将灵山掌门传与后辈弟子之日,掌门之位传与新任掌门之后,灵山便交与新任掌门了。缷去掌门之职,我便闭关参悟,自此灵山上下、大小诸事,就都交由新任掌门裁处,还望诸位弟子襄助新任掌门才是。”停了一停,下方众弟子都寂静无声。两眼望着秦无方,韩一鸣心猛地到了喉咙,摒住了呼吸。

    停了片刻,秦无方道:“前几日,我已在聿喜之上向师祖辞去了灵山掌门之位,一鸣当时也在场,此刻我已不是灵山掌门了。”无数对眼睛对着韩一鸣看过来,虽说并非出乎韩一鸣所料,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浑身滚烫起来。但他并不因此就滋生出许多非份之,一动不动,也不缩回自己的目光,更不低下头去,只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泰然自若了。但心中也是再明白不过,此事早已完毕,师兄们的眼光另有他们的意思,自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秦无方又道:“现下我也只是代行灵山掌门之职,待得新掌门接任,我便可以缷下肩头大石了。”

    场中一片寂静,秦无方道:“我辞去掌门一事,事先已与师弟师妹相商过了,不过此时我还是要问一句,师弟、师妹,你们可有异议?”黄静玄、赵浩洋与白樱都摇了摇头,秦无方道:“那咱们这就请新一任掌门上前来罢!”瞬间,无数对眼睛又对着韩一鸣看来。这许多眼睛先前已看过他一回了,后来秦无方出声,它们都自韩一鸣身上转而去望秦无方,这时又都再转回来望向他。韩一鸣明知不是自己,还是不禁有些心跳,头皮也微微发麻,轻轻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明亮的阳光,让人无所遁形之外,还令人眩晕。

第三百七十六章 笑声

    四周都寂静无声,韩一鸣睁开眼来,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向着前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素衣的背影已自众人之中走出来,正向前走去。是大师兄。虽说是早已知了的结局,心中却还有些空落落的,却也是无比轻松。那个背影径直向前走去,韩一鸣不错眼地看着,忽然瞥见司马凌逸站在最前方,也正转回头来,望着那个向前走去之人!

    不是大师兄!韩一鸣惊得目瞪口呆!确实不是大师兄!大师兄明明便站在前面,站在这许多师兄们的最前方!而这个走上前去的人,不是大师兄!怎是这样?韩一鸣呆在当地,连呼吸都凝住了,先是呆了片刻,看看大师兄又看看那个背影,只见大师兄也是一脸错愕,目光对着自己看来,又对着那人看去,也是惊异万分!

    那一瞬间,场中寂静无声。不仅止是韩一鸣与司马凌逸惊异之极,灵山所有弟子都是同样惊异,以致于无人出声,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众人都眼巴巴望着那个背影慢慢走到秦无方面前,跪下身去,对着秦无方一连叩了几个头,才直起身来,却依旧跪着,并不站起身来。秦无方点了点头,右手自衣袖之中伸出来,掌中托着一团银光,道:“这是灵山的灵根,自今日起,便交在你的手中。你能不能当担起灵山这付重担,就看你是不是能接住灵山灵根了!”

    那人迟疑了片刻,伸出双手,高举过头,低下头去,接过了秦无方手中的那团银光。那团银光到了他的手中,立时耀眼无比,银光充斥天地,诸位弟子都看呆了,全然没有回应,都看着那团银光在那人的双手之中耀大放光芒。那人两手捧着银光,身子却压低下去伏在地上。韩一鸣目瞪口呆之中,忽然一个极细微声音从身边钻入耳中来:“不是大师兄,不是小师弟,那是,那是……”乃是沈若复的声音,韩一鸣微微嘘气,心中有着些微失落,却又多了疑虑。事出意料之外,哪里还顾得上出声,睁大了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十分魁梧,一颗头颅油光发亮,韩一鸣心念一动:那不是,不是……只见那人已直起身来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秦无方身边。身形肥胖,面容粗豪,两道眉毛十分浓密,眉尾散乱下垂,一双小眼睛,乃是丁五!

    韩一鸣怔怔看着丁五,这位素来只在厨下灶前忙碌的师兄,现在神情与往日一般无二,并无意外喜悦,似乎他接过的不是灵山的灵根,乃是他平日所用的锅瓢碗盏。他身上也只是一身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素衣,只是洗去了油渍。丁五素来都是光头,来是为了做饭时便利,此时他手中的银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却让人耳目一新。他的神情虽说还是一如从前,却也有了说不出来的异样。

    秦无方道:“今日此时,我将灵山掌门之位传与丁五。自此刻起,丁五便是灵山的新任掌门。”场中本来寂静无声,静得掉落一颗绣花针,都足以让人惊跳起来。此言一出,众人都如梦初醒,却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秦无方道:“师弟师妹,咱们先见见新掌门。”说着双手拢在胸前,躬了躬身。黄静玄、赵浩洋与白樱都随着秦无方对丁五躬身,丁五似是吃了一惊,愣了一愣,倒是飞快就跪倒在地上,对着四位师尊行过礼,才站起身来。秦无方道:“丁五,你转过身去,受你的诸位师兄师弟的拜见罢。”韩一鸣先是吃惊不已,这时周遭有了声息,回过神来。对着丁师兄看了两眼,虽说掌门传给这位师兄令自己大吃一惊,可是一,有又何可吃惊的?大师伯自然是千挑万选,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丁师兄。既然挑中了丁师兄,那他自然有与众不同之处,不论他从前过去如何,也不论他是怎样的弟子?只要他能挑起灵山这付重担,他便足以当担掌门!只是这些时日以来,这掌门一直在心里扰乱心思,乍然看到掌门花落别家,心中还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但也随即一笑,将这丝法化为乌有,不论谁当上了灵山掌门,灵山还是灵山,自己也不有什么变化。

    前方有的师兄已衣衫,要跪拜新任掌门。他也伸手了衣衫,随着前面的师兄拜了下去。只听“呜”地一声,一阵狂风吹来,风中似有人在轻笑,韩一鸣竖起了耳朵,却是听不分明,笑声转瞬即逝。丁五手中的银光大放光明,银光似水,将众人都淹没其中,只有丁五站在银光的中央,粗豪的面容看不分明,但他肥胖的身躯在银光之中形成一个剪影,倒是十分的庄重。那阵狂风在众人之间肆意卷裹一阵,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韩一鸣悄悄抬起头来,不禁大吃一惊,丁五的身形还是站在前方,却已飘浮起来,银光耀眼,丁五身后站的几位师尊都看不见了。只有丁五浮在空中,手中捧着那团银白的光芒。

    过得一阵,银光消失,丁五也落到地面上来。片刻之后,众人站起身。秦无方道:“丁五,你现下已是灵山掌门。灵山的将来就全交在你的手中了,灵山弟子都以你的号令马首是瞻,你要好自为之。”丁五神情微有些惶惑,片刻之后才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导!”秦无方道:“你的众师兄弟已参拜过你了,你已是灵山掌门。现下我请出灵山的山精出来,教它认了你为灵山掌门,你便是灵山之主了。”说罢,秦无方轻轻一拍双掌。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丁五面前。

    那人身形小巧,一身白衣,自背后看去,微微歪向一边的小小头颅之上一双丫角,乃是一个小小女孩!韩一鸣不禁脱口而出:“如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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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友们周末过得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七章 精灵

    一样惊异连着另一样惊异,韩一鸣只觉凡事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一时之间,忘记了压低声音,这一声不禁略大了些,前面的师兄们都回过头来看他,他自己也觉衣袖被身边的顾清泉与沈若复左右一扯,立觉自己失声,但已叫出口来了,也收不回来。

    如莘背对众人站在前方,头偏和一边,却一动不动。秦无方道:“灵山万物,以你为首。此乃灵山新任掌门,你须认得他。”说着,伸手向丁五一指。如莘一声不响,只是站着不动,片刻之后轻轻飘浮起来,一个小小的身躯,围着丁五转个不停,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对着丁五看个不住。转了几圈,停在空中,丁五伸出手来,秦无方道:“如莘,你认他为灵山之主么?”如莘一语不发,丁五肥厚的手掌轻轻在她头上拍了拍。如莘回过身来,张口大呼一声。这不是一个小小女孩的呼叫,也全然不同于一个人的呼叫,她口中并没有声音,而那声大叫却在脑海之中响了起来,尖利之极,韩一鸣只觉眼前都暗了一暗,晕了一晕。待得那声叫声消逝,他站稳身子,如莘已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她已全然变成了一个面貌极美的女子,转过身来,轻盈地面对着众人。两道眉毛宛如描画,一双秀目微微合着,浓长的睫毛之下,幽暗的双眼只露一线,却看得出其间黑宝石的光泽。高挺的的鼻梁下面,粉润的双唇如同娇嫩的花瓣。她的神态似是对下面众人不屑一望,只是仰面对着那高高的天空,接受上方阳光的轻抚。她合着眼眸,不过是因为灿烂的阳光太过刺眼,而不愿让自己的双眼被阳光照射。

    她修长瘦削的颈肩,有些弱不禁风,裹在素衣之内,如同裹在花瓣之内,她娇嫩得令人都有些不忍心看。但若是不看她的双腿,她无疑是极为完美的一个女子,与韩一鸣所见过的女子都全然不相似的美丽。只是她的腿,却令人有些不忍卒看。她只有一条独腿,如同鸟雀一般的独腿,自腰部以下,都向后折,膝盖本应向前弯,但在她身上,却是向后弯。虽说她的腿裹在素衣之内,但她的腿弯却是向后弯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韩一鸣先为她柔美震惊,后又为她的怪异所惊异。只听身边的许多师兄都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为如莘的腿所惊吓!山蚑,韩一鸣立时起司马凌逸曾与自己说过的山蚑。如莘,是灵山的山精,灵山的山蚑!

    如莘仰面对着阳光片刻,忽然睁开眼来。她的双眼,的确是极之幽暗。乌黑的眼珠,犹如幽幽深渊,对着场中扫了一圈,忽然一跃跃入高高的空中,飞速向下坠去。转眼已自聿乐的山崖边堕了下去。韩一鸣大吃一惊,不知这一跳可让如莘受伤,正要赶上去,忽然起如莘乃是山蚑,与常人不同,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秦无方道:“好,如今我已将掌门已传给了丁五。我便要在聿喜之上清修了,我所带领的弟子,都暂由五师弟六师妹接过去教导,待我参悟完毕,开关之后再行亲自教导。丁五虽已是灵山掌门,也须清修才是,这聿喜,便让与你罢,作为你的清修之所!”后面的话却是对丁五说的了,丁五道:“是。”赵浩洋与白樱都不言声,秦无方道:“这便散了罢。”众弟子都行了礼道:“是,谨尊师尊教导。”秦无方点了点头,又率先走入了竹林之中的小径。紧接着黄静玄、赵浩洋、白樱也走了进去。丁五站了片刻,看看众人,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竹林小径,伸手挠了挠头道:“请师兄师弟们请先回去罢。”对众人施了一礼,转身也跟着进入小径去了。众弟子鸦雀无声地再站了片刻,各自散去。

    韩一鸣浑浑噩噩,今日恍如一场梦境,灵山掌门不是意料之中的大师兄,而是自己全然不到的师兄丁五,所有的事情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当真是世事难料呀!呆呆在原地站了一阵,沈若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师弟,咱们走罢。”他这才回过神来,四周一望,除去顾清泉,这里已只剩自与沈若复了,便道:“是,师兄咱们回去。”

    顾清泉与沈若复都向下方飞落下去,韩一鸣也召出宝剑来,飞入空中。忽然眼角捕捉到一点异色。那是一点紫色,紫裳!韩一鸣心中一动,她来了,还是来了。紫裳,灵山的弃徒,对灵山恨之入骨,却又难舍难忘。但在这个时刻看到她悄然独自立在一隅,心中忽然百感交激。他停在空中,衣襟被风拂得“猎猎”作响,而紫裳,遥遥站在上方云端,翩然翻飞的衣袂,让她更像一朵花,孤独,却有些倔犟,有些让人心酸。

    韩一鸣愣了一愣,只见紫裳的眼光对自己看了一看,便又转开了。她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否在这里,她自有心中所之事。韩一鸣也不上前去打扰她,这时上前,无异于打扰。转身向下飞落下去。留下紫裳孑立在苍茫碧落之中。

    显然灵山掌门传给了丁五,也让众人大出意料之外。韩一鸣与沈若复、顾清泉已是最后离开聿乐回到静心院的弟子,所有师兄都回到了静心院,院内却是悄无声息,各师兄都在各自的屋内,或许也有窃窃私语,但却不似平日那般高谈阔论。

    韩一鸣与顾清泉回到屋中,沈若复也跟了进来,韩一鸣还觉自己有些震惊,却见他们也不说话,各自坐在书案的两边,显然也还未从适才这事里回过神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气,沈若复如梦初醒,道:“咱们的新任掌门,真是令我怎样也猜不到,不是小师弟,居然也不是大师兄,而是丁师兄!”

    顾清泉也叹道:“真是出人意料,我总以为是小师弟的。便算不是小师弟,也该是大师兄呀,却不料是丁师兄。”韩一鸣这时才算回过神来,道:“我也不曾料到,但不论是大师兄还是丁师兄,只要能够当担灵山这付重担就行。”——

    周末过得好快呀,书友们休息得好吗?明天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是两次更新!感谢书友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感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慧眼

    三人皆沉默了片刻,沈若复向韩一鸣看了好几眼,却不出声,韩一鸣心知他是看自己的神色,兼看自己的法,便道:“沈师兄,你这样看我,是有话要问我么?”沈若复这才缓缓地道:“小师弟,你,你果真就不难过么?”此时尘埃落定,韩一鸣心中确有失落,有些空荡荡的,但比起一身轻松来,这点小小的不足,还真算不得什么。微微一笑:“师兄,我确实有些失落,但说不上难过。有何可难过的?我的修为,二位师兄并非不知,灵山掌门这付重担,岂是我能挑得动的?我自己很是明白,灵山掌门怎能是我?我无能无才,怎么当担得了灵山这付重担?何况我还须好好修行,于我来说,当掌门与当灵山的弟子,并无甚差别。可是于师兄们来说,于灵山来说可是两回事。我始终都是在灵山修行,一介寻常弟子,更好精进修行些,不是么?”

    顾清泉与沈若复对视一眼,又他看了一阵,似乎要看他所说可是心中所。过得一阵,沈若复叹了口气:“小师弟果然得开,这点淡泊境界确实高出我许多。若然我处于小师弟的境地,只怕心有不甘好些时候。本来么,这灵山掌门是指日可待了,甚而是唾手可得了。不少师兄师弟们背地里也认为小师弟比大师兄更有可能成为灵山掌门,毕竟小师弟乃是诛魔弟子,灵力灵气都比我们高出许多。况且一路上大家都有眼睛,小师弟的所作所为都看得清楚明白,便大师兄自己也都知道。但到了末了,却是丁师兄成为灵山掌门。你与大师兄都算得是大家都看好的新任掌门了,非你即他,可是如今,却花落别家,可真是叫人始料未及呀!”

    韩一鸣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却释然一笑:“有何始料未及的?灵山掌门,本来便不是寻常弟子便能担当的。”沈若复道:“这也就是大家都不曾料到之处了。若是你或大师兄还好些,也不令我等如此吃惊。丁师兄可是连字都不识呀!灵山掌门居然目不识丁,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呢!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大师伯是将接任掌门的日子分成两日了。咱们要是当着别派师兄弟,也如今日这般无声无息,吃惊讶异,只怕为别派同道诟病。咱们先认了掌门,到时不惊异成这样,丁师兄也更易于为外派的同道师兄弟认同!”

    顾清泉也点了点头:“我师父向来思虑就周全些,也好也好!”沈若复叹了口气:“可是丁师兄大字不识,倒真让我有些悬心。”韩一鸣也知丁五不识字,只怕连笔都不拿握,不禁有些迟疑,丁五成为一派之尊,却目不识丁,是否真能担当起这一派来?

    却听顾清泉又道:“二位师弟,我倒认为识字与否,并不紧要。识字之人才能有识,但未见得不识字之人,便不知是非,不明事。我虽是丁师兄之后才到灵山的,平日里与丁师兄也殊少交往,但说起丁师兄来,还是很是佩服的。只要一他一个人便能将派中这许多人的日常饮食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并且能做到众口不再难调,就可而知丁师兄是花了多少心思功夫,另有别样的聪慧了。再者,丁师兄可不是今日才不识字的,他一向便不识字。唯有不识字之人能做到如此,方才显现他的与众不同。识字,大可翻开书本,前人的经验,而大字不识,就全然靠他个人的努力与领悟了!”韩一鸣与沈若复都不禁点头,顾清泉道:“再一,他无论什么法术,虽说有的耗时极久,但却没有不的。可见识不识字,于他来说,已无关紧要了。能以不识一字而这许多咱们都看了矫舌难下的事情,丁师兄确实难能可贵,可算是灵山最为内秀的弟子了。只可惜咱们都没有我师父那样的慧眼,全然不曾看到丁师兄的内秀。”

    沈若复怔怔看着顾清泉,愣了好一阵,半晌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师兄说的是!我果真是被色声货利迷了眼,若不是师兄说得白明,我心中还是有些不通。原来我也只能看到些简单明白的事务,而看不到更为深入的内在。哪怕这内在就在我身边,我也看不到。细一,丁师兄在灵山做饭也做了几百年了,能在漫长岁月之中对一件事持之以恒,始终如一,毫不懈怠,实属难能可贵了。”

    韩一鸣也怔怔听着,顾清泉笑道:“嗯,沈师弟,我也没有师父他老人家那样的慧眼。因而我也不曾细看过丁师兄,只不过我是武修,技艺精进之时,要看对方的长短。师父他老人家选了丁师兄为灵山掌门,我便要看一看我平日里忽略了的长处,我可没有比较之意。这一看,还真觉得丁师兄与众不同,他才是真正潜心修行,全无杂念。便算是疱厨之事,也是修行,不是么?”

    小小的失落,并不能影响韩一鸣的心境。反而此时心头的轻松,才是由内及外的轻松。韩一鸣听着顾清泉与沈若复感慨,不禁起丁五一个人离群独居,反而比之别的师兄更能静心修行,微微一笑,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时再,已知自己从前的法都过于偏颇了,灵山之上,众人不接近的小乖,向来都是他一人照顾,众人不能挨近的灵山山精如莘,只有丁五能接近,丁五能抱起她来。自己居然不曾到,灵山的新一任掌门,是这个一直能够让灵山精怪心服口服的师兄。

    自己是受了元慧那些不经之谈的左右,虽说一直都认为自己不能当担灵山掌门,但总还是心中有了些微的贪念,因而法总是在自己与大师兄身上转来转去,总是不知不觉与大师兄比较,全然失去了平和的心态,不能置身事外地来看待此事。此事听顾清泉这样一说,微微一笑,能让小乖与如莘都认可的丁师兄,必然能够当好灵山新任掌门。能让灵山精怪心服口服,师兄们也心服口服,所需的不过时日而已。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误会

    韩一鸣正要说话,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一记。回头一看,司马凌逸站在门前,沈若复与顾清泉都道:“大师兄来了!”神色略有些意外,似乎全然不曾料到司马凌凌在这时前来。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来,我有话要与你说。”韩一鸣站起身来,走出门外,司马凌逸沉吟片刻,道:“小师弟,你随我来。”

    二人走出静心院来,司马凌逸与他一同走向后山。翻过山梁,丁五从前居住的小屋已遥遥在望。司马凌逸收住了脚步,道:“小师弟,怎不是你?”韩一鸣愣了一愣,只见大师兄满面都是疑惑,立时明白过来,大师兄心中,还是疑惑。正要说话,司马凌逸道:“那夜我看到飞到聿喜上的那个身影,不是你么?”韩一鸣微微摇头:“大师兄,我则以为那个身影是你!”

    司马凌逸也摇了摇头:“那不是我!我半夜醒来,察觉有人飞上师父那里去。我不曾出来察看。因我深知,半夜去寻我师父,只是我师父私下里嘱咐过的。那时你白天都在我师父处,我察觉晚间时不时有人飞上去,着就是你。我师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当然私下里传你一些不传之秘。我便没有起身出来看,以你的灵力,你要看到我,轻而易举。我师父特意挑了半夜传授你一些不传之秘,定然不希望有人看到或声张。况且这事不是一日两日我知的就有好些几日了。我也不曾声张,连门都不曾出。后来我看掌门传位之日已近,这才问了你一句,却不料这句话,让咱们都误了这许多时候。”

    说起这误,韩一鸣也是一笑:“大师兄,我以为前去寻找大师伯的是你。我虽不太懂这些,但我也听说师长们只在传授别的弟子不传之秘时,才寅夜让弟子前去。不过我却不是察觉的,我是睡到半夜醒来看见的,猜着是大师伯要传大师兄不传之秘,才特意在夜深人静之时召大师兄前去。因此大师兄说看到我了,并问我看到师兄了么?我说我看到了。大师兄与我都是看到了丁师兄,然后大师兄再起这事来时,也不好多说,我也只当我看到的丁师兄是大师兄。咱们都错意了。”

    司马凌逸道:“这误实是我不曾细的缘故了。那时小师弟日都在我师父身边,便算是我师父有什么要传授与小师弟,时刻多了,不必一定要挑深夜。虽说各派都在深夜给有灵根的弟子传授不传之秘,但灵山之上,大可不必如此。只是我以为小师弟定然成为灵山新掌门了,不曾去细其中的细微之处,以至于有些误。”韩一鸣笑道:“大师兄不要再此事了,说起来倒教我不好意思。”

    停了一停,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可知元慧掌门为何请我同你一起去尘溪山?”韩一鸣笑:“元慧掌门是请大师兄去尘溪山做客的,来大师兄与晨星大师兄也是多年相交了,特意请大师兄去与晨星师兄叙多年相识情义的。”韩一鸣只不好直说元慧担心大师伯不让自己去尘溪山,特意也邀请了大师兄同去,好让大师伯放心!

    司马凌逸摇了摇头:“小师弟,我可不止是去做客,元慧掌门也是特意邀请我的。却不是怕我师父不让小师弟去尘溪山,乃是他专程请我去尘溪山,再请晨星师兄前来劝慰我的。”韩一鸣一愣,随即明白元慧做了那个奇特的梦后,特意请自己的师兄来做司马凌逸的说客,说服司马凌逸。不觉摇头一笑,元慧果真当他自己梦到了将来么?来他是当了掌门,喜不自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而梦境都与掌门有关了。

    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元慧是真的将此事当做一件大事来做了。对司马凌逸笑道:“大师兄不必再说,我明白了。元慧掌门实在是,实在是有意思。现今丁师兄做了掌门,我很高兴呢!”司马凌逸看了他一阵,道:“小师弟,你果真很高兴么?”

    韩一鸣笑道:“不瞒大师兄说,我心中也入非非过些时候,但我总是害怕。说出来师兄不要笑话我。元慧掌门对我说过我能当上灵山掌门后,我心中惴惴了好些时刻,那些时候,真是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灵山这许多师兄师姐,这许多灵物,都要交在我的肩上,我哪里担当得住?我进入灵山派不过一年,见识过些什么?有什么修为?能担此大任?不过我还是有些心动,师兄不要笑话,一派之长,确实对我极为吸引。但我还是惶惑太多,心中惴惴了许多日。直到今日尘埃落定,我的心才定下来。任是哪一位师兄担任灵山掌门,都只有强过我的,我,我很高兴。”

    司马凌逸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小师弟,你,你不难过么?”韩一鸣微微一笑:“我先前确有些失落,现下已好了。”司马凌逸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哦,那咱们回去罢。”韩一鸣笑道:“大师兄先请。”他此时心情轻松,面上也泛上笑来。司马凌逸点了点头,先向来路回去。韩一鸣对着丁五曾经独居的小屋看了一眼,也转身回静心院来。

    丁五成为了灵山掌门,疱厨之事便无人料。韩一鸣听顾清泉说过,一派掌门也须将修行加深加精,并不是他自高身份不能做了。而是他有更多事情须得去做,因而中午那餐饭送上来的时候,顾清泉的眉头都拧成了好大一个疙瘩。

    沈若复用筷子在盘中挑了两下,哀叹:“这饭菜,还真是一难呀!这是谁做的?”韩一鸣虽不挑剔,但对了那乏善可陈的饭菜,也是骤然间便失去了胃口。但见两位师兄都一副不堪忍耐、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故意道:“修行不是要吃苦么?沈师兄,你把这当做丁师兄从前做的饭菜来吃,不就吃得下去了么?”

第三百八十章 缘由

    沈若复眼睛瞪蛋般大小,又用筷子挑了一片菜叶在筷尖:“就这,如何让我当成是做丁师兄做的菜?嗯,现在要叫丁师兄丁掌门了么?”

    韩一鸣这时心境极轻松,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清泉对着那饭菜看了一儿,抄起筷子,埋头就吃。沈若复小心翼翼地问:“怎样?好吃么?”顾清泉眉毛都不动地道:“嗯,吃罢。”韩一鸣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也拿起筷子来吃。沈若复看了看他们,心有不甘,却又不能就这样饿着肚子,也拿起筷子来吃。吃了一阵,忍不住道:“为何不请几位师姐去操持呢,这,这真有些难以下咽!”

    顾清泉道:“沈师弟,丁师兄来之前,大家轮换着做做饭,或多或少都人人点儿。丁师兄来了之后,大家都没下过厨了。便是的,一丢几百年,也丢生了。至于师姐师妹们,不是也要修行么?不能只咱们修行,人家不修行罢?”沈若复道:“丁师兄不就是自疱厨之事得道的么?如今成为灵山之祖,也算得道了。师姐们也可以……”

    韩一鸣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沈师兄活宝起来,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活宝。时而心机深沉,时而天真浪漫,十分多变。顾清泉道:“唉,你以为这世间有几个丁师兄呀?只此一个,别无二家!师姐们就一定要给你做饭么?灵山的男女弟子是同样的修行,只不过不在一起罢了。师姐师妹们也轮到当值,可就别她们专门做饭,不修行了。你还真打小算盘,等轮到你我做饭,你再大眼瞪小眼去。再者,师姐师妹们也是几百年素手不沾油腻,即便做出来,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

    沈若复本已就是唉声叹气,闻听得自己居然也有下厨当炉的一日,简直是直跳起来:“师兄,也,也有我么?我可什么都不做?居然,居然要做饭?”他面上扭曲,神情如同看见了鬼怪,韩一鸣笑得直不起腰来,说来也怪,他这天心中竟轻松到了这一步,听到这些话,笑不可抑。顾清泉道:“小师弟,你笑什么,你也难逃这一天。”

    韩一鸣忍住笑道:“嗯,好!我等这一天。”沈若复忽然道:“小师弟倒可以逃掉,只要多去大师伯处,不就不用下厨洗手做羹汤了么?”顾清泉也点头道:“那倒是。”沈若复忽然正色道:“小师弟,你去大师伯处时,带上我可好?”韩一鸣本已忍住了笑,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沈若复愁眉苦脸地道:“这还好是能吃的。虽说难吃些,我也能咽得下。但若是我自己做的,我就不敢担保能吃了。要是吃出个三长两短来……”

    这顿饭真是吃得前所未有的舒畅,韩一鸣笑得吃不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笑了。但这时真是这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得自己一看见沈若复,就忍不住又要发笑。眼角都笑出泪来,却是不能止住笑意。只是他越是发笑,沈若复就越是郁闷。

    吃过中饭,韩一鸣心内又听到了大师伯的呼唤,擦擦眼角的眼泪,站起身来,拿了鸣渊宝剑走出静心院来,向着聿喜飞去。

    他往来这聿喜之上,已有数回,只有这时心境最为放松。对着茅屋走了一阵,也不觉得遥远,不能再向前走之时,抬起右手来,在那看不见的门扉之上轻轻一叩,已站在了大师伯面前。

    大师伯坐在矮几之后,面前的矮几之上摊着那本白纸册子,掌门秘书。而矮几之前正跪着一个人,虽是看不清面貌,但这人身形肥胖,正是刚做了灵山掌门的丁五。丁五跪在矮几之前,身子趴在地上。韩一鸣一愣,不明所以,看看大师伯又看一看丁五,不知是否大师伯正在教导丁师兄,自己是否要回避。

    秦无方叹了口气:“丁五,你所说之事,我不能应承。你先回聿乐去罢,咱们过后再说。”丁五道:“请师父应允了弟子的请求,弟子才敢起来。”韩一鸣莫名所以,要后退,但自己已然进来了,此时再退出去,便能当自己不曾看见么?

    秦无方道:“丁五,若是别的请求,我都答允你,可你所请求的,乃是要辞去灵山掌门,我万万不能答应。”韩一鸣吃了一惊,上午丁师兄才接任了灵山掌门,怎么此时他就出要辞去灵山掌门呢?丁五道:“师父,我连字都不识得,哪里担当得起这个掌门?请师父三思!”秦无方微微叹息:“丁五,怎地此时你有此法呢?”

    丁五道:“师父,我一介粗人,又不识得字,灵山上下这许多师兄弟,除我之外,哪一个不比我多些识呢?今天对着这许多师兄弟们,我觉着自己当不好这个掌门,还是辞去的好。”秦无方道:“丁五,不识字难道你便不能悟道么?你确实不识字,可是你于你自己认为的道那样用心,于其中悟到的道,并不比你的师兄弟们少。道无高下,悟者为高。难道你心里的道,有所谓的高下之分么?”丁五不言不语。秦无方又道:“你不识字,也一样悟道。若是我需要一个面面俱到的弟子前来接掌灵山,我挑选你们的大师兄。可惜我并不要一个面面俱到的弟子来掌管灵山,我只要一个具有灵气,心地平和,肯为灵山弟子做一切难为之事的弟子来接管灵山。因而我挑选了你。掌管灵山,也如你做饭一般,所谓治大国如同烹小鲜,你已谙熟烹小鲜之道,相信假以时日,你也能独掌灵山。对你来说,只要你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这才是我挑选你做灵山掌门的缘由。”

    丁五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秦无方双眼看着丁五:“你愿为你的师兄弟们,把灵山重任都担当在自己肩上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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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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