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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六章 百知书屋

    韩一鸣倒也不意外丁五还要去大师伯说了什么话,他成为掌门之后,也颇为忙碌,记不清了,也全然不出乎意料之外,便站在一边等着他细。忽然听见大师伯的声音在自己心中道:“一鸣,此番出去,你须快些做到独挡一面,将来才好与你大师兄一道襄助你丁师兄做好灵山掌门。在危急关头,独挡一面。”韩一鸣看了看丁五,只听他道:“好了,我话已带到,我师父说你不必上聿喜去了,你回去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便下山去罢。”

    丁五向来言简意赅,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韩一鸣道:“多谢师兄传话。”丁五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又回翠薇堂去了。韩一鸣则呆呆站在当地,大师伯这句话没说之前,他只当让他与两位年轻师兄下山,乃是丁师兄的打算。丁师兄年轻些,凡事不如师尊们那般考虑,因而才让年轻识浅的三个人结成同伙一起下山。但听了大师伯的传话,已知晓大师伯的意图,并非是让陆师兄来带领他们。反而是要让他带领着两位师兄,多经历些世事,早些能够与大师兄一般,成为丁师兄的得力臂膀。

    将所遇到的莫测都交在自己手中,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但也自心内滋生出隐约的坚定的念头来。大师伯如此,必有他的用意。自己不能在瞬间得到与大师兄相同的修为,却也不就此害怕退缩,不犹豫。大师伯明白是将自己顶到了前方,自己就不能后退。经了这一年来,韩一鸣已深知,向前与后退,都要面对同样的结果,那后退便不如前进了。引颈一刀,不如痛快些,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站在翠薇堂前,了一阵,这才回静心院去。只是到自己也是见识短浅,经历不多,不禁叹了口气。陆师兄虽说比起自己与沈若复来,不知年长到哪里去了,却也还是年轻。沈若复就更不必了,年纪也只比自己大三、四岁,师兄们所有的沉着,在他身上,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不可否认他确实比自己聪明,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但丁师兄这样的搭伴的确是非常考验师兄弟们。他本是跟着大师兄,多大师兄那深厚的内涵,但偏偏丁师兄是将三个年轻毛躁的师兄弟结成一队了,似乎颇有些考验自己的意思,只是自己能否经得住这考验呢?

    他可没时刻来自己经不住,自己就是须得要经得住。离开了灵山,就须得经得住考验,不然就是丧失性命!丧失同行的两位师兄的性命!也丧失自己的性命!站在这地步,唯有飞快就成稳起来,遇事多加小心,绝不能在紧要关头手软,才能保得住性命。

    只是这些,他不能说出来,便是沈若复面前也不能说出来。大师伯单独传话与自己,不是一回两回,别的师兄也听不到。这回却特意让丁师兄来醒自己,只怕还有深意。是要让自己成为丁师兄的臂膀,如大师兄一样!只有大师兄那样,才真能真正称之为臂膀,韩一鸣轻轻叹了口气,无疑这回下山,自己又到不少。可是要很快赶上大师兄,却是难上加难。大师兄博多识,博览群书,自己在短时间内,难以比拟。

    到博览群书,韩一鸣忽然起大师兄曾经说过灵山之上,多有稀世藏书,往常听大师兄才稀罕之物如细数家珍般的讲述,只有羡慕的份儿,这时要下山了,不如自己也去寻一两册书带在身上,虽说临时抱佛脚不见得便有什么能为,但总好过不抱,难说还能因此以防万一呢!

    只是灵山的书屋在哪里呢?韩一鸣来了这一年,虽说在山上的时刻极少,但灵山上下,也奔走了数十近百回,明明记得除去翠薇堂、静心院、与丁五所住的小屋外,便只有师尊们居住的小山峰上才有屋子了,大师兄说灵山之上的藏书包罗万有,那来也不是廖廖几册了,这许多书似乎也不适宜放在露天里风吹日晒。那,灵山的书屋在哪儿呢?

    正寻个师兄问一问书屋何在,忽然起一句话来,“你去翠薇堂后面的百知书屋内寻找”。这句话是大师伯说的,不过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丁师兄说的。原来灵山的书屋叫百知书屋,在翠薇堂的后方。韩一鸣恰好站在翠薇堂前,还未动步,不由得抬起头来,对着翠薇堂后方望去。

    翠薇堂看上去不过是一间屋子,但站在门前,哪里看得到后方?翠薇堂后方长长的木梯自己天天都要奔上奔下几回,也只记得翠薇堂后便是小小一片空地,哪里来的书屋?仔细了一,自己确实不曾听错,若说是静心院倒还可信,毕竟静心院内屋子多些。不过翠薇堂三个字与静心院相差何其大,自己绝不听错。抬起脚来,便向着堂后走去。

    堂后是一片小小空地,空地之上的绒绒青草正是新绿满眼,嫩得让自己连放下的脚步,都十分小心,生怕踏倒一大片。只是这里已不是十分宽敞了,不说没有书屋的影子,便是有书屋,只怕也安不下。韩一鸣只恐那书屋是建得自己全然看不见,正在惦度中,忽然眼角有什么轻轻一闪,偏头一看,翠薇堂的后墙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两扇雕花木门现出身来,木门之上,一块黄木,上书两个大字“百知”。

    韩一鸣愣了一愣,眼前却不改变,百知书屋,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慢慢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门扇,轻轻一推,“呀”的一声,一扇木门应声而开。屋内微有些幽暗,韩一鸣见其中不似有人的样子,便走入屋内。这屋内微有纸张的味道,倒也不是霉味。一走入屋内,便见屋内空空如也。这屋内没有一架书架,也没有一本书,甚而没有一张纸!韩一鸣大是讶异,明明这里就是百知书屋,怎连一张纸片都没有?难道自己进错了屋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 书

    只是他牢牢记得丁五初次便拿了《资治通鉴》让自己念与他听,那这里定然是百知书屋了,可自己为何连一本书都看不到呢?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中,身后有人问道:“咦,小师弟,你也来找书看么?”韩一鸣回头一看,一个人走入屋来,却是大师兄司马凌逸。

    韩一鸣道:“大师兄也来找书看么?”司马凌逸道:“是呀,有来这里不找书的么?”韩一鸣正不知该从何下手,索性道:“大师兄找什么书?”司马凌逸顿了一顿:“小师弟,你要找什么书?”韩一鸣道:“我也不知有什么书?我全然看不到书。”司马凌逸道:“你抬头向上看。”韩一鸣依言抬起头来,只见上方没有屋顶,也没有局限,竟似是没有尽头一般。而那无止境的空旷之中,飘浮着的,全是一本本的书!

    他自下方看上去,看不见尽头,也数不清数目,竟不知有多少册书飘在那空旷之中。韩一鸣看得呆了,那些书厚薄不均,有的极厚,有的极薄,再向上看,居然还能看见其中飘浮着竹木简!那真是名符其实的年深月久的书册,韩一鸣眨着眼,说不出话来。他进来四下里寻找,不见书架书册,就全然不曾到抬头向上看去。谁料得到,这许多书册,就那样高高飘浮在空中,仿佛伸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及。司马凌逸道:“这是灵山的书海,只要知道自己看什么书,这里就有什么书。”

    难道要用御剑术才能拿到自己要看的书么?可他自己都还不知自己该看何种书?正不知该怎样找书,司马凌逸已问:“小师弟,你找什么样的书?”韩一鸣道:“大师兄,这回下山我与大师兄不在一路同行,我全然没见识,途中难免遇上奇异物事,因而寻一本书带在身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之处,拿出来翻一翻,也好拿个主意。”

    话音才落,便听司马凌逸道:“你是这样的么?那你便是将这里的书带上大半,只怕也拿不了这个主意了。”韩一鸣道:“大师兄的意思是?”司马凌逸道:“行走路上,所遭所遇,全然都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哪里是书里能够翻得出来的?”韩一鸣也知这个道,但单独上路,思虑就须得周全了。陆师兄比起自己来,那是强太多了,若是不曾听大师伯的那句话,便以陆师兄为出行的依托,就如同自己从前总是请教大师兄一般,以大师兄为自己的依托。但听了大师伯那句话,自己便不能再以别人作为自己的依靠了。大师伯特意将自己与大师兄分成两路,来是要自己历练成长,早日成为大师兄一般的派中倚重的弟子。

    虽说灵山不一定要倚重自己,但是自己也该独自成长,多多经历才是。因而对司马凌逸道:“那请大师兄给我指点几本书,我好拿了去细读。”司马凌逸沉吟片刻,抬起头来向上方的书海看了一眼:“你下山行走也不宜带许多书,嗯,我替你找两本书,你带在身边。晚间闲时,翻看翻看,也是好事。”说着伸手一拿,手中已多了两本书。

    司马凌逸将两本书都递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一看,却是一本《左传》一本《战国策》,不禁有些意外。这两本书上绝不有他要查看的奇异之事,倒讲的是朝代更替,江山易主。这两本书韩一鸣从前都听先生讲过一、二。他向来于书本之内的识便知之甚少,诗词歌赋都如轻风过眼,少留痕迹,这些刀兵四起、涂碳苍生的史书,就更是极少读到了。便是当年先生讲,也时听时不听,这时看见司马凌逸拿出这两本书来,不愣才怪!

    正说这两本书全然不是自己要的,司马凌逸已道:“下山行走,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两本书内,大多讲的是智谋,不能力敌,当以智取。不论对手为何等妖异,都逃不过你力敌智取。何况其中还有许多内容,于你大有益处,你只管拿了去,闲时翻上一翻,有许多益处的。”韩一鸣怕的便是这些故纸堆,但大师兄递与自己,不好拂他好意,只得伸手接过来。却见司马凌逸伸手一拿,手中又多了本书,向他递来:“这本小师弟也带在身上,无事之时翻翻,也有许多好处的。”

    韩一鸣一看,乃是一本《孙子兵法》。不觉有头皮发麻,这样的书,别说看,连都不过。但也只得接在手中,道:“多谢大师兄。嗯,大师兄可能替我找本有关妖异的书,我见识浅陋,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临时拿出来翻一翻,或多或少也能识得些异物,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司马凌逸道:“如何不能,嗯,这本如何?”又一本书递过来,韩一鸣一看,是一本《异物志》,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师兄不再拿自己不看的书递与自己了。便接在手中,道:“多谢师兄。”

    司马凌逸道:“看在这些书面上,小师弟是该当好好谢我一谢的。”微微一笑,仰头去看头上的书海。韩一鸣抱拿了四本书站在一边,看看师兄要看些什么书,自己将来也好找来同看。却见司马凌逸拿了一本书,却是自己手中已有的《左传》。不由得有些奇异:“师兄,同样的书这里都有许多本么?”司马凌逸微微一笑:“倒没有许多,但只要看,总有的。”韩一鸣不禁奇怪,自己虽说读书不多,但这《左氏春秋》自己从前也曾看过的,大师兄博临览群书,怎不曾看过这本书呢?这个时候翻出来看。却见司马凌逸又对着书海看了看,摇了摇头。

    韩一鸣不禁问:“师兄可是要找什么书找不到么?”司马凌逸道:“那倒不是,本是再拿一本书,路程中慢慢翻看。但一,能将这本《左传》看透看懂已然足够了。不必求多。”

第四百二十八章 俾益

    韩一鸣一听这话,不由得向自己手中看了一眼,大师兄只看一本,自己能看得完这四本书么?正间,司马凌逸已道:“小师弟,你尚不明白这书中内的意思,所以多看也是好事。而这书海之中的书,我已看过无数。有的看过一遍即可,有的则要多看,才能领其中之意。这《左传》,我少说也看过五、六回了,这回再看,自然是因我要看其中有用之处。”

    原来如此,韩一鸣从前不好读书,也不求甚解,听大师兄这样说,只有佩服的份儿。道:“多谢大师兄指点,我一定不负大师兄所望,好好看这几本书。”司马凌逸道:“对了,你下回再来,只要对着书海自己要看的书,便能找到那本书了。”韩一鸣笑道:“嗯,亏了大师兄也来找书,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才能拿到自己看的书呢。”

    二人一同自百知书屋出来,走上万向梯去。韩一鸣边走,边回头看了眼。这回看得分明,百知书屋并未消失不见,那两扇木门,一块木匾便在翠薇堂之后。只是这时看上去,难以象翠薇堂与百知书屋便长在一起,翠薇堂并不宽阔,因而看上去,似乎从前门进入便是翠薇堂,而绕到后面来,便是百知书屋。也奇怪自己从前竟从来不曾留意到翠薇堂的后方竟有这样一间书屋。

    回到静心院的屋内,迎头便听沈若复道:“哟,小师弟,你要做问了么?居然拿了书本来了。”韩一鸣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师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做什么问?我只是,只是着下山去,路途之中,多少也翻看几页。到时若有不明白之处,要请师兄你指点了。”沈若复自他手中接过书去翻了一翻,眉头一皱:“小师弟,你看这些书么?”

    韩一鸣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沈若复道:“却也不是说对与不对。只是说这三本书我也曾看过,虽看得不精细,但大体意思心中还是知道的。”韩一鸣道:“嗯,我在家时也过一些的,只不过了与没无甚区别。大师兄与我说这些书我在路上有空闲时翻看,些许,遇上妖异之时,不能力敌便应智取。大师兄真是有远见,我这点修为,遇上妖异,估计多是要智逃的。”顾清泉也凑过身来,对着沈若复手中看了看:“嗯,果然好书,小师弟,即便是一时半儿用不上其中的招数,将来也是大有俾益的。”

    沈若复“嗯”了一声,对着那本《异物志》看了看,道:“这本我倒不曾看过,带下山去,或多或少有些用处罢。”韩一鸣道:“嗯!大师兄自己还带了一本《左传》的,我听说大师兄看这本书已看了好些遍了,这回再看,是要看其中他有用之处。来大师兄是将自己认为好的书都找给我看了。虽说我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些书,但就冲着大师兄,也该好好看上一看。”顾清泉道:“大师兄又看《左传》了么?果真是要看透这本书呀!嗯,待我有这个闲心,我也找两本好书来一一翻看。”

    韩一鸣将这几本书自沈若复手中拿过来,却将《异物志》又递给沈若复道:“沈师兄与我同路,这本书师兄要看,便请师兄带上。我带这三本,待师兄看完了,给我看便是。”却见沈若复有些怔怔的,不知在什么。韩一鸣将书直送到沈若复面前去。他与沈若复年纪相当,因而在一起时不知不觉少了许多拘束,玩笑也多些。

    沈若复如梦初醒,却不言语,将那本书接在手中。韩一鸣也不管他,向来他便是来去自如的,恍如这间屋也是他住的屋子一般,全不拘礼。韩一鸣与顾清泉早已惯了他的不请自来,也早就知道他不告而别,全然不将他的作为放在意中,任他自由来去。

    韩一鸣随意收拾了包裹,将那三本书也卷在包裹之中。好在他包裹不大,下山也早已习以为常了,只是他没有少下灵山的师兄们的微微欣喜。鹤翔道人的死,在这里反倒成了一件好事。若不是他死得那样离奇,这里的许多弟子还没有下山的机。灵山也要保全么?灵山飘无定踪,守护又严密,只怕再厉害的妖异也不能轻易挨近灵山。不是么,连青龙都要大师伯解开结界才能进来,还有什么妖异能够厉害得过青龙?

    再者,虽说师父与四师叔不在了,但灵山好歹还有两位师伯、两位师叔镇守。便不说那雪峰之下那美丽的灵兽,单说四位师尊,保灵山一个平安,该当不是什么难事!韩一鸣倒不担心灵山有什么意外,只着自己一路上否遇上什么奇异之事。倒也不怕妖异,见过了诘利摩诃,还怕小小妖异?只是着下山去,又遇到许多奇事,心中不禁有些向往。晚间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这回下山的搭伴大出他意料之外,几乎是年轻的弟子们互相搭伴,年长的师兄们又结伴同行。有违从前年长的师兄们与年轻的师兄们结伴之道,难道丁师兄的意思就是要让年轻的弟子多经历些世事么?年长的许多师兄是术修的,和厉害些的师兄们结伴倒也还不错,至少能保障他们不在弱势。而年轻的师兄们却大多是天性飞扬跳脱的,没了年长的师兄们约束,确实更加气盛和凌利,那么,丁师兄是磨砺年轻些的灵山弟子了!韩一鸣几乎可以肯定这一法了!

    欢欣雀跃么?算不上。是开心么?也不是。但却是说不出的向往,自己对灵山也并没有厌倦,但对下山,却有些说不出的感受。按来说,下山,至少意味着又有事发生,并且不是好事。若是好事,何须这许多人劳师动众地下山去?

    韩一鸣叹了口气,向着顾清泉那边看了眼。微有鼾声,这位师兄倒似全然不有心事一般,夜夜都睡得极香。就不知为何自己心中总是有许多事?如若自己也能象顾师兄这样,心无挂碍不知是什么样子?

第四百二十九章 英气

    他也知顾师兄也是百多年修为,经历了些世事,才如此豁达,如此平稳,可是自己当真经历得少么?

    从前过往一时间都涌上心头,越发睡不着了。这些事,穷许多人一生,都不能其万一,何况是亲自经历。只是这时再起,不似从前那般长吁短叹了,都已过去了,沉睡在自己的心底,自己翻出来看看,只是心跳慢下来,如今的自己,看着从前的自己,心中越来越凉。原来自己的过往,是这样的。不知下回再看,又是怎生模样?

    前尘沉渣泛起,片刻之间难以平复。韩一鸣虽是闭上了眼,要抛开前尘之中令自己不齿、冰冷之处,却是越往深处看去,越发睡不着,深知今夜自己是无法入睡了,坐起身来,先对着窗外看了看,不见异常。往日里全是不经意之间看到异样,今日自己留了心,反倒看不到什么了。原来留心要看,反倒看不见看的,只有不经意间,才能看到许多事物。

    他坐了一阵,顺手将放在床边案上的无色无相宝镜拿在手中。他已打好包袝,这铜镜,却是要贴身携带的,因而不曾打在包袱之内。铜镜之上,一泓碧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韩一鸣对着铜镜看了许久,终于眼皮渐渐酸涩,合了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光了。静心院中人来人往,自窗口望出去,不少师兄们已系上了包袝,背上了宝剑。韩一鸣连忙起身来,赶着去浇了碧玉竹,回到屋中来,沈若复已在等待。韩一鸣连忙将包袱系在腰间,背上鸣渊宝剑:“师兄,咱们是不是走了?”沈若复道:“你还未吃早饭,快些吃过了咱们就走。”韩一鸣这才发现桌上还有早饭:“早饭不吃也罢,别让陆师兄等久了。”

    沈若复道:“丁师兄一大早起来做这餐早饭,必有他的意思。你还是吃过再走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儿。”韩一鸣听他这样说,这早饭是非吃不可了。只得坐下来,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空。及至吃完了,这才起来自己吃了个干净,顾清泉的那一份呢?

    忍不住道:“不好,没给顾师兄留。”正在懊恼,沈若复已道:“顾师兄先就吃过了,我先前进来之时他已吃过出门了,早就到翠薇堂前去了。”韩一鸣道:“那,咱们也去罢。”催着沈若复出门,赶到翠薇堂前,只见师兄、师姐们都济济一堂了。韩一鸣两眼在这许多师兄师姐之中寻找顾清泉,还未找到,陆敬新已在一边道:“沈师弟,小师弟,这里。”韩一鸣与沈若复走过去,陆敬新道:“好了,等掌门师兄出来交待完毕,咱们便可以上路了。”

    韩一鸣向诸位师姐看了一眼,小声道:“陆师兄,师姐们也要下山么?”陆敬新“嗯“了一声道:“师姐们也是三人一组,也要下山去。”韩一鸣不禁有些担心,倒是陆敬新似是知晓他心中的担心,又道:“你不必担心,师姐们的修为也不低呢。许多师姐的手段比我们厉害多了。至于刘师姐,她若不是将全部灵力都用来激发阿伽卢神木镯的解毒功效,也不吃那个暗亏,唉!”

    他一声叹息,韩一鸣心中也十分不忍。忽然本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都静了下来,抬头一看,翠薇堂门已打开,赵浩洋与白樱走了出来,紧接着出来的是丁五。丁五是操劳了一个早晨,额头上挂着汗珠,胸前衣衫上还溅有几点油渍。但丁五全然不在意,站在台阶之上,对着众人道:“这番下山,要有劳各位同门了。我没什么可送给各位同门的,只能尽我所能,做一餐饭给各位同门饯行。望师兄师弟们一路多加小心,早去早回,也好免去我的一番牵挂。”

    下方站着的弟子都道:“是。”丁五站了片刻,对着众人弯腰施了一礼,道:“我就不多话了,各位师兄弟、师姐师妹,这就请上路罢。”从前灵山弟子下山,便无过多言语,如今丁五当了灵山掌门,言辞更加简洁。只见司马凌逸与两位年长的师兄都走上前去,先对着赵浩洋与白樱行过礼,然后对丁五一抱拳,丁五弯腰还礼,还未直起腰来,这三位师兄已腾空而去。

    看着师兄、师姐们都结伴离去,韩一鸣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安。他并非从未看着这许多人一一走开,只是这回先有了仙尘派被灭门的阴影,便显得有些前途未知,有了也许一去不能再能复回的凄怆。尤其是看着师姐们纤纤背影也划落天际,更加无语。或许是刘师姐最后无助落下那无休无止的黑暗之中去,令自己十分难受,也或许是因屠龙之后,师兄师姐们就有些不能再回灵山,也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因而十分担忧。虽说看她们也是身手爽利,白樱师叔的苦心教导未必就比自己这点微末修行差,但这一瞬间,心中便是有了那说不出的低落心绪。

    忽然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沈若复向前一指:“顾师兄和咱们招呼呢!小师弟,你不曾看见么?在什么?”韩一鸣连忙向前看去,顾清泉已向这边走来,他背上背着刀、剑两般兵刃,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转眼已来到面前,顾清泉道:“沈师弟、小师弟,咱们分道扬鏣了,期望你们在路途当中也多加精进自己的修为,回来后看见各自的长进,大家都十分开心!”

    顾清泉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来,韩一鸣不禁有些意外,这位师兄虽是武修,却从来不见他如此意气风发。自来他都是十分沉稳,这一瞬间的意气风发,似乎变了个人似的。顾清泉不待他们出声,抱了抱拳,便召出背上宝剑来,也飞快去了。竟没有等韩一鸣与沈若复说出话来。

第四百三十章 孩童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正要说话,丁五已来到面前:“三位师弟,一路请多加小心,若有风吹草动,不要急于向前,你们全身回来,才是我的期望。”韩一鸣见了顾清泉的英气勃发,心中的激情也激发出来,心道:“虽说师尊们不在身边,不似从前那般周到,但这回下山正好是和沈师兄一道,好难得的机,大师伯不是要我快些做到独挡一面么?我绝不后退。”只是这法却不说出来,对着丁五笑道:“掌门师兄放心,我们自留意。”

    丁五又叮嘱了几句,行了一礼。这边三人都是丁五的师弟,便是陆敬新也是于丁五之后上山的弟子,三人更加敬重丁五些,对着丁五还过礼,各自招出宝剑来,飞上天空。

    虽说在翠薇堂前略有些伤怀,但一飞入空中之后,那点伤怀转瞬即逝。韩一鸣上灵山不过一年,但几乎有十个月都在路途之中奔波,对于奔走世间,也不算陌生了。虽说屠龙一直都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奔走,但那许多同道中人聚在一起,也十分热闹。再说之前南下,也是穿城过镇。但这回却是三个年轻弟子同行,不知不觉便随意了许多。

    三人在天空之中飞了一阵,最前方的陆敬新忽然向下坠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跟在后面,也向下飞来。下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的另一边,有着一个小小村庄。他们落在一处无人的田地边,陆敬新看了看那个小村子道:“二位师弟,本来这次出来就是随意行走的,咱们便自此处,向那边去罢。”三人之中,他最是年长,韩一鸣与沈若复自然没有异议。

    沈若复尤其兴奋,对着那个村子看个不住:“这里只有一个小小村庄,不有什么妖异罢?我可是极早些寻两个妖异出来练练手的。”韩一鸣还未说话,陆敬新便道:“嗯,寻两个出来也好,练一练手,遇上厉害些的,也不致手生。”韩一鸣本来还陆敬新或许老成持重些,毕竟他是百多岁年纪,经历过虫蜃,也经历过诘利摩诃!但哪知他竟与沈若复一般心思,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不禁有些意外。不过本来自己也是要多增阅历、精进修为的,因而也打算多经历些,听了他们的话,倒十分对脾。

    陆敬新道:“嗯,二位师弟,我有一句话,咱们的御剑术到了这里,就全然不用于代步了。”韩一鸣点了点头,总飞在空中能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与异样来?还是脚踏实地,才真的能够看到异常。沈若复道:“师兄放心,除去追赶妖异,我绝不动用御剑术!”忽然转过身来道:“小师弟,你也不许用。”韩一鸣瞪大了眼,沈若复道:“嘿嘿,在灵山之上,我是第二小的师弟,只有师兄们管我的,便是小师弟,我也不便管一管,总有师兄们出言醒,轮不到我。现下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就要管啦。小师弟,你自认倒霉罢,谁让你要比我后几年入灵山呢?”韩一鸣不禁一笑,这里才站稳脚跟,他便要当师兄了么?

    三人顺着田边,一直走入村里。这座村庄不大,不过几十户人家,远比韩家庄小得多了。但村中鸡鸣狗走,一派生机盎然。这本是韩一鸣自小看惯了的景象,这时骤然间望见,百感交集,喉头微哽,眼中湿润,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灵山之上的清静出世,也是自己喜爱的。而来自尘世再平凡不过的喧嚣,也令自己十分的向往。

    一个小小村庄之中,忽然走来三个外人,除去犬吠连连之外,便是有许多孩童奔走相告了。好在三人形容都十分洁,虽说不少孩童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但只要三人之中任一人一回头,那些孩童立时便哄笑着散开来。韩一鸣看那些孩童,有的脏兮兮的,有的略干净些,却都是用纯净、童稚和略带着些许狡黠的目光看着他们。

    走了不过百来步,已走到村子中央,陆敬新道:“二位师弟,咱们下山来,都一切从简,还是备办些干粮罢。有食之时须防备无着之时呀。”沈、韩二人都点了点头,陆敬新便向那些孩子走去,他一走过去,那些孩童又笑着散了开来,陆敬新也不追赶,只是走到孩童适才站过的地方,蹲下身来。韩一鸣也在村庄之中长大,也见孩童这样跟在生人身后,只是好奇,要看一看这些生人到底要干什么。只要不是太过令他们惊吓,他们都不离去的。散开片刻,只要不见他们追赶,又悄悄聚拢了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三三两两的孩童又围巾拢过来,只是不敢走得太近,大多都围着陆敬新细看。有几个则远远地看着这边的韩一鸣与沈若复。沈若复小声道:“嗯,差不多了,只要陆师兄与这些孩童攀谈上了,十之就能在些找到干粮了。”韩一鸣不禁一笑:“陆师兄也十分有趣,这些孩童也绝不怕他。”二人只怕自己挨得近了,令陆敬新难办,又悄悄走开十来步。

    二人在一边站了一阵,果然陆敬新已与那群孩童之中胆大的几个攀上了话,略说得几句,孩童已不再惧怕,争先恐后地告诉他可以往自己家里去,自家的父亲是如何的好客,好茶好饭招待他们。韩一鸣与沈若复悄悄笑道:“陆师兄这样与这些孩童打成一片,只怕他自己就童心未泯。”正说间,已见陆敬新将一个小小男童抱了起来,架在自己肩上,在那群孩童的簇拥之下走过来了。

    韩一鸣与沈若复待他们走过自己身边,走出去几步,这才跟在后面。陆敬新在前面走了片刻,来到一家看起来略微齐些的小院前收住脚步,陆敬新肩头那个孩童伸手指着其间,叫他走进去。这时韩一鸣与沈若复挨得近了些,听陆敬新道:“还是等你的父母回来后再进去罢。”韩一鸣向前一看,院门虽是开着,里面的屋门却是关着。

第四百三十一章 银子

    早有一个大些的孩童转身跑开了,韩一鸣看他跑得不慢,不禁微微一笑,这孩童去寻着这家的主人,必然对他们言道:“你家有客人来了。”孩童全然一念纯真,将来者都当做是客了。

    过得一阵,一条汉子匆匆走来,远远望见他们,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径直走过来。来到面前,陆敬新已先拱手行了一礼:“这位大哥贵姓?”说实话,这汉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怎样也不比陆敬新年岁更大,但韩一鸣却觉陆师兄这样称呼十分适合。陆师兄虽说是百岁以上的年纪,皮相却十分年轻,宛如一个青年。

    那汉子对他打量了一眼,先伸出手来,将陆敬新肩头的那小童抱了过去,这才道:“你来寻我家,有甚事么?”语气之中全然冷冰冰的。陆敬新连忙说明自己只是路过,寻点干粮,是他家的孩童带了自己过来。那人对着跑去寻他过来的孩童看了一眼,忽然伸出手来,出其不意,便是一记耳光。

    韩一鸣与沈若复在一边看着,都呆了一呆,全然没有意料到是这般,因此也忘记了出手拦住。陆敬新虽是挨得近些,却也大出意料之外,不及出手阻拦,眼睁睁看着那个孩童挨了这记耳光。但他身手也不慢,一伸手便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道:“这位大哥,你若是家有余粮,请给我们备些干粮,我们感激不尽。银子我们有的是,给你便是,你打这孩子做什么?”那男子狠狠瞪了孩童一眼,口唇微动,却不出声。那孩童也怪了,挨了这一耳光,竟然不哭不闹。陆敬新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面颊,看他面上一个通红掌印,来打得不轻,向那汉子看了一眼,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来向上抛了一下,接在手中,自顾自叹道:“唉,大哥家中是不便,那就不打扰了,我们自去另寻别家罢!师弟,咱们走!”

    沈若复高声应了一声,韩一鸣听他高声之中,有着些微说不出的意味,不禁看了他一眼。沈若复却对他的眼色全然不看,扬声道:“师兄,咱们走罢,咱们有的是银子,还愁没有干粮么?”话音刚落,便听那汉子道:“三位休要见怪,这孩子着实不晓事了,话也说不清楚。我打他,也只是教导他如何做人。干粮么,好说好说!只管到屋内去歇一歇,待我家女人回来,自给三位备好。”

    这汉子虽未两眼发光,也未盯着那碎银不放,但口中却说些拘留的言语,韩一鸣心知这汉子还见钱眼开,贪图陆敬新的银子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再直白不过的道了。陆敬新道:“果真不打扰么?”那汉子一迭连声:“哪里哪里!请进去歇息片刻。”陆敬新道:“那,就有劳尊夫人了。”那汉子连忙道:“好说好说,三位请先进屋去歇上一歇,我这就去叫我女人回来。”说着,请他们进去。韩一鸣略一迟疑,已见陆敬新抱着那个孩童进去了,便拉了拉沈若复的衣袖道:“这汉子着实可恶,咱们要不要警告他一回?”沈若复道:“嗯,先进去再说。”

    院内倒也收拾得齐,几只小鸡围在母鸡身边寻食,一只黄狗懒洋洋趴在墙角地上晒着太阳睡觉,一动不动。若不是走入屋内来,韩一鸣还不知此处有狗。说来也怪,不论何家有狗,生人走近来,早已叫得沸反盈天了。这只黄狗倒好,只是将眼皮掀了一掀,耳尖动了一动,又懒洋洋睡去了。那汉子将他们让入屋内,请他们坐下歇息,将怀中的小童放在地上,忙着又出去了。

    韩一鸣对屋内看了一眼,屋内十分寒素,桌椅都已十分老旧了。一连三间泥屋,一间门上挂着门帘,另一间却没有门帘,一眼望进去,首先见到的是地上堆着的柴火,来是灶间。陆敬新将那孩童放下来,逗着他说了几句话,那孩童半边面颊印着一个通红掌印,看上去十分可怜。但却不见他哭,只是看了他们一阵,转身出去了。倒是那汉子抱进来的那个小些的孩童要胆大些似的,一双黑眼珠对着他们看个不住。只是韩一鸣对他略有些反感,同样是孩童,他与那大些的孩童在那男子眼中,似乎有着天壤之别。片刻之后,那大些的孩童走入屋来,牵了那小些的孩童出去了。韩一鸣见他面上甚是漠然,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

    陆敬新微微摇了摇头,四下张望,见墙角有几块碎石,便伸手在地上拾起一块来,拿在手里不住摩挲。韩一鸣见他全然不自己与沈若复,略有些奇异,却也不发问,坐了片刻,只见陆敬新将手中的小石子往桌上一放,那小小石子竟变了形状,变成了一个小小银锭的模样,只是色泽还是石子的色泽。

    韩一鸣微有些意外,却也知这位师兄对那汉子看不过眼了,有小施惩戒之意,便凑近了去看。沈若复“哈”了一声:“活该,见钱眼开的东西,就该被陆师兄的障眼法收拾一回。”韩一鸣向陆敬新看了一眼,陆敬新道:“还没成呢。”说着伸手自怀中拿出一块碎银子来,拗了一半下来,对着那个石锭子看了看:“这些该够了罢?师弟别笑话,这法术我久不动用,都有些拿不准了。”

    沈若复道:“师兄又何必这样多费手脚呢?只须随便施个碍眼法,变一下色泽,他还不得忙得屁颠屁颠的?”陆敬新道:“我自有我的计较,你只管看着便好了。”说着将那块碎银往桌上一放,伸手把背上的宝剑解下来,递给沈若复道:“走得我一身汗,师弟替我拿一拿。”沈若复接过来拿来在手中,与韩一鸣对望一眼,二人也不言语,只在一边看着。陆敬新双手对搓几下,将那点碎银子拿起来,对着那个石锭子上便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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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呀书友们,偶的电脑出了点故障,刚刚才修好,今早没能带同要更新的内容一起出门,所以今天少更新了一回。明天一定补上。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

    又笔误了,感谢醒,非常感谢!改过来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钱财

    碎银在石锭之上化了开来,沁入石锭中去了,石锭变为银色。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不知陆师兄要做什么,也不出声询问。陆敬新口中念念有辞,碎银化成银水,全都流入石锭中去了。陆敬新伸手拿起来,在手中一抛,微微一笑。韩一鸣看得莫名其妙,以陆师兄的手段,要将石锭变作银色定然不是难事,若是只惩戒那汉子,何必还将碎银也化了去?

    心中疑问却是不便出口,门前传来脚步声,那汉子叫了他妻子进屋来了。那女子一进来,不意屋中竟坐了这许多人,先就一愣,随即低下头去,低着头也不出声,进灶间去了。陆敬新将那个石锭子放在桌上,十分扎眼,那汉子满脸堆笑地进来,道:“三位贵客久等了,我叫我女人先做两个小菜来给三位下饭,再做干粮如何?”陆敬新道:“好好,有劳尊夫人了。”

    灶间里传出声响来,来那女子已开始做饭。汉子站在桌边,有些讪讪然,这边三人全然不他,相互之间也不说话,汉子也寻不出话来讲。那汉子站了片刻,忽然寻到事了,走到沈若复身边道:“三位贵客赶路累了罢,我看三位背着东西,好似十分沉重,不如拿下来放在一边,也好松快松快?”说着伸手来接沈若复手中的宝剑。

    那汉子站在一边,有些讪讪然,这边三人也全然不他,相互之间也不说话。那汉子站了片刻,忽然寻到事了,走到沈若复身边道:“三位客人累了罢,我看三位都背着东西,都十分沉重,不如拿下来放着,也好松快松快?”说着伸手来接沈若复手中的宝剑。

    沈若复连忙道:“我自己来。”站起身来,满屋里看了一眼,看了看那张木桌,实是不敢就这样将宝剑放在上面。不知这木桌有多么老了?可能承受得住宝剑之重?见门槛边还算干净,径直走过去将陆敬新的宝剑斜倚着墙放好,又将自己背上的宝剑解了下来,也一并放好。转过来叫韩一鸣:“师弟,你背着剑不沉么?不解下来松松筋骨?”

    鸣渊宝剑虽说剑身阔大,但韩一鸣背在背上还真不费力气,便摇了摇头:“还好,不必解了。”那汉子凑上前来,要请他也解下剑来歇息片刻,却又有些不敢。韩一鸣也不他,过不多久,灶间飘来菜香,再过得一阵,那女子端了两盘菜出来放在桌上,这两盘菜虽不出奇,却也炒得很香。这女子也不抬头,面目都让人看不分明。片刻之后,她又端出一盆米饭来,新米香味,立时弥漫开来。她放下米饭,又进灶间去了。

    那汉子赶着拿了碗筷出来,十分殷勤。韩一鸣忽然见门人有小小人头一闪,凝目望去,却是那两个孩童,正在门前眼巴巴望着,一付馋相。心中十分不忍,伸手招了招,叫他们进来,那小些的孩童倒是一叫便进来了,大些那个是十分怕那汉子,双眼望望他,又望望那汉子。韩一鸣径直走到门前,将他抱进屋来,那孩童站在一边时身形也不小,但一抱在手中,才觉十分轻,伸手一摸,背上全是骨头。

    他抱了那孩童进来,让他在桌边坐下。自己还未落座,那汉子已赶过来对着那孩童恶狠狠地道:“你又蹭吃……”韩一鸣抬起眼来,楞了他一眼,那汉子看他虽不强壮,却背着偌大一把剑,心中也有些惴惴,将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入肚中,换了口气道:“咱们不吃,咱们过儿吃别的。”陆敬新道:“不必了,他们跟我们一起吃也好,烦你再拿两副碗快出来罢!咦!怎么只有三副碗筷,你们不吃么?”那汉子赔笑道:“三位客人请先吃罢,我们过后吃别的。”

    陆敬新也不再问,先把那大些的孩童自韩一鸣膝上叫到自己左边坐着,又将那个小些的孩童也抱到自己右边来,给他们盛了些饭菜。两个孩童本有些认生,但见了吃的,全然不顾生熟了,吃得满室都是“叭嗒”声,是饿极了,陆敬新看了他们片刻,忽然轻声道:“我也有过这样一个儿子!”韩一鸣一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陆师兄的年纪他们都不知晓,但来与顾清泉相若,顾清泉百多岁了,陆师兄便也年轻不到哪里去。如此说来,他的孩子说不定已不在世间了,来他看见这两个孩童,起自己从前的家人来,一时之间情不自禁。

    那汉子站在旁边半天,好容易听到这样一句话,好比捡到了一个金元宝一般,凑上前来道:“客人的公子,必是十分出色……”陆敬新也不他,他只得缩口不言。吃过饭后,那汉子又过来道:“我女人给三位客人烙了些葱油饼,馒头没有油水,带在身边也易坏,还是带葱油饼好些。”韩一鸣已知他是前来表示自己尽心尽力,拐弯抹角地索要钱财了。

    陆敬新道:“嗯,多谢你了。”说着,伸手拿起锭石锭变成的银锭,在手中掂了掂。韩一鸣先还不觉怎么,这时却有些忍不住笑,用力将笑意压住,不让笑意透上面来。那汉子越发欢喜,进灶间去催促了一阵,双手捧着三叠包好了的葱油饼出来,放在桌上。两个孩童一见葱油饼,便定睛看着,韩一鸣明知他们吃饱了,但看他们馋相,心中十分难过,伸手拿了一包过来,自其中抽出两张来,递在他们手中。

    小些那个一把接住,先就咬了一大口。大些的虽是摇了摇头,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葱油饼。那汉子连忙过来,韩一鸣一俟他凑到跟前,便先道:“我给他的,与你何干?”那汉子讪讪笑了两声,走开去不出声了,陆敬新将石锭子往桌上一抛:“打扰你家中这些时候,这点银子,不值什么,你收下罢。你家里忙乱这些时候,也该收下的。”那汉子连忙谢了又谢,伸手将那锭银子抓在手中。这个石锭比起先前陆敬新拿出来的散碎银子要大多了,无异是于天上掉下一笔横财,那汉子拿到了手中,不觉喜动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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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一次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请书友们不必对有不同意见的书友有意见了,不过是各有法而已。如果不是人家回了许多贴,我肯定也是不说什么的。毕竟看与不看,我都感谢!

第四百三十三章 母银子

    陆敬新看了他一眼,道:“嗯,不过,我这锭银子呢,乃是母银子。”母银子,韩一鸣听着都觉新奇、好笑,忍不住向沈若复看了一眼。沈若复也正向他看来,面容也有些绷不住了。那汉子愣愣看着陆敬新,手却握紧了。陆敬新道:“所谓母银子呢,乃是说它生出银子来。没点稀奇之处,怎么叫母银子呢?”

    那汉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对着手中的银锭看了又看:“客人的意思是,是这锭银子生出许多银子来么?”韩一鸣忍不住将脸偏开一边暗笑。陆敬新淡淡地道:“哦,那倒不是。你说的那种叫做种银子。这锭不是,这锭只是母银子。”那汉子颇为不信,忍不住向着手里看了一眼,忽然撒手一扔:“你,你这,这不是银子。”一个石锭子落在桌上,“当”的一声轻响。

    陆敬新道:“什么叫不是银子?你看看清楚,这就是银子。”那石锭子落在桌上,片刻之后,又变成银色。陆敬新道:“我这可是白花花的雪花纹银,你倒说不是银子。不是银子难道是石头不成么?”韩一鸣忍着笑帮腔:“是你眼花了罢,或是你觉得我们不过吃了一顿饭菜,你不好收这许多银子,我可要拿了。”

    那汉子将信将疑,先前与这时看去,都无疑是一个银锭,可为何在拿自己手中变成石头呢?或许真是自己眼花了也说不定。伸手去又拿起来,却见入手又是一个石头锭子。这时丢也不是,拿也不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陆敬新道:“你记好了,这锭母银子是有主的。谁先遇上它,它就只认谁了?”那汉子道:“客人请换过别的钱罢,算我没福气,这母银子不认我。”陆敬新道:“嗯,这算你明白了,这银子确实不认你,不过它认最先引它来的人。嗯,便是认你家这位小朋友了。你若不信,只管将这银子交在你家小朋友手上,看看可有什么变化?本来么,便是这位小朋友带咱们来的,他倒与这锭母银子十分有緣。引我来么,便是引它来啦!”他伸手对那大些的孩童招了招手,那大些的孩童走上前来,陆敬新将石锭子自那汉子手中拿过来,送到他面前道:“来,你吹口气。”那孩童依言在他手中的石锭子上吹了口气,那石锭子上的银光越发雪白银亮了。

    那汉子将信将疑,对那大些的孩童道:“你伸出手来。”那孩子有些怯怯的,看了那汉子半晌,才伸出手来。那汉子早已满心焦燥,只障于身边还有别人,若然只有那孩童,只怕又要打耳光了。那汉子看他手中的石锭,那石锭光泽雪亮,果然是一个银锭,且是雪白的细丝银锭,看上去比拿在陆敬新手中还要大些。陆敬新道:“嗯,见了没,比拿在我手中还要大,这锭银子将来长到这样大,不过却不是在你手中长的。嗯,我看你家里,就只是你手中不长。请令夫人拿着,只怕也长得不小呢。”

    那汉子将信将疑,一把将银锭自那孩童手中夺下来,塞在那个小些的孩童手中。只见银锭还是银锭,却只有一小半是银色,大半为石头。那汉子惊疑不定,陆敬新道:“嗯,在你家这位小朋友手上,长不得那样大,成色也不那样足。不过也不错了呢!”

    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忍着笑,看着那汉子。那汉子看看陆敬新,又看看他们,忽然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你们他妈的居然讹起老子来啦!老子好吃好喝待着你们,你们居然给老子来这一套。等着,有本事就等着!就是黄大仙来了,老子也不害怕。哼哼,几个小杂毛,和尚不是和尚,道士也不是道士,居然敢到这里来耍横来啦,敢来吃我的混面,是没见识过胡半仙的厉害罢?有种就都他妈的不要逃走,看我找人来收拾你们!”他先前说话说得并不是那样顺溜,骂人倒骂得顺滑得不得了,并不哽住。骂完了,转身就跑出去了。

    他跑得倒是飞快,转眼就出院子去了,来是气愤极了,才跑得那样快。韩一鸣看了看陆敬新,只见陆敬新全然不那汉子,只是问那个小些的孩子道:“你爹爹骂你吗?”那个小些的孩子摇了摇头,陆敬新又问大些的孩童道:“你呢?你爹爹常常打你么?”大些这个孩童还未出声,那小的已指着他大声道:“他不乖,爹爹就打他。”陆敬新还未再出声,一个人自灶间里闪身出来,站在灶间门前,乃是做饭的那个女子。她伸手将那小些的孩童抱了过去,又对那个大些的招了招手。那个大些的孩童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女子身边。那女子道:“你们快些走罢,他去叫,去叫村里的胡半仙了。那胡半仙十分厉害的,多半还叫上村人同来,到时,你们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说话不快不慢,只是起始微有些迟疑,似乎有些害怕,两个眉头紧紧纠着。陆敬新道:“我们不走,厉害的胡半仙么,我倒见上一见。”那女子也不过来,只道:“快走罢,连黄大仙都不能是胡半仙对手的,你们还是快些离去的好。”韩一鸣猛然间看见她牵着那大些的孩童的手微微发抖,大些的孩童两眼看着他们,神色十分黯淡,不禁愣了一愣。只听陆敬新道:“我们倒是可以快些走的,还可以走得很快。不过我们走了,你们母子不是要挨一顿好打么?”那女子一愣,不再言语了。陆敬新低声道:“妖异没遇上,咱们先管了这一桩闲事再说。”

    三人早吃完了饭,都闲闲坐着。过得一阵,只听外面脚步声响,似有许多人都向这边跑来,那女子面色一变,看了看他们却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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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末了,暴雨终于有了停止的趋势,祝书友们周末愉快!

第四百三十四章 胡半仙

    韩一鸣只当那汉子是虚张声势,害怕陆敬新,因而借机跑开,不曾他果真叫了人来,忍不住道:“他真叫了许多人来!”沈若复道:“怕他作甚?大不了打一场架罢了。我可是手痒多时了,拿他来试手颇为不错。”韩一鸣也一笑,却听陆敬新道:“要打还不简单?只不过我却不打,这个人欺软怕硬,倒是拿来戏耍一番的好。”见那女子还站在灶间门前,道:“这位大嫂,你带着他们进去罢。不要惊吓了你的孩童。”那女子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孩童进挂着门帘的屋子去了。

    那女子这里才进屋去,一群人已涌入院子里来。跑在前面一个正是那汉子,后面跟着的也是个壮年汉子,披着一件破布袍,手里拿着一个土碗,头上焦黄、零乱的发髻上胡乱插着几根筷子,怎样看怎样怪异。韩一鸣眼利,见他袍子上全是折痕,袍摆上还沾着几根枯草,不知在哪里滚上的,一双脏兮兮的光脚趿在一双破布鞋里,十分邋遢。正对着细看,只听沈若复小声道:“哟,这便是胡半仙罢!还真是潦草。别是个假的罢。”

    陆敬新道:“管他真的假的,到了我面前,都把他弄成假的!”那群人冲到门外,却都不敢这么就进屋来,那汉子先向内伸了伸头,张了一眼:“哟,好大的胆子,还在呀!我请了胡半仙来了,什么妖孽在他老人家面前,都得服服帖帖!”韩一鸣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没有探寻到妖孽的影子,倒被别人当作妖孽了。韩一鸣着实不通,这边三人通身上下,哪一点像是妖孽了?

    那汉子站在门前骂了这几句,便向后一缩,缩到后面去了。韩一鸣见那衣衫褴褛的汉子大摇大摆走上前来,来真是那胡半仙了,便看了两眼,除去衣着破烂,满面灰土之外,并无什么可留意之处,便又向站在后面的人看去。只见他们都是庄中的壮年汉子,看上去倒也面目朴实,只是手中多拿着木棒、锄头之类,来要是那半仙不灵,说不定就是一场围殴!看来这汉子倒也并不十分信那半仙,不然也不叫这许多人助阵了。

    胡半仙站在门前,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胆敢来这里作乱?见了本半仙,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来!”他不开口倒罢了,一开口,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出声来。沈若复道:“你若有本事,就让我现出原形来,若没这个本事,少在这里丢脸,快些滚罢。”胡半仙大怒,伸手自怀中摸了不知什么,便向内撒来。韩一鸣只见似是一团黄雾,正细看,陆敬新已张嘴一吹。

    陆敬新不吹倒也罢了,这一吹,那团黄雾倒卷回去,全都落在胡半仙身上。只见一阵烟雾腾起,胡半仙的头发胡子都弥漫出焦臭来。沈若复笑道:“原来是火磷粉。用来烧烧头发胡子倒还不错,瞧你的头发胡子,够脏啦。”胡半仙越发恼怒,面红筋胀,对着他们怒目而视,却是不敢上前来。他咬牙切齿了半晌,忽然个身躯往地上一倒,不动弹了。

    韩一鸣以为他摔倒了,正站起身来去扶,却听沈若复道:“好玩,他要请神上身了。咱们来看看他请个什么神上身?”他声音不大,话音未落,那胡半仙手脚便抽动起来,韩一鸣看他抽动得十分卖力,忍不住好笑。刚将脸偏了开去,又听沈若复道:“嗯,接下来该口吐白沫啦!咦,你倒是快些吐呀!”韩一鸣哪里还忍得住,回头一看,那胡半仙抽了一阵,果真口吐白沫起来。沈若复道:“嗯,真难为他了,居然有这许多白沫。”韩一鸣哈哈大笑,一那半仙要吐出这许多白沫来,还真是辛苦。

    那半仙在地上吐了一阵白沫,忽然一跃而起,披头散发,在院内手舞足蹈起来。口中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言语,咕咕哝哝的,一双眼睛,自那蓬乱肮脏的头发之中向他们望来。韩一鸣不禁压低了声音对沈若复笑道:“嗯,这就半仙的手段么?”沈若复也低声道:“这叫跳大神啦!师兄,你说他跳到什么时刻吓着我们?”陆敬新也压低了声音道:“让他跳去,看他跳得了多久?等他跳到累死了自然就吓着我们了。不过我还没见谁跳大神真跳死了的。”

    三人都望着那胡半仙,看他要跳到什么时候。那胡半仙跳了一阵,见他们不倒,自己先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沈若复“哦”了一声:“看来小仙无用,要请大仙啦。”陆敬新道:“这就是一个混饭吃的半拉子,咱们玩他一回。让他以后都不敢再招摇撞骗了。”韩一鸣刚问:“怎样玩他?”就见沈若复身子一滑,滑下凳子去了。

    韩一鸣与陆敬新对望一眼,两人一声不吭,也顺着凳子滑倒下去,三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下。那胡半仙喜形于色,连声大叫:“你们见识本半仙的厉害了罢?几个小小妖孽罢了,也敢跟本半仙叫阵么?”说着停住胡乱扭动的手脚,颐指气使地叫那汉子:“你找几个人把他们抬出来,妖孽见不得阳光,抬出来晒死它们!”

    那汉子正巴不得收拾他们,立时叫了几个壮汉进来,将三人自桌底拖出来,一直拖至院心来。韩一鸣见陆师兄不动,便也不动,任由他们拖了出来。沈若复更加不动,全然就如死了一般。胡半仙本已跳得浑身是汗,这时停下来,见三个“妖孽”居然被自己跳死了,也是有些意外。他也毕竟比村民多些见识,暗难道自己今日果真交上了好运,果然请得一两名“小仙”前来附体,又收服了三个“妖孽”,又恰好有这许多村众亲眼目睹,那今后自己这半仙之名,岂不是真的要传扬到邻里八乡去了?那就真是从此衣食无忧了!一时高兴起来,将破袖子在脸上揩了两下,指着地上三人道:“见了没,如今本半仙道行更高了,不止能收服黄大仙了,还能收服化成人形的妖孽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装死

    话音未落,陆敬新已自地上直挺挺立了起来,一伸手,就将胡半仙的破衣袖捞在了手里:“嗯,你说谁是妖孽来着?”“哗”地一声,院里顿时炸开了锅,本来已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村人,都不要命的向外飞跑去。这汉子家的院门逼窄,一时挤不出去这许多人,几个先跑到门前的村民一起卡在了门框中,偏生无人敢落于人后,都用力向外挤,便塞在门框之中,更加进不来,也出不去。后面的村民一时情急,都手脚灵便起来,纷纷自他家不高的院墙爬出去了,居然无人敢用棍棒锄头来打他们。

    胡半仙吓得脸都黄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见陆敬新凑近,早已魂飞天外,连连在心中请了几回神仙、妖怪,只盼能够请得一位半位来,将眼前的妖孽镇住,保得自己性命。但怎奈他就不算个什么,半仙也是自封的,过往的神灵全然不卖这个帐,只留他一人独对着“妖孽”,他倒是跑,但被“妖孽”抓住了,脚下先就不听使唤了,只着不要激怒“妖孽”了,哪里还敢挣扎?

    陆敬新道:“这行饭是不好吃的。别说你全无半仙根骨,只说你的好吃懒作,穿成这样,便是神仙过路也懒得搭你啦。咱们站在一起,你看起来倒更像是妖孽些呀!”此时那胡半仙已魂飞天外,两眼望着陆敬新,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两眼翻白,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陆敬新本来只捞着他的一片破衣袖,那衣袖破烂不堪,还早已朽了,这胡半仙一倒,便将衣袖撕成了两片,他自己带着一片倒下去了,陆敬新手中还有半片。

    韩一鸣与沈若复早已爬起来,在一边掸去身上灰土,看那胡半仙是否还有气。沈若复伸手探了探他鼻息,笑道:“嗯,还活着,没准是装死呢。看我拿剑刺他两剑,不活转回来。”韩一鸣正说:“不必如此罢。”却见那胡半仙眼下皮肉跳动了两下,不由得一笑,还真是装死,被师兄说着了。也跟着道:“嗯,试一试,用我的剑也行。”说着右手去背上抽剑,他素来不这样抽宝剑的,手指一弹,鸣渊宝剑便弹出鞘来。这回故意伸手去抽,为的便是抽得慢些,发出些声响来,吓吓这胡半仙。

    鸣渊宝剑在剑鞘之中与剑鞘相擦,果然发出金铁之声来。韩一鸣眼角瞄到墙外先前越墙而出的村众都趴在墙头向内看,越发将剑拔得慢了。忽然胡半仙自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向外跑,倒也身手敏捷。陆敬新手比他更快,一把便抓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你跑了么?我们这些妖孽怎么办?”那胡半仙跑是跑不掉,要躺下装死,又怕他们真用剑来割自己。请神是请不来了,哪里还敢招惹这些是非,头都不敢抬,一迭连声地道:“你们,你们不是妖孽。我不能收服的,便不是妖孽!”韩一鸣见他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还愚弄这许多村民,忍不住道:“要不要我们现个原形给你看上一看?”

    “啊”的一声,胡半仙还未抬头,却已叫得如杀猪屠狗一般。韩一鸣道:“你叫什么,我又没有现形。”胡半仙苦着脸道:“三位,三位,就饶了我罢。我不过是混口饭吃,没什么歹意,也全然不什么请神请仙的。误打误撞地抓过一只黄鼠狼,大家就叫我半仙了。你们,你们知道了,就不要再为难我了!我也没这个本事!”陆敬新松开了手,道:“既然如此,随你去罢!”胡半仙愣了一愣,转身就跑,跑得飞快,连一只烂鞋自脚上脱颖而去,都不敢回身来捡。韩一鸣与沈若复见他头也不回的跑走了,都道:“啊,师兄,你这样便放他走了?”

    陆敬新道:“不放他又能如何?我还要收他为徒吗?左右不过都是这样。如他所说,无非混口饭吃罢了。难不成我还该将他当成妖孽收了?”抬头看了看那些畏缩在墙外门外,只露出头来的村人,道:“各位乡邻,我们路经此方,无非是借路而过罢了。有劳这位乡邻家中做了些干粮,也留下些许酬资,并非是白吃白拿。只是这位乡邻不知怎地,竟去叫了这位半仙来,我看半仙并无本事,只是混口吃喝罢了,有些看不过眼,这才醒诸位,请匆过信半仙大仙,还是有病请郎中,花钱才消灾。免得耽误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说罢,四周看了一圈,见那些村民依旧自墙头门边看着这里,虽不知他们是否听进去了,但自己所能尽之力已全然尽过了,听与不听全在他们了,转而对韩一鸣与沈若复道:“二位师弟,咱们拿了干粮走罢。”韩一鸣与沈若复正觉意犹未尽,但怎奈那半仙已跑得不见踪影,任是他们这里伸长了脖颈,也遍寻不着他的身影,只得跟了陆敬新转回屋内来,将桌上的三包油饼都拿在手中。

    转回身来,见那做饭的女子抱着孩子站在灶间门边。陆敬新便道:“那锭银子你们只管拿着,你不必怀疑,这定然是银子,我们怎能白吃你家的东西?只不过这银子在你当家的手上,只是石锭子,用不出去的。而在你与你的孩儿手中,就是真正能用得出去的银子。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你的命,只望来他看在这锭银子面上,不再打你和你的孩儿了。他若要打你们,你只须告诉他,和乐生财。并将银锭给他看就是了,他一看就知道这话的意思。”那女子低下头去,将银锭接在手中,却不言语。陆敬新又叮嘱她道:“不论多艰难,这锭银子你都不要全用出去,就算留下一角,都是好的。你给我们做了这许多干粮,这算是我给你的答谢罢。”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银锭子,又看了看他们,低声道:“多谢多谢,我记下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失剑

    陆敬新转回身来道:“二位师弟,咱们走罢。”韩一鸣将干粮拴在腰间,便向外走去。走出屋来,只见墙头门边,依旧有那许多眼睛。他早不怕别人看了,起脚来,还未迈出步去,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啊”!

    这声大叫是沈若复的声息,十分响亮。韩一鸣一愣,回过身来,只见陆敬新站在门边,望着屋内,似是惊疑。心:“别是沈师兄遭了什么暗算?”虽知这里还无人能暗算沈若复这鬼灵精师兄,却还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敬新身边,向屋内看去。只见沈若复站在屋内,好端端地,并没有被人暗算,这才吁了口气道:“师兄,你吓着我啦。这样一声大叫,你还当你……”

    沈若复争争将他的话头切断:“我的剑,我的宝剑不见了!”韩一鸣闻言一惊,猛然起先前他与陆师兄都将剑解下来放在了墙边,立时向着墙边看去,只见墙边空空如也。韩一鸣飞快向着陆敬新背上看了一眼,还好,陆敬新的宝剑已背在了他背上。而沈若复的宝剑,却当真不在他的背上,也不在这屋中地上!

    一时之间,韩一鸣也愣住了。先前三人都着怎样去拆穿那胡半仙了,全然不曾留意解下来放在一边的两柄宝剑。三人面面相觑,这下山还不到半天,居然就有一柄宝剑丢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韩一鸣看了看沈若复又看了看陆敬新,二人也互看,似乎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之后,沈若复拔腿就自他们身边跑过,跑出屋来,口中骂道:“居然敢偷我的宝剑,真是贼脚狗手!”韩一鸣也跟着跑出来,只见沈若复身手敏捷,已奔出院外去了,韩一鸣赶到院前,沈若复已一把将那汉子扭住,骂道:“还我的剑来!”韩一鸣连忙奔过去道:“师兄,师兄,有话好说。手上轻些!”沈若复哪里肯听,扭着那汉子不放:“你偷了我的宝剑,快些拿来还我!”那汉子先是呆了一阵,后来愁眉苦脸地道:“这位客人,这位客人,我哪儿敢呀!你们若是不给钱,只管走便是了,反正连胡半仙都怕了你们,我就更不敢招惹了。”韩一鸣拉着沈若复道:“师兄,你不把剑放在别处了罢,再去屋中看上一看。”

    沈若复道:“唉,师弟,我放在哪里我还不知晓么?屋内我都看过了,没有呀!”韩一鸣连忙道:“咱们再进去看看,一同进去看看。”拖着沈若复进来,沈若复手里扭着那汉子,一同进了院子,又一同进了屋内,四下里细看,哪里有沈若复的宝剑的影子?

    韩一鸣也不由得着急起来,他与沈若复都是灵山的小弟子,宝剑对他们来说,重要之极。这时忽然不见了,不急才怪?沈若复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道:“我们若要不给你钱,早就走了,何必赖你?就凭你也拦得住么?你先前也是见我们人人都背着剑的,我解下来之时你也看到了,这时没了,问问你也问不得么?”

    那汉子看了看自家地上,又看了看三人背上,叹了口气,一下坐在地上:“唉!我果真不曾拿过!这样罢,我叫我家女人过来,你们也问问她罢。我好歹还走开了一阵,她可是一直都在家的!”陆敬新在一旁忽然道:“不必叫了,师弟,你问他也无益!他哪里拿得动你的宝剑?他都拿不动,那女子如何拿得动?这事有些怪异,咱们都好好一,到底是哪里不对。咱们三个人在这里,居然无声无息就丢了一把宝剑,真是蹊跷之极了!”

    一句话醒了沈若复与韩一鸣,沈若复放开那汉子,坐在桌边细细回去了。韩一鸣也着实不通,明明三人就不曾离开,怎丢了沈若复的宝剑呢?见那汉子缩在一边,忍不住道:“唉,白白让你家里还养了狗,有人来了,居然一声不吭。不丢东西才怪!”一语毕了,那汉子抬起头来道:“狗?我家里不曾养狗呀!”韩一鸣一愣,这家人家明明养了一条黄狗,懒洋洋的。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来,陆敬新动作更快,他本就立在门外,转身就对着院子看了过去。

    韩一鸣奔出屋门来,只见院内早已空空如也,不止那黄狗不见了,便是先前看见的带了小鸡的母鸡也不见了踪影。是忽然之间来了这许多人,都躲起来了。韩一鸣转身又问那汉子:“你家中养着些什么?”那汉子道为:“我家中就养了几只鸡,我家穷,哪里养得起狗,人都吃不饱,哪里有喂狗的?若不是因了鸡能下蛋,连鸡都要养不住了!”韩一鸣道:“果然没养么?”那汉子道:“我哪里敢骗你们,果真没养狗!”

    忽然陆敬新问道:“小师弟,你在哪里看见的狗?在他家么?何时看见的?”韩一鸣向陆敬新看了一眼:“师兄,就是咱们来的时候呀,那只黄狗不止十分肥,还十分懒。”陆敬新道:“可我并未见他家有狗!”韩一鸣一愣,怔怔看着陆敬新:“师兄,你是说黄狗成了精?”

    陆敬新道:“若只有小师弟一人看到,只怕就是这个缘故了。我明白记得进来的时刻,他家只有几只鸡,并无黄狗。再者若是有狗,怎来了生人都不出声呢?”韩一鸣点了点头:“我还奇异他家的黄狗怎生这样懒,连动都不动,只躺在地上睡觉呢!”沈若复不知何时也自屋内出来,道:“是了,我适才着急,忘记了咱们的宝剑不是寻常人能够拿走的。这村内只怕都无人拿得动,若不是什么精怪妖孽,有几百年道行,怎么拿得动那柄宝剑?”

    陆敬新道:“沈师弟,你先念念御剑诀试试,看能不能将你的宝剑唤回来?”沈若复道:“好,我这就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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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若复的宝剑被黄狗偷了吗?晚上书友们知道的。感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追

    韩一鸣与陆敬新站在一边,看着他闭目宁神了好一阵,睁开眼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嗯,我念了好几遍了,似乎没什么用处。”话音刚落,“刷”地一声响,一道白光已自远方破空来到面前,陆敬新“咦”了一声,正是他的宝剑!

    只是这宝剑浮在空中,剑刃轻轻颤动,剑鞘却不见了!沈若复先是一喜:“咦,果真回来了!”继而又是一愣:“剑鞘呢?”陆敬新道:“能留下剑鞘,修为也不浅了。嗯沈师弟,咱们须得将你的剑鞘寻回来才是。咱们的宝剑,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你再配不着另一把剑鞘。再者,你的剑鞘流落在外,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福倒也罢了,由得它去了,但若是惹出祸端,就大大不妙了,咱们快去找罢。”

    沈若复道:“师兄说的是。只是咱们怎生去找呢?”陆敬新道:“你将宝剑在手中我看一看。”沈若复依言将宝剑在手中,陆敬新看了一眼,道:“你小心了,只管随着剑走。我们跟在你的后方,不要担心。”说罢,微微一定神,伸手在沈若复的宝剑剑刃上轻轻一敲。“铮”的一声,沈若复的宝剑剑锋一亮,带着沈若复,破空而去!

    韩一鸣虽不知是什么偷了沈若复的宝剑,但见沈若复破空而去,怕他吃亏,连忙也御剑追去。片刻之后,陆敬新也赶了上来。二人追在后面,眼看着沈若复如箭离弦,在前方飞驰,不禁对望一眼,心中不安起来。只不过片刻之间,沈若复的宝剑便被偷偷拿出这样远来了么?黄狗成精果然有这样厉害么?

    忽然只见沈若复飞快向下坠去,身影没入下方的树林,韩一鸣与陆敬新也飞快向下落去,只见沈若复落在林间地上,游目四顾,莽莽林木之间,除去树涛起伏,便再无异常。韩一鸣与陆敬新落在他身旁,陆敬新向沈若复手中的宝剑上一看,又四周一望道:“追不到了!”韩一鸣也环顾四周,不见动静,与不见异常。沈若复道:“师兄,是什么偷了我的宝剑?”

    陆敬新摇了摇头:“小师弟说是看到了一只黄狗,莫非果真是黄狗精么?可黄狗即便成了精,也不能上天入地呀。倒是看它在短短时刻之内跑出这样远,我又有些怀疑了。”他停了一停,四周一望:“不过要在这里寻找这黄狗精,似乎有些难了。”

    韩一鸣四周环顾,映入眼中的,全是青苍草木,再无其它。陆敬新对着沈若复手中的宝剑看了一看,伸手在剑刃上一弹。剑刃轻轻颤动,微有啸响,但却不再亮起,道:“嗯,宝剑寻不到剑鞘了,咱们得等上一等。”沈若复眉头皱起,对着手中的宝剑看了看:“师兄,果真找不到么?”陆敬新道:“若是要找,便是你用御剑诀找回来,但你的御剑诀只唤回宝剑,丢了剑鞘。那就只能凭借宝剑与剑鞘几百年的契合才能找回来了,若不借助这个,我看咱们找个几十年,也未必找得回来。”

    沈若复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才下山便丢了宝剑,已令他十分窝火。宝剑寻回来,剑鞘却寻不回来,更加令他气愤。剑鞘用御剑诀又不能找回来,并且真要找不回剑鞘来,这柄剑将来怎么背?只能拿在手中了么?那多么丢脸!

    韩一鸣见他神色沉郁,便不问他,转而问陆敬新道:“师兄,能在咱们不知不觉中偷走沈师兄的宝剑,只怕修为也不低罢。”陆敬新“嗯”了一声:“沈师弟,你也不必太着急,它要偷你的宝剑,绝不只拿到一个剑鞘便不再来的。虽说我还不知它偷你的宝剑做什么,但咱们俩的宝剑在一起,他只偷了你的,说明你的宝剑于它来说,别有用途。你在灵山的日子虽不长,不见得修为深厚,但你有灵山的灵气环绕,用起御剑诀来当然也是十分厉害的。它强留下你的宝剑剑鞘,若没有极强的灵力,也为剑鞘上的灵气所伤!嗯,沈师弟,你的宝剑是什么剑?”

    灵山百多把宝剑,除去弟子们所持用的,还有许多都留在聿喜之上。韩一鸣对师尊们的宝剑所知还多些,但对师兄们所配的宝剑,却是知之甚少,听陆敬新问起,不禁对着沈若复的宝剑细看。沈若复的宝剑不细看倒也罢了,这一细看,才发现他的宝剑剑柄不知是铸成的,看上去十分厚重。但剑刃却是十分单薄,剑刃的光泽却是两样,有几处发白,有几处发黄。韩一鸣只是大略一看,都觉这剑有些轻重不匀,发白之处不知是什么铸成,发黄之处,却认得出是铜。因而问沈若复道:“师兄,你这柄宝剑是什么宝剑?”

    沈若复道:“这柄剑么?叫做罡锐。”韩一鸣又细细看了一回:“罡锐,我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嗯,师兄可知道这剑的来历么?”沈若复道:“来历?这我可不曾留心过。我又不挑剔兵刃,能拿动什么就用什么罢了。哪里还去打听什么来历。”韩一鸣一也是,自己不也没有去打听过鸣渊宝剑的来历么?

    陆敬新道:“嗯,灵山百剑,应当都有自己的来历,沈师弟呀,你平日也太大意了,该当听一听的。你若知道这宝剑的来历,知晓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咱们这时也多些找它的法子。”沈若复愣了半天,才道:“我哪里知道它的来历与与众不同之处在这儿有用?我要早知道,早些年就把它背个滚瓜烂熟,这时候也不必发愁了。”陆敬新忽然道:“嗯,那就没法子了,咱们先回去,站在这里,总不出法子来的。”

    沈若复道:“啊,回去?回哪里去?回灵山么?我可不回,我哪好意思就这样回去?”韩一鸣忍不住一笑,陆敬新道:“我可没说回灵山,咱们回先前那个村庄去看一看,打听打听,只怕还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总强过在这里发呆罢。”沈若复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得道:“嗯,那,也好。”陆敬新召出宝剑来,转眼已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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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罡锐宝剑找得回来吗?请书友们关注明天的内容。明天如果时间允许,还是两次更新。祝书友们:端午节快乐!

第四百三十八章 绿光

    他去得极快,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连忙也随了上去。三人飞了片刻,韩一鸣看着前方已现出那个小小村落来,正要对着那边飞去,陆敬新却猛然停住了去势。韩一鸣愕然,只见他伸手自头上拔下两根头发来,向空中一扔,看着那两根头发飘飘荡荡落下去了,点了点头,御使宝剑,向另一边飞去。韩一鸣微有奇异,正说不是这边,忽然止住了声。陆师兄一声不吭就走,来是另有打算才如此,自己只管跟上去便是,不必出声发问。

    他跟上陆敬新,回头一看,沈若复也跟了上来。沈若复远比韩一鸣更加机灵,一看陆敬新绕着圈子往回去,便跟了上来。陆敬新越发飞得低了,几乎是擦着树梢向前飞去,向着先前那个地方飞去,三人飞得并不缓慢,却是悄无声息,不多时已悄悄挨近先前来过的那片空地旁。

    陆敬新对着二人摇了摇手,再次探过风向,这才带了他们飞到下风头去。这回完全是逼近树梢,三人躲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之上,密密层层的枝叶将三人掩住了。韩一鸣与沈若复都知顾清泉为的是探下方动静,或许有什么东西躲在下方,因而也不出声,消消伏在树叶之中,双眼却盯着树下的那片土地。

    下方寂静无声,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悬在三人头顶,烤得三人豆大的汗珠顺着腮边往下掉。韩一鸣不知自己将看到什么,却无来由的有些紧张,能在无声无息之中将沈若复宝剑偷去的,绝不是等闲之物。连沈若复也不出声,沈若复比之韩一鸣又更加聪明,失却的又是他的宝剑,这个时候,更巴不得瞬间便将宝剑夺回来。

    三人等了一阵,不见踪迹,陆敬新到底修为高些,不易心思浮动。韩一鸣则是素来沉稳,也不轻举妄动。但沈若复却有些烦躁起来。虽说也不出声,但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两眼四周环顾。韩一鸣正静心盯着下方,忽然衣袖被一扯,回头一看,却是陆敬新。

    陆敬新一声不出,只是两眼对着沈若复看了一眼,右手一握。韩一鸣心领神,不知等待之后出来的是何物?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形?陆师兄是要自己在紧要关头抓住沈师兄,不让他贸然行动。便点了点头,陆敬新又对着下方看去。

    韩一鸣向沈若复看了一眼,忽然耳中却听到下方微有响动,立时向下望去。下方树下的草地微微向上隆起,隆成一个小小土包,土包之上的草都四边歪倒,黑色的新泥翻露了出来。但却是片刻之后便止住了,土中之物似乎十分小心,并没有猛然一下跃出土来,而是停住了,似是要探看土外有否有什么动静!

    一时之间,树梢之上三人都敛声屏气,韩一鸣还见陆敬新轻轻舔了舔手指,竖在空中,十分怪异。此时不便开口询问,但不妨照做,也轻轻舔过自己的手指,竖在空中。立时觉得指尖上微有凉意,猛然明白过来,这也是看风势的好法子,先前的发丝也是辨别风势。只是这个时节,土中之物已有要出来的势态,不便再扔出什么去,就怕只是落一根头发下去,也惊动土中之物!仔细辨别了片刻,虽说此时他们并没有完全处在下风头,却是绝不在上风头。陆师兄接连两回探察风向,为的就是掩盖行踪,来土中之物有着极为厉害的鼻子。须得要躲开上风头,让它嗅不到这边三人的味道。

    三人都无声无息望着下方,那个土包又是久久不动,韩一鸣性情再好,都有些忍耐不住。轻轻将双手握了握拳,松开来。又过得一阵,那个土包慢慢裂了开来,一个小小的碧绿色身影自泥土中钻了出来。

    那个碧绿的小身影,不过两、三寸大小,三人隐在树顶,险些看花了眼。本来满地便是碧绿芳草,那团小小的绿影自土中闪身出来,着实令人有些意外。这身影也太过小了,不是它罢?它能偷走沈若复的宝剑么?沈若复的宝剑可是三尺长短,这小小身影与他的宝剑相比,那真是不能相比的。一时之间,连本来蠢蠢欲动的沈若复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团小小的绿影自土中跳了出来,四肢着地,看不分明到底是什么。但无疑是一只小兽,只是它身上的色泽太过浓郁,比之草木的绿色,更加明亮鲜艳。它跳了出来,站在那个小小土包之上,转动它小小的头,忽然两道红光一闪,它小小的头颅之上,居然有两点小小的艳红色滋生出来。

    随着那两点小小的艳红长出,两道红光自其中射了出来,韩一鸣大吃一惊。这小小绿影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但那两道红光,却是鲜艳得令人惊心!那小小绿影头颅四下里转动,四周看了一圈,抬起头向上看来。

    韩一鸣看了看身下树枝,倒也还算浓密。忽然见陆敬新右手在空中轻轻写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字迹极淡,陆敬新手中宝剑一扬,已将那几个字荡得无影无踪,陆敬新宝剑向下一挥,“噼啪”连声,身下的树枝已断了一大片,陆敬新左手在剑锋上一引,左手手心一亮,向下一拍。韩一鸣虽在空中,却也觉得下方地动,陆师兄这样大举动作,那小小绿影往地里一钻,便没了踪影。难道那小小绿影果真偷了沈师兄的宝剑不成?

    他站定身形,忽然见下方一道绿光一闪,那小小身影自许多落下成堆的枝叶之中穿出来,如箭一般,向前射出去。陆敬新道:“快追!”御剑直追过去。韩一鸣反应倒也不慢,紧追其后,两眼盯着前方那道绿光。

    那道绿光快如闪电,这边三人御剑术却也不慢,因而不曾被它甩脱。但这道绿光也太快了些,三人紧追不舍,却始终在它后方几尺,赶不上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跃

    韩一鸣虽说用尽全力追赶,却还是不得不闪开扑面而来的树枝,以及横亘眼前的树干。又不便飞得太低,若是飞得太低,只有更多的树枝藤蔓迎面而来,但飞得太高,又担心眼错不见,那道绿光便逃出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小绿影着实占尽了小的好处,忽左忽右,忽而钻草忽而上树,灵活之极。韩一鸣追了半天,好容易追近了两尺,才见它小小的四条腿,几乎不沾地,而是在风中奔跑滑行,全然没有踏在地上。它身形虽小,却真是当得上快疾如风了,韩一鸣拼上了所有之力,却依旧有两三尺距离,赶不上去。

    追赶一阵,已连着翻过几道山梁,沈若复怒道:“这样小,也敢出来做贼么?”手中宝剑一挥,一道剑光已越过众人,将前方地面砍出一道深坑来,顿时泥土翻起,乱草纷飞。那道小小绿影正在全力奔跑之中,忽然被沈若复剑光越过去一拦,身子腾空翻滚,在空中转了几转,这才落在地上。

    它四脚一落在地上,身影立时就变得极大。三人本来就是奋力急追,全然不意它在突然之间,由小变大。由掌中之物的大小,变做身高二丈左右,浑身披着长长黑毛的大狗!长毛蓬松、随风舞动,四脚粗壮、两眼凶狠,巨大的口中,獠牙闪着白光。韩一鸣眼尖,这一瞬间,已瞥到白牙之中,一点银光一闪。大狗转回来盯着追过来的三个人,两只软软的大耳耷拉下来,直盖到眼边,将那巨大的头颅显得越发大了。三人眼看就要撞上去,这样庞大的身躯横在前方,三人撞上去只伤着自己,于它只怕难有伤损。韩一鸣与陆敬新都各自飞向一边,让了开去。沈若复却手挥宝剑,向着它直刺过去。

    那只黑毛大狗已高过许多树木,忽然四脚腾空,一跃而起,向上跃去。韩一鸣虽是闪开了,两眼却看着它。它这一跃,跃得极高极远,那庞大的身躯在高高空中越来越远,却是向着前方去了。韩一鸣大叫:“它跃走了!”

    果然它再落下来,已在另一道山梁之上。只是它身高腿长,又是一身漆黑油亮的长毛,看上去雄纠纠的,全然不能被山上的树掩住。它的一对眼睛,已不再是红色,而是黑中带绿的两点凶光,对着他们看了一眼,又向空中跃去,这一跃,又是极高极远,落在了极远的山梁之上。它连跃三跃,已将众人抛得远远的。这边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追是追不上了,全然不曾到这只大狗是这样飞腾跳跃的,只是三跃,便将三人都远远抛下了!

    那只大狗三跃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三人呆呆立在空中,望着它逸去的方位发呆。良久,沈若复才道:“这,这真是狗么?这样厉害!”韩一鸣道:“这不是狗么?那是什么?”两人都见识甚少,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陆敬新道:“不知它到底是什么,但它化成了狗的形状,只能说它还是狗。只是有了这样修为的狗,能够在瞬息之间变大变小,奔跑极快,跳跃极高,算得上狗中之王了!只是它为何要偷沈师弟的宝剑呢?”沈若复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望着那边,道:“啊,果真是它偷了我的宝剑么?”陆敬新道:“嗯,若不是它,还能有谁?”

    韩一鸣道:“师兄,我见它口中有一点银光,难道,那便是沈师兄的剑鞘么?”沈若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我的宝剑剑鞘确实是银色的呀!可是我怎样也不明白,它起始那样小,小得好似一个小玩意儿一般,如何偷走我的宝剑的?不过,适才我不曾看到我的宝剑剑鞘!”

    陆敬新道:“我也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狗。嗯,不过小师弟,你果真是看见了狗么?”韩一鸣愣了一愣:“啊?嗯是的,师兄,我看见的便是狗。只有它是小小一个碧绿身影时看得不是那么分明。毕竟太小了,我又不能挨得太近。别的时刻看到的都是狗。只不过在那农户家中看到的是黄狗,而适才看到的,却是黑狗。不过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狗,适才这样大的狗,皮毛、形状都与我从前见过的狗大为相异。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它是条狗。”

    沈若复呆了一阵道:“啊,它这样厉害,咱们怎生去拿回我的剑鞘来呢?”面上神情十分苦恼。陆敬新叹了口气:“咱们先下去再说,此事真得从长计议才是。”说着向下落去,韩一鸣也跟了落下地来。只有沈若复依旧立在空中,对着黑狗消失的那方出神。

    陆敬新落下地来,抬头看了看依旧浮在空中的沈若复,叹道:“沈师弟,你先下来罢。你在那里站着不动,不找到它的。”见沈若复听如未闻,便不再他,转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咱们先歇一歇,再去找罢。”韩一鸣道:“还找得到么?”陆敬新道:“自然找得到,只不过要花费些心思罢了,让我好生一。嗯,它能悄悄偷走宝剑,已是不凡了。咱们追赶成这样,它居然还是带着剑鞘逸去,可见它的修为也不一般。虽说我并不是十分明瞭沈师弟的宝剑有什么稀奇之处,但灵山百剑,哪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宝剑,那与之匹配的剑鞘与定然有着奇特之处。宝剑与剑鞘多是同时面世,也有先后出世的。但多是宝剑先现世,后配上剑鞘的。沈师弟的宝剑之上定然有它要拿到的奇异之物,要不就是它另有用途,才出手来偷。”

    韩一鸣也点了点头,陆敬新道:“剑鞘上也有宝光,它若不是有几百年的道行,是不能偷了带走的。不过这只狗,也太过厉害了。我见它体形极小,但身上有宝光,着它必定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也防它再钻入土中,封住了它脚下之土。哪知它还能用这法子逸去,好在它没有伤我们的意思。它若真伤我们,只怕咱们不是对手呢。”

第四百四十章 路见不平

    沈若复的声音道:“师兄,我若是再捉到它,必然……”陆敬新抢着道:“必然怎样?沈师弟,说了你也不要生气,以咱们的修为,要将它怎样还难。但它要是来了兴致,要将咱们怎样,却是定然能够做到!”沈若复本来就满心气恼,越发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韩一鸣道:“沈师兄,咱们歇一歇,再去找罢。剑鞘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沈若复“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之上坐下。

    韩一鸣见他沮丧,深知他才下山便丢了宝剑剑鞘,险些连宝剑都一起丢了,难以心境平和,没话找话地问陆敬新道:“师兄,说起来我还不是那样明白,为何你要做个母银子给那户人家呢?他反正是要钱,给他钱便是了。何必这样花费心思?”陆敬新道:“小师弟,你阅历还浅,看不出其中的关窍来原也不意外。这样罢,我问你几句话,你看你答得上来么?你若答上来了,或许就看明白许多不足为人道的事物了。”韩一鸣欣然道:“请师兄赐教。”

    陆敬新道:“嗯,小师弟先等一等。沈师弟,先将你的宝剑给我。”沈若复虽是满面懊丧,却将手中宝剑对着陆敬新抛来,陆敬新接住宝剑,两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叩,剑锋一亮,一道灵光自剑尖亮起,滑过剑刃,直至剑柄。陆敬新道:“嗯,若是再回灵山,沈师弟,你当好好打听一下你的宝剑的来历,别人的宝剑倒不一定要记得来历,但自己宝剑的来历全不知晓,可不是好事。”说罢,在宝剑剑刃上轻轻写了几笔,似是几个字,将宝剑剑尖向下,往土中一插。罡锐宝剑大半都插入土中,只余下剑柄与三分之一的剑刃还露出土外。陆敬新伸手自背上取下他自己的宝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将罡锐宝剑圈在圈内。

    韩一鸣心知这必然也是寻回剑鞘的法子,便不开口询问。陆敬新收了自己的宝剑,转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那我就问你了?”韩一鸣道:“师兄请问。”陆敬新道:“小师弟,你可知那大些的孩童为何挨打?”韩一鸣脱口道:“他带了咱们去他家,咦,可他弟弟也在其中呀!”陆敬新道:“嗯,好!为何不论如何,那男子总是怪那个大些的孩童?”韩一鸣道:“或许他认为大些的要懂事些罢。”忽然起两个孩童都曾与自己和师兄同桌吃饭,但那男子骂得,也都是那个大些的孩童。难道真是传说的:百姓爱幺儿么?

    沈若复忽然在一边道:“嗯,我明白了。”陆敬新道:“嗯,沈师弟明白了,小师弟呢?”韩一鸣依旧有些不明所以,沈若复道:“小师弟,那大些的孩童,不是这个男人亲生的孩儿。”陆敬新道:“嗯,沈师弟说的没错。这个大些的孩童,应该是给咱们做干粮的那个女子前夫的儿罢。那个女子满身都是怨气,却是为了这个孩儿,不得不忍气吞声。小师弟不曾听过见过这些事,自然不明白。”

    韩一鸣颇有些不服气,对沈若复看了一眼。沈若复道:“小师弟,我是不曾经过见过,但我比你多看了一眼,我看见那个女人抱着孩子,手臂上就露出一块淤青来,大约也就猜到这女子常常挨打了。所以后来我没问过师兄什么。陆师兄要做什么,定然是有他的道的,绝不平白无故这样做的。只不过孩子的事情,我是后猜到的。”韩一鸣不得不佩服沈若复比自己聪明。他可没留心看过那个女子,不知其中有这许多曲折之处。

    陆敬新道:“因此我留下一锭石银相杂的锭子。其实什么母银子,全然是说给那个男人听的。咱们多点钱不富裕,少点钱也不饿死。但钱多钱少却让那女子与那个大些的孩儿所受的礼遇全然不同。我只能做到这里,别的,我也无能为力,让那汉子日念着那锭银子,不好再对妻儿动手,也是件好事。”

    韩一鸣不禁道:“师兄,你怎知他不敢再对他的妻儿动手?”陆敬新道:“我让那大些的孩童对着银子吹了口气,自此,他若不开心,那锭银子就变做石锭。那男子只要再打他们一回,便看见那银子变成石的,但他若不打了,银子由石慢慢转而成银。当然这锭银子永远都不变成细丝锭子的雪花纹银。你,没有尽头,他才有法。才自行收敛,若是一下便变成了雪花纹银,他没了盼头,岂不是又故态复萌么?”

    沈若复道:“果然是好法子,师兄得周全。唉,我虽也有心帮她,却不知该如何帮?总不成对她说离开那个破屋罢,她真要跟了咱们走,我倒还不知所措呢!”陆敬新道:“这样的女子,你让她跟你走,她也未必走。说不定还要认为我们有意拐带人口呢。咱们一片好心,最终成坏意的。再者,她可不见得有抛夫别子的勇气,虽说怨气重些,却也愚不可及。是绝不离去的。咱们总不能强行将她带走罢?这样的人,咱们拿她们最没法子。”

    韩一鸣道:“唉,这倒说不定,谁愿意挨打呢?”陆敬新道:“师弟,这可说不得。这样的事情咱们灵山许多师兄弟都帮过的,师姐师妹们下山遇见这样的事,就更不袖手旁观了。可是又能如何呢?愚夫愚妇自己看不清,不明,总还以为是咱们多管闲事,连村人都认为咱们是坏人呢?嗯,有位师姐就是一时气盛,给自己惹了麻烦的。”

    陆敬新停了一停道:“嗯,我起来了。那时我才上山不久,是叶师姐。叶师姐下山后遇上一个男子打他妻子,在村头殴打,旁观之人甚多,却无人拦阻,叶师姐颇看不过眼,出手救那女子。她将那男子赶走,反被那女子骂得狗血喷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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