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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全文阅读

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一六五、问

    韩一鸣看甩他不脱,手指一动,青霜剑带着冰寒气息来到手边,韩一鸣站定身形,迎着单敬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单敬平见他忽然不再向前,也止住去势。

    他忽然手一挥,一道灵光打到韩一鸣面前来。

    韩一鸣一动不动,只是握紧了青霜剑剑柄。灵盾自他身后闪出,将单敬平打到面前的灵光拦住了。

    单敬平一口气连打出十数道灵光,将灵盾得打颤动不止,却是打不入灵盾去。

    韩一鸣道:“单师兄,尊师不是我杀的。既然师兄不信,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但师兄,我不想对你动手!我灵山不会跑,他日我查明了此事,必定会来给师兄一个交待。”

    单敬平冷笑道:“你这话哄得谁来?既然韩掌门你说起此事,那好,我也明白告诉你。我师父已寂灭,你就是给我们个交待又能如何?莫非你还能让我师父返生?韩掌门,我也知晓你是个爽快人,那就爽爽快快了结了这恩怨,在此间将此事了结了!要么你死在我手上,要么我死在你的手上。我若放了你离去,我哪儿还有脸去见我的师兄师弟?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教导了我数百年的师父?”

    韩一鸣冷笑道:“那单前辈的意思是定要与我动手了?哪怕将来知晓此事与我灵山无关,也要在现下与我动手么?”

    单敬平并不言语,只是催动手上的宝剑,道道灵光打到韩一鸣面前。

    只是那灵盾坚固异常,单敬平的灵光打到灵盾上炸开,韩一鸣立于灵盾之后冷冷看着他。

    从前蓝龙灵盾已十分坚固,但韩一鸣未料到小乖的龙鳞炼成灵盾之后更加坚固,但想小乖身上有着蓝龙灵力,还有青龙的灵力,这龙鳞更加坚固也不在意料之外。

    单敬平却甚是吃力,那灵盾看着不厚,法术打上去还微微震颤,但他想要打破灵盾却全无章法。

    但单敬平却毫不退缩,依旧道道灵光直打过来。

    韩一鸣提着宝剑,看他不依不饶,过得一阵心头火起,忽然心中一动,手一挥连做了几个拘定法,对着单敬平一挥手。

    单敬平明明看见他动手,却依旧被他的拘定法拘定了手脚,转眼已动弹不得,宝剑也抛在了一边。

    韩一鸣冷笑道:“我没空与你纠缠,你唤你的同门来解救你罢。”转身离去。

    他冷淡之极,越发激得单敬平气愤难平,禁不住破口大骂:“小贼,你好生狡猾!你解了法术,咱们面对面打一回!你这样羞辱我,将来我定要将碎尸万段!”

    韩一鸣去得极快,眨眼间已没了踪迹,只余他一人在空中等待同门前来解救。

    韩一鸣不以单敬平为意,但走得远了却也沮丧。陈如风的死是怎样也说不分明,那杀人的绝不是他,可真被陈如风的弟子找上门来,他却解释不清,也无从解释起,索性离去。

    韩一鸣向前飞了不久,元慧的声音忽然传到耳边:“韩师弟,且请留步。”

    韩一鸣回头一望,身后已多一个身影,正急速赶来。元慧来得这般快么?莫非他自梵山之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若依韩一鸣所想,他绝不想见元慧。元慧狡猾且不说,如今他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而韩一鸣依旧处于与单敬平动手后的愤懑当中,当即飞速向前奔去。

    他奔的快,后方的元慧也来得快,韩一鸣不必回头,也听得到他的话声:“师弟,我有事寻你,你等我片刻,咱们行说说话。”他追得快,韩一鸣甩不开他,但他想要追及韩一鸣身边却也不能。

    韩一鸣此时也横了心,元慧此来必定要有所斩获。他门下弟子败在灵山弟子手下,他绝不会以此来直说灵山弟子嚣张,但他的弟子也在明晰处,此时与他相见绝无好事。韩一鸣虽不知如何摆脱此人,但这时却绝不想见他。

    忽然韩一鸣手上一紧,一阵清风拂过面来,韩一鸣耳边多了个声音:“这边来。”

    这声音正是星辰的,韩一鸣只觉眼前一暗,随即又复明亮。他依旧在空中,但眼前的风光已不再是先前的天青云白,而是到了一片浅碧当中,周身清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星辰一身白衣,当空而立,对韩一鸣道:“掌门来得这样急,可是有急事?”

    韩一鸣不及说话,先回头去看,身后早没了元慧的身影。

    星辰笑道:“掌门这是找寻元慧掌门么?他与掌门已在两处,他找不到掌门的踪迹了。”

    韩一鸣道:“非是我寻他,是他寻上了我!我并不惧他,但如今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停了一停,韩一鸣道:“你这是要去向何方?”

    星辰笑道:“我要去南坎,我要去看看朱雀。如今找寻掌门的人也太多,掌门不如随我前去,避开些时日。”

    韩一鸣道:“我是能避开,可我现下有更加紧要的事须得去办理,不能随你同去。你去寻朱雀,不是又要大开杀戒罢?”

    星辰对他一笑道:“掌门怎知晓的?”

    韩一鸣大吃一惊,他不过是想到了之前星辰与青龙大打出手,随口一说,却不料星辰一口便应了,反倒令他不知所措。

    他盯着星辰看了一阵,星辰神态轻松,却不似玩笑。若他不知晓星辰的本事,自然当这话是说笑,但有了青龙之死在前,星辰这话说出来就令他笑不出来。

    停了片刻,韩一鸣小心翼翼问道:“你不是与我说笑罢?”

    星辰笑道:“掌门,这是怎样的事,怎会拿来说笑?”

    韩一鸣想而又想,方道:“可朱雀也是尊者,它从未如青龙一般对灵山不利,你为何要去寻它的晦气?”

    星辰一笑道:“掌门,此事我将来再与你说。”

    韩一鸣道:“可你即刻便要去杀它了,如何能够将来再与我说。”

    星辰笑道:“现下要去,乃是因我有句话要问它。至于杀它,问过这句话后再看情形。但我心里着实是要杀掉它。原因将来再与掌门细说,现下不是说的时候。”

一一六六、前路

    韩一鸣知晓问不出来,也不能令其打消这个念头,便道:“你可想过灵山同门?杀了青龙,各派已要找上门来,你再杀了朱雀,我灵山同门立于何地?”

    星辰笑道:“掌门不必这样忧心!杀它并非是滥杀无辜,我要杀它自有我的理由,只是现下不是将这理由说与掌门的时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迟早,掌门会知晓其中的缘故。”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星辰,我从未想过请你相助,但我现下便有一事请你相助。”

    星辰对着他看了片刻,却不言语。

    韩一鸣也不多说,只是看着他。片刻后,星辰轻笑一声:“掌门既有事,那自然是要事,我来助掌门。请掌门说出何事为难,我来相助。”

    韩一鸣微微松了口气,说来也怪,星辰长大后看上去与韩一鸣也年纪相若,但韩一鸣对他却有说不出来的敬畏。

    也许是因他灵力太强,韩一鸣也说不明这其中的原因。

    灵山如今的同门韩一鸣都能一语号令,纵算师兄师姐们都比他年长许多,但韩一鸣却能号令。唯有星辰,他不能号令,而是要与他相商。

    韩一鸣道:“我有两件事要赶着查明。一件是陈如风之死,另一件就是鹤翔道人一派被杀要赶着查个明白。”

    星辰眉头微皱,韩一鸣道:“陈如风之死我能与你说个明白。但鹤翔道人之死我也是一头雾水,我只见了他们死后的情形。现今我觉察平波意欲用此事诬指灵山,那我便要抢先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理清,免去我灵山的大祸。”

    星辰道:“掌门是听谁说的此事?”

    韩一鸣道:“他的弟子现下就在明晰处,连同陈如风的弟子也在。”

    停了一停,韩一鸣又道:“还有元慧的弟子亦在那处。明晰掌门亲自问了我,我知道平波上回被灵山拒之门外,这回定会下狠手,但不想他下手这般快。且他不是独自来与灵山为敌,而是邀约了这许多人来与灵山为敌,我怎能不抢先手?”

    星辰想了一想道:“掌门,此事没有坐实之前,明晰不会伙同他们出手。实则就我看来,明晰掌门不会与平波同流,更不会与元慧同流。梵山派不会来与灵山为敌,他最多会两不相助。明晰掌门灵台清明,他最先要保住的就是他梵山派。”

    韩一鸣愣了一愣。

    星辰又道:“明晰掌门深知此事乃是平波在后面推波助澜,因此他没有与他们一同前来为难灵山。即便是将来,他也不会来为难灵山。纵算那陈如风前辈真是掌门所杀,他也不会来为难灵山。”

    韩一鸣看着星辰,星辰笑道:“掌门,若是明晰掌门是灵山掌门,而平波前来邀约你去为难他,你去也不去?”

    韩一鸣道:“我定不去。”

    星辰道:“正是。即便平波与我们有大仇,也是我们与平波之间的事。平波害怕灵山,才要先下手为强。元慧掌门虽不似明晰掌门那般绝不插手此事,但他还不会与灵山为敌。”

    他说的也有道理,韩一鸣还未说话,星辰又道:“平波之所以没有立时扑上来为难灵山,便是因他知晓别派未必与他同一心思。他若拿实在了别派与他一般想为难灵山,早已前来为难了。再者,他若来为难灵山,我怎会袖手旁观?”

    韩一鸣看着星辰,心中翻来覆去算计。

    星辰又道:“小乖崩碎了青龙,此时四神兽只剩三神兽了,四神兽虽往来极少,东方没了主,朱雀便会东来。”

    韩一鸣道:“你是要让乖夺东方之主么?因此要与朱雀为敌。”

    星辰微微一笑道:“掌门,绝非如此。小乖已长成,虽说它离东方之主还远,但已不复当年的小乖。它在前路上必定有众多难处,也会有生死之忧,但它已有了自保的能力。神兽本就与众不同,要历经险阻,要受苦受难。之后的路都要由它自己去走了,我们只能等它受了伤,给他庇护。但它的前路,得由它自己去走。我们帮不上了。”

    韩一鸣道:“那你却为何要去与朱雀为敌?”

    星辰叹道:“掌门可想过为何平波不能轻易到灵山来?掌门可曾想过为何如今的灵山别人就是来到门前也不得其门而入?”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现今灵山所在不是从前紫裳师叔的清修之地么?”

    星辰摇了摇头,韩一鸣越发不得要领。星辰道:“从前灵山的确是在那清修之地。可自打我与掌门要离开灵山,灵山的安危就成了掌门的心头重担。我知晓不论去向何方掌门心里都会牵挂着灵山,那灵山就应该放在一个不必让掌门担心的之处。”

    韩一鸣忽然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现今灵山在东方之主从前的所在?”

    星辰摇了摇头道:“也不全对。但如今的灵山的确与东方之主所在之处灵力相通。”

    韩一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星辰道:“掌门想要灵山平安,那就只有让那些同道不能轻易去到,才能真正平安。”

    韩一鸣道:“我明白了,为何你要选冯师兄来执掌那结界,那花田是紫裳师叔精心种植的,她的灵力在其中,你要将东方的灵力引来守护灵山,就得冯师兄出手。”

    星辰笑道:“那结界是成了,却只是第一层,与东方灵力相通。有了东方的灵力相护,寻常同道便不能到灵山来了,便是打到山门前也不能进入。结界第二层成了,灵山便会飘到空中,离开原来所在而灵力不受损。待结界第三层成了,灵山便到了东方,那时掌门就永远不必担忧了。”

    韩一鸣叹道:“我更加担忧了,寻常同道是不会来找灵山的不是了。想找麻烦也无门可入。可朱雀却能来。因此你才要与朱雀为敌!”

    星辰道:“掌门,灵山是不为同道所容的。纵算是到如今,灵山已不复从前的强盛,同样不为同道所容。也因此掌门从来都不放心,不敢远离。”

    韩一鸣叹息,星辰一语中的,又准又狠。

    星辰道:“灵山本只是一方乐土。就是如今,依旧是一方乐土。虽说几名新入门的弟子与元慧门下弟子打过一架,但那是他逼到眼前了。这些新入门弟子也是冲着这乐土而来,那要保他们平安,就得远离这个尘世。”

一二六九、相托

    韩一鸣点了点头,叹道:“师兄,这一回我若是不能归来了,这事你一定要替我做完。”

    沈若复笑道:“师弟,你不必这样忧心忡忡,你必定能安然归来。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可还等着你呢。”

    韩一鸣微微一笑,沈若复叹道:“师弟,我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敛了敛衣裳,对着韩一鸣行礼。韩一鸣还礼道:“师兄放心,灵山就拜托师兄了。别的师兄师姐都天真浪漫,许多事真要靠师兄把持才行。”

    沈若复道:“二位师姐,八位师兄,连同新收的若干弟子,待得师弟回来,我都会交回给师弟。”

    韩一鸣道:“还有无名,师兄要记得无名。”

    沈若复道:“他我只能尽力,此人是天外之人,不听招呼亦不听人言。我说话他亦不能体会,他又不与我言语,我实是有心无力。”

    韩一鸣叹道:“师兄,他与青石甚好,据青石说起,他会与青石说话,只不过我们听不到罢了。星辰已去寻他了,想必就是去安顿他的,我也去看看他。”

    沈若复道:“只要师弟安顿好了他,我便没有担忧了。师兄师姐们都知晓师弟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灵山,即便封山,他们也不会多问。不过我还是会与他们说个分明,让他们放心修行。新入灵山的弟子也要知晓封山的原由,方能静心修行。”

    韩一鸣交待完毕,便向着无名所在而去。

    穿过花田,已见前方雾气浓厚,走不了几步,前后左右都已满是浓雾。

    韩一鸣径直向前走去,他也不知无名所在在何方,但却知自己一定能走到他的所在。有星辰在,他必定会知晓自己前来找寻无名。

    实则韩一鸣将灵山托给沈若复时便已想过:与青龙斗已那样的难,与朱雀斗更没有了底。他见过青龙,知晓青龙的厉害,因此会小心回避。可朱雀却只是听说过,只见过一片朱雀翎,不知是什么样的,但却知也是神兽,这一去只怕是凶险异常!

    因此他将灵山托与沈若复时,着实想的是若是这一去不能活着回来了,至少将灵山交到了沈师兄手中。别的师兄虽说修为比沈若复要高,但韩一鸣却担心他们被人算计。

    自当年沈若复看出了大师兄司马凌逸的心思,韩一鸣便知这位小师兄心思比那许多师兄都要深沉,他才是真正的心修。

    韩一鸣认为灵山托给这位师兄才能放心。这位师兄眼光独到,设想周全韩一鸣已尽知。但这位师兄却没有私心,虽说他的修为尚浅,遇上道行高的同道在法术上要吃亏,但别的师兄可以相助,同门师兄都不会坐视他危险而不理会。

    就这些时日他不在灵山,也知灵山上下的杂事都是这位小师兄料理。师兄们无异议,韩一鸣也甚是放心。

    浓雾当中不辨方向,从来他想来寻无名青石便会出现,今日却不知青石去了何方。韩一鸣只是向前走去。

    然后听到一个声音说:“不成,这样不成。”

    这声音十分清朗,但他却从未听过。韩一鸣不禁脚下一顿。

    但那声音说完这话却不再说了,韩一鸣站了一站也不曾再听到别的声息,遂又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又听那声音道:“这样虽是锋利,但也太脆,失却了柔韧。”

    韩一鸣又停住了脚步,那声音又没了。韩一鸣定定站在原地不动,想要再听一听,却再也不曾听到声息。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浓雾当中跑出青石来。

    他来到韩一鸣面前,道:“掌门我来引路。”

    韩一鸣道:“你怎么知晓我来了?”

    青石道:“他告诉我掌门来了,让我来给掌门引路。”

    韩一鸣忽然问道:“先前我听到有人说:不成这样不成。还说这样虽是锋利,但也太脆,失却了柔韧。是他在说话么?”

    青石头也不回地道:“正是。”

    他答得这样干脆俐落,倒让韩一鸣愣了一愣。自从识得无名,这还是初次听到无名的声息。韩一鸣脚下一慢,道:“果真是他么?”

    青石不再回答,只是引着他向前跑去。韩一鸣也不再问,随了他向着浓雾当中走去。

    不多时已来到那小屋前,还在屋外,韩一鸣已觉炎热,拉住青石道:“他在煅铁么?”

    青石点了点头,韩一鸣问道:“先前他是与你说话么?”

    青石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韩一鸣愣了一愣,又问了一回,这回青石点了点头。

    韩一鸣却直觉青石不曾说真话,道:“定不是你,他先前定不是与你说话。”

    青石看着韩一鸣,片刻之后道:“他先前便是与我说话。”

    韩一鸣知晓再问他也问不出结果来,只道:“你去罢,我与他说说话。”

    青石转身跑开,韩一鸣走到石屋门前,已见无名站在炉边,炉火已转黯,无名一身汗湿。炉中有着一段已锤打成了长型的铁枝。

    韩一鸣径直走入屋内,无名头也不回,只是拿起那段铁枝来对着细看。

    韩一鸣在他身后立定脚步,想了一想道:“无名,我该唤你一声师兄。你来到灵山也有三年了。这三年内你一直不出声,我也不能约束于你。今日我要离开灵山了,实在担心。你的师兄弟虽未广传天下同道,但实则已将你遂出了师门。我的师兄师姐们虽说与我一般想要庇护你,但你总不与我们往来,有许多事我们也无法说与你听。你果真要留在灵山,定要好自为之。不要让我的师兄弟们为你担忧。”

    无名头也不回,两眼只在那铁枝上反复细看,似对韩一鸣的话听而不闻。

    韩一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出来,青石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引了他回来。

    青石一路都不言语,走出浓雾,他便收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韩一鸣道:“你还要回去找他么?”

    青石点了点头。韩一鸣道:“那你记得我的一句话,多照料他,我的师兄师姐未必听得到他言语,但你听得到。”

    青石忽然道:“我有事就去找沈师叔。”

一二七一、无门

    何三思笑道:“既是去向南坎,那自然是我来引路。二位请随我来。”

    忽然一条黄狗自他脚下钻了出来,正是阿土。阿土径直来到韩一鸣脚下挨擦,咬住他的衣摆。

    何三思笑道:“它这是想随着掌门前去。”

    星辰微微一笑道:“咱们所去之地于它并无益处,它不去也罢。”

    韩一鸣蹲下身来,伸手在阿土身上抚摸了一下,道:“你回去替我守着他成不成?”

    阿土“呜呜”了两声,状甚委屈,依旧咬了他的衣襟不放。

    除却初见阿土时它有过这般形状,别的时刻韩一鸣想起来的都是它犬牙交错,目露凶光、胁下生翅,不禁摸了摸它的头顶道:“他也是要你去守着的,格外凶险。”

    阿土依旧咬着他的衣襟不放,韩一鸣正想说话,忽然一道白光破风而来。

    那道白光冲着他来,转眼已到面前。星辰衣袖一挥,那白光转而向着一方去了。

    韩一鸣看得分明,那白光分明是一柄小剑,正是明晰的法术。

    转眼那白光已在灵山山门内消逝,韩一鸣知晓这是明晰找灵山来了。

    星辰已道:“掌门,咱们速速离去,明晰掌门是来寻你的。咱们快走。”

    他看了阿土一眼,道:“掌门带了它同走,不要与明晰掌门碰面。”

    何三思自怀中取出一页纸来,正要将坐骑招出来,星辰已道:“不可在此间召唤坐骑,咱们先离去。你的坐骑与众不同,明晰掌门定能瞧见。离灵山远了再召唤不迟。”

    何三思道:“明晰掌门来了么?”

    星辰道:“已在半路,咱们快些离去。”

    韩一鸣抱起阿土,已见远远的有人向着灵山山门而来,知晓明晰来了,头也不回,与星辰、何三思南向而去。

    三人不多时便已远离灵山。

    星辰头也不回向前而去,虽不是从前那般风驰电掣,但也是转眼便走得踪影全无。

    何三思跟在他身后也不慢,片刻之后也走得远了。

    韩一鸣抱了阿土虽向前走,心中却着实不安。走出去片刻再回头来,已见一道白光划过,明晰正赶向灵山山门。

    想起之前明晰的言语,韩一鸣甚是不安。

    明晰从前从未与灵山为敌过,难不成将来他们真的要成为敌人了?

    从前从未想到过与明晰成为敌人,如今虽还不是敌人,却已分为两道。

    忽然星辰的声音道:“掌门,这一日迟早到来,不必太在意。”

    韩一鸣回过头来,星辰当风而立,白裳被风扬起,他神色肃然,却并不凝重。

    何三思道:“咱们这是走了很远了么?”

    韩一鸣也不知远近,却听星辰答道:“虽没那样远,但足以让明晰掌门看不到咱们了。”

    他答得淡然,韩一鸣却难以宁定,看着明晰灵光消失的方向道:“我担心明晰会对灵山……”他说不下去,为敌?还是不利?不论哪个答案都不是他所愿。

    星辰道:“掌门担心他上灵山对灵山不利?这却不必担心了。”

    韩一鸣一愣,向他望去。

    星辰道:“他传信来找掌门,还有话要问掌门。至于他想问掌门何话,掌门心中大约也知晓。我们离开时,灵山便已封山。灵山封山便不在原地了。他便是来到山门也是枉然,不得其门而入。”

    韩一鸣怔怔看着星辰,星辰又道:“掌门不在灵山,灵山又封了山,他必定不能入内。”

    他道:“掌门最为担忧的便是灵山的安危,现下灵山安然,谁也上不去了,掌门便可放心了。不止是与灵山为敌不得其门而入,与灵山为友同样不得其门而入,灵山弟子在封山后也不能下山。他日掌门归来,灵山无恙了,再解封吧。”

    韩一鸣依旧说不出话的,星辰的话着实说中了他的心思。从此不必担心平波暗算了,更不必担心各派去向灵山寻仇了。

    都不得其门而入,寻什么仇?

    可韩一鸣也知晓,就这样一来,灵山也没有了明晰师兄这些向着灵山的朋友。可转念一想,陈如风的事自己都还没想分明,与其让各派去灵山纠缠,还不如再不让他们上灵山。

    虽说星辰已说明晰不得其门而入,韩一鸣还是忧心重重,立在原地不肯离向前。

    星辰也不催促,等了一阵,笑道:“掌门不放心,咱们便去看上一看。”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咱们能回去看么?”

    星辰先前催了他们离开,这时又要回去看么?

    星辰笑道:“掌门,我不让你看见,你随了我们去心中也不安。咱们不回去,不过我有让掌门看见的法子。掌门看了灵山安然无恙,便能放得下心来南去了。”

    韩一鸣还未说话,何三思已笑道:“从我识得韩师弟起,便觉师弟超乎年纪的沉稳。我在灵山住了这么些日子,灵山防护极其稳固,师弟也不要太过担心。”

    韩一鸣心道:“你不曾见过从前的灵山,也不知我经历过什么,自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我灵山还有几位师兄师弟,他们的安危我怎能放得下。”

    星辰四周看了一看,道:“掌门请随我来。”

    韩一鸣随了他向前飞去,星辰忽然向下落去,韩一鸣也何三思也随了他落到地上。

    此处乃是一片山野,不见人烟,他们落下来,惊得林鸟振翅、小兽飞奔。

    星辰落在地上,四周看了一看,对韩一鸣笑道:“掌门随我来。”

    何三思收住脚步,笑道:“我在此间等候。”

    星辰引了韩一鸣向着一边走去。

    两人走出去数十步,已见一道溪流穿林而来,溪水清澈,水中的砂石看得再分明不过。

    星辰蹲下身,伸出手指在溪水上轻轻一点,溪水凝成冰面,他对韩一鸣道:“掌门用剑击碎冰面。”

    韩一鸣依他之言,拔出青霜宝剑对着冰面击去。

    冰面应手而破,破去的冰面下有着微光,韩一鸣正凑近了看,忽然背心被重重一推,跌入进去。

    韩一鸣大惊,星辰从未对他动过手,此时下手快且不说,无声无息,他毫无防备就落入了其中。

    片刻之后,已听到星辰的声音道:“掌门不要出声,不论如何都不能出声。”

一二七二、后援

    他也来了,韩一鸣定了心,道:“好。”

    白光一闪,星辰现出身来,黑暗之中,他白衣胜雪轻轻飘荡。

    他伸出手来两指对擦,韩一鸣眼前一亮,瞬间有数点灵光亮起,他与星辰都立于黑暗当中,但他们四周却是点点灵光飘浮。

    片刻之后,一间静室显现出来,这间静室十分简朴,一桌一床,临窗处有一张木案几,那几上供着一柄连柄宝剑,剑鞘倒也看不出奇异,但那柄鞘与宝剑之间却微有灵光流动。

    韩一鸣见那床上衾被十分朴素,心中一动,向前走了一步。

    他一步迈出,那屋子便远离了他一步。他转回身来想要问星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星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掌门不要怪我不声不响便禁了掌门的声息。此间是明晰清修的内室,有他几代师尊的灵力相护,旁人不得进来,在此间说话没人能用法术听得见,只是灵山与明晰的渊源,我方能带了掌门来听上一听。掌门只须听便好。不要出声,不要打扰。”

    韩一鸣点了点头,星辰不再说话,眼前的灵光暗了下去,但却有几句话钻入耳中来。

    只听一人道:“也不知明晰掌门何时能回来?等了这半天了,莫非他正与我们的大仇人说话?”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韩一鸣却想不起来是何人。

    却听另一个的声音道:“明晰师兄向来小心,你师父被害这事何等要紧,他必定是要问个清楚的。我陪你们等着,这事总要有个了局,他真是作了恶,难逃公道。”

    这声音韩一鸣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乃是钱若华。

    韩一鸣已有日子不曾见这钱若华了,他与平波斗了这几年,也知平波对这名弟子十分倚重。

    这钱若华也极是聪明,平波的意思他都知晓,所作所为也全是囊助平波。自从他伤在千钧斩下,若不是异常要紧,平波不会派他出来。

    在此间听到他的话声,韩一鸣并不意外。明晰岂是寻常弟子能够说动的,平波必定会派出钱若华来。

    这一想起来,那先前说话的人韩一鸣也想了起来,那正是陈如风门下弟子。

    只不过陈如风门下弟子修为平平,韩一鸣瞬间也分不清他是何人。只知这声音是识得的,想来也没少见面,说不好便是陈如风门下四大弟子之一。

    韩一鸣知晓各派皆有弟子前来,但不曾料到他们竟是这样守在明晰处,意图逼得灵山与明晰反目。

    可是转念却想:“我派师祖与明晰之间的渊源各派都知晓,他们这是想要对灵山下手,先逼得明晰不与他们为敌么?”

    各派与灵山为敌,迟早是要动手的,这一点韩一鸣早已知晓。

    平波还要是让众人都远离灵山,让灵山孤立无援才会动手。不由得感叹星辰下手极快,这时已是谁先下手谁占先机。

    灵山虽不怕平波,但灵山弟子已极少,从前的灵山弟子到如今已不过十数人,人数上早已落了下风,新入门弟子修为还浅,真与各派混战只会死得更惨。

    一时内室外间都无人言语。

    过得片刻却听那陈如风的弟子道:“只不知今回明晰掌门可会与咱们同心功力将这魔道铲除了!”

    钱若华的声音笑道:“王师兄,凡事自有定数,他灵山弟子如今所剩不多了,但那小贼却极其狡猾。师兄想要报仇自然心急,可这事我看急不来的。我师父也想报仇,不是也得忍着么。不过我看如今忍不了多久了。”

    他神气完足,韩一鸣不禁想起当初他伤重时的模样来,瞬间也想起他汲取同门的真元来,在心中冷笑不止。连同那陈如风的弟子他亦想起来了,此人他倒没独自说过话,却也是知晓的,唤作王青松。

    王青松道:“他前日将我单师兄拘定了逃逸而去,我们赶到时早逃得无影无踪了。将我谭师兄气坏了,我想要追去,但师兄怕我吃亏,不许我追过去。这小贼如今可是狡猾之极,亏了当日我师父对他还好!哪里想得到他如今这般辣手。”

    韩一鸣忍而又忍,终没冷哼出来。单敬平明明不敌自己,他却要说自己是逃逸而去,也果真不要脸。

    钱若华的叹道:“那真是可惜了,他难得落单,却放了他逃去,想要再手到擒来可就难了。”

    他这话那王青松却甚不爱听,道:“钱师兄,你这是责怪我师兄么?我师兄哪是那小贼的对手,连我师父的死俱与他有关,我师兄怎会是他的对手?你万虚观弟子众多,尊师也还健在,那时不也被他逃了性命么?还不是逃了一次!”

    钱若华咳了一声道:“此事就不要提了,我师父自然也是放不过这小子的,只不过他有后援,那后援极之强大。才没能将其除了,如今再想除他,定要找到相应的法子。”

    王青松道:“说起来,他的后援是何人?是灵空?还是别人?我看不像是灵空。虽说他那师祖被人人传说得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但他灵山覆灭时,这能人为何不来?莫不是一个传说罢了!我是不曾亲见过他们的这位师祖的。”

    钱若华笑道:“这位师祖着实是厉害的,咱们只是不曾见过。你单看从前灵山与如今的灵山便知,他们与那师祖比不了。仅凭双手建成灵山,灵空大师就是奇才。只不过,他再强大,灵山也为我师父所破。今日的灵山比之从前那真是云泥之别。他那师祖不能来相助,我却不意外。那小贼只是狡猾加运道好,因此才数次逃脱。如今我师父想的是将这灵山魔道从根拔去,所以我们也格外小心。至于他那后援,我也看不分明。不过我却能告诉你,那绝非灵空大师!”

    韩一鸣听钱若华这样笃定,愣了一愣,看了星辰一眼。

    却见星辰神色如常,并不意外。他甚而不曾细听外面人的言语,反倒是四周打量。

    外面静了一阵,王青松的声音道:“钱师兄,你如何得知那不是灵空?”

一二七三、帮手

    钱若华笑道:“此事不可说,此间也不是说话之处,就不必说了。师兄只要记得我的话,那绝不是灵空大师。他的援手另有其人,也着实是他灵山的弟子,但此人的来历,我们还要仔细看上一看。”

    王青松道:“灵山弟子不是就那么些么?我曾听我师父说过,尊师对灵山弟子如数家珍,了如指掌。难不成这小贼的帮手,尊师还不知晓么?”

    钱若华的声音道:“不瞒师兄说,此人还真在我师父的意料之外。我师父对灵山算得上算无遗策了。但那小子我师父着实看走眼了。说是看走眼也不对,我师父一直对他防备非常,若不是对他的灵力十分爱惜,我师父早已对他下了杀手。”

    韩一鸣一听这话,心中便一声冷笑,平波从未爱惜过自己的灵力,他一直想的是置自己于死地。

    只是从前有师祖们相护,又有各种机缘,他未能得手。灵山被毁后,师父将自己的武慧点亮,灵力大增,他已不能随意杀掉自己。

    在杀掉自己这事上,平波已尽力,追到南坎,险些得手,可惜仍旧没有能够将自己杀死。

    想来将来要将自己杀死也难,就算杀了自己,灵山已得了喘息之机,他想要再一次赶尽杀绝,若没有天时相助,再也难以达成。

    王青松道:“钱师兄,我们派中如今已没了师父。不怕同道笑话,派中虽还安定,但我们这些弟子修为皆平平,着实不是那小贼的对手。想要给师父报仇,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但即便他再厉害,我们也是要报这个仇的。我们门中早已发下重誓,不成功则成仁!哪怕就是拼到最后一名弟子,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韩一鸣心下冷笑,看了星辰一眼,却见星辰早已浮坐在空中,双目微合,对室外的言语听而不闻。

    钱若华的声音道:“贵派真是众志成城,那必定会得偿所愿。唉!”

    王青松道:“我与师兄往来不多,但今日我要向师兄求句话。”

    钱若华笑道:“王师兄不须客气,有何话且说来。”

    王青松道:“我听师兄说起他们的师祖来,这般笃定,莫非他们师祖的下落,师兄知晓?”

    韩一鸣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声音,钱若华却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方道:“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节,我也不知晓,师兄不必问我了。”

    王青松道:“可师兄你说得这样笃定,你若不知晓,怎能说得这般斩截?”

    钱若华笑道:“师兄太抬举我了,只是灵山这几年着实没落了,门派被毁若是让我师父遇上了,怎会袖手旁观?可灵空大师却再没出现过,我才猜想他不在灵山。何况灵山被毁成了这样,若是我师父是灵空大师,绝不会放过有关人等。我不见灵空大师出现,所以我认为他那帮手必定不是灵空大师!”

    王青松道:“师兄所说也有道理,是呀!若是灵空大师,不知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们说得轻松,韩一鸣却心里一沉,钱若华绝不是猜测。

    纵算韩一鸣不在面前,也知钱若华绝非猜测,他虽狡猾却绝不轻敌,他敢这样断言,必定知晓自己不知晓的事。

    早在几年前,韩一鸣与沈若复就已经猜测师祖已寂灭了,也因此这几年韩一鸣再没指望师祖凭空出来相助。

    但钱若华说得这样笃定,他还是吃了一惊。

    忽然星辰指尖一闪,一点灵光自他指尖溢了开来,韩一鸣随即听到外室几人道:“明晰掌门回来了。”

    只听明晰的声音道:“各位久等了。”

    明晰回来了,韩一鸣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这位他曾以为是灵山之外最好的师兄,也要成敌了么?

    钱若华笑道:“明晰掌门这回去,灵山如何说?”

    王青松道:“灵山那小,那掌门与明晰师兄素来亲厚些,他必定会卖明晰师兄个面子。明晰师兄前去倒比我们去要好得多。”

    明晰叹道:“着实不好意思,我也不得见韩师弟。我没能进灵山。”

    王青松惊道:“怎会如此?”

    明晰道:“我到了灵山山门外,不曾得进去。我细看了看,灵山已不在原地。”

    外间众人都十分惊异,问道:“灵山不在原地了?不会罢?”

    韩一鸣却一下放下心来,连明晰都看过了,他心中的担忧可以放下来了。

    明晰叹道:“或许是我的修为有限,从前我能在灵山山门外察觉到灵山的灵力。但这回去灵山,我再也察觉不到灵山的灵力了。灵山山门外并无变化,但灵力却不在了。从前走到灵山山门前,我能察觉到山门之内灵力充沛,可这一回我什么都察觉不了。”

    “我在灵山山门外等了一阵,也传了话进去,但却再也没了回应。唉!”明晰又叹了口气。

    过得片刻,钱若华道:“只是灵山就这么无声无息不见了么?也太奇异了。”

    明晰道:“钱师兄,你这是何意?莫非你的意思是我的话不尽不实么?”

    钱若华笑道:“是我说话说急了,明晰掌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明晰掌门向来有一说一,同道都有目共睹。实则是灵山就这么没了,着实诡异。我听说之前尘溪山弟子也是被拦在灵山山门之外不得入内,还跟灵山新晋弟子打了一架。此事离现下也没几日,灵山便这么无声无息消失不见了么?”

    忽然听元慧的声音道:“此事说起来也是我门下弟子没本事,我也想着要见见韩师弟,但他却一直避而不见。我才出此下策。其实我也知他必定不在灵山,可在灵山之外我却寻他不到。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对韩师弟也是十分尊敬,连同我的师兄师弟们都在他面前都十分收敛,但他新入门的几名弟子却下手毫不容情,全无同道情谊。”

    韩一鸣先前只听到钱若华与王青松的话声,只当只有他们二人在等候,却不料这时听到元慧的声音,原来他也在此间。

    明晰道:“元慧掌门,新晋弟子不谙世事,性情嚣张跋扈些也是人之常情,不要跟韩师弟混为一谈。再者,元慧掌门也太急躁,若是我梵山派被堵了山门,我又不在此间,我的师兄弟与弟子们也绝不会隐忍。元慧掌门虽是急于见韩师弟,但堵到人家山门前去,便怪不得他们动手。”

一二七五、自问

    韩一鸣叹道:“我总觉身处迷雾当中,有许多事我似乎是该知晓的,我离这些事也很近了,但却不能探知这些事的端底。星辰,这些事有些在你来前就发生了,有的是你来后才发生,也没甚关联,但我总觉这些事里,你是关键。你却总不说与我听,让我好生疑惑。我并不认为你会对灵山不利,就我看来,你所作所都为了灵山。可你却让我迷惑,你的灵力明明远高于我,甚而可以说深不可测。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大的危险,我不担忧那是绝无可能!”

    星辰轻叹一声,这还是韩一鸣初次听到他叹息,正想说话,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韩一鸣定睛一看,暗夜空中远远奔来一团灵光,来得及快。上一眼还未看得分明,下一眼已看清来的是那碧眼白狮。

    白狮直奔这方,转眼已来到二人面前落下地来。

    星辰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狮背,道:“你怎么来了?”

    白狮蹄足轻踏,任由星辰抚摸,长长的缧鬃在夜风中轻轻飘荡,泛着淡淡白光。

    星辰轻轻拍了拍狮背道:“难为这样远你跟来了,来我们去歇息罢。”

    他转身向着何三思歇息之处走去,白狮走在他身边,落足悄无声息。

    韩一鸣怔怔看着星辰的背影,忽然星辰回过头来道:“掌门放心罢,再没有人能到灵山去了,连山门都寻不到了。”

    韩一鸣应了一声,星辰继续向前走去,白狮走在他身边,悄无声息,不多时已走得不见踪影。

    此间只余韩一鸣与阿土。阿土围着韩一鸣脚下绕圈,此间真正静谥下来。

    韩一鸣蹲下身来抚摸阿土的头颈,阿土将它的手舔了几下,在他脚边卧下,韩一鸣也席地坐下。

    夜风如水,风过树稍微有声响,韩一鸣坐了一阵,向阿土一看,它已靠在自己腿边睡去,一条舌头自口中伸出来拖了半截在地上。

    韩一鸣叹了口气,钱若华的话还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不知如何,韩一鸣总觉得钱若华知晓师祖的下落。是因为他的笃定么?韩一鸣并没有亲见,但就是觉得他必定知晓,才能说得这样胸有成竹。

    可他是怎么知晓的呢?从前师祖的下落连师尊都不知晓,师长们也从来不知晓师祖的去向,他却偏偏知晓么?

    韩一鸣与钱若华也算多次交手,虽打大出手的次数不多,但言语上交锋暗地里较量却没少过。对他也有所知晓。

    平波门下弟子大多平庸,钱若华修为也寻常,只不过这人却是极其狡猾。

    他的狡猾与元慧又不同,比之元慧更加老辣沉着,也更有城府。元慧比之他更加剔透些,但也浮浅得多。他则是老辣。

    他从何得知的师祖下落?是从平波处么?韩一鸣心道:“他是平波的心腹。平波自然会有许多事同他说。莫非师祖的下落就是平波说的?平波知道师祖在何方么?”

    钱若华若是先行知晓师祖的下落一定会告知平波,而平波知晓了师祖的下落会告知这位倚重的弟子么?

    韩一鸣心道:“会!就如同我与星辰,许多事我没有告诉别的同门,但他却是心知肚明!”

    星辰已走得不见踪影,韩一鸣不禁觉得茫然。平波对钱若华必定是全盘知晓,而自己对星辰却所之甚少。

    只知星辰也是灵山弟子,当年灵山遭逢大难时,他不能前来相助,因此如今是全力来帮助自己守好灵山。

    他绝不会害灵山,但是他却太锋利。

    他无疑是灵山利器,韩一鸣到如今都不知他的灵力有多高强。但孩童般的他已屠了蓝龙,后来和自己一起屠了青龙,可见他的灵力早就甩得这世间修道的芸芸众生在九屑云外。想必当年师祖还在灵山时,对他也是格外喜爱的。

    韩一鸣对星辰又敬又怕。敬的是他的灵力强大而愿意甘当马前卒子,一心一意为了灵山着想。

    怕的却是他出手太狠,下手又快,也不同自己相商就下手,怕他给灵山带来祸患。

    灵山别的同门加起来也不如他那么狠厉,他又常常自己作主,不由得人不担心。

    想着他屠龙时的狠厉与他年轻阳光的面孔,韩一鸣不禁叹息。

    忽然心内有个声音道:“你是怕他抢了你灵山掌门的位子么?”

    韩一鸣道:“不,我并不害怕他抢我的掌门之位。我这个掌门不过是代管,若是他能接过去,或者是师祖能够回来,我立刻便交出来。我只想做一个灵山弟子,而不想担当掌门!”

    那声音道:“是呀!我知晓!他也不想抢你的掌门,他已经不想当掌门了。”

    韩一鸣不禁失落,片刻之后,那声音又道:“你要帮他!只有你能帮他了!”

    韩一鸣愣了一愣,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他甚是难解。要帮何人?星辰么?不禁道:“帮星辰么?我怎么帮他?怎样才能帮他?他有什么危难么?”

    那声音却再也不响,韩一鸣不禁高声道:“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帮他?”

    韩一鸣等了一阵,又道:“他有什么危难么?你告诉我,我该如何?”

    但除了他的声音,再也不曾听到别的。韩一鸣四周环顾,只有黑暗沉寂,可这声音来得没头没脑,不仅没让他对眼前的事有了解,反而更加迷茫了。

    忽然有人道:“我快要走了。”

    这却是女子声音。

    韩一鸣循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跪倒在地,伏于地面。

    韩一鸣惊道:“你是哪位师姐?”

    那人影却不理会他,只是伏在地上道:“自今日算起,尚有四十九日。我一日日数着,绝不会错的。”

    韩一鸣急道:“师姐,你是我的师姐么?你说的什么?灵山不是封山了么?你要到哪里去?是有急事么?可否告知于我,让我替你去办?”

    那女子直起身来,她一身素衣,但面貌神情却看不分明,只见她仰头向天,轻轻叹了口气,道:“太阳真好,风也很好,花儿真香呀!从今日起,我天天都要看这般好的太阳,要吹这样好的轻风,我种的花儿也开得好。你们知道我要走了,到时就看不到你们了,所以都开给我看。真好。就这样走了,我也不遗憾了,只要大家都好,我走了也是开心的。”

一二七六、告别

    她彽下头来,伸出手轻轻抚摸身周。

    韩一鸣能想象得到她的手轻柔的自盛开的鲜花上拂过,轻柔得如风。

    她小声地道:“你们开就开吧,不要吵他们。这事谁也不能知道,只有我和你们知道。当然了,他肯定是知道的,他知道我是去帮他的。他们也会知道,不过晚点知道才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哦!”

    她的语气对对小儿言语,温柔之极,韩一鸣听着却是说不出的伤感。

    停了一停,她又道:“你们不要吵啦,他和他都需要我。我也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他们了。就因我们一起作伴那么多年了,我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别人我不会说。说了就不行了。我来了几百年了,也该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开花,我走了也是想着你们的。”

    她伸出手来在阳光中轻轻挥动,犹如在抚摸阳光,又似享受阳光的照耀,让阳光穿透掌心。

    她的面孔始终看不分明,模糊之极,但她身上穿的正是灵山的素衣!

    她身周有着花田,虽不是紫色,但阳光照耀下花朵都镶了一道金边,有暗香浮动。片刻之后她手轻轻在身周的花朵上轻轻抚过。

    韩一鸣再看不分明,也知这人就是灵山的师姐,只是他分不清是哪一位师姐。

    灵山现今的师姐只有两位了,是彭师姐还是谭师姐?韩一鸣不得而知。

    他甚而不知这是何时的事,是从前的事还是将来的事?

    但他唯一知晓的是这位师姐在与这些花草告别,在与灵山告别!

    她要去哪儿?要做何事?她说的“他与他”是何人?是自己么?

    忽然听她叹了口气,道:“真美,但愿我走后,再也没有恶人来打大家的主意,也没有坏人会逼上门来了。”

    韩一鸣想要问她:“你是哪位师姐?”却发不了声。

    忽然一朵花在她的掌心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轻笑一声:“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们呀!但是我没法子。我算过了,只有我能帮助他们。我已经想好了,我走了同样还有人照料你们,只要你们和他们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她说到“走”字轻描淡写,韩一鸣却觉不是好事,但问不出来便只能听着。

    片刻之后,她又道:“其实你们要这样看,我也没走远,只是换了法子守在你们身边,只不过再不能给你们浇水、松土、施肥了。不过也是守着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常常开花,高高兴兴的开花,让这里热热闹闹的!”

    韩一鸣细想这是哪位师姐的声音,但却想不起来,他与师姐们甚少往来,更不多言语,此时去想,哪里想得起来。

    忽然有人道:“掌门,我们走罢。”

    韩一鸣一下睁开眼来,已见满眼都是耀目阳光。

    星辰立于一边,正看着自己,原来是梦!

    韩一鸣舒了口气,可这个梦却是那样真实,韩一鸣许久不曾做这样身临其境的梦了,这一觉醒来说不出的疲累。似乎梦中所有都是自己亲眼所见,自己并未睡去。

    这个梦甚是奇异,先说“你要帮他”的是何人?那个声音他从未听过。

    “他”又是何人?星辰么?

    抬眼看向星辰,只见他剑眉朗目,阳光透过头顶的树木射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阿土本来依在韩一鸣身边,这时起身来浑身抖了一抖,到星辰脚边去挨擦去了。

    韩一鸣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那梦里的师姐所说的一切令他迷糊,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星辰对着他看了片刻,眉头微锁,却是片刻便舒展开了,道:“掌门咱们走罢。”

    韩一鸣道:“咱们这便去南坎么?”

    星辰笑道:“正是。”

    他话音一落,白狮已奔了过来,倚在他身边。

    白狮一对碧眼对着阿土照了一照,将阿土惊得直奔韩一鸣而来,来到韩一鸣身边,缩在韩一鸣身后。

    星辰抬手在白狮背上一按,道:“你不要吓它。”

    白狮转过身去,星辰跨上白狮,道:“掌门,你先骑乘阿土,将来再给你找个坐骑。”

    白狮四蹄生云,向着南方去了。

    韩一鸣正要出声,何三思坐在一只斑斓大鸟身上出现。他对韩一鸣道:“师弟,走罢。这番再去,不怕平波那老道了。”

    他的大鸟彩翅拍动,驮着他向着星辰消失的方向去了。

    韩一鸣叹了口气,昨晚的梦他着实摸不着头脑,他要帮何人?星辰么?说话的又是何人?

    那师姐是否还在灵山?现今的灵山可只有两位师姐了,不会生什么变故罢?

    难道那是灵山的从前?他实在无从分辨。

    在原地站了一阵,何三思也去得没了踪影。

    韩一鸣向着他们去的方向看了一看,将心头的担忧压了下来,对阿土道:“是我抱了你去追赶他们,还是你带我去。”

    阿土在他脚下摇头摆尾,片刻之后,他的身躯大了一圈,眼中凶光毕露。

    韩一鸣退开半步,它依旧在原地摇首甩耳,不过片刻,已长到半人高矮。

    阿土转回头来看着他,韩一鸣愣了一愣,他并不曾带着鸽羽。

    正在迟疑间,星辰的声音道:“掌门,接着。”

    数片鸽羽凭空出现,阿土吠了一声,一跃而起,几片鸽羽落在它身上。

    片刻之后,它的双肋生出粗大鸽羽来,鸽羽上下振动,阿土已飞入空中。

    再过得片刻,鸽羽燃烧殆尽,蓝膜长出。阿土转过头来,它长牙早已刺穿嘴上皮肉,它转回头来对着韩一鸣。

    韩一鸣蹑空而上,先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阿土的背,道:“那就劳你带我去了。”跨上阿土的背,阿土四脚摊开,带着他向前而去。

    阿土并不慢,不多时,韩一鸣已见下方碧蓝,已是漫漫大海,身上也燠热难当起来。

    头上的阳光早已刺眼滚烫,他已挨近南坎了。

    不多时,前方空中已见星辰与何三思在等候。

    韩一鸣离得还远,只见星辰与何三思似在说话。片刻之后,何三思对星辰行了一礼。

    星辰也不还礼,依旧笑微微的与何三思说话。

一二七八、无边火海

    韩一鸣道:“何师兄,你也知晓星辰所说之地么?”

    何三思点了点头道:“自然听过。”

    韩一鸣道:“那是怎样的地方?如何去?可是极之危险?”

    何三思正色道:“韩师弟,我只是听我师父说起过,却不曾去过。那地方称之为绝境,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即便是我是修道之辈,也不是轻易能去的。”

    韩一鸣道:“那我们就这么去么?”

    何三思想了一想道:“韩师弟,此事我不能置喙。若是只我一人,我绝不会走那处。我师父也不曾去过。他老人家也只是听人说起过那处,也不曾去过。”

    停了一停,他又道:“师弟,你也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我师父为异样修行,与众不同,但真遇上平波等人都不会是对手。这凶险之地,他老人家绝不会去。”

    韩一鸣想了一想,还未说话,何三思又道:“星辰要走那边,必定有他的缘故。有他与掌门在,我也就有了走那地方的勇气。不论如何,二位都不会抛下我。我虽修为寻常,但星辰与掌门的修为可不寻常。”

    他笑道:“韩师弟可不要笑话我呀!”

    韩一鸣看了看天边,星辰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何三思的大鸟也振翅飞去。

    何三思的那句“必定有他的缘故”让他将心一横。当年同丁师兄一同走过水口,即便差点死于水口,也还是走回来了。如今再去南坎与去水口有何异?

    当下不再说话,只是拍了拍阿土的头,跨上阿土的厚背,向前而去。

    走了一阵,前方已见何三思与星辰立于碧海蓝天之中等他。

    二人身边还有那彩色斑斓的大鸟与碧眼白狮。

    但令韩一鸣奇异之极的却是二人乃是倒立于空中,脚上头下。

    奇异的还有二人虽是倒立,但衣裳却依旧贴服,与正常站立无异,并未倒卷下来。

    连同二人身边的一鸟一狮,也是倒立于空中,头向下方,脚掌向上。

    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阿土却不迟疑,依旧向前奔去。

    忽然前方的星辰回过头来,对着韩一鸣招了招手。

    韩一鸣忽然眼前一花,一阵天悬地转,转瞬已站在了二人身边。

    韩一鸣定了定神,已见自己与他们一般站着,并不觉得头下脚上,也不晕眩。

    而这时的碧海蓝天早已不知所踪。

    他们上方是赤红的天空,却下则是一片或明或暗的火红,时不时有一道道火焰冲向空中,转眼落下来,溅得满地都是火星。

    一看个分明,韩一鸣身上也燠热难当,瞬间汗如雨下,湿透了身上的衣裳。

    韩一鸣定了定神,道:“星辰,此间便是南坎么?”

    星辰笑道:“此间唤作无边火海。我们早已过了南坎,若是打南坎去寻朱雀,还要费些周折才能走到无边火海。”

    韩一鸣早已不是当日,径直问星辰:“朱雀便在无边火海当中么?”

    星辰笑道:“不止,无边火海无边,但是走过它能到焦土,朱雀在焦土的尽头。”

    韩一鸣道:“此间既称无边火海,也有尽头的么?”

    星辰笑道:“着实是无边,若是走得不对,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若行走得当,虽不能走到尽头,却能到达焦土,焦土的中心便是朱雀所在。”

    只说了这几句话,韩一鸣已唇干舌燥,身上早已火辣辣的,连汗都干了。

    此间虽看不到骄阳似火,却如火炉一般。

    星辰轻轻拍了拍白狮,对韩一鸣道:“我们自行去罢。它们不能再往前去了。”

    阿土早就吐出了舌头,何三思的大鸟身上的羽毛想必也耐不住这热。

    韩一鸣向何三思身边的大鸟看去,那鸟儿身上的羽毛都膨了开来,韩一鸣生怕它身上的羽毛自顾自燃烧起来,道:“你说的是。”

    何三思笑道:“此间我从未来过,你们怎样走,我便同你们同走。”

    他拍了拍双手,大鸟瞬间变为一幅小小图画。

    何三思接在手里放入怀中。

    星辰大袖一挥,白狮和阿土已不见了踪影,他道:“咱们走罢。”

    他对着韩一鸣看了片刻,道:“掌门,请将青霜剑给我一用。”

    韩一鸣召出青霜剑来递与他,星辰握住剑柄,青霜剑瞬间布满寒霜,不过片刻之间,已结满霜花。

    星辰手指在剑刃上划过,指尖多了几朵青莲。

    他手指一弹,韩一鸣只觉心口、眉头一凉,终于缓过气来。

    何三思叹道:“难怪此间我师父也不能来,虽不见火,却人都要烤干了。”

    星辰道:“咱们走罢。趁着这点寒意可以走不少路。”

    他说走便走,他一走动,身边便浮起几朵小小青莲,身后微有凉风。

    那是他的护身灵力,韩一鸣对何三思道:“师兄先请。”

    何三思叹了口气,略有些赧然:“师弟,那我便先走了。”

    他跟在星辰身后向前走去,韩一鸣向来处看了一眼,不见白狮与阿土,也不复碧海蓝天,转过身来,跟在何三思身后向前走去。

    走不多时,韩一鸣已双眼酸痛。

    赤红的天空极刺眼眸,韩一鸣已觉自己双眼都要盲瞎了。

    更为可怕的是全身都火烧火燎,口内焦渴到了极点。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已见手指裂开血口。

    唯有心口眉间两点凉意让他觉得一息尚存。

    前方依旧是漫不见边际的赤红的天空,与脚下或明或暗的火红,韩一鸣虽知要走到这无边火海中心还早,但却也想道:“这样炙热,比之当年的水口可是难走得多了。”

    那水口虽是凶险,却没有这能将他烤得要成人干的热度,人都要烧化了。

    又走得一阵,韩一鸣已觉没了下脚处,脚下的热度越来越高。

    先前还觉得能下脚,现下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越来越烫,似乎是走在了火焰上一般。

    韩一鸣已见何三思的衣裳下摆烧着,想要他火苗扑灭,

    手指动了几动,却觉发现自己法术已不灵便,连忙弯腰伸手拂去。

    何三思回过头来,低头看见自己衣摆燃烧,也弯腰扑打火苗。

一二七九、息壤

    不过片刻火苗扑灭,何三思又转身向前走。

    韩一鸣也向前走去,只停了这一停,落脚处便已烫得痛不可当。

    只是前方星辰头也不回,依旧向前走去。

    韩一鸣不知为何自己的法术不能使将出来,但此间也不能停留,略停一停,脚下就烫痛得难当,只能不停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星辰忽然转过身来,他收住了脚步。

    韩一鸣与何三思却不敢停步,依旧向前走。

    走到星辰面前时,微觉凉意。

    星辰道:“在此间歇一口气。”他一手指向前方。

    他手指着一块黑石,这块黑石在或明或暗的火红当中与一块木炭无异。

    他引着二人走到黑石处,黑石四周有三尺左右见方处不是火红。

    走上去顿觉炙热微减,脚下也不是那般不能停的滚烫了。

    韩一鸣走到那黑石边尚能站立,何三思却是一下坐倒。

    他两颧已有了焦痕,嘴唇也干枯裂开。

    何三思叹道:“此间竟是这样的炎热,从前我怎样也想不到。”

    韩一鸣唇焦舌燥,对星辰道:“星辰,何处有水?实在渴得不行了。”

    星辰道:“此间无水。”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就不能想想法子?”

    星辰淡淡地道:“掌门,此间不能用法术,若是在此间用法术,我们永远也走不到焦土。”

    韩一鸣愣了一愣,半晌方道:“我们就这么渴着走过去么?能走得那样远么?”

    星辰道:“无边火海是天地灵气汇集之地,也是天地之火汇集处。咱们的法术到了这里都是沧海一栗,会被此间的灵气冲得干干净净。”

    韩一鸣向脚下看了看,自他站到这黑石边的土地上,就觉火烧火燎之感消减。

    星辰道:“黑石边的土壤是息壤,在这灵力当中,息壤永不改变。若无这息壤,我们也走不到焦土当中。”

    何三思本是跌坐在地,一听是息壤,立时起身,恭恭敬敬跪下,先叩了三个头,然后才又坐下身来。

    他将脚上鞋袜脱去,双脚脚底早已起了数个大泡。

    韩一鸣在一边坐下,星辰依旧直立不坐。

    一道道火光自身边冲天而起,有的落地溅散,有的如焰火般消失。韩一鸣已不知来路在何方,看向去路,也不见尽头。

    停了一停问星辰道:“我们寻到了朱雀也不能用法术?”

    星辰淡淡地道:“此间与焦土皆不能用法术,朱雀所在也是息壤,到了那儿,我们便能用法术了。”

    他微微一笑:“掌门不会以为我们是来送死罢?”

    韩一鸣一愣,星辰淡淡地道:“掌门,无边火海遇上咱们的法术,只会变得越来越烫。现下咱们走在其中尚能支持,那便这么走过去。等到了焦土,便不是这般炎热了。焦土当中息壤是朱雀所在,咱们的灵力会大增。到时什么结果可是难料。”

    他向何三思看了一眼,道:“你脚上的伤如何?”

    何三思淡淡地道:“无妨。只管往前走罢。”

    星辰想了一想,道:“就在此间歇息一阵罢。此时无人能来,歇在此间也不是那样炎热,等歇过了再向前走。”

    何三思道:“在此间歇息不会拖延时刻么?”

    星辰笑道:“到了这时,还有甚拖延不拖延的?”

    何三思笑道:“也是。”停了一停问道:“我并不惧死,但到了现下,我只觉自己修为低微,真不会因我让你们为难么?”

    他笑道:“你的修为我知晓,韩掌门的修为我也知晓。我的修为在你们面前什么都不算,只不知到时可会于你们不利?”

    韩一鸣向他看了一眼,又向星辰看去:何三思见过星辰的修为?

    星辰从不提及自己的修为,韩一鸣从来不知晓星辰的修为到了哪一步。

    但自从星辰出现,屠蓝龙、诛青龙,韩一鸣深知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他不是灵山之敌已是灵山之幸。

    何三思却是从何处知晓星辰的修为的?

    星辰绝非张扬之辈,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何三思是如何得知他的修为的?

    不禁向星辰看了一眼,心道:“莫非他知晓我所不知晓的许多事?”

    他从不小看同道,何三思当年还向他说过那许多灵山过往,见识自然远在他之上,不过修为略差罢了。

    也知晓此事问也问不出来,何三思绝不会说,索性也不问。

    可他心中有了疑问,看看星辰又看看何三思,心中猜疑。

    身处息壤,虽无凉风吹拂,但那本来能将人烤焦的炙热慢慢褪去。

    韩一鸣身上渐凉,只是口中依旧焦渴,看了看前方,还不知下一块息壤在何方,更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走到焦土,何况焦土这词一听,也知不是善地,说不好会比如今还要干渴。想了一想,问星辰道:“何处有水可喝?”

    星辰淡淡地道:“此间无水,直至焦土中心皆无水,这一路须得咱们挨过去。”

    韩一鸣愣了一愣,腹中饥饿尚能忍耐,无水可饮绝不能忍。

    他仔细看了看星辰,星辰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此事有多么要紧。

    何三思本已在息壤上躺下,一听这话,翻身起来问道:“咱们还要走多久?已走了多久了?我连时刻都不知晓了。”

    星辰道:“无边火海无边,但看走的人的修为,修为高些就近些,修为底的就葬身此处了。这方走了一程,还有二程要走。走在此间,时刻早已无关紧要了。”

    何三思愣了片刻之后方道:“那咱们走罢,不要歇了。”

    他叹道:“我现下已渴到了极点,常人不饮水三日即死。既然不知时辰,咱们得赶在三日之内走到。不然要寂灭在路途当中了。”

    韩一鸣本欲坐下,一听这话,知晓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星辰的脾性也绝不会后退,也道:“那不要在此间久坐,咱们这便走罢。”

    星辰却摇头道:“暂且在此间歇息。现下不是当走之时。现下往前,咱们很难走到焦土去。此时之后的六个时辰,是无边火海最热之时。咱们走入其中岂不是去送死?但六个时辰之后,无边火海会稍凉,到时我们便走,没这般热也要好走得多。”

一二八零、求取

    何三思道:“此间我虽听过,却从未来过,你说如何走我听你的。”

    星辰并不言语,何三思道:“不如我先睡会儿。走了这许久,我也累了。”

    韩一鸣也松懈下来,除了口渴得厉害外,全身都似烧灼般疼痛,也不觉累了。

    抬头看了看前方,前方时不时有火柱烧起,看不到尽头,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想了一想问星辰道:“这才走了一程,还有二程方能走到焦土,此时歇六个时辰,那何时才能走到焦土尽头寻到朱雀?”

    星辰道:“掌门的忧心我也知晓,但现下之后的六个时辰,咱们是怎样都不能走的。六个时辰内走,半程就会化为焦炭。咱们只能等,掌门不如好生歇息歇息,养精蓄锐走后面的二程路程。”

    韩一鸣叹了口气,看何三思已躺在息壤上睡去,也坐下来。

    不知他们如何?更不知何三思是如何忍耐干渴,韩一鸣渴得嘴里都是苦味,自觉唇舌都干得硬了。

    星辰盘膝坐于另一边,他身上总有着淡淡光晕,韩一鸣按捺心思,静下心来,此时依旧热得难熬。

    韩一鸣忽然想起一事来,伸手摸了摸青霜宝剑剑柄,想要将青霜宝剑取出来。

    却听星辰的声音道:“掌门,青霜剑在此间只能出鞘一回。我们来时还未踏上无边火海我用过一回,这点凉意虽不能解焦渴,但有总好过无。此时还能熬得住,就不要再用它的天赋凉意。等上了焦土与朱雀遇上,你再用不迟。”

    他几句话说得韩一鸣打消了拔剑的念头,韩一鸣停了一停道:“我们能走到焦土中心么?”

    星辰道:“只要听我的话,按我的话去做,定能走到。”

    韩一鸣停了一停道:“你是想将息壤取回灵山去,才来此间的么?”

    星辰看了他片刻,道:“正是。此乃神物,有了息壤,灵山便再也不怕同道来侵袭了。”

    停了一停,他又道:“掌门,将来事事成功后,我会离开灵山。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到时灵山……”

    他不再说下去,韩一鸣道:“你可知晓,我已不是灵山掌门了,我虽未明说,但灵山已交在沈师兄身上了。”

    星辰微微一笑:“我如何不知?但掌门回去,依旧还是灵山掌门。交出掌门只是权益之计。”

    韩一鸣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将掌门之位托附给沈若复时,韩一鸣就已想自己或许不能再回到灵山去了。

    他也知道,若是真能回去,小师兄必定会将掌门之位交回之手中。

    但万一自己回不去了呢?

    星辰从前一定来过此间,他对此间熟悉如此,绝非初来乍到。

    可若是问他,他必定不说。

    韩一鸣看星辰事事都似是清楚明白,但却让他如同雾里看花,迷惑甚多。

    他也问过星辰,按理说星辰不过几岁,虽已是青年模样,但按年岁来算还是个少年。

    但他偏偏却极沉稳,要让韩一鸣知晓的,不问也会说。不说与韩一鸣听的,问也无果。

    他人若是如此,韩一鸣必定会担忧,唯独星辰如此,他不担忧。

    星辰所为于灵山只有益而无害,就算是屠青龙,也是为了灵山打算。

    那般危险,他却只是叫了自己同去,并没有拉上灵山那许多同门去送死。

    实则那一次之后,韩一鸣便想得通透了,若灵山还有人要去送死,只能是自己去。

    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就好好在灵山之上,再不要涉险。

    自己活着一日便庇护他们一日。

    若有一日自己寂灭,烟消云散了,庇护不了他们,至少也尽心尽力了。

    何三思睡得极熟,鼾声四起,韩一鸣疲累不堪也睡了一会儿。

    韩一鸣只是一瞬间便醒了过来,口中依旧焦渴之极,眉心与心口依旧有凉意。身周火辣辣的烫痛却果真弱了许多。

    他向星辰一看,星辰依旧坐在原地,他身上有着微微白光,数朵小小白莲四方环绕。但韩一鸣已觉这些小小白莲已比才出现时小了许多。

    不知坐了多久,星辰站起身来,韩一鸣也醒了过来。

    原来他又睡了过去。这时醒来依旧渴得难受,身上却不是那般热了。

    何三思伸了个懒腰也起身来问道:“这便走么?”

    星辰微微一笑道:“再等候片刻。”

    韩一鸣四周一望,依旧是漫不见边际的赤红的天空,前方之路也还是或明或暗的火红。

    何三思渴得嘴唇干焦,他舔了舔嘴唇道:“此间热倒罢了,没有水,难怪无人能来。”

    星辰道:“此间的天地之火能将所有到此间的活物都烧尽,因此无人敢来。”

    停了一停,他道:“咱们走这边,也为了避开平波。朱雀处有他所需之物,他也定会来。”

    韩一鸣道:“他已来了么?”

    星辰淡淡地道:“不好说,但他必定会来,此间一物他须得来向朱雀求取。且他也知我们会来,早已想好若是遇上了就大打出手。他有他的打算,咱们有咱们的目的,各走一方的好。”

    韩一鸣冷笑一声道:“他这些日子没亲自来找咱们灵山的不是,必定是有更要紧的事牵绊住了。那钱若华四处为他奔走,他那身体还吃得消么?此人也太狡猾,咱们须得小心才是。”

    星辰笑道:“钱若华不足为虑,将来自有对付他的人。”

    韩一鸣道:“平波来此间求取何物?”

    星辰道:“他前来求取息壤。”

    韩一鸣与何三思立时低头脚下的息壤。

    看了片刻,何三思蹲下身来伸手抓了一把息壤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片刻问道:“他来求取息壤?那为何不径自到此间来取?他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不敢来取么?”

    星辰微微一笑道:“你此时取得息壤是因你身在此间,立于息壤之上。离开了息壤,它便不在你手中了。息壤永远在此间,你带不走,他也带不走,便是我也不能将它带离南坎。若是能带离此间,天下岂不是处处都有息壤了。”

    韩一鸣又对息壤看了一眼,心中想道:“莫非星辰所想要的也是息壤?”

一二八一、烧灼

    他虽不知息壤有的灵力有多强大,但仅凭息壤所在是寻常同道不能来到之处,便知其与众不同。

    若是灵山来在此间,就真正安全无虞了。

    韩一鸣心道:“若真能得到息壤,灵山便再也无忧了!同道轻易不能来灵山,青龙已不在,即便平波想尽了法子,也不能再来对灵山不利。”

    星辰道:“咱们走罢。”

    韩一鸣忽然道:“平波一定会走南坎之途来找寻朱雀么?”

    星辰道:“是。他不会到此间来的。他走他的,咱们走咱们的。”

    韩一鸣想了一想,又问道:“他若是求到了息壤,对咱们可就没甚好处了。”

    星辰一笑:“息壤是那样简单便能求得到手的?”

    韩一鸣不禁道:“他带不走息壤。但若是他将他万虚观的灵力引到此间来呢?”

    何三思插进话来道:“师弟,想必你不知晓。他万虚观的灵力想要引到息壤上来是千难万难。真要引上来了,万虚观从前的法阵一定化为乌月,而他的门下弟子,十成要死十成!你以为平波真敢如此?”

    星辰笑道:“不错!他的弟子皆是尘世中人,经不住这大火。”

    见韩一鸣细听,星辰笑道:“息壤在此间已千百年,为南坎的天地之火所炼,已是灵火。寻常弟子别说挨近,灵力相关都会被烧为焦炭。平波来求息壤自有其目的,但万虚观着实承担不住息壤的灵力。因此平波只敢求取些许回去。”

    何三思笑道:“即便是他能取回去,也要先做足了功夫。你当说取便能取的?我与师父在南坎修行了这许多年也不敢挨近此间。他来即便是得到了朱雀尊者的面前,只是求还不能取。真若取了,你定会知晓。”

    星辰道:“咱们走罢。”他当先向前走去。

    何三思对韩一鸣笑道:“师弟不要笑话,我修为低微,要走在你的前方。”

    韩一鸣向星辰看了一眼,他依旧走在最前方,素衫当风,数朵小小青莲飘浮在身周。

    何三思已跟在星辰身后向前而去,韩一鸣看了看来路,也转回头来向前走去。

    一走出息壤,韩一鸣便觉又跳入了火炉,瞬间口鼻全干,且火辣辣的。

    幸而眉心与心口的凉意让他觉得一息尚存,若是没有这两点凉意,韩一鸣已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走了十来步,韩一鸣已觉口中焦渴到了极点,脚下的每一步都如走在了火炭之上。

    此时无边火海上已没了那冲天而起的火柱,却依旧灼热不减。

    韩一鸣低头看脚下,脚上麻鞋布袜皆安好,但他却觉这麻鞋布袜都早已化为了乌有,自己每一步都走在了炭火之上。

    星辰依旧走在前方,何三思低头跟在他身后。

    韩一鸣不知星辰走在此间如何,他与何三思却走得极之辛苦。

    何三思比他更甚,每一步都甚是用力,他身躯摇晃,韩一鸣不禁担心他随时会倒下。

    何三思却未倒下,他跟在星辰身后一步步向前走去。

    纵是走是无比艰难,也没有停下。

    一个疑问闪现出来:星辰邀约了他来南坎,早已说明所为何来。

    韩一鸣也知晓他与星辰此来凶险无比,实则星辰不邀约,他也会来。

    他为灵山掌门,不能坐视同门入险境而不施援手。

    但何三思不是灵山同门,修为也寻常,带他来此,所为何来?

    无边火海不是寻常处,焦土更是可怕,韩一鸣已走得要燃烧起来,可想见何三思更加痛苦。

    韩一鸣向星辰看去,他头也不回,一步步向前走去。

    星辰走得轻快,纵是在这火海当中,他亦走得轻快无比。

    何三思可就走得极之沉重,他弓起了背小心翼翼下足,韩一鸣甚而觉得他即将烧起来。

    韩一鸣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极渴,口鼻当中似火烧一般。

    不知打哪次下山起始,韩一鸣已不觉疲累也不怕疲累。

    但这回却是热得人难以忍受,韩一鸣只觉身上的衣衫都早便烧起来了,身上辣辣作痛,低头一看,身上衣裳好好的,可是肌肤上依旧火烧火燎。

    何三思越走越慢,韩一鸣走在他身后几次都踩到他的脚跟。

    他头也不回,依旧向前走。韩一鸣本是押后应付身后的同道或是危险。但到了此时,押后已没了意义。

    此时寻常同道绝不敢来,此间更没有活物,索性走上前去与他同走。

    这一走上前,便有点点凉意扑面而来。

    星辰身周的数朵小小青莲不停消散出星星点点的冰凉。

    何三思唇焦舌蔽,看韩一鸣走到了身边,叹道:“我的修为太低……”

    他额上青筋暴出,每一步都走得甚是用力。

    韩一鸣看着不忍,但已到了此间,也不能让他折转回去。

    三人一前两后,径直在红黑相间的无边火海当中向前走去。

    走到后来,韩一鸣已觉眼前已稳不住轻轻晃动。

    脚下烫痛无比,心口与头脸还觉得热烫,手脚都已不是自己的了。

    星辰依旧不急不徐向前走去,他身周的数朵青莲已小了许多,却依旧散出点点清凉。

    何三思已不能直立。他弯着腰,每一步都走得极之艰难。

    韩一鸣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每一步都觉得脚上痛得难当。

    但他居然咬紧牙关忍住了,看何三思慢慢落后,伸手架住他。

    何三思面上已焦糊了两块,正在两颧上。

    他头发胡须都已焦了,得韩一鸣相助,他气息微弱地道:“师弟,多谢你了。”

    他狼狈不堪:“师弟,我的修为太低,拖累你们了。”

    韩一鸣虽对星辰带他同来不解,但也知星辰带他来必有缘故。

    只是何三思走得这样狼狈,令他不禁担心他走不出这无边火海。

    实则韩一鸣自己也走得极之费力。

    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再搀扶了何三思,越发走得慢了。

    且搀扶了何三思后,每一步,他的双足的烧灼感也越发强了。

    前方的星辰依旧不紧不慢一步步向前走去,他头也不回,对身后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有身周的数朵小小青莲散出星星点点凉意。

一二八三、泪珠

    星辰阖上眼,韩一鸣也不再说话。

    此时他身上依旧热得难当,渴得喉中冒烟。

    到了此间,他并不觉饿,只觉渴,渴望有一泓碧水解自己焦渴。但也知这是奢望,越往后走只会越热。

    韩一鸣甚而不知自己如何走到那焦土当中去。

    他唯一知晓的是平波也在寻找朱雀的途中,若是他找到了,自己就输与他了。

    虽说星辰告说的是自己与平波各有目的,但韩一鸣却觉平波若是赶在自己之前,自己便输了。

    韩一鸣也不知打何时起有了这样争强好胜的心?可灵山若不去争,如何能够在天地之间立足?

    想了一阵,又累又渴,也渐渐迷糊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下睁开眼来,身周的无边火海依旧有着道道火柱冲向天际。

    何三思依旧躺在另一边一动不动,韩一鸣看他不动,起身来去看。

    只见他胸前微微起伏,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向星辰,只见他依旧端坐,身周的莲花已小得看不分明。

    韩一鸣望了望前方的火海,不知可时方能走到尽头。

    忽然一对眼睛对他望来,却是星辰向他看了过来。

    星辰还是小儿形状时,一双眼睛生得黑如点漆,黑白分明灵动之极。如今这双眼睛已不是从前那般,却有如天上的寒星一般,有着煜煜光辉。

    这双眼睛对他看来,韩一鸣只觉浑身倦怠,双眼不由自主阖了下来,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香甜,醒来时依旧是干渴得难以忍受,但入睡后他无梦且睡得极沉,醒来格外清醒。

    星辰依旧坐在一边,何三思依旧躺在地上,而无边火海那道道火柱依旧冲天而起,无止无歇。

    韩一鸣看了看何三思,见何三思依旧是躺倒时的形状,叹了口气,对星辰道:“他还能走到焦土当中么?”

    他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此时的何三思在他眼中只剩半条命了,如何还能走到焦土。

    星辰道:“他必定能走到。”

    韩一鸣又叹了口气,道:“他这样,就算走到焦土,于咱们有何益?”

    星辰道:“就算他走得只剩一口气了,他亦要走!这是他的宿命,须得要来在此间。哪怕是在此间死去,也得要来。”

    他一句话将韩一鸣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叹息。

    默默无语又坐了一阵,息壤四周的无边火海慢慢变暗,走入无边火海的时机来了。

    韩一鸣却着实不忍叫醒何三思,看他疲惫已极狼狈不堪,韩一鸣叹息不已。

    片刻之后,何三思睁开眼来,他早已嘴角干裂,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何三思挣扎着坐起身来道:“要走了么?”

    韩一鸣看了看星辰道:“星辰,你身边还有灵力,你与他同走,我来走在前方如何?”

    星辰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韩一鸣看了看来的方位,看星辰不语,举步向前走去。

    方走出一步,滚烫的热浪已扑上面来,韩一鸣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继而全身都烧了起来。

    韩一鸣没料到走在前方是这样的滚烫,烫得他头发都焦了数茎,这一步没敢踏实,又退了回来。

    星辰站起身来道:“还是我走在前方,你们走在后方罢。”

    韩一鸣退回息壤来,何三思已颤巍巍站起身来,星辰当先走出息壤向前行去。

    何三思跟在后面走出息壤,他已狼狈到了极点,脚步拖沓。

    韩一鸣跟在他身后,依旧是热得难当,但比之他先前没踏出的那一步来说,没那么滚烫。韩一鸣方才知晓为何星辰要走在前方,他在前方为他们挡住了不知多少热浪。

    这一路越发难走,走出息壤不多时,何三思已数度摔跤。再往前走了一段,他已经脚下不稳。

    韩一鸣又渴又累,依旧加快脚步,在何三思又一次摔跌前扶了他,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架起他来向前就走。

    何三思身不由已,摇摇欲倒,连向前迈步都极之困难。被韩一鸣架了起来甚是狼狈,叹道:“师弟,多谢你了。”

    韩一鸣却猛然想起丁五来,瞬间,当年与丁五同去水口时的情形涌上心头,连同丁五憨厚的神情也在心头活了过来,这片刻间,灵山寂灭的那许多面孔都在眼前闪现出来。

    一滴眼泪顺着韩一鸣的眼角滑出来,何三思分明看到,却是不敢多问。

    转眼那滴眼泪已经干涸,韩一鸣忍了一阵,方道:“师兄不必客气。咱们一同走出此地方能活下去。”

    星辰一人在前,韩一鸣架着何三思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起向前走去。

    韩一鸣也不知何时能走出这无边火海,他只知只要向前走出一步,离这无边火海的边际就近了一步。

    此时已不能回头,星辰绝不会回头,韩一鸣已绝不回头,但何三思却已只剩了半条命。

    韩一鸣虽架着他头也不回向前走,但心中却担忧他不能支持到最后。

    现下还连无边火海都未曾走到边缘,他就已经丢掉了半条命,只能苟延残喘,那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韩一鸣虽是干渴,浑身上下都快被这无边火海烤干了,但他却还有气力一步步跟着星辰向前走去。

    何三思已不止一条胳膊挂在韩一鸣肩背上,他由韩一鸣搀扶着,已是半个人都挂在了韩一鸣身上,若是韩一鸣放手,他便会软倒在地。

    韩一鸣不用低头也知他脚下何止是踉跄,已是自己拖拉着带他向前走。

    忽然何三思嘶哑的声音道:“师弟,我拖累你了!”

    他勉强抬起头来,嘴唇早已干得开裂,头发也干焦了,连脸上肌肤都有了焦黑,着实狼狈到了极点。

    韩一鸣近来已不会觉累,但在这无边火海当中半扛了何三思行走,依旧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并不觉自己缺少力气,只觉自己缺了水,要是能大口饮水,扛起何三思并不费力。

    何三思修为并不算弱,但到了此间却这样狼狈,他已尽了力,此时韩一鸣能做的便是帮这位师兄离开此间。

    忽然听何三思这样说,韩一鸣叹道:“师兄不必客气,师兄走入此间,我怎样也要将师兄带出此间。”

    他话音未落,星辰已回过头来对二人看了一眼,将左手食指在口前一竖。

一二八四、见过

    星辰虽不狼狈,但眉头已微微皱起,韩一鸣从未见过他皱眉,当下不再言语。

    何三思也不再言语了,他努力在韩一鸣的支撑下向前走去。只是每一步都足够艰辛,走得足够艰难。

    韩一鸣不知他们于何时走到焦土,因走到后来,他每一步都几乎要倾尽全力。

    何三思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他的长衣下摆已没了,和他的鞋袜一般不知所踪。他的赤足上有了焦黑,虽说每一步也勉力向前,但若无韩一鸣支撑,他立时便会倒下。

    韩一鸣不知何处才是无边火海的尽头,只知跟着星辰向前。

    他也不问,也知晓问也无用。身处绝境,唯有向前走出去才是唯一的法子,因此紧咬着牙关向前走去。

    看见何三思的衣襟鞋袜都化去,自己的衣裳还完好,韩一鸣不禁想起从前给自己做素衣的苏师姐来。瞬间,白樱师叔及诸位师姐们都在心底活了过来。

    韩一鸣一直以为自己只记得白樱师叔、苏师姐和刘师姐。这时一位位师姐在心底活过来,才发现他从来都记得她们。

    哪怕从来不曾说过话,分不清她们的名字,但他不会将她们记混了记错了。

    灵山如今只剩两位师姐,韩一鸣忽然间心痛万分,师姐们冰清玉洁、不染尘埃,却早已寂灭。

    这一想起来,连同师兄们都想了起来,静心院内的点点滴滴都想了起来。

    眼泪从眼中滚出,流到唇边,有着淡淡咸味。

    他想起师尊们多过师兄们,这时却将自己到静心院时所见种种都记了起来,连同司马凌逸等人都想了起来。

    他这时司马凌逸等一干已背弃灵山的师兄也只是从前他才上山时的情状,一般辛酸直冲胸臆,眼泪接二连三滚落不住。

    三人一前两后走了不知多久,忽然星辰收住了脚步,四周望了一望,道:“到了。”

    韩一鸣早已收了眼泪,抬起头来四周一望。

    他未认真细看时,四周都是无边火海那或明或暗的火光,一望之下,这些火光都没了,身周是一望无际的黑土,头顶也是一片远远延伸开去的黑云,黑土和黑云并未连接,四方都有光透入来,当中站着他们三人。

    韩一鸣依旧焦渴难耐,但此间已不似之前的无边火海那般热得人都要成人干,虽说并不清凉,比之无边火海还是好了许多。

    他愣了一愣,问道:“我们这是到了焦土了么?”

    星辰停下脚步来,四周看了一看,道:“正是。”

    韩一鸣瞬间没了力气,一跤坐倒。他支撑着何三思走了这许久,又渴得难当,身上早便没力了。但一直强撑着,紧咬着牙关向前走。

    这时听说已走到了焦土,便没了力气,再也站不住。

    星辰身周的青莲已小得看不分明,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凉意。

    韩一鸣只想找一湾碧水直扑进去,此时饮水已不能让他解渴,只有扑入水中饱喝一顿方能解这难当的干渴了。

    何三思微微睁开眼来,艰难地咽了一下,道:“师弟,难为你了。”

    星辰四周细看,韩一鸣随着他的眼光看去,才见无边火海早已不在何方去了,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黑土。

    再细看了片刻,方才发现此间无方向可循,他向星辰望去,星辰四周看了一看,回过头来道:“歇一歇再走。”

    韩一鸣也不多问,星辰自然知晓该向何方走去。

    何三思已阖上眼睡去,他已经衣衫褴褛,脚底全是大泡。

    韩一鸣看了片刻,忍不住道:“星辰,他还走得到焦土中心么?”

    星辰道:“他走得到。”他看了何三思一眼道:“他能走到此间已走过了最难走的地方,剩下的路也得他自己去走。我们无能为力。他须得来此,这些苦都要他自己承受的,旁人无能为力!”

    韩一鸣正想请他给何三思助力,听了这话,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间寂静之极,没有一点声息,连风声皆无。

    韩一鸣与星辰的话声远远传了开去,韩一鸣惊觉,四方看视,片刻之后低声道:“此间便是焦土么?”

    星辰道:“正是。”

    韩一鸣四周看了片刻方道:“咱们向哪边去?”

    星辰伸手一指,韩一鸣向着他指的方位看去,并无异常。

    何三思微微动了一下,星辰道:“掌门也歇一歇,歇过了我们一气走到焦土中心,再不停歇了。”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我记得从前灵山有一株朱雀翎,师祖与朱雀从前必有往来。咱们这番前来,会否于师祖不利?”

    韩一鸣一路来都想说出这话来,但不知如何说出来,总觉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现现下他却也没有别的话能说了。

    星辰看着他,神色颇意外。片刻之后,方道:“此事现下不必去想了,此一时,彼一时。莫非你还怕师祖怪你?”

    韩一鸣摇了摇头:“我并不怕师祖怪我!纵是师祖怪我又如何?事已至此,容不得反悔。只要于我灵山有益,师祖怪我我也无惧。”

    星辰笑道:“那便不必多想了,你已有了主意,师祖也未必真会怪你。于同门有益,于灵山有益,师祖怎会怪你?”

    韩一鸣看了他片刻道:“你,你从前见过师祖么?”

    星辰向他看来,半晌不语。

    韩一鸣道:“我总以为你见过师祖。你入灵山比我久得多了,不知为何,我就是认为你早就是灵山弟子,甚而比许多师兄们都要久。虽说你从未说过师祖,但我却觉你见过师祖。”

    星辰微微叹了口气,道:“掌门,我见过。”

    他一口承认,韩一鸣反而不知该从何问起。

    灵山的前尘往事都在心口翻涌不休,韩一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星辰叹道:“有许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分明。我见过,这些事原也繁杂,掌门不若好好想一想,我也好生理上一理,他日机缘凑巧我们好好说上一说。”

    韩一鸣叹息,片刻之后方道:“可我有一句话却等不得了,不吐不快。”

    星辰看了他片刻道:“掌门请说。”

    韩一鸣道:“为何我灵山被人这般为难,师祖也不现身?师祖的灵力通天彻地,他老人家若是肯现身,只怕没人能为难灵山!可为何师祖就是不现身?”

一二八五、异铁

    他看着星辰,星辰微微叹息却不言语。

    过得片刻星辰道:“师祖不现身也有他的缘故。”

    韩一鸣叹道:“我是情急,方才说出这话来。师祖不现身定当有缘故,问你也问不出来。你又不是师祖,何从知晓他老人家不现身的缘故。你别往心内去!”

    星辰叹道:“掌门说出来便好些。这些事他日都能知晓端底,那时再说。”

    韩一鸣问道:“星辰,我们这回若是不能回去了,师祖可会回灵山来护佑师兄师姐们?”

    星辰道:“掌门,这回之难与从前不同,却也未见得就不能回去了。”

    韩一鸣摇头道:“我只想知晓若是我们不能回去了,师祖可会回灵山护佑师兄师姐们?”

    星辰不言语了,只是看着他。

    韩一鸣道:“我知晓你已尽了力,将灵山藏过了,不仅平波门下找不到灵山,连同明晰师兄也不能再入灵山了。”

    停了一停,又道:“师兄师姐们也不下灵山。可是这样的情形又能维持多久?灵山终不能脱出尘世去,迟早还是要与尘世相接。那时,谁能保护灵山?”

    他叹道:“我已将灵山重担交到了沈师兄肩上。沈师兄担当灵山重担绝无二心,但他修为不足。若是我们都回不去了,谁来守护灵山?”

    星辰淡淡地道:“掌门尽管放心,掌门一定能回去,纵是我不回去了,也要让掌门完好无损的回去。”

    韩一鸣微笑摇头:“星辰,你的修为高过我,若是真有人要寂灭在此间,那你一定要回去。”

    他心中知晓,上回的侥幸有小乖和蓝龙的灵力相助,这一回他们可没有小乖与蓝龙灵力了,或许根本就回不去了。

    身为一派掌门,他怎可让星辰死在此间而自己回去?自然是自己去死,让星辰回去。

    星辰却微微一笑,道:“掌门,这时想这许多于事无益。我只知掌门是定不会在此间寂灭的。此时虽是走得费神费力,但也仅是此时。无边火海与焦土这样的绝境,不能凭法力行走,只能自己双腿行去。掌门从前不是去过水口么?那时也是凶险,不也同样走回来了。”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你怎知我去过水口?谁说与你的?”

    当年去水口,韩一鸣与丁五同走,如今灵山同门所剩不多,不知星辰是打哪儿听来的,居然连这都知晓了!

    星辰笑道:“掌门,这些事派内人人知晓,怎的我便不知晓?”

    韩一鸣明知他的话不可尽信,却也找不到破绽,只不再说。

    星辰看了看四周,对韩一鸣道:“掌门也歇一歇,此地虽不凶险,但要走到中心却须得我们齐心协力,神完气足才行。先歇上一歇,体力完足了再走。”

    他一句话说完,已在原地坐下,阖目不语。

    韩一鸣愣了一阵都不见他睁开眼来,举目四顾,不见人影亦不闻人声,遂也在一边盘膝坐下,不多时已昏睡过去。

    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呼呼风响,韩一鸣想要睁开眼来,却是睁不开眼。

    身上也越来越热,似乎身处红炉,被火烤得要干了一般。

    他本就唇干舌燥,这时身上干热更甚先前,竟觉口舌都干成了硬石,想要动一动身子都极之困难。

    韩一鸣凝了凝神,却依旧动弹不得。

    忽然身边“噼啪”一响,一道火光自身边直透出来。韩一鸣吓了一跳,想要闪开,却是动弹不得。

    转眼又是“呼”地一声响,又一道火光自身边直蹿起来,韩一鸣还未想出来怎样避开,那道火光已在他身前熊熊燃烧。

    此时当真诡异,韩一鸣明明知晓自己睡着,却看见满眼的火光,自己身处火海。

    而他睡去之前所见的焦土,并无一星半点火光,也并不似无边火海般炎热。

    可他却明明觉得那火在身边烧灼,能察觉火焰在自己身上燃烧,却无痛楚。

    韩一鸣喊了一声,却听不到声音。

    过得一阵,身前身后都已是火焰熊熊燃烧,韩一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焰烧上身来。

    他心中清楚这是个梦,想要醒来,却怎样也不能醒来,耳边不仅有着木柴燃烧炸裂的“噼啪”声,还有火苗向上蹿去的声响,更有一阵阵的风响声。

    过得一阵,有人将他自火中取出,韩一鸣先便四下探看,却是一间茅屋。

    这茅屋光线昏暗,下方有着一座石炉,炉中火焰熊熊,正烧得旺。

    忽然感觉有一物打在身上,不觉疼痛。韩一鸣愣得一愣,还未回过神来,身上又着了一下。

    他抬眼一看,才见一柄铁锤由上向下砸来,正砸在自己身上。

    乍然看见,他吃了一惊,但听得“当”的一声响,那铁锤已又高高扬起。

    几次之后,韩一鸣定了心,他想要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四处看望,怎奈此间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听到一小童的声音道:“我看看,我看看,怎样了?怎样了?”

    那小童的脸挨近了来,面貌粗豪,身上衣衫上有着点点水渍。

    韩一鸣一见这小童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青石!

    认出青石后,韩一鸣也明白过来,自己正身处无名的石屋当中!

    无名正在锻铁,自己不知怎的,看到了他锻铁。

    青石双眼对着韩一鸣上下打量,片刻之后道:“怎么没有了光彩了?我先前明明看见这上面有光彩。”

    他对着无名道:“你怎么打的?这可是块好铁,要是锻坏了,想要再找一块可就难了,也难说再寻不到了。”

    韩一鸣恍然大悟,这是无名所建的茅屋。不知怎的,他梦到了此间。

    无名也不出声,他一双眼睛对着这边看了片刻,不知打哪里拿了一片竹刀来在手心一划,划开一道,将手举到这边,血滴由上向下滑落。

    青石两眼瞪得溜圆,片刻之后方道:“看看,你的血不管用。你用我的。”

    他拿过无名手上的竹刀,学了无名对着自己的手心划开,也将手举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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