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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五二、传信

    韩一鸣道:“师兄教导得没错,可我如何才能静下心来?我此时便是静不下心来的。”冯玉藻道:“师弟,你静不下心来,也不能片刻之间去到掌门身边。不能相助掌门,不是么?因此这些焦虑全然没什么意思。不如静心等待,也想一想之后该当如何。不过这也没什么用,我想得再好,始终不如变化那般快!”这一点,韩一鸣也是深有感触,叹了口气。冯玉藻道:“师弟,千万不必叹气!一叹气,心中烦愁便生出来了,不要叹息。”韩一鸣这才察觉这位师兄的修为近乎化境,似乎这许多事,他都能冷静看待。这种修为也是着实不易,若自己也能如此,那灵山还有什么不能的呢?定了定神,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我总忍不住去猜测。”

    冯玉藻道:“没什么可猜测的,万事如此,不是么?”韩一鸣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只是我修为还浅,着实还不能与师兄一般透澈。”冯玉藻看了他一眼,道:“这也没什么,师弟,你若记得我说的话,遇事焦急之时拿出来想一想,便也没什么了。凡事不都是这样么?只要想明白这一点,便没什么了。急是没用的,担忧,也没甚用,甚而连想,都不会有用。因咱们不是对方,我们所能想到的,总是自认为十分周全了,但结果,却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因此不如不想,静心等待。”韩一鸣也不得不佩服这话说的有理,道:“师兄说的是,师兄这样说真是让我受益非浅。”冯玉藻道:“这没什么的。于我而言,这是我多年得到的道理。只是我经历太多,因此有了这些想法,似师弟这样,太过年轻了。经历与我们不一般,因此焦虑担忧,都是人之常情,其实多过些日子,师弟你也会什么都想明白的,不是么?只不过我看你太过焦急,才跟你说这话的。你自己想明白的,比我说的更好。”

    韩一鸣道:“只是多谢师兄教导,我目下或许做不到这一步,如师兄所说,我会焦虑。”冯玉藻道:“这个不能怪师弟,凡事都是要经过,才会知晓结果。不是么?道理也是一样的,若不是经过,谁知晓那道理呢?并且唯有自己经历得出的道理来,才会记得,也才会想得明白。我这般说与你,你能听得进,已是难能可贵了。换了他人,未必就听得进去。师弟,你是极要冷静的,比起别人而言,你更要冷静。我也知师弟这时做不到冷静,但我请师弟一定尝试做到。”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是,我一定尝试去做到。”

    罗姑回复极慢,她鸡皮鹤发,衰弱之极。好在二位师姐在一旁照料,韩一鸣看过凌风云,倒也精神健旺,不见消瘦,反而还有胖了模样。师姐笑道:“这小子好结实。灵心师妹给的花露真是不错。他很服吃呢!”韩一鸣道:“师姐,那花露还有么?吃了这些天了。”那师姐笑道:“花露是没有那样多的。只不过我们给他吃点别的,每天只给他吃两回花露,这样倒也还好,没减膘呢。”韩一鸣想要问师姐给凌风云吃了什么,但看凌风云全然没有消瘦的模样,也着实放心了,二位师姐带这个小儿,自然要比自己带的好。自身是什么都不知晓,只知他哭了给他吃,时不时给他喝点水,别的一概不知该如何伺弄他。小儿可不是好带的,凌风云已然极乖了,且也不易生病,若是不乖些,自己真不知该拿他怎么样才好?再来个容易生病……

    正想着,忽然心底一揪,竟是辣辣作痛!韩一鸣一时间竟痛得眼前一黑,回不过神来,片刻之后缓过气来,见师兄师姐们都不曾留意,也不声张,只是一手捂了心口,走开了去。走到一边,心口犹自辣辣作痛,韩一鸣着实不知这痛自何处而来,也不知这痛是何意,定了定神。忽然见天边一道灵光,向着自己这边而来!

    韩一鸣大吃一惊,定了定神,这个时节,不论谁找寻过来,只怕都不是好事。韩一鸣四周看了看正想御剑飞开,将那灵光引开,只听沈若复道:“看,那是谁的传信?”韩一鸣定睛一看,那灵光竟不是人,只是小小一团灵光,真是沈若复说的传信么?有些意外,但仍旧招出宝剑来,等待那团灵光来到面前。

    那团灵光来径直来到他的面前,此时除却两位师姐,师兄们都聚拢了过来,那灵光停在韩一鸣面前,韩一鸣细看片刻,不知该不该去碰触。沈若复道:“这是谁的传信?”韩一鸣摇头:“我也不知。我甚而不知这是传信。”沈若复道:“师弟,来寻你的,想必是有要事的,你打开看看。”韩一鸣道:“打开?师兄,你的意思是让我碰一碰这个么?”沈若复道:“别用手碰,用你的剑!万一是于你不利的,你的宝剑至少能救你一命!”韩一鸣道:“好!”招出宝剑来,用鸣渊宝剑对着那团灵光,轻轻一剖。

    那团灵光化了开去,韩一鸣只见其中有一柄宝剑的影子,剑锋微微有着青色,锋利无比,竟是青霜宝剑!青霜宝剑是陈蔚宇的佩剑,韩一鸣定定看了片刻,这柄剑是他见得最少的,四师叔寂灭后,他就没再见过了。这剑在四师叔手上时,也少见他出手。四师叔毕竟是以智取胜的,不以武力取胜,因此这柄剑,不过是四师叔的配剑罢了。算不上是他的法器。青霜宝剑的影子散了开去,几个字浮现出来,韩一鸣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几个字写着:“速寻丁掌门,贵派有变。”韩一鸣愣了片刻,回头来看,只见人人都面色各异。韩一鸣看了沈若复一眼,沈若复也正两眼来看他,二人互望一眼,都见对方脸色发青发白,二人最为担忧之事,果然成真了!丁五!

    韩一鸣确知沈若复心中担忧的是丁五,他自己心中担忧的,也是丁五,沈若复那日虽未明说他担忧的是丁五师兄,但韩一鸣可以确知他担忧的是丁五师兄。毕竟到这步田地,掌门师兄的安危才是令人最担忧的。只是沈若复是早知分开来走是错误,韩一鸣却这时才知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遇上的平波门人就不多,因此也并未想这样深远。

八五三、话

    沈若复道:“这是谁的传信?谁传来的?”韩一鸣同样一无所知:“我如何得知呢?只是这柄剑,这柄剑是四师叔的青霜宝剑!”沈若复道:“我也看出来了,这是青霜宝剑!青霜宝剑落入外人之手,没什么可意外的。只是这柄剑,落在了何人手中,这个倒是要追究的。”韩一鸣也是这样想,只不过不知如何看得出来青霜宝剑落在了什么人手中,只是却是看不出来。

    倒是冯玉藻道:“嗯,看这个传信的法子,青霜宝剑该当是落在陈如风陈掌门手中。”韩一鸣虽与陈如风交往不多,但却知他是个清者自清之人,与平波一干人等全然两样。因此道:“我去讨要回来。”青霜宝剑流落在外,韩一鸣心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虽说青霜宝剑跟紫霓、劈风不同,不曾落入平波手中,但流落在外,依旧让灵山弟子心中无法承受。韩一鸣道:“我去寻陈掌门要回来,我定要将这柄剑要回来的。”

    沈若复道:“嗯,正好,师弟前去要这柄剑,我去找丁师兄。”韩一鸣一时醒悟过来,忙道:“我也先去……”才说到这里,沈若复已道:“那倒不必,师弟,丁师兄我们去找,你得去听一听陈如风前辈说的是什么。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韩一鸣冷不防被他这样说了一句,想要再说,沈若复又抢着道:“师弟,你听我说,若是丁师兄有了什么意外,你去了也晚了,意外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相信我们这些师兄弟,一样担心丁师兄的安危,这个时候真是有你一个不多,无你一个不少,你为何不赶着去听听陈如风说些什么?陈如风与平波不是一路人,听他说说,你或多或少能知晓些我们一直不知晓之事。”韩一鸣还未搭言,师兄师姐们都纷纷道:“小师弟确该去寻陈如风。”“该听听他的说法。”众口不一,却都是同样的说辞,让他去寻陈如风。

    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下定决心:“好,我去。只是他是在何方?”沈若复道:“来。”他伸出手来,手心有一支小小羽箭。他道:“这个是陈如风前辈的引路符。我伸手一碰便将它抓在手中了。你只管拿去,顺着它的指引走便可。”韩一鸣伸出手来,沈若复在他掌心一拍,道:“你快些去,我们等你回来。再者,师弟,你出现可将于师兄不利之人引开,反倒是”韩一鸣极是想去看看丁五,但看沈若复这样说,也知他们说的有理,道:“那我速去速回。”

    他御剑而起,沿着手心小小羽箭的指引,向前而去,他御剑本来便快,此时心中有事,更是如风驰电掣一般,不多时,手心那小小羽箭已不知去向,韩一鸣向下一看,只见一个小小村庄,他在高处,两眼一扫,已见小村庄不过十来里处,有好大一片房舍,十分齐整,且透出隐隐灵光。想来便是此处了。只是他如今十分细心,并不就这样挨近前去,先在村庄附近落下地来,看了看方位,见一个村人正扛着农具走来,便挨上去问道:“借问那边有一片去处,是何去处?”那村人看了他一眼道:“什么去处不去处,这里除了我们这个村子,哪里还有去处?”

    韩一鸣立知不对,他明明见那边一片房屋,这村人却说没有去处,但也不再问,只道:“那是我寻错了,此地只有这一处村庄么?”那村人道:“是呀,方圆几十里,仅我们一处村庄,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去处,你别是寻错地方了。”韩一鸣不再追问,只道:“看来我是找错地方了。”不必再问,那必是陈如风的法术了,让人无法寻到,他早已辨别了方位,转身向着那边走去。那农人还在身后道:“你走错路了,走那边走几日你都出不了这地方,这边才对。”他倒是热心,韩一鸣本不想按他所说的走,但一想他也是好意,自己要是不按他指点去走,只怕他还要追上来指点,遂谢了他,按他所说的方位走去。

    走开去十数丈,看看身周没了人影,又向着先前认好的方位而去。不多时已见前方有了一片整齐的房舍,赶上前去,甫来到院门前,院门已无声打开,一个弟子站在门前道:“贵客远道而来,请进,家师已恭候多时了。”韩一鸣走入院中,院中弟子不少,院内着实热闹,但院外却无声无息。那弟子关上院门,对他道:“请随我这边来。”他低眉垂首,引了韩一鸣向后院而去。

    想来陈如风律下十分严谨,他门派内弟子似是不关心身外之事,见韩一鸣来了,也全然没有惊讶之色。不多时,二人已走到一间屋前,那引路的弟子对着门内道:“师父,贵客已然来到。”陈如风如同凭空出现,转眼已出现在门前:“嗯,小朋友你果真来得快。请进请进。”那弟子自退下去了,韩一鸣走入屋内,只见屋内十分整洁,陈设也是极为简便,陈如风道:“来来,先歇一歇,我有要紧话要对你说。”

    韩一鸣哪里歇得住,转身道:“请前辈指点,到底有何要紧事招我前来?”陈如风道:“嗯,小朋友是个性急之人,那我便说了。贵派丁掌门,丁掌门与平波道人遭遇,不是我对丁掌门的修为不以为意,着实平波是要技高一筹的,因此上,丁掌门只怕是……”他后面不再说下去了,韩一鸣只是怔怔听着,他言语并不高声,但韩一鸣已听得呆了,全然是被这话震呆了。半晌回过神来,呐呐不敢开口再问下去。陈如风道:“我是给贵派传信,不知来的是小朋友,因此上,我也有些意外。不过不论是谁来,我只有一句话:不论如何,请你们一定要忍,忍不住也要忍,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个时节,灵山派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也不能插手。你不要怪我们。平波这时锋头太强,我不得不避开些,至少让我门派的弟子平安,你不会怪我罢?”

八五四、忍

    此乃常情,不止陈如风,别人也是如此,韩一鸣叹了口气:“不会。”陈如风道:“世事便是如此,我怕你送上门去与他急拼,因此上先告诫你,凡事不要太过急燥,你须得要忍,一定要忍。”他再三说忍,韩一鸣知他果真是为了灵山派着想,道:“好,我记住了。”

    他再三嘱咐,韩一鸣知他确是为了灵山弟子才如此,叹了口气道:“是,前辈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忍住。只不知我丁师兄,丁师兄如何了?”陈如风叹了口气:“说起来呢,平波此举也逼人太甚了,唉,我有心助你们,却是……”韩一鸣道:“多谢前辈关照,我们皆知此时没人能助得了我们,但他想要让灵山就此灭绝无踪,那是绝不可能的。”陈如风道:“是,我们也知是如此,但就是须得你们自己小心。对了,我再告知你一事,你们灵山有一新弟子,也到了平波手中。”

    新弟子?韩一鸣立时想到青竹标,脱口道:“是么?”陈如风道:“是。此事也是我看到的,我是意外见到。也劝平波道兄不要如此,他却不听。”韩一鸣“哦”了一声。陈如风道:“你不要太过着急,我们也会去跟平波道兄说起此事,他想是一时糊涂了,才会把你们的弟子带走。他也不会留在他派中许久。强留别派弟子,不论于何人,皆是不可为的。也会为同道指责。”他看了韩一鸣一眼:“我与你们师长交情不浅,我是不忍看着灵山这样的。你们这些弟子也要多加小心,毕竟保全灵山一脉,才是你们这些弟子该做的。”

    韩一鸣道:“前辈教导的是。我记住了。”陈如风道:“因此无论他如何撩拨你,你都要沉住气。千万不能被他所撩拨动,更不可意气用事。说句不中听的,你们如今便是横下心来与他拼了,也是送上门去让他杀的。灵山是大伤原气了,只有假以时日休养回来,才能与他理论了。”陈如风说的,韩一鸣知他也是为了灵山能够一息尚存,才说这样的话。点头道:“前辈说的是。我一定记在心里。”

    陈如风道:“嗯,那我这里还有一件物事你拿去罢。”他转身去那边案上拿了一柄宝剑来,递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看都不用看,便知是青霜宝剑,及至到了面前,带着逼人寒意,剑身泛出隐隐青色,果真是青霜宝剑。一时眼中酸楚,咬紧牙关忍了一忍,才道:“前辈,青霜宝剑你自何处得来?”陈如风道:“我也是意外寻得。我也知是你们灵山之物,见它散落在野外,便拾了回来,想寻个时机还与你们的。正好你来了,便拿回去罢。”

    韩一鸣接过剑来,陈如风道:“小朋友,平波若是不放你同门回来,我们也会前去劝说。如今能助你的事不多,但当尽之力,我们是会尽的。”韩一鸣一一应了,心中不安,不敢多逗留,告辞出来。陈如风送他至门外,道:“若有须我出力相助,只管来寻我便是。”

    离了陈如风处,韩一鸣咬牙切齿地道:“平波老贼,我今生与你誓不两立!”心中牵挂着同门,不敢过多耽搁,御剑前来追赶沈若复等人。他与他们分开不久,灵山弟子所过之处,还有依稀的灵气,韩一鸣只须循着灵气找来便可,飞了一阵,已见前方苍莽大山之中有灵气闪动,连忙赶过去。

    忽然见下方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却是沈若复。落下地来,道:“师兄,是在此处么?丁师兄呢?”沈若复道:“师弟,你来得倒快。我在此处看风头,虽说平波并未追来,我心中却有些不安,还是小心为好。嗯,你沿着这里过去,便会寻到丁师兄他们的。”他指了路与韩一鸣,韩一鸣依他所指而去。这山并不高大巍峨,不过草木却极是繁盛,沿着沈若复所指,向前走去,走不多时,已见前方山壁之上挂着一大片爬山虎。韩一鸣这里甫停下脚步来,那片爬山虎已如门帘一般被人掀了开来,内中有人道:“小师弟,你来了,快来快来。”正是顾清泉的声调。

    韩一鸣忽然恐慌起来,收住脚步,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入那片爬山虎后去,只见那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同门皆在其中,最先看到的,便是丁五。他躺在地上,额上有着一片灵气,但面色却已极是灰败了。只有一位师姐抱着凌风云站在一边,韩一鸣不敢看丁五,眼中酸楚起来,将头扭开道:“师兄们都在这里么?”

    丁五睁开眼来:“是小师弟来了么?”韩一鸣道:“是的,师兄,我来了。”丁五道:“好,好,诸位同门,你们都且出去,我有话要与小师弟说。待我说了,你们再来。”韩一鸣莫名恐惧,看着师兄师姐们都走出去了,再看灵心,只见她将手按在丁五头上,过得片刻,放开手来,也向外走去了。丁五道:“小师弟,你终于来了。我一直等你。”韩一鸣本就难过,咬了咬牙道:“师兄,你先歇一歇,有话咱们过后再说。”丁五道:“我没有过后了,若没灵心用她的灵力助我,我也支撑不到这时了,师弟,你也不要劝我,也不要打断我,你只听我说完,再说别的,我怕我时日无多。”

    韩一鸣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看丁五,丁五道:“师弟,你一定要去北方。”韩一鸣道:“是,我去。”丁五道:“你须得应承我一件事。”韩一鸣道:“师兄请说。”丁五道:“不论何时,你都不能抛下灵山的同门。”韩一鸣道:“师兄,我不会抛下灵山的同门的,绝不会。”丁五停了一停,道:“我知你不会抛下同门,便还是要与你说一回。师弟,那至此,我便将灵山同门都放在你的肩上了,你便是灵山的新一任掌门了。”

八五五、灵根

    韩一鸣愣愣看着丁五,丁五的话,着实让人意外,定了定神,道:“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别这样说,好好休养,别说这些话。灵山没有师兄是不行的。”丁五停了一停道:“师弟,你这话说错了,灵山没我没所谓。灵山是不能没有你的。师弟,你才是灵山真正的掌门。至于我,不过是在你还不能接任掌门之前,担当一下掌门的职责罢了。”韩一鸣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师兄,别这样说。”

    丁五道:“师弟,我本是不当这个掌门的。我只不过是个烧菜烧饭的师兄罢了,如何担当得了一派掌门呢?我师父再三与我说起这事,我都没敢答应。灵山这许多师兄弟,我如何担当得住?再者我目不识丁,也没什么见识,真成了掌门,只会贻笑大方。这许多门派,哪一个门派的掌门是我这样的呢?因此我再三推辞,后来师父与我说,这个掌门只有传到了我的手中,方能顺利传到你的手中。师弟,我看到了掌门秘书内有你,师父又再三与我说了,我才接了这个掌门的。掌门秘书内没有大师兄,大师兄不会是掌门,因此掌门不能传到大师兄手中。”

    他停了一停,又道:“师弟,你当上灵山掌门,一定要将如莘夺回来。”韩一鸣吃了一惊,怎么,平波连如莘都夺去了?丁五道:“我没能护住如莘,生生被他夺去了。他也着实利害,如莘是灵山山精,寻常人等不能近身,没有千年道行,也承不住它的沉重。但他却将它硬夺去了。”韩一鸣道:“我知了,平波用了他的绝技回旋。好,师兄放心,我一定将她夺回来。”丁五道:“有如莘在,只要时机切合,灵山可再成。因此师弟,这是我最为挂心的一件事。我没能当好这个掌门,连灵山的山精都没能护住,是我的不是了。唉,师父,我着实没能当好一个掌门!”

    韩一鸣道:“师兄放心,你定然将如莘夺回来。”话音刚落便见丁五面上有了一道白光,愣了一愣,丁五道:“师弟,还有一事,青竹标。”韩一鸣道:“我会将他要回来的。”丁五道:“师弟,我知你能承担起灵山掌门之责来的,我是要你别怪他。他不能与平波相抗的,我们一时间也没能顾上他。”韩一鸣道:“好,师兄我记住了。”丁五道:“那你须向我叩九个头,接下掌门来,叩过头后,你就是灵山掌门了。”韩一鸣颇有些犹豫迟疑,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担当得起灵山重任来。丁五道:“师弟,你不必犹豫了,快着些,我时刻不够了。”

    他语调再平和不过,韩一鸣看他面上,十分宁静,道:“师兄,你果真认为灵山掌门要传给我么?”丁五道:“师弟,你真傻,只有你才是灵山掌门,这不止我知晓,同门之中,无人不晓。我先前也与他们都说过了,他们都无异议,只是这千钧重担,就要压在你的肩上了。你不向我叩首接任掌门,过后这掌门也定然是你,非是我争这个礼,但你叩首之后,会得灵山几任掌门无形之中的庇佑,很多事情,说不定会事半功倍,而我我终于可以放下这重担了。师弟,快些。”韩一鸣看了看丁五,他面上又现出白光来,将心一横,道:“好,师兄,我应承你。”站起身来,对着丁五整了整衣裳,恭恭敬敬叩下首去。

    一连叩了几个头,最后直起身来,丁五脸上已有微笑,伸出手来,对着他一点。韩一鸣只觉眼向一亮,亮得什么都看不分明了,转眼又看清了。但丁五面上,已有了灰色,韩一鸣大惊,转身便叫师兄师姐们,丁五低声道:“师弟,别叫。我嘱咐过,都不会进来的。”韩一鸣道:“师兄!”丁五道:“我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他伸出手来,摊开手掌,手掌之上什么都没有。韩一鸣看了片刻,道:“师兄,你好好歇着,要给什么过后再说。”丁五也不言语,只是闭了眼睛,那只手掌依旧伸着,他的手掌宽阔粗糙,他一向便是操劳的。韩一鸣正想说:“师兄,过后再说罢。”忽然看见丁五的掌心冒出一点绿意来。

    韩一鸣盯着那点绿意,过得一阵,一个小小的碧绿竹杆自丁五的手心冒了出来,只不过一寸左右长短,晶莹碧绿,有如好玉一般,细润通透。韩一鸣忍不住道:“碧玉竹!”他曾见过紫裳的碧玉竹,比这个大些,却哪有这个这样晶莹剔透?这个竹杆晶莹得如同碧玉一般,温润之极,若不是知晓这是灵山的碧玉竹,会当它真是碧玉琢磨而成的。丁五低声道:“是。这是灵山掌门的印信,也是,也是灵山的灵根。师弟,你拿着。”韩一鸣道:“师兄,我不要。”丁五睁开眼来,强撑起身来,韩一鸣连忙扶他坐起来,丁五道:“师弟,你若是不要,灵根会枯萎的。再者……”他停了一停,才道:“灵根枯萎了,灵山这些同门,也就完了。灵根是要用灵气来滋养的。”韩一鸣道:“给师兄们罢,或者冯师兄。”

    丁五叹了口气:“师弟,灵根只有掌门的灵力才能滋养得住。换了别人都不行的,冯师兄的修为再好,他不是掌门,我不能将灵根给他。你就不要推辞了。你是灵山的第四代掌门,这在掌门秘书之上有的,不然我也不忍心将这样的担子放在你的肩上。”他面上放出白光,双眼忽然有神起来。丁五双眼本来小,但一直都有神气,十分清澈的神气。但韩一鸣回来之后,只见他十分萎顿,这时见他有神气了,道:“师兄,你好些了,不用这样着忙罢。”丁五摇了摇头:“我是快要寂灭了,也是即刻的事了,快接着!”

    他向来语气平和,这“快接着”却迫切起来,韩一鸣愣了一愣,丁五又道:“快接着!”勉力将手向他伸来。韩一鸣看见已是极为费力,伸手接过那个竹杆。那碧玉竹入手冰凉,他才看了一眼,碧玉竹已自他的掌心消失了!

八五六、心智

    韩一鸣道:“它在我手中了么?”却不听丁五回答,抬起头来,才见丁五神色越来越安详,面上渐渐浮上笑来,只听得他道:“师弟,还有一件物件,我交与沈师弟了,他会交与你的。师父。我终于能将担子放在小师弟肩上了。我没能当好这个掌门,但也可以放心了。”韩一鸣正要说:“哪里。”丁五已合上了双眼,韩一鸣还来不及叫师兄师姐们进来,他澄澈的面容已变得透明。

    韩一鸣禁不住跪倒在地,眼中热辣辣的,片刻之后,丁五便已寂灭无形,只有他穿过的布衣平摊在地上。丁五寂灭之快,是他所见过的各位师长中最快捷的,师父寂灭之前,自己还能看他一眼,而丁五寂灭之时,自己却连叫师兄师姐们进来的时刻都没有,寂灭得也太干脆了。韩一鸣跪在那套布衣前,久久不动,丁师兄所说的一切,全然出乎自己的预料。他所说的,是他知晓的,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弥留的最后,才说给自己听。忽然元慧曾经说过的那个梦,浮现出来:“我看到有人将灵山掌门之位传给了你,只不过,那人我不知是谁。”元慧果真预见到了这一切!现下韩一鸣知晓了,那个人不是大师伯,而是丁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他耳边道:“小师弟,起来罢。”韩一鸣回过头来,冯玉藻不知何时进来了,再回头去,师兄师姐们都进来了,连灵心都进来了。韩一鸣道:“丁师兄,丁师兄他……”寂灭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冯玉藻走伸手拉起他来道:“我们都知晓了。丁师弟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他寂灭了。”冯玉藻微微一笑:“小师弟,你不要意外,我们自然是知晓的,并且知晓得很明白。这样,你让沈师弟说与你听罢。我这里收拾一下,大家都歇息一下,你也静一静,定一定神。灵山掌门如今是你了,我们都听掌门的。”他这话里全然没有调侃的意思。韩一鸣却十分局促,道:“师兄,我……”

    冯玉藻道:“沈师弟,你来给掌门师弟说上一说,丁师弟是如何跟我们说的。我这里略略收拾一下,大家都挺累了,该要好好歇息歇息。”沈若复道:“韩师弟,我们出去说。”韩一鸣看了看众位同门,他们面上神情都极是温和,转身随沈若复出来。外面已是入夜了,这里再僻静不过,没有人烟,自也没有烟火,宁静到了极点。此时已不是夏季,这里连虫鸣都没有。

    沈若复与他一直走到一棵树下才收住脚步,沈若复道;“就这里罢,这里一来隐僻,二来,也开阔些,若有什么异动,远远便可望见。”韩一鸣看了看左右,后方是一片山壁,这里树木茂密,但前方却看得开去,一直可以望到远远的天边。沈若复道:“这几天,这里都是我们守着的。我们来之前,是顾师兄守着的,我们来了,是我守着。不过我也只守了这一天。”停了一停,沈若复道:“掌门师弟,我不说恭喜你了。灵山的掌门,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会十分辛苦,反而我很,很佩服你。要将这许多人都挑在你的肩上了。”

    他神色也是全然没有丝毫讥笑取笑之意,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这事,我……”沈若复道:“我知这不是你的意思,你绝不是一个争当掌门之人。但这事确实是这样的,我早就知晓了,可以说大师兄还在灵山之时,我便知晓了。你迟早是灵山的掌门,只可惜大师兄没有看明白。大师兄是相当聪明的,也反被聪明误了。他并没有看出你才是真正的灵山掌门,他自视甚高,以为灵山的掌门,若不是传给他,或许会传给你,但最可能,是他传给你。他觉着他迟早是灵山掌门的,只是后来看我师父着实没有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意思了,才转而想助你的。但我师父把灵山先交到了丁师兄手中,他便异常挫败。他不知我师父此举无非是给师弟一个修行提高的时刻而已。在师弟没有修为,也不曾为灵山出过什么力前,将灵山交到师弟手中,是绝不妥当的。只有心智坚毅了,灵山才能交到师弟手中。”

    韩一鸣怔怔看着这位小师兄,他不过大自己两、三岁模样,但却是如此的聪颖,着实令人意外。沈若复道:“师弟,因此你的事情,我是看得再明白不过了。不止我,只怕大多数师兄连同师姐们,都很是明白的,只是不说明罢了。你不要小看了师姐们,她们跟随白樱师叔,心无杂念,心境更加清澈,只怕看得更明白。大师兄,就是太聪明了,也被这点聪明误了。”他叹了口气,韩一鸣则是十分意外,这位小师兄聪明,他是知晓的,可聪明到了这份上,就太令人意外了。沈若复接着道:“你去了陈前辈处,我们赶过这里来,丁师兄已是靠灵心的灵力在强撑了。丁师兄与我们都说过,且是分开来说的。我不知他是如何对别的师兄说的,但想来大同小异。他对我说的,乃是他要将灵山掌门传给师弟你,他已支撑不住了。他要我好好辅助你。师弟,我是定然会这样的,四师叔是我从前就景仰的,不是么?四师叔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出色的。或许你认为最出色的不是四师叔,各人都会有出色之处,各人所取不同。我取的是聪明智慧,因此,我认为四师叔是最为聪慧之人。我自己也就会学四师叔。”

    他这样想法,韩一鸣并不意外,沈若复本来就有几分似四师叔陈蔚芋的,若不是真的将四师叔的厉害之处看得分外清楚明白,一心要成为四师叔这样的人,他绝不会这样与四师叔相似的。猛然想起青霜宝剑来,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宝剑,顺手取下来递给沈若复道:“沈师兄,这是四师叔原来的配剑,你看看你可能用。”

八五七、骑墙

    沈若复看了他片刻,伸手接在手中:“我用四师叔的剑么?好,我试试看。或是能用,我用起来趁手,就用。若是不能用,我也保管着,将来有谁能用了,我就给他。”韩一鸣道:“好。只是我心里有一桩事情,青竹标,我着实是放不下,我担心……”

    沈若复道:“那你倒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对青竹标而言,他未必就敢去投靠平波。青竹标也是异常机灵的,平波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得再清楚不过的,于他而言,跟着平波不如跟着我们,平波不知什么时候会将他甩开,他不会轻易投靠平波的,至于他是如何去到平波处的,我问过师兄师姐们。乃是平波纠集了许多门人来追截丁师兄,我们这里人少。说到此事,我真觉我错了,”说着伸手自怀内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师弟,这是丁师兄悄悄交给我的。实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或许他是怕等不到你来,因此先交给了我,我现下交给你。”

    韩一鸣接在手中,薄薄一册,已知是灵山的掌门秘书。道:“多谢师兄。”沈若复道:“说了我也不怕你说我,我看过的。是一本册子,掌门秘书。我也打开来看了,不过不曾看到什么,除了我的名字之外。这是掌门才能看的罢?”韩一鸣道:“我只是听说,这是掌门才能看到其中许多过往的秘书。从前我看过一回,只看到了我的名字。嗯,还有,就是看到了紫裳师叔与紫依师叔的恩怨过往。”他隐去了许多因此知晓的过往,紫裳早已烟消云散了,就算她最后不是因回护灵山弟子而消散,也不必再去细说从头了。那些不为弟子所知的过往,就不必让那么多人知晓了。她不是一朵开心的花,或许她也有过开心的时刻,但还是不开心的时刻居多。那么多的不开心,她也是极可怜的。

    沈若复道:“那就是了,只有本门的掌门才能看到其中的过往了。师弟,你现下是本门的掌门了,这本书你真要好好看看的。丁师兄再三嘱咐我,你宁定心神、心无挂碍,或是不知该去向何方,就看这本书。时机楔合,秘书中就会显现出许多端倪来,连同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过往,你都会慢慢知晓。”停了一停,又道:“这是丁师兄交与我的,嘱咐我一定要交在你的手中。也嘱咐我转告你,一定向北而去。北方大利我灵山。”韩一鸣深知沈若复是个让人信服的人,丁五将掌门秘书交在他的手中,就知他会交到自己手中,明明听说师祖在北方,但为何丁五却对沈若复说是北方大利灵山呢?猛然明白过来,丁师兄说师祖一事,只是与自己说的,对于同门,他还是不曾说得那样明白。也是他的精细之处,便道:“好的,多谢师兄。我记得了,我会看的。”刚说完这句话,便见远远的一个人影一闪,韩一鸣警觉起来,立时收住话头。沈若复却叹了口气道:“还是徐子谓。他,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也不近。”

    一时二人都无语,徐子谓还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如今到了这一步,他反倒来跟在同门身后了,难不成这样,这里众人便不会再记得他的过往么?还是他如今真要跟在这里众人之后,以彰显他的悔恨?韩一鸣只觉自己很难原谅他,这么多同门都已经死了,虽说不是把这些仇恨都记在他的身上,但总觉自己要是原谅了他,就是对不住那些不在了师长们。

    沈若复道:“师弟,我也不好说什么。至于徐子谓,我知你心中既看不上,又有些可怜。但这些事情,都要你自己想明白才好。至于我,也很难原谅他。他想必也是想明白了,当初的决定,就会有今日这般的为难。哪怕他是悔恨也好,是什么别的也罢,师弟你不必与他计较。你不必去罚他,你罚他不如他自己罚自己。他如今就是在罚自己。师弟,你可知晓,你为难他,他心中的难过反而会少。”

    韩一鸣道:“是么?”沈若复道:“自然是这样的。他心中的难过皆因我们不怪他。我们若是怪他,若是罚他,或是大声喝骂,或是打他一顿,他心中都不会那样难过。但我们都不这样,师弟,你是不会这样的。师兄师姐们,看在百多年的情份上,未必会真对他下得去手,却也不会再让他回来。徐子谓对此,很是明白,也不怨言,毕竟到了如今这一步,除却他自己,谁也怪不上。”韩一鸣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沈若复道:“师弟,你也不必去赶他,冯师兄说过,就让他跟在我们身后罢。他已无处可去了,如若连跟在我们身后都不能,不知他会是怎生模样?或许他惩个气血之勇,去与平波等一干人等拼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能挽回的事已然挽回不了,他再白填进他的修为性命去,又有何益?咱们如今已是落魄得不能再落魄了,还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大可不必来跟在我们身后的,因为于他无益了。他来跟着,我倒很是意外。以他的修为,以他与灵山的过往,想必很多同道是极欢迎他投入自己门派的。虽说他不是诛魔弟子,不是灵山掌门,但他有许多灵山奇妙的法术,不是么?法术本来就是触类旁通的,或许自他身上得到的,会是许多对于法术的看法,再厉害些的,因此学到灵山的法术,也说不定呢!”

    不得不承认沈若复说的有理,韩一鸣叹了口气。沈若复道:“但你要我如从前那般待他,我是办不到了。果真办不到了。小师弟,我是个记仇的人,灵山的灭顶之仇,我很难忘记。但我也记得,不可意气用事。”韩一鸣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我记住了。嗯,师兄,他与青竹标不同,我可以视他不见,但我不会放过青竹标。”沈若复道:“你不放过他,是因他是你的弟子,是么?”韩一鸣道:“是的。他怎能……”

八五八、耿耿于怀

    沈若复道:“他如何不能?小师弟,他有他的想法,此乃人之常情。你可要知晓,你那弟子,最会的就是保命。是有些骑墙的,但他未必会如大师兄那样临阵逃脱。”韩一鸣奇道:“他还不叫临阵逃脱么?”沈若复道:“师弟!他不是你我,也不是同门里别人。他有什么修为呢?平波的不论哪个弟子到了他面前,再差的弟子,于他而言都是强悍之极的。试想这状况之下,他能如何呢?打,是打不过的,逃,也未必逃得掉。师弟,你就不要太强求于他了。你自己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但你的修为也十分出色,你不止能对平波的弟子强硬。对平波,你也能强硬。他一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弟子,如何对平波及他的门人强硬呢?又凭什么来强硬呢?”

    韩一鸣倒是一时不曾想到这个,愣了一愣,随即无语。这倒真是他不曾想过的。沈若复道:“你倒是不必因此而不开心。青竹标只是入了你门下,你并未传授他什么,他也无从泄露。乃是好事。平波也未必就真将他放在心上,一个什么都不会,飘摇不定的灵山弟子,平波只会看做是笑话。只不过留了他,那想必是青竹标的能为。他能赖上咱们,未必不能赖上平波。只不过他与平波很相似,这样的人,彼此都会有防备,平波不会全力待他,他也不会相信平波。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们彼此之间,倒是绝不会相互信任的。你倒想一想,他有何能为让平波对他青眼有加呢?他若不是灵山弟子,兴许平波都不会扫他一眼的。你放心好了,师弟,平波不能自他得到想要的物事,他也难自平波处得到些什么好处。因此他绝不是你要担心的那个人。”

    他说得入情入理,韩一鸣叹了口气:“好的,师兄说的,我都记下了。”停了一停,道:“师兄,你可知……你可知平波是如何害了丁师兄的?”沈若复停了一停,道:“我大至问了顾师兄。顾师兄说平波是来抢如莘的。就这几天内,平波带领好些弟子,与他们遭遇了几回。平波带来为难丁师兄的的弟子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的,修为皆不弱。我们这边人少,先不论其他,人数上就吃了亏。因此……”他不再说下去,韩一鸣也知后果是怎样了,这边连上丁师兄,不过几人,如何是平波及他门人的对手?真的打起来,只有吃亏的。如莘是灵山的灵根,平波这一抢去,自己势必也要抢回来。于是道:“师兄,我这里要将如莘夺回来,师兄看可能行么?”

    沈若复沉吟良久,韩一鸣看着他,他只是看着一处出神。过得一阵,回过头来道:“师弟,行是能行。不过……”韩一鸣道:“不过怎样?”沈若复道:“平波弄到手的物件,是轻易不会脱手的。他绝对会严防死守。如莘是灵山山精,平波想必也很是明白的,因此你要是想自他手中夺出此物来。可不是那样简单,并且,师弟,此时你上门去讨,无异于羊入虎口。因此我不想你去。还是稍安勿燥。一动不如一静。”

    到底是沈若复要厉害些,韩一鸣可不曾想到这样多。沈若复道:“师弟,我也敢担保平波不会自如莘得到什么。须知这些灵物,皆是要应天时的。如莘可没有丝毫异常,平波拿在手中,只怕是许久没有用途的。让他去细究好了,我们先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你要去做什么?”韩一鸣道:“我没想过这许多。

    沈若复道:“从前你不想也没什么,但现下,你是一定要想了。”韩一鸣叹了口气:“师兄,我就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到了这个时节,真不知道该想什么。丁师兄这事……”沈若复接着他的话道:“丁师兄这事,说突然也突然,说不意外,我也确实不意外。我担心的就是丁师兄的安危。不是么?平波是绝不会放过丁师兄的。不论丁师兄怎样,他始终是灵山的掌门。平波就是要灭了灵山的。对于掌门,那是绝对除之而后快的。”

    停了一停,转而对韩一鸣道:“师弟,这也就是说,平波对你,也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平波为什么总想将你弄到他门下去。一来他要一个诛魔弟子,哪怕是撑门面也罢,有一个总比没有强。何况小师弟你还是那样的出色,绝不同于他门下的弟子,碌碌无为,平庸之极。二来嘛,他或许早就预料到,你会是灵山的掌门,不论是哪一代,你总会是灵山的掌门。他就是不想让你成为灵山掌门的,因此他对于你,是耿耿于怀的。”韩一鸣冷笑:“于他,我也是耿耿于怀的!”

    沈若复道:“那是自然的,不止是你,师弟,连我们都是耿耿于怀的。只要他前来寻我们的不是,他便是我们的敌人,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做不到宽容的。但一定要忍着他,只因我们如今不是他的敌手。师弟,你可曾想过,去找一找黄松涛掌门?”韩一鸣道:“嗯,我请明晰师兄传过无名的灵力给他,他来找过我的。我想若不是我来寻你们,他很快还会再与我遇上的。他怎会甘心他的诛魔弟子流落在外。我虽滴水不漏,把无名的下落推个一干二净,但他怎会相信呢?迟早找上门来的。”沈若复道:“那是自然,有找处总比没找处要好。师弟,便让他找上来罢,我看无名这些日子跟我们混得也很熟了。无名是自己跟来的,但说不成黄松涛也说是我们诱了来的呢?还是小心些为好。”

    韩一鸣道:“嗯,只是我担心他会为难我们。”沈若复道:“那倒不怕,无名很怪,我们极少叫他,有时他走得远些,但过个一、二日,总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这连我也想不明白。他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的人,居然知道跟在我们身后,我想除非黄松涛将他硬捉了去。他是不会自己回去的。他要是知晓自己回去,早已回去了。”

八五九、不快

    韩一鸣倒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十分意外。沈若复看了他一眼:“师弟,我原与你说过的,只要有我在,能帮你一点是一点,你可还记得?”韩一鸣着实不记得沈若复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不论做事,还是言语,透露出来的都是这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师兄,你向来如此的。我都知晓!”沈若复道:“嗯,那师弟,有些事我便不与你明说了,只要你心中知晓,我是绝不会于灵山不利的。我的所为,都是要为了灵山能够过此难关。”

    他说得这样郑重,韩一鸣略有些意外,但仍旧道:“嗯,是,师兄,我都知晓的。”沈若复道:“实则这些话是不必说的。但我就要请师弟做一件事,请师弟你去见元慧掌门。”韩一鸣道:“好,我便去见他,只是去与他说灵山掌门是我么?”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一来是为此,二来嘛,我请师弟把鸣渊宝剑送给他去。”

    韩一鸣大吃一惊,怔怔看着沈若复,几乎疑心说这话的不是沈若复了。沈若复道:“师弟,你很吃惊么?”鸣渊宝剑于韩一鸣而言,无疑于定心丸,也是他无所畏惧的缘故!此时沈若复要叫自己将它送与元慧,韩一鸣哪里舍得?愣在一边,不知此为何意。沈若复道:“你不是已答应将鸣渊宝剑送与元慧了么?”韩一鸣挣扎半天,才道:“是,我确实应承了送与他。但,但那是他帮我三个忙之后,一年之后,才送去与他的。我……”

    说到这里,不知怎样说才好。沈若复道:“嗯,师弟,你想是太过劳累了,此时离一年之期,只有不到半年了。再者,你与元慧打过一个赌,当时是他输了,现下看来,却是你输了,鸣渊宝剑,你是保不住的。不如早些送与他,之后,他欠你的人情,于灵山是大有好处的。元慧极是聪明,他欠你这个人情,迟早会还你。这于我们是大有好处的。”韩一鸣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鸣渊宝剑,一咬牙道:“好,我听师兄的,这就送去。”

    沈若复道:“我相信一点,元慧或许可以用你的鸣渊宝剑,但绝不能引动鸣渊宝剑之中的灵力。因此这柄剑在他手中,不过是比别的剑锋利些罢了。至于小师弟,你以后就用四师叔的宝剑罢。”沈若复取出一柄剑来,韩一鸣接在手中,入手寒凉,正是青霜宝剑。沈若复道:“你能用灵山百剑之首,这柄剑也能用得得心应手的。只要你想用,你视它如鸣渊宝剑,它或许会有让你意外之处。绝不会让你觉得用起来不趁手的。”

    韩一鸣倒底有些舍不得鸣渊宝剑的,心中难过,但想沈若复说得极对,这个时节,如有人能助灵山,便当给予一定的方便。元慧与明晰不同,他没那样明澈,那给他这柄剑能换来对灵山的益处,那也是该给的。定了定神道:“好,我送与他去。”沈若复道:“师弟也是爽快人,一说便透。其次,师弟,你该去看看明晰掌门。如今你也是灵山掌门了,该知会一声的。只不过,委屈你了,没有掌门接任之礼,我们也不能往来去通知各派,只有师弟自己亲去告知于明晰了。有这二人知晓,也等于是告知各派了。再者明晰师兄最是厚道,他知晓了师弟成为灵山掌门,将来若有人异议,他必定会站出来说起此事。师弟也少为难些了!”

    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他现下是灵山掌门了,别人不告知犹可。明晰是一定要告知的。有了明晰知晓此事,那就等于多了一个人相助。于是道:“师兄说的是。我去寻明晰师兄说一说这事,或者会好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自明晰师兄处出来,就去,就去尘溪山找元慧掌门。师兄,你们就不要去了。”沈若复道:“嗯,此事不必太多人去。师弟,你路上小心些。”韩一鸣道:“嗯,无名一定要请师兄看好他,我过后还要用到他的。”说到这里,自嘲一笑:“我曾经说绝不会如平波一般利用他人。但真是凡事都不尽如人意,无名是利用定了的,原来我也是这样的。”

    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师弟,你万万不要这样想,这样于你是无益的。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大可不必让自己如此的不快。”韩一鸣心中着实不快,听沈若复如此说,定了定神道:“好,师兄说的,我记在心里,这便去罢。”

    他去梵山派,乃是驾轻就熟之事。及至近了,才想起来是否该等夜深人静再来?正在想间,身后已有人叫道:“咦,是韩师弟么?韩师弟!”韩一鸣这时便是想躲藏都已来不及了,定了定神,转回头来,只见一个人正飞速赶来,赶到面前,对他打量了两眼,道:“果真是韩师弟。”他左右看了看,道:“跟我这边来。”韩一鸣愣了一愣,这人有些面熟,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看他警惕,便随了他向一边落下去,那人落下地来,四下里看了看,不见人迹,才道:“韩师弟,你果真来了。我还当要许久之后才能再见着你了。怎么样?灵山的师兄弟们都好罢?”

    韩一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他看韩一鸣怔着,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道:“韩师弟,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娄观聆呀!你救过我的。”韩一鸣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屠龙一路上识得的明晰师兄的同门,松了口气道:“娄师兄,你不要怪我,我,我着实记不得了。”娄观聆点了点头道:“嗯,这也难怪。你经历这样多。怎样?你们可好?”韩一鸣实在答不出个“好”字来,又不愿意说“不好!”只能不答。

    娄观聆也是个明白人,不再追问,只道:“师弟,你是来找明晰师兄的罢?”韩一鸣道:“是,我是来寻明晰师兄的。”娄观聆道:“我师兄在派中的,只是,师弟,你不要怪我多事。我想请问师弟,是你去寻他,还是我请师兄出来与师弟相见?”

八六零、相见

    他这话一出口,韩一鸣便知他是个心细之人了,且是好意。明晰自不怕别人去与平波说见过自己。他这样打算,乃是为掩藏自己的踪迹,于是道:“多谢师兄好意,就请师兄去请明晰掌门来相见罢。”娄观聆四下里又望了一回,指着一处道:“师弟到那处去。我敢担保那里再无人去的,我这便去请掌门师兄出来与师弟相见。”

    他说罢去了,韩一鸣向他所指之处走去。在那里等不多时,已远远望见明晰向这边而来。再看明晰身后,却是没有娄观聆的身影的。明晰来到面前,道:“师弟,你来寻我,有何事要我出力么?”韩一鸣一时间反倒说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说起,明晰也不催促。过得一阵,才道:“明晰师兄,我,我丁师兄寂灭了。”这句话说出来之前真是千难万难,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一般。但说出来之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是平波害得我丁师兄寂灭了。他来抢夺我灵山的山精如莘,他带了大批弟子前来。我丁师兄身边只有几名灵山的师兄和师姐,不是他的敌手。丁师兄受了重伤,已于今日寂灭了!”

    说了这些,韩一鸣才停住了口。明晰眉头皱起,看了他片刻,才缓缓地道:“师弟,非是我不通人情,我要先问一句。那,如今灵山的掌门是谁?”韩一鸣看了明晰片刻,才道:“是我!”明晰点了点头:“丁师兄果真是很灵透的。师弟,丁师兄是修为相当高的,只是他修行与我们不同,但修为只有比我们高的。灵山的掌门传到你的手中,很好!只要传到你的手中,我便不担心灵山会消失无踪。嗯,那师弟是来告知于我的了?”

    韩一鸣道:“是,是特意来告知师兄的。”明晰道:“丁师兄这样的明透,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嗯,师弟,你师门才有不幸,我便不说恭喜你的话了。但师弟,你若有要我出力相助之处,来寻我便是。只要能助你灵山,我该做的,皆会相机而做。”韩一鸣十分感激,明晰又道:“嗯,你来一趟不易,走,随我进去歇上一歇。”韩一鸣连忙告辞:“师兄,我不是一个推让之人,来得苍促,还请师兄不要怪罪。歇便不歇了,我说出来师兄也不要怪我,我不是专来寻师兄的。我是有事要办,顺路来告知师兄的。”明晰道:“有何可怪的。”韩一鸣道:“那我也不与师兄客气了,我这便告辞,我前去办我的事,改日有时间,一定来面见师兄。”

    辞别了明晰,韩一鸣赶往尘溪山而去。对于元慧,他便全然没有对明晰那样的小心仔细,元慧那样的机灵,似乎不必为他着想。再者,韩一鸣对于他讨要鸣渊宝剑一事,总是觉得有些落井下石的。俗话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他在灵山这样危难时刻,向自己讨要鸣渊宝剑,着实不能算是郡子所为!但事已至此,韩一鸣除了将鸣渊宝剑送到他处去,别无他法。

    来到尘溪山,韩一鸣收了鸣渊宝剑,定了定神,举步向着尘溪山走去。他本想到一个无人之处去,想法叫了元慧出来,但转念一想,鸣渊宝剑都要给他了,自己再躲躲藏藏的,全没意义。于是径直向前走去。远远地望远慧的同门,身着灰衣,韩一鸣与尘溪山弟子本就无甚交往,远远收住脚步,伸手摸了摸背上的宝剑,又向前走去。

    尘溪山门前有一位弟子眼尖,向着韩一鸣看了看,又拉身边同门的衣袖,叫他们也看。继而转身奔去。韩一鸣知他是去报知自己来了,略停了一停脚步,依旧向前走去。待得他走到那几名弟子面前,那先前奔走的弟子已奔了出来,在他面前站定,道:“是韩师弟罢,我掌门师兄请你进去。”他倒来去皆快。韩一鸣道:“好!请你引我进去。”

    那名弟子也不推辞,带了他走过大门,径直向内走去。时不时看到尘溪山弟子走动,有的看到他,停下脚步来,定定看着他,有的则是看一眼,继而又走开,还有的宛如视而不见。韩一鸣只是跟在那弟子身后,不多时二人已来到元慧门外,那弟子在门外立定,伸手敲门:“掌门师兄。”他并不说后面,韩一鸣有些意外,只听屋内元慧的声音道:“好了,我知晓了,你先下去罢。”那名弟子转过身来,看了韩一鸣一眼,伸手推开门,悄无声息地去了。

    韩一鸣在门前略站了一站,元慧已出现在门内,对他笑道:“韩师弟来了。”韩一鸣定了定神,道:“元慧掌门,我冒昧前来,不算不速之客罢。”元慧道:“师弟,进来再说。”韩一鸣走入屋内,屋内桌上早已放了一壶茶,两只壶杯,元慧已在等他了。

    元慧道:“师弟,你来晚了,丁师兄还好么?”韩一鸣有些意外,平波再不要脸,偷袭灵山掌门这样的事,还不至于大肆张扬罢。怎地他却知晓了?元慧笑道:“师弟,你奇异我是如何知道的吗?”他停了一停道:“我向来便知道他要有所作为的。我耳目也多些,因此我知晓不妥,我设了个符叫你,但你却不理会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符没做好,没有效验。”

    韩一鸣乍然想起那个晚间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来,愣了一愣,道:“是怎样的符?”元慧道:“那是我门派的不传之秘。”停了一停,道:“不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叫师弟后,将这话封存于符纸之上,在油灯上烧掉,师弟便会听到我的呼唤。不过似乎没什么效验,我也是现学现用,用得不熟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师弟不知晓。唉,不说也罢。”韩一鸣道:“这个符有效验的,我听到了。”元慧有些吃惊:“果真么?师弟莫不是让我开心才这样说的罢?”韩一鸣道:“有效验的,只是我也不知是师兄你喊我,我只当,只当是自己作梦呢。”

八六一、爱物

    元慧道:“嗯,那此事不必再提了。我现下知晓此法有用,心中就有数了。”他也不言语了,韩一鸣深知他是在等待自己先出声,于是道:“元慧掌门,我今日特地送剑前来。”说着伸手解下背上的鸣渊宝剑,双手捧着,向前递去。元慧并不意外,但也并没即刻伸手来接,只是看着鸣渊宝剑,看了一阵,抬起眼来看向韩一鸣。

    韩一鸣道:“元慧掌门,你与我的打赌,到了今日,你是全胜了。丁师兄在寂灭之前,将灵山掌门传与了我。现下我是灵山掌门了。”元慧“哦”了一声,叹道:“丁师兄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着实让我伤感。”他口说伤感,脸上也有些悲容,但韩一鸣却觉得不过是作伪,也不说破,只道:“当日我们打了那个赌,元慧掌门赢了,因此今日,我特将此利物送来。请掌门收下。”

    元慧看了看鸣渊宝剑,韩一鸣看他不动,深知他是极想伸手来拿的,只是要推让一下,便道:“师兄只管接着,愿赌服输。”元慧笑道:“那我不好意思了。师弟,我拿了你这宝剑,你以后用什么呢?”韩一鸣心里着实舍不得鸣渊宝剑,却是不得不割舍出来,道:“这师兄就不必为我担心了,我不用鸣渊宝剑,自有别的剑可以用,灵山百剑,我都能用的。”实则他背上背着两把宝剑,元慧早已看到了,只当不曾看到。韩一鸣也知他的用意,道:“我可以用我灵山师长的宝剑,师兄便不用替我操心了。”他一直唤元慧为“掌门”,这时忽然改唤为师兄,自然是要亲切些,才能达自己所想。

    元慧接过鸣渊宝剑去,拿在手中:“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师弟,夺了你之所爱,我想助你一助。”韩一鸣略有些意外,元慧道:“师弟乃是信人一个,虽说是我们说好了的赌注,但师弟你不给我,我也不会来硬夺。既然师弟送来了,我就收下。不过这样的一件神器,我是不敢无功领受的。师弟,你只要开口,我无有不应承的,只要不让我举派弟子都送往死路上去,我是绝对会尽力而为的。”他一直便是想要将鸣渊宝剑弄到手的。他出尽法宝,便是要将鸣渊宝剑拿到手的。韩一鸣道:“师兄,我现下还不知师兄能助我什么,我也不知有何事要师兄相助。”

    元慧笑道:“那师弟看这样可好。我是定然要助师弟一助的,之前还应承过要帮师弟三个忙,虽说帮了两次,但还有一次未帮。那师弟看还有什么需我相助的,只管开口。至于我刚才应承的,师弟记着便好了,在师弟最需帮助之时,只管来找我,只要不是将我举派弟子都送往死路上去,我是义不容辞的!”

    韩一鸣心中一动:他这样再三说,不知到底何意?但也不说破,只道:“我现下也想不起来要请师兄帮什么忙,因此过后再说罢。”元慧笑道:“师弟只管慢慢去想。那这柄剑,我就却之不恭了。”他满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将鸣渊宝剑横放在膝上,用自剑柄上轻轻扫了一扫,道:“好宝剑!”随即抬起头来道:“师弟不怪我夺爱罢?我对此剑,着实是喜欢!”韩一鸣心内十分不舍,却笑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此剑在我手中,着实是祸端,我灵山派本已祸事不断了,再横添祸端,那真是雪上加霜了。因此师兄只管拿着。”再看了鸣渊宝剑一眼,道:“那师兄,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元慧道:“嗯,师弟,你要走,我也不好多留,毕竟你派中如今也是离不开你的。不过我想了一想,我要为你做一件小事。”韩一鸣道:“师兄之意……”元慧笑道:“丁师兄寂灭,于师弟全派来说,该是件痛事,但也要告之众人不是?何况现下师弟接了灵山派掌门,也该让同道知晓才好。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韩一鸣想要说:“不必了。”但看元慧神色,又忍住了,元慧道:“师弟,你是个省事的人,但你可知你若是不告知他人,以后别人便视灵山如无物了。到时抢你门下弟子,视你如无。毕竟你不曾告知众人,时刻耽误了,你再来说,可就没人承认你是灵山掌门了。还有难听的话出来。师弟便是再洒脱,也要被这些小事烦扰,不如早说的好。”

    韩一鸣倒不曾想过这个,看着元慧,元慧笑道:“师弟,这事呢,我来帮你如何?”韩一鸣有些吃不准,但想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道:“多谢师兄!”元慧道:“此事也不会自我口中说出来,我自会安排有人去广为传扬。师弟听到什么风声,切记不要在意,因话传得多了,自会有些变化,你只不在意,过些日子大家都会知晓黑白。”韩一鸣道:“好!”此事于他而言,着实不算什么。他自成了诛魔弟子,所受的关注已然不少了,不说不理不看不听这门功夫炼到了炉火纯青,也是颇有成就了。元慧道:“本来么,与世人不同,便是要受些诟病的。”

    元慧道:“还有,灵山还有一名弟子在平波道长处,师弟想将他引回来么?”韩一鸣道:“师兄所说的是我的弟子青竹标么?”元慧笑道:“青竹标?这名字真有些……嗯,我说的便是他。师弟,你要将他引回来么?”韩一鸣道:“我本不想了。”元慧道:“嗯,这却不可。你派中弟子在别派,传扬开来,要没什么倒好,但要多难听,也能有多难听。师弟不必担心,这名弟子在平波门下很受了些礼遇,不过,他没什么长处,投入你门下的时刻也短,平波礼遇了几日,见他对灵山几乎是一无所知,又有些抛在脑后了,只不过他不便公然将你的弟子自他派内赶将出来。这点脸面他还是要的。我适当的时候,吹吹风,这弟子就会回来的。”

八六二、讨要

    他要如何吹风,韩一鸣并不细问,青竹标能否回来他也不甚在意,大不了可以说他是被平波强夺过去的。强抢别派弟子,于平波来说,也是极不好听的名声,他只怕也不愿意背这个名声。但是如莘呢?他抢去了如莘,丁师兄叮嘱自己一定要相机将如莘夺回来,如何才能夺回来?

    沈若复道:“狡猾!元慧还真是狡猾!他不知有多少耳目,似乎这些事都不曾瞒过他的眼睛!平波若是凶狠,哪敌得过他狡猾。平波不想夺你的鸣渊宝剑么?想,太想了,四大灵剑之一。他不会不想要的。但你却将它送给元慧,自此他与元慧,有些誓不两立了。”韩一鸣道:“师兄,你让我送剑去,是否就是要他们誓不两立的?”沈若复道:“自然有这个意思的。现下你再用鸣渊,已太惹眼了,不瞒你说,不止平波一人对此剑虎视眈眈。对此剑有野心的人可是不少呢!师弟,元慧接到手的可不是你的宝剑,而是一个天大的烦难。不过以他的聪明,未必会将此事透露出去。不过这倒让我有些担心,他的耳目多到了哪一步呢?”

    韩一鸣道:“此事我也不便问他。”沈若复道:“嗯,师弟,你装傻就好了。元慧最为不好,便是聪明外露了,若是聪明藏在内,一副蠢样,不知要有多少人栽在他手中呢?只不过他聪明外露了,因此不能让人栽在他的手中。倒让人起了防备。师弟,你有一样长处,你一定要善加利用。”韩一鸣连忙问道:“什么长处,请师兄说与我知?”

    “装傻。师弟只要凡事都不急着下定论,或不急着去做,便不会出错。我看师弟在许多事上,十分稳沉,与元慧恰恰两样,初一看,觉得是师弟吃亏了,但细细一想,却是元慧吃亏。要知晓他决断过快,是会欠缺思虑的。师弟则恰恰是这种深思熟虑之人,因此,吃小亏是难免了,吃大亏么,是万万不会的。再者,有我在,定不会让师弟吃亏。”这话韩一鸣极之相信,道:“师兄自是这样的。我也会小心些的。”

    沈若复道:“凡事慢下决断,无非给人说声笨,打什么紧?只要吃亏不吃到底便好!”韩一鸣道:“是的。师兄说的是。师兄我现下想的是,如何将如莘夺回来,平波必定知晓如莘是什么,不然不会对她下手。”沈若复道:“嗯,那你不关心你的弟子么?”韩一鸣道:“青竹标么?”沈若复道:“是呀,他是你的弟子,你不关心么?”韩一鸣道:“元慧……”沈若复截着他道:“元慧要怎样做,那是他的事,不过,你是该关切此事的。他就是要帮你,也须有你先造点声势,你一个掌门都不关注门人弟子的下落,他是无论如何都帮你不上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已道:“师弟,若是你全然不出声,元慧拿什么借口去找平波呢?他去找平波只会被平波说别有居心,对灵山弟子有了抢夺之心。你一定要先去要这个弟子,先去找平波,以一派掌门的身份去,上门去讨要这名弟子。”韩一鸣道:“好,我去要。”沈若复道:“师弟,我随你去。我并非是不放心师弟,而是我想去看看平波到底有什么打算。自离开灵山,我再不曾见过他。他门下弟子,我们倒是遭遇过,但我与他,却是不曾面对面遇上。我很想去观颜查色一番。”韩一鸣极是不想去见平波,有何可见,那恶道人着实没甚可见的,但师兄既如此说,便去见上一见。始终我们也要见面的,我也不想就这样避着,能避到几时呢?何况,我也没什么要避他的。”

    沈若复道:“该避的要避,但他抢了咱们的弟子,这个可是不能避的,师弟,若是弟子都随意能被他抢去,也就没什么是他不能抢去的了。如莘倒是可以放一放,我相信,咱们不能接近她,平波一样不能接近。师弟,不瞒你说,我怀疑只有灵山掌门才能接近她,平波夺了去,只要时机不对,他都不能有所动作。灵物都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就像狂飙一般,因此我是不担心平波能将如莘怎样的。咱们只管先将青竹标要回来,这弟子在平波处不论受何种礼遇,只要听到你去讨要他,心中必定是有些触动的。那平波的奸计就不会得惩了。”

    次日,沈若复一早安顿了众人,却叫上了顾清泉同来,韩一鸣本想自己与沈若复都不在,顾师兄多少能够帮着看顾众人,却不料顾清泉也来,只是当着众位师兄师姐,不好明说。趁着顾清泉与涂师兄说话间,小声对沈若复道:“顾师兄也去么?”沈若复道:“师弟,我知晓你心中所想,只不过,你要知晓,万一有什么,我可是一点半点都帮你不上的。我的修为,你是知晓的。不拖你的后腿,已然不错了,再指望我帮你,那是再也不能的。有顾师兄同去,会好许多。毕竟他帮得上你的。”韩一鸣想要说实在是放心不下,但话到口边,却不知怎的,说不出来。

    沈若复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道:“师弟,到了如今,咱们灵山的师兄弟,都要能独当一面才好。你也不必操这许多心,若是事事都要你想得周到,要你操心,那这许多师兄弟们会作何想法?如同丁师兄当掌门一般,他是不想许多事的,因我们也会替他着想,我们遇事也有自己的所想,不是么?总之,师弟,到了如今,就在这里的同门,你须得相信人人各有自己的一套。”他说得十分有理,韩一鸣一想果然如此,放下心来。这里三人安顿好了众人,径直来寻平波。韩一鸣虽失去了鸣渊宝剑,但青霜宝剑用起来也十分顺手。只是青霜宝剑剑身比鸣渊宝剑轻巧得多了,没有鸣渊宝剑那样的古朴大器,却更加精巧,拿在手中只觉得丝丝凉意直透过来。这宝剑剑身青色,比之鸣渊宝剑,锋锐了许多。

八六三、名份

    自来去别派所在,都是十分快捷的,唯有这回来平波处,韩一鸣却觉得那路程越长越好。非是害怕,非是犹豫,而是总在细想要如何应对平波。看看离得近了,韩一鸣道:“二位师兄,咱们小心些,平波……”忽然见下方有人奔跑,跑得快逾追风,竟与他们御剑飞行不相上下似的。不禁愣了一下,收住了口,凝目细看。

    那人身形健壮,穿着布衣,大步流星,居然跑得那样快。韩一鸣道:“看,那人!”沈若复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脱口道:“无名!”韩一鸣意外之极,那是无名么?怎么跑这样快?再看他手中,似是提着那柄断獬宝刀,不禁愣了一愣。顾清泉也道:“是无名,他怎地跑这里来了?”韩一鸣连忙下去,落在无名前方,一看,果真是无名。他与无名在一起的时刻不多。遇上无名后,他便与同门分开了,此时见无名飞跑,自然奇怪,道:“他常常如此么?”

    沈若复道:“快别提了!我们也不能知晓他平日里是怎么过来的。他并不常常在我们旁边的,有时就跑开了。起始把师兄师姐们都惹急了的,四处寻他,哪里寻得到!但过后,他又会出现。我们都习以为常了,他跑他的,反正他会回来。不知他又跑向哪里去?我们说什么,于他全然无用,他也听不懂的。”韩一鸣道:“那还真是为难师兄师姐们了。”沈若复正要说什么,忽然定了定神道:“你看,他是不是跑向咱们要去之处?”

    韩一鸣大吃一惊,细细一看,可不是么,无名跑的方向,遥遥对着平波的门派所在。三人都愣了,无名怎会跑向那边去?顾清泉道:“怎么办?我们可叫不住他的。他跑去那方所为何事呢?”沈若复道:“我也想不出来,咱们,咱们跟在后面,看看是否果真如此。真不知他跑向那边去做何事。”韩一鸣道:“好,我们跟在他身后,看看他要去向何方?”三人都一般心思,不知他要跑向哪里去。虽说韩一鸣曾想过用无名让黄松涛为灵山出力,但始终也不曾实在这样做过。但无名走失了,他也会着急。

    三人跟在无名身后,只见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向前跑去,跑得飞快。三人跟在后面,见他不知疲倦,也都很是意外。不过无名就与阿土一般,是不能以常理来揣测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跟在后面看他作为。

    无名脚下生风,飞快向前赶去,三人跟在后面,也不慢。跑了一阵,无名忽然收住了脚步,往地下一坐,不再跑了。韩一鸣看看了四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热闹非凡的城池,他们竟已到了平波门派左近,不禁有些吃不准了,道:“师兄,你说他是跟我们来的?还是自己来的?”沈若复道:“这可有些吃不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既然来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三人计议已定,便向着平波的所在而去。平波的所在向来香火鼎盛,这日也不例外,还远远地,韩一鸣便见香客进出往来。平波的门人在外面迎来送往。顾清泉道:“这老杂毛,倒也会弄,把自己门派弄成这样,收了不少黑心钱罢。”韩一鸣道:“他是有法术的,施点小法术,在世人眼中已是有求必应了。收点香火钱,也在情理之中。”沈若复道:“难怪他门人弟子总是惹事生非,在这样的花花世界,想要清心修行,原是难的。”

    边说边走,韩一鸣看着平波门派,忽然见一个人对着自己看了看,转身奔入其中去了。虽说不识得那人是谁,但他们一看便不是香客,以那人转身便跑来看,估计是平波两类弟子中跟随他的。只有跟随他的,才会见了自己便跑。他那些应付世人的弟子,见了自己跟见了香客没什么差异,连见了面都不见得识得的。

    沈若复道:“师弟,且等一等,待他们出来,你再进去。你须要记好,你如今是掌门了,凡事一定要有掌门的样子。”韩一鸣点了点头,收住脚步,三人都等在原地,看平波如何应对。不多时,一个人走出来,此人不用细看,便知是钱若华。他可算是平波的得意弟子了,韩一鸣甚觉他事事都能将平波的意思心领神会,且也够机灵,该是平波另眼相看的弟子。钱若华快步走来,满面堆笑:“韩师弟,今日吹得什么好风,将师弟也吹来了?快请快请。”

    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道:“钱师兄,这声韩师弟呢,是师兄最后一次叫了,如今我师弟已是灵山派的掌门。连我都要叫声掌门了,钱师兄也权且随俗罢。”钱若华停了一停,似是有些意外,韩一鸣知晓师兄这样,是为了不让平波在名份上欺压自己。平波此人,是强势压人的,定然会欺压自己。丁师兄当掌门,他已然是十分不平,换了自己当掌门,他更要气塞胸臆了!想到这里,一丝快意涌上心头,微微一笑。

    钱若华毕竟是钱若华,一愣之后,满脸堆笑:“韩师弟来了,好难得。”他对沈若复笑道:“沈师弟也来了,哦,还有顾师弟。三位突如其来,恕我不曾远迎了。”对沈若复的话,听而不闻,全然不搭理。韩一鸣略一犹豫,沈若复已道:“钱师兄,你避而不谈,是否是不认我师弟当了掌门?”韩一鸣也不出声,沈若复向来不固执,他若执着一念,必有他的道理。钱若华微微一笑:“沈师弟,这个么,我也不好说。唉,总之,来了便是贵客,我师父他老人家不曾料到师弟们会来,因此不曾出来迎接,我迎接师弟们进去,总没什么不妥罢。”

    他也真狡猾,韩一鸣看了看沈若复,沈若复笑道:“闻听钱师兄最是厉害,果真如此。不过说到掌门呢,我师弟的确是当了灵山掌门了。与你争辩也没什么意思,争与不争,你认与不认,他都是我灵山如今的掌门!”看了看韩一鸣,道:“我师弟气性最是和蔼,因此,也不与你计较。请师兄引我们进去。我们此来,首当其中便是来告知令师,我师弟已是灵山掌门一事的。”

八六四、名正言顺

    钱若华此时要说不认,便有些不合时宜了,只笑道:“嗯嗯,三位师弟,请随我来。[]”他始终不接掌门二字的茬,便是明显不将韩一鸣当成掌门的,韩一鸣自也知了,只是不便与他认真罢了。随了他进去。

    平波还是住在后院,前院依旧香火极旺。韩一鸣随了他们走入后院,径直来到平波门前。不到后院还好,一进后院,韩一鸣忽然忿怒起来,全身微微颤抖,自心底泛出的怒气瞬间便蹿遍全身,那怒气几乎将他的胸口胀破,韩一鸣紧咬牙关,双手握拳,浑身僵直地向前走去,几乎有赶上前去,直闯入平波室内的打算。忽然沈若复道:“掌门师弟,你看,平波道长这里,与咱们灵山相比如何?”韩一鸣立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异样已为沈若复察觉,他特意来拦阻自己了。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再看这里平波的弟子往来穿梭,忽然冷静下来。不论何时自己都能意气用事,便是今日不能。微微一笑,道:“嗯,我来过的,承道长看得起,还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倒也不觉什么,各人觉着好便是了,有什么可比的。”

    沈若复笑道:“是呀,师弟,我也觉这些不错呢,但不论如何,始终比不过灵山的。”钱若华回头看了一眼,也不言语,走到平波门前,钱若华笑道:“师弟们请稍候。”转身敲了敲门,自行走入其中。韩一鸣禁不住要去听他们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至于平波说什么,大致不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连平波的脸色都可以像得到,他听到自己当了掌门,定然是脸色铁青的。在他意中,杀了丁师兄,灵山便该没有掌门了。

    正间,钱若华已自室内出来,笑道:“师弟,我师父有请师弟入内呢,来来。”他越是说得亲热,韩一鸣越是觉他另有目的。却也无所畏惧,径直走入室内去,只见室内平波坐在他惯常的椅子上,正拿了一盏茶,揭开茶碗盖,吹那浮在茶水上的茶叶,吹了一回,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自始至始,不曾向韩一鸣看一眼。

    屋内虽不如屋外那般光亮,但韩一鸣也已看出平波面色不豫,十分不快。拿喝茶之举,不过是他借此冷落自己罢了,也难说是借此平息他自己心头的怒火也说不定。主人既不开言,客人便也不出声了,韩一鸣看了钱若华一眼,钱若华略有些尴尬,来他适才不知与平波说了什么,但定然是说了要平波千万顾着颜面之类的言语。偏偏平波不顾这颜面。他都可以做到如此这般,韩一鸣更没什么意外了,微微一笑,站在一边。

    钱若华道:“师父,韩师弟一行已入来了。”平波这才抬起眼皮来,对着韩一鸣扫了一眼,道:“哦,是么?”沈若复也不出声,来是要等平波说完了。平波道:“我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来坐一坐便走罢。”韩一鸣看他说这话都说得极勉强了,心知他必然已听钱若华说了自己当了掌门之事了。平波便是缺少那点涵容的,对于不快之事,尤其是对了自身这样向来与他不睦的低辈弟子,总是架子十足的。

    韩一鸣不善言辞,沈若复可不是省油的灯,先走上前来,对平波行了一礼,道:“道长,今日我们本也不是来坐的。我们此来呢,首当其冲是来禀告道长,我韩师弟,已是灵山掌门了。丁师兄辞世之前,将灵山掌门传给了韩师弟。我师弟如今已是灵山掌门了。”平波本已极是不快,听沈若复如此一说,哪里还忍得住,厉声道:“胡说八道!谁认他当掌门了?名不正言不顺,当的甚掌门?”韩一鸣忍不住冷笑:“你认不认我当掌门,我不在意,你认,我是灵山掌门。你不认,我同样是灵山掌门。我还不曾听说过,灵山的掌门要派外之人来认可!”

    一句话戳中了平波的心口,平波大怒:“小兔……”忽然又收住了口,他向来对韩一鸣便有些口不择言的,乃是轻视他的缘故。但不知他又为何收住了口,韩一鸣听他没骂完,便也不出声,沈若复笑道:“道长请息怒,说到名不正言不顺呢,我们此来,便是来向道长正名顺言的。”平波大怒:“你一个小辈,胆敢这样与我言语么?什么叫正名顺言?”

    韩一鸣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倒有些快意,忍不住冲他一拱手道:“道长,你认与不认,我都已然是灵山掌门了。此乃我灵山之事,道长便是不认,也作不得数。”平波越发恼怒,但却无法驳回,他认与不认,韩一鸣都是灵山掌门了,此事果真是韩一鸣说的,他不认,也作不得数!韩一鸣看他面色变得紫黑,知他气恼之极,禁不住微微一笑,这样动气,就因自己当了灵山掌门,是否有些不值?但对着平波却也不细说,平波越是气恼,他心中越有快意。原来让仇人这样的切齿痛恨,当真是令人快意的!

    一时屋内皆无人出声,这边三人自然是静观平波动静的,因此不出声。而平波那边,平波是气得说不出话来,钱若华是不便出声。过得半晌,平波好不容易平息怒气,勉强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既然我不认不作数,那你前来寻我作甚?”韩一鸣道:“道长可是贵人多忘事呀!道长此处,我灵山的物件可不止有一件。别的我暂且不说了,我门下那不成材的弟子,青竹标,承蒙道长青眼有加,收在派内有时日了,如今可以还我了罢?”平波面色一变,道:“你听谁说的你的弟子在我派内?”韩一鸣道:“我听谁说的,道长就不必追问了,此事可是有的?谁说谁不说,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我的弟子在贵派多有叨扰,我怎敢让他过于打扰道长,还请道长让他跟我回去罢。”

八六五、惊

    平波越生气,韩一鸣便越平静,全然宁定下来。与之相反,他越宁定,平波越是生气,看着他,几乎是睚眦尽裂,又忍了半晌,好不容易将一口恶气忍下去,才道:“我这里没有你的弟子!你尽快给我,走,走!”想是他要说“滚”,不知为何不曾说出来。韩一鸣眼角扫了沈若复一眼,沈若复一语不发,也没甚表情,便道:“好,道长有命,咱们便走罢。只不过我派弟子,是断不容他在别派栖身的。”沈若复道:“掌门师弟说的是,他便是最不成器的弟子,也是我们灵山的弟子,断不容他流落在外,咱们再去打听打听,顺便也问一问别派掌门,是否他们收留了。可别冤枉了道长,但不论如何,青竹标咱们是要收回派内的。”

    韩一鸣道:“嗯,师兄说的是,那咱们便走罢,就不打扰道长了。”对着平波一拱手道:“若是果真在道长处,那我改日再来讨回。告辞。”自始至终,平波连坐都不曾让他们坐,茶也没叫人上。韩一鸣自然知晓这是平波极其恼怒的缘故,还有便是因他是小辈,细算起来,那真是矮了平波三辈,因此平波有意无意怠慢。

    三人转身便出来,平波在屋内气怔了,一句话皆无。韩一鸣是来过此处的,径直便向外走,走到前院来,忽然耳中听到隐约的声响,收住了脚步。他一收住脚步,身后已有人赶上,钱若华笑道:“三位师弟,切莫与我师父计较,我师父向来便是这样的。实则是极好的,只不过……”只不过怎样,他也说不出来。韩一鸣想要冷笑,又忍住了。钱若华道:“韩师弟何时接任的灵山掌门?”韩一鸣道:“没多久,便是这两日接下来的。”钱若华笑道:“那真是恭喜韩师弟了。”韩一鸣忍不住道:“有何可恭喜的?我接任掌门自然是因我丁师兄寂灭了,我才接任的。”钱若华恍如不知,只道:“哦!”韩一鸣看了他一眼,终没忍住:“是否我还该谢谢尊师呢?若没有尊师出手,我如何能够接这个掌门?”他话音甫落,便看沈若复看了自己一眼,心知自己没忍住,这话大可不必说的。何必要打草惊蛇呢?

    钱若华老奸巨滑,自不会说什么,只道:“韩师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只怕这其中有些误会罢!师弟可别误会了。”沈若复道:“钱师兄,我只想问那青竹标,何时可以回到我派中?”钱若华道:“唉,说起这个来,师弟误会就更大了。青竹标是师弟的弟子,那日不知为何走散了,我师父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只是这弟子极是投我师父的缘,言语乖巧,很让我师父喜欢,才收留了这些日子。这样好了,他回灵山之事便包在我身上了。我改日送他回来,毕竟是你们灵山的弟子,还是要归回你们灵山的。”沈若复道:“那便好!有劳师兄了。嗯,这前院是香客供奉香火之处罢,好热闹!想来贵派对香客是有求必应了!”钱若华笑道:“也算不上有求必应罢,只不过前院的事务向来我派另一位师弟担负,我也不太懂的。”

    他们口中闲谈着,脚下却不停,韩一鸣与顾清泉跟在后面,看钱若华脚步没有片刻停顿,知他也欲自己早些离去,便跟着二人直走出来,一出来,远远便看见那边平波门人围了一堆不知在看什么。钱若华道:“师兄弟多了,便是有些散漫的,二位师弟别笑话。”对那边道:“你们围成一团,让师父知晓了责罚,我也帮不得你们!”那边有两人跑过来道:“师兄师兄,来了个怪人,痴傻呆愣的,吓跑了几个香客了,我们赶他也赶不走的。”

    韩一鸣与沈若复皆是一愣,对望一眼,不及与钱若华招呼,便赶过去,走得近了,果然见无名坐在地上,一脸呆笑,正看着围着他的众人。钱若华看他们也赶过来,便道:“这位是二位师弟识得的么?是跟二位师弟来的么?”韩一鸣心知钱若华未认出这是无名,正想要不要告知于他,沈若复已道:“他是个痴人,跟我们走了好些日子了,我们看他可怜,也带他同走的。这回我们过来,他便来了,真是怪呢。”停了一停道:“不用赶他,我们走,他便跟着我们走了。不会扰得贵派不安宁的。”说罢,对韩一鸣道:“掌门师弟,咱们告辞了罢。早些回去,那边还有同门等着呢。”

    三人遂与钱若华告辞,原路返回。待得走得看不到平波门人了,顾清泉忽然道:“师弟,我不知他前院是何处,虽说是香火鼎盛,但为何会有极重的杀气?”韩一鸣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后方无人跟来,只有无名的身影遥遥向着这边而来,平波门人是一个皆无。才将自己从前在平波前院所见说与他们听。顾清泉道:“难怪了,我虽不知那里有什么,但那里有极重的杀气,只是平波用法术封住了。他不会将如莘也收在那里罢?”

    沈若复道:“我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若真如师弟所说,如莘只怕就在那处。那是极厉害的法阵,用于镇压邪灵的。我虽见识浅薄,但这个再明白不过便是个法阵,用于镇魇的。只是他镇魇的是什么?这样强的杀气,连顾师兄都查觉到了。”韩一鸣道:“我也不知,只知其中一物似是我灵山之前的鹿王,说起这个来,我倒是该好好看看秘书了。我也不能确认它是否真是我灵山的鹿王,此事当真是奇怪,我还不能想通透明白。”忽然想起一事来:“我师父的灵骨呢?我很久不曾看见了,也不知……”

    他叹了口气,这时说起赵浩洋的灵骨来,已不是之前那样的痛楚,但心中到底难受,便不再说下去。沈若复道:“五师叔的灵骨,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但师弟,你要明白,那是灵骨,有灵气的,只要咱们还在,迟早会见到的。便如无名一般,只是师叔的灵骨,比这无名,可有灵气得多了。不会走失的,只是咱们东奔西跑,灵骨一时之间跟不上罢了。”

八六七、知晓

    茫茫天地之间,一副灵骨慢慢行走,韩一鸣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情景真是想也不愿去想的,即使是灵骨,也是师父。沈若复看了他一眼,与顾清泉对望一眼,顾清泉道:“小师弟,你便不要再想了。若是都这样想,你怎会抵受得住?灵骨在那些灵力散去的一天,会散开来,这个想必不用我说,你自己也会知晓。连现下你都过不去,将来你看到灵骨散去了,如何抵受呢?”韩一鸣默默不语,师父的灵骨是定然会散的,之前已缺了一块,可见不散开是再无可能的。忽然沈若复道:“走,咱们走,平波起疑心了。别回头,别问,咱们只管走!”

    韩一鸣无从问起,沈若复转身就走,顾清泉也是拔腿就跟上去,韩一鸣回头一望,不见人影,但也立即就跟上去。三人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已走出好大一段路去。沈若复收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道:“钱若华倒也不笨嘛。”韩一鸣道:“怎么,他认出无名了?”沈若复道:“我想或许他猜到了无名,因此跟来看了。”韩一鸣不曾察觉钱若华跟来,定了定神,道:“我不曾留意。”沈若复道:“师弟没见他回去之时,虽未回头,脚下却停了一停,有些缓慢。他这样精细的一个人,怎会不知晓呢?他只是没见过无名,乍然遇上,不识得罢了。但无名的怪诞之处,想必他也是听说过的。我们能认出来,他未必就认不出来。”

    顾清泉道:“他跟来了么?”沈若复道:“他跟来了,只不过跟得很是小心,他若不对无名起疑,跟来做甚?”韩一鸣道:“好在师兄细心,不然我是全不知晓的。”沈若复道:“钱若华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我自然是要多加小心留意的。他跟来是我意料中事,他跟得也极小心隐蔽,不过无名可不知小心为何物。因此他的形迹露了一露,为我所见。不过现下他没跟来了,想必看无名看了那样久,他大致也知无名是何人物了,这时该是回去禀告平波了。待禀告过了平波,此事就可有些意思了。咱们静观其变。”

    说话间,无名已自后方走上来了,他依旧大步流星,手中提着片刻不离身的辟獬刀。若不是先知他人事不晓,这时看去,倒要羡慕他的风范了,衣襟飘拂,神情洒脱,万事不萦怀的模样也不过如此。他大步流星去了,韩一鸣与沈若复看看后方无人追来,前方无名却已走得无影无踪了,也不去追赶,自赶回同门所在之处,与同门汇合不久,无名如鬼魅一般出现,韩一鸣与沈若复相视一笑,这无名果真是跟定了他们,虽不知他是为何跟着灵山弟子,但也不在意。

    韩一鸣始终未曾去翻看那本掌门秘书,虽说丁五嘱咐他一定要看,但韩一鸣却不曾轻易去看。并非他不以丁五的话为意,而是他深知那书中有很多是自己想不明白,想不通透之处,贸然去看了,不仅参不透,且全无益处。他深知自己之力,还不能看这本书,也说不出为什么,那薄薄一本册子,会让自己没有去翻开一看的打算。灵山的许多过往就在这本册子中,但要翻开这许多过往,自己还真没有这个能为。

    他牢牢记得丁五说的,师祖让他们都往北方而去。因此这回与师兄师姐们再汇合,便是向北方去的。此时北方虽还未天寒地冻,却已十分寒冷了,每到一处,都要备办许多衣服干粮。好在二位师姐都十分周到,连凌风云的衣服都备办得十分齐全。凌风支这小儿长得越发壮了,肥肥胖胖,越显可爱。只是他自来不曾学过说话,不论你怎样逗他,逗得他开心大笑,格格声不绝于耳,却一个字也不会说。韩一鸣年轻,自不知此不妥,但听几位师兄师姐说了,知晓不妙,却是无能为力。师姐们也带他去看过郎中大夫,只不知那些庸医是如何看的,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摇头。师兄师姐们都说想来假以时日,他会说话的,不是有俗语说:贵人语迟么?不知何为贵人,但看他从前身家,也是富户,可算得一个贵人了。因此言语学得迟缓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日到了一处城镇,几位师兄师姐照旧去备办衣食。将凌风云交与了灵芯,灵芯虽是天真浪漫,人事不通,却是十分机灵,这些日子来,她不多言多语,一双眼睛却是四处看不休。韩一鸣不曾留意,沈若复却悄悄对他道:“灵芯师妹再过些时日,必定厉害非常。”韩一鸣没有这看人的本事,也不太留意许多事,再师兄这般说来,必定有他的道理。师兄有他厉害之处,这是自己学不来的。有时也感叹,若是换了沈师兄是自己,那许多事情必定瞒不过他的眼睛。瞒不过他的眼睛,那灵山今日便不会是这样。往往这样一想,却又暗自想道:“事已至此,再想这许多又有何益?”还是安定心神,要向北而去。

    灵芯在一旁将凌风云逗弄得格格笑个不止,韩一鸣忽然想起罗姑来,道:“师妹,罗姑呢?”灵芯道:“她在那边,嗯和沈师兄说话呢。”沈若复先前在这里说过话才出去的,韩一鸣也不知他去了何处,灵芯却头也不抬便这样说,韩一鸣当然知晓她不会胡说乱讲,只是这不看便知的本事,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忽然外面有人叫嚷起来,这客栈本来安静,韩一鸣挑的乃是一家不大的客栈,图的便是安静,且又在背静之处,就是平波门人来,片刻之间也找不到他们。这时听到外面大叫大嚷起来,看了灵芯一眼,想试试她的不看便知,便道:“师妹,这是什么人来了,这样大嚷大叫。”灵芯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双眼忽然变作紫色,片刻之后,又是一双乌溜溜的黑眸,对他道:“嗯,师兄,你也识得的,你的弟子找上门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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