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小看了天下英雄
罗三贵在河边发誓要让金三德好看的时候，方胜已经被关了三天了，方胜这人本事不怎么样，对抗社会却是家传出来十几年的手段，按理来说，他也没这么容易落网，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他就是被人抓住了，而且还和一直要找他算账的刘长胜没什么关系。
一说起这个，方胜就觉得自己这个运气实在是太背，因为他这个落网，说起来就是人家搂草打兔子把他给打着的，他从刘镇跑出去之后，就直接去了珲春，想要去找找魏胖子看看能不能在魏胖子那边避避风头，他第一次去的时候，魏胖子还在刘镇，方胜消息不通，只好灰溜溜的回了龙山，在龙山的一个没人知道的防空洞里面住了半个多月。
然后他觉得差不多了魏胖子该运粮出去了，这才第二次去了珲春，但就是这一次，让他当做兔子让人搂草的时候给活捉了，而且说实在的人家也没想抓他，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
话说方胜到了珲春马川子乡之后，就先在外面吃了一顿，到了下午的时候，才打扮成一个猎人潜到了林区里，马川子乡这个林区极大，光是走就要走上半夜，如果不是熟悉路的，还要在里面迷路，走上好几天都出不来。
但方胜这个是和魏胖子来老了的，林间的记号都是清楚，也不存在迷路，所以他下午进去之后，晚上七点多就到了江边的那个小山谷，这个山谷位置极好，外面有山围着不说，周围都是百年的老林子高耸的不见天日，里面怎么点灯大闹外面都没办法看到听到。
平时魏胖子就用这个山谷做个窝点用来躲藏，至于运货，那是要到方便交通的口岸去的，口岸那边虽然出过几次麻烦，但这个窝点却是非常安全，不是核心人员绝对不会知道，所以方胜进到这个山谷之后，就没了在林子里面的警醒，看到里面房子里有点灯光，还以为魏胖子回来了，大大咧咧的就把门推开还不忘骂了一句王八。
然而他这话音还没落，他就觉得事情很不对了，他觉得自己脑门上冰凉冰凉的像是顶着个铁家伙，等着他借着灯火看清楚的时候，他就愕然的发现这屋子里面七八个人，他就认识一个被绑在地上的魏胖子，其他的那些，都是些精壮汉子，身上那个味道一闻就是公安。
这些人本来也没把方胜当什么，因为方胜这人实在狡猾，进山前就弄了一套猎人的衣服，手里面拿着的也是把猎刀，背上还带着网子，弓箭，珲春这地方猎人什么样，方胜就什么样，看清楚方胜这身打扮之后，里面的几个还以为方胜是打猎的想进来住一晚上，放下家伙就说了一句警察办案，你自己找别的地方睡去吧。
说这个话的时候，人家还十分的客气，珲春这边猎人都是少数民族居多，弄出民族问题来那就不好了，所以人家也很讲究，觉得说明白客气送走也就是了，但方胜好死不死的觉得这些警察可能很容易愚弄，一时间就生出了这种时候岂不是活该我做个英雄把魏胖子救出来的想法。
他一有了这个念头，就不顾地上的魏胖子拼命给他使眼色，拿出身上的一瓶酒，说你们是人民的公安，我大大的敬佩你们，要敬你们喝酒，方胜一说这个话，地上的魏胖子就忍不住心里面长叹了一口气，觉得方胜这小子还真是脑子有病。
因为他一看到那个酒就知道方胜在打什么主意了，但人家公安不是流氓，多少是有点纪律的，来抓他这个大走私贩子哪里能不戒备，再说了，方胜那个酒也就是轻微那么一点效果，哪能弄翻那么多精壮汉子，后面的事情也的确像魏胖子推测的那样，人家一听方胜说这个，就不由的有点怀疑了，珲春这边的猎人，见到公安就像是猫见到老鼠一样。
至于原因，那也很简单，他们这些猎人没事就从边境的林子里钻到对面去，做些不法的勾当，但因为这些猎人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就是不法的勾当，也不会闹的太大，大家不想惹这个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本地的猎人也知道好歹，见到就赶紧躲开，大家都少些麻烦。
所以方胜一凑过来，里面的公安就开始怀疑，觉得方胜不对劲，一下子就掏出了枪来按住了方胜，按住方胜的时候，方胜往自己脸上抹的泥灰就掉了不少，一下子露出个白嫩的脸来，猎人哪有这种白脸，不用说也是有问题，就这样，方胜自己送上了门，给抓了起来，后来人家还化验了他的那瓶酒，说是掺了不少巴豆，一听到这个，几个当事的警察就忍不住把方胜弄出来打了一顿。
方胜本来就不是个有担当的人，人家一动手，他就招了，说魏胖子欠他钱，他拿着这个酒是想要弄魏胖子的，因为他觉得魏胖子人多势众，说不定要赖账，所以准备弄翻了魏胖子自己拿钱，至于为什么要弄警察，方胜也说的有模有样，他就是觉得警察要是抓了魏胖子，他那一万块钱岂不是拿不回来了，所以当时就被猪油蒙了心，想要对抗天兵，说到这里的时候，方胜还哭了出来。
起初警察也不相信方胜这个鬼话，但是等到后来打了他好几次他还是这么说之后，大家就不得不真的相信方胜是真的想这么干了，甚至还觉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拿着方胜的口供去套魏胖子，只不过到了魏胖子那里，就变成了方胜全招了，说自己是魏胖子的同伙，因为分赃不均想要来弄魏胖子。
起初魏胖子一听方胜招了还承认是同伙，心里面还很震惊了一下子，方胜没怎么参与他这个走私的买卖，咬死了不答应，最多也就是关一阵子，哪里像他，这都是记名的大豪，证据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找人认也能认出来，左右都是跑不了的。
更何况他也明白，自己这次被抓，说白了还是同行点出来的，没什么意外，怕是命都保不住，他本来想的就是自己都认了，把方胜清出去，但方胜居然认了这就实在是无力回天了，而且这些警察说的也很清楚，说方胜是为了一万块钱来的，这个也的确是有的，魏胖子在丹东最后一笔生意没有给方胜分成，说是回去再算，这个分成不多不少就是一万块钱。
然而等到魏胖子听到后面的话之后，他就觉得十分好笑，不当成什么了，他之前听方胜吹嘘自己对抗社会的本事是家传的时候还不相信，觉得方胜是在胡吹大气，可现在他就知道了，方胜这个从头坏到脚的王八也是有可取地方的，因为他特别知道方胜这个酒实际上是方胜自己喝的，方胜在丹东大鱼大肉，吃的肠胃出了问题，就要靠着这个巴豆酒通泄。
这个酒方胜是随手放在包里的，逃跑的时候也顺便带了出来，至于要弄他魏胖子，这个自然是方胜胡说，但能胡说到警察都信了，这个就是真本事了，所以魏胖子听完了之后，不光没有愤怒，还说你这个就是无中生有，我就是欠他一万块钱，他哪里知道我的事情，你来套我，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小峰
要说害怕，方胜也是真的害怕，他被抓进去第四天的时候，就已经被打了五六次，还被吊起来一次，但要说方胜不害怕，他也是真的不害怕，实际上他还有点有恃无恐，至于方胜不害怕的原因，那也很简单，方正一这几年在美国弄了不少钱，这些钱大部分都被方正一拿到了国内去运作，想要运作出一个回国的机会，方胜能回来，那就是因为上面已经松了口。
而且最近一次方胜和方正一通电话的时候，方正一也说的很明白，说找到了大靠山，等着他在美国再弄一笔钱就能回去过舒服日子，方胜跑出来避避风头，等的也就是方正一从美国回来有了上面的关系好把他这件事平下来。
至于方正一的关系能不能平现在这个事情，方胜虽然说不好，但也有*成的把握，一九九五年一万块钱虽然不是大数，但一百多万块钱就足够干很多事情了，要是送了这么多钱，还不能把他捞出去，那方正一的书就是读到狗肚子里了，所以在这个钱的基础上，方胜在林子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试一试也没什么，就算没成功，也不至于太倒霉。
他甚至还觉得，凭着这一百多万的关系，他还能把魏胖子捞出来，然而等到他见到王小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想的太简单，方胜被关在小黑屋里面第五天的时候，几个警察就把他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坐在这个办公室里面等着方胜的就是这个王小峰。
这一天王小峰梳了一个偏分，穿了一身米色的西装，嘴里面哼着刘德华的忘情水，抽着雪茄，两只脚翘在桌子上，见到方胜进来之后，嘴巴一咧，还露出一个很迷人的笑，就是这个王小峰长的实在太让人受不了，干瘦干瘦的，脸上的颧骨包着皮着实吓人，一笑起来，两颗大门牙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把方胜吓了一大跳。
“方胜是吧，哥哥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谈个买卖，谈好了，你们都没事，都是我兄弟，以后办事，提我王小峰的名字，哪里都横着走。”王小峰笑完了之后，就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热情的上来握了握方胜的手，然后又拉着他走到了办公桌上，指着桌子上一张地图说：“弟弟，你看看这个图，眼熟不眼熟。”
“这东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方胜一看那个地图，心里面就凉透了，他被抓起来之后也在琢磨魏胖子到底是怎么给人堵在里面的，按理来说，他们那个窝点没什么外人知道，毕竟是深山老林最里头的地方，别说是珲春那边的普通老百姓，就是专门往山里面钻的猎人一年也见不到一个。
要说警察跟着魏胖子跟到了那里，方胜是死也不信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卖了魏胖子，一看到这个图，方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图魏胖子也就是给方胜看过一次，是鸭绿江边上十来个很隐秘的口岸，魏胖子纵横这么多年，之所以不怎么出事，就是因为他掌握了这个东西。
而且这些口岸，魏胖子也是在做大买卖的时候用上一下，大部分时候，还是主要走人，走那些魏胖子从高丽带回来的人，用魏胖子的话说，要是货在口岸丢了，那也就是些钱的事情，但要是人，那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现在王小峰能拿出这个东西，那就说明他们内部真的出了问题，因为这个图魏胖子根本不会带在身上，藏在哪里方胜都不知道，能知道这个图在哪里的，一定就是魏胖子身边最信任的几个。
“弟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魏志红干过什么，我这都有底子，一笔笔的特别清楚，拿出来足够枪毙他一百次，你跟着他在丹东也就是几个月，几个月也干不了什么，这个哥哥我一句话就能给你抹干净。”
王小峰嘿嘿一笑，然后指了指门口的那两个警察，脸上的表情变的不客气了起来，说道：“可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不愿意一起做这个买卖，那就真的对不起了，我这人求的是财，犯不着为难你们，但大家也得互相给个面子不是，你们帮着我把高丽那边接头的关系理顺了，该赚钱还是赚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而且还不用天天提心吊胆，这个买卖，你说值不值得做？”
“你就是看上了那边的生意？”人家把自己的底细说的清楚，方胜也就没了抵赖的心思，他脑子动的快，片刻之间就想明白了这个一口京片子的王小峰到底是来干什么了，不用说，也是看上了高丽那边大荒的机会。
这个走私的买卖，不只是魏胖子在做，但能够做的这么大，有这么多关系的，也只有魏胖子一个，但偏偏魏胖子从没想过从这上面赚钱，方胜不止一次的听下面几个人说起过其他地方一船粮食运过去，拉回来的铜铁能换回七八倍的粮食这种厚利。
之前方胜就在想，魏胖子不去赚这个钱，手底下的人分润不到，会不会出事，只不过他从没想过这个事情出的会这么快，这么的措手不及，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王小峰能站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当着警察说这个话，显然是具备极大能量的，但方胜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种买卖居然还有北京过来的人看在眼里，这个也太遥远一点了吧。
“我有钱，有人，就是没那边的路子，我打听了半年，都说魏志红在那边最吃的开，就想找他谈谈，可他这个人太难说话，我几次找人请他，他都是不答应，没办法，只能我自己过来请你们来谈，他们都说你脑子活，能想的明白，所以我就把你找过来，大家先谈谈。”
王小峰笑了笑，看着方胜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但要是想不明白，那也只能换个谈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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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事成啊大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X你们X了个X的
“要是真能赚钱，我一定把这个事情办了。”方胜在王小峰那边的表现，在方胜看来，差不多应该是他二十三年影帝生涯中的最杰出表现了，他起初在王小峰的锋芒之下颤颤发抖，像是害怕到了极点，然后在王小峰提到远大前程的时候眼睛亮的像是正午的太阳，他贪婪的咽着口水，用最无耻的语言赞美着王小峰的高瞻远瞩，充满期望的想象着自己巨富的那个样子，然后坚定的点着头走出了王小峰的办公室。
只不过在走出来之后，他的眼神就一下子变的黯然了起来。如果说方胜之前心里面还不当成什么的话，那么现在他感到的就是充满着绝望的山一般的压力，王小峰在和他说话的时候流露出来的自信和力量，第一次让方胜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他本以为自己这个本事纵横天下也是轻而易举的，然而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失魂落魄的跟在前面的警察身后，然后恍恍惚惚的走进了一间牢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遍体鳞伤的魏胖子，只不过魏胖子这个时候的兴致却是不错，居然还在哼着小调，看到方胜那个绝望的样子，他轻轻一笑，就站了起来，然后淡淡的说道：“答应他们，也没什么，反正，也就是如此了。”
“什么叫做答应他们？什么叫做也就是如此了？”方胜听的满脸愕然，他说自己一定把事情办了，然而这个也只是他在演戏说说而已，魏胖子到底在想什么，方胜觉得自己实际上是明白的，王小峰说的清楚，之前找魏胖子的时候，开出的条件也很优厚，除了钱不少拿，不用担惊受怕之外，还有更大的生意在后面等着，只要魏胖子肯合作，那整个边界的买卖都能拿到手里。
而且王小峰也说的明白，他一个北京过来的，不可能天天在这个地方守着，到时候还是魏胖子做主，可就是这样的条件魏胖子都不肯答应，那足以见得魏胖子心中是有怎样的坚持了。
方胜是不大了解魏胖子，是才认识了魏胖子几个月，但他却知道魏胖子到底在做着什么，这一船船的粮食过去之后，不知道活了多少人命，虽然高丽那边拿到粮食之后，的确是用着极高的价格自己倒卖了出去，然而魏胖子却说过，如果连这个高价的粮食都没有了，那么高丽这个地方就真的是地狱了，他能做的就是不去收这个本钱，让那边的高价不至于高的没有人买的起而已。
但现在，魏胖子却说也就是如此了，而且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还是什么都看开了解脱的意思，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方胜的脑海，他忍不住拉住了魏胖子，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去发财，去赚钱，去过安稳的日子，他王小峰是北京的大公子，警察都要听他的，我一个社会上混的，想要去硬抗，难道真是的是活腻了吗？”魏胖子哈哈一笑，甩开方胜，大声的对着门外的两个警察就喊了起来：“老子要见王小峰，老子都答应他了，老子要吃香的喝辣的。”
“妈的，这还真是一个人物。”魏胖子喊完这个话之后，就被带了出去，在更晚一点的时候，警察就送来了一套衣服，还带着方胜去洗了个澡，等着他坐上车，到了饭店里之后，方胜就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因为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饭店里，魏胖子已经高高的坐在了主位上，王小峰在一边笑眯眯的陪着魏胖子，下面坐的一半是不认识的，另外一半都是魏胖子的手下，这些人见到方胜之后，脸上都露出了愧色，有几个还低下了头，似乎是在躲避方胜的目光。
然而这时候魏胖子却站了起来，拿着酒杯走到了他们面前，极为诚恳的说：“之前，是我老魏看不清楚，没带着大家发财，让兄弟们受苦了，以后咱们跟着王大哥，吃香的喝辣的，使劲赚钱，这个酒，是我给兄弟们赔罪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都是自家人，来，满饮此杯。”不得不说，王小峰也是个人物，这个极为尴尬的场面，在他的一杯又一杯的提酒中慢慢的就变的火热起来，喝到最后的时候，连方胜都有点分不清了。
他听魏胖子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看到魏胖子抱着王小峰嚎啕大哭，还看到魏胖子抱着他的兄弟们发了一个又一个同生共死的誓言，他觉得自己突然看不懂了，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他梦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然后现在梦醒了，他梦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了。
王小峰没有抓过魏胖子，王小峰和魏胖子是十几年的兄弟，那些魏胖子手底下的人没有出卖过魏胖子，是魏胖子自己为了赚钱让他们过的特别辛苦，现在魏胖子认识到自己做错了，真的悔悟了，大家又和和气气的是一家人了。
方胜揉着眼睛，觉得自己也要做点什么，他酝酿着感情，许久之后拿起了一杯酒，像个喝的不行的人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王小峰面前，大声的说道：“哥哥，弟弟以后就跟着哥哥走了，哥哥说去哪里，弟弟就去哪里，弟弟这条命，都是哥哥的了！”
“我这个人，看人不是看怎么说，而是看怎么做，你是聪明人，不像他们。”王小峰喝的舌头都大了，但眼睛却依然明亮，他和方胜碰杯的时候，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这样说道。
这句话，让方胜心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世上不是没有聪明人的，只不过聪明人有时候还是太聪明了一点，王小峰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王小峰小看了魏胖子，也小看了他方胜。
他摇摇晃晃的喝下了那杯酒，然后突然就红了眼睛，流出了眼泪，他拍着桌子，指着这屋子里的十几个人大声的像是在嘶吼着发泄着心中的委屈一样大叫道：“我方胜是上过大学的，读过十几年书的，凭什么你们看不起我，凭什么都叫我小白脸，凭什么拿着我的一万块钱不给我，想欺负我，我告诉你们，看见了吧，看见王哥了吧，我以后，就是他这个样子，欺负读书人，我x你们x了个x的。”
“弟弟，你喝多了，这里，都是自家人，没有人欺负你。”王小峰微微一笑，拉住了方胜，对着手底下一个人说：“我那个房间，今晚就给我这个弟弟住了，好好招待着，这个，是我亲弟弟。”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神疾病
这次酒宴，是方胜最后一次见到魏胖子，王小峰虽然也就是二十五六，然而北京出来的人物又哪里是方胜这个毛头小子能对付的，方胜本来想的也很好，觉得自己假意投靠，做几件出挑的事情，就能慢慢的赢得王小峰的信任，有了这个信任，他就能潜伏下来，找个机会反咬回去。
然而方胜有时候的想法也实在是太过简单，他觉得王小峰小看了他，但从来没有想过或许自己也小看了王小峰，他跟着王小峰在鸭绿江一线走了一圈之后，就被王小峰冷落了下来，王小峰当初觉得方胜可用，也只是因为第一个是他知道方胜之前在丹东很有一套，魏胖子这些人上上下下都很看重方胜的脑子。
第二个就是从警察那里听说当时他们抓捕的时候，方胜想要把魏胖子救出来，从这两件事上，王小峰就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那就是方胜和魏胖子的关系很不一般，甚至还有可能是那种很心腹的存在，他也不怎么相信方胜因为有个钱程就那么快要投靠自己，他说过他这个人不是听人家怎么说，而是要看具体怎么做的。
方胜虽然把王小峰的那几句话听在了心里，但真做起事情来，就很有些力不从心了，至于原因，那也很是简单，方胜真正跟着魏胖子做走私这个生意的时间也就是丹东的那几个月，他知道的情况都是很大概的一个情况，再具体的就说不出来了，这一点，实在是让王小峰很是失望，觉得拉拢了一个废物。
而且王小峰对于粮食这个交易的兴趣要明显大过走私车，因为粮食运过去之后，除了高丽那边的铜铁可以拿回来卖之外，还可以换到高丽那边的文物，高丽那边的人参，松茸甚至还有高丽那边没有肥肉的瘦狗，这些都是很容易出手的东西，汽车这么大，又需要改一下装一下，实在是太过麻烦。
所以王小峰带着方胜走了一圈之后，就对方胜没了兴趣，要说脑子，王小峰也不觉得方胜会聪明到哪里去，他一个北京出来的，难道还要刘镇这种乡下土人出主意吗？种种这些，让方胜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很边缘的人，王小峰手底下的人开始对方胜变的很不客气，吃饭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他自己觉得也很无趣，甚至直接找了王小峰说要回家看看，对于方胜这个想走的念头，王小峰是一下子都没犹豫，干脆利索的就答应了。
这种干脆让方胜感到了一种无地自容的屈辱，魏胖子也好，魏胖子手底下的人也好，哪个不是被王小峰的人看的死死的，可到了他这里，人家却是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好省些房钱饭钱，对于这个巨大的待遇上的区别，方胜能做的也只有自嘲的笑自己一句不自量力罢了，他和王小峰之间的区别，就如同云泥那样的距离。
这种距离，让方胜并没有太多去赢回自己尊严的把握，他在走出珲春人民大酒店的那一刻，无比的想念罗三贵，这种想念，让他不顾再一次被抓进去的可能，坐上了长途车，秘密的潜回了刘镇，在他下车的时候，那街头突然出现的拥挤的人潮，让方胜忍不住就激动了起来。
这时候天色渐晚，八月初的空气炙热的像一团火，而在这火焰中的刘镇群众们，每一个人都像是那点燃的流动着的火焰，把气氛燃烧到了极点，这些流火，一下子就把方胜心里面的委屈烧的干干净净，然后点燃了他那个喜欢作乱的性子，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回家真好的感觉。
他急不可耐的钻进了街头的人潮，努力的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又一个像他或者比他还要激动的群众，然而当他看清这流火中心的那个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愣在了那里。
在回刘镇的路上，他曾经几十次的想过自己将要如何去面对已经快要撕破脸的罗三贵，他想过自己要痛哭流涕的承认错误，也想过他和罗三贵或许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说最近的事情，更想过罗三贵可能会在破口大骂之后原谅他然后请他到家里吃饭，甚至还想过罗三贵会惊慌失措的拉着他藏到山里去躲避刘长胜的追踪。
可他怎么都不曾想到的是，他和罗三贵会在这个流火的人潮中相遇，如果不是罗三贵这个两百二十斤的胖大样子是如此的难以忽视，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了。
因为在这个流火的中心站立着的那个男人，像一个日本战国穿越过来的倭寇一样背上插了两根杆子，在杆子的中间，是一条拉起来的，特别奇怪的横幅，上面既不是常见的“血债血还”，也不是很有乡土气息的要求领导为民做主，而是一句“倒也谈不上天理难容”。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套着一件无比肥大的短袖衬衫，上面用血红的大字写着“反映情况”，在他衬衫的外面，横跨着的是一个同样极为巨大的收录机，这种怪异的打扮，这种特立独行的风度，让无数爱好热闹的刘镇群众为之疯狂为之高喊。
这些疯狂，这些高喊，淹没了那个收录机里面罗三贵带着愤怒带着不平的申诉，让这个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聚集的小地方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方胜目瞪口呆的站立在欢乐的带着流火炙热的海洋之中，完全不敢相信罗三贵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他忍不住就自言自语的问了出来：“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你这算是问对了人了。”方胜自言自语，并不是要个答案，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罗三贵在做些什么，这个不过就是罗三贵最近遇到个冤屈伸展不出来想要上街示威，但刘镇的群众里面不乏有非常热心的。
方胜一发问，旁边一个胖胖的穿着白衬衫的分头胖子就笑了。
他挤到方胜身边，得意洋洋的指着罗三贵说：“你看，这个看起来是想要出来示威，但实际上呢，他并没有示威，这是一种艺术，收录机，代表着西方嬉皮士运动之后垮掉的一代精神上的迷茫和需要自我释放的需要，他那个反映情况的衬衫为什么这么大呢，那是因为他要表现自己的**需要从这个衣服的牢笼里面得到解脱，这个就是他要反应的情况。”
分头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很钦佩的神情，然后指着那两根大竹竿说道：“竹竿，模仿的是日本战国时期重死轻生的武士，武士最有名的就是切腹，但切腹在咱们中国人看来，无疑是很奇怪的，我们讲究一个好生好死，所以他会说这也谈不上天理难容，但他插上竹竿却肯定不是为了为切腹正名的，艺术是孤立的，又是整体的，我们回过头来联系到他想要释放的精神和**之后，就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下面，他可能要裸奔了！”
“你确定你不认识他？”方胜再一次目瞪口呆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越讲神采越是飞扬的分头胖子，突然觉得这个人可能和罗三贵认识，因为怎么看他都觉得罗三贵最近可能是有了精神上的疾病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得了精神上的疾病那自然要被抓到神经病医院去救治。
但神经病医院里面的人基本上是不会认为自己是疯狂的，所以他们要越狱，要逃跑，越狱也好，逃跑也好，自古都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所以方胜就觉得，这个分头胖子大概就是那个和罗三贵一起跑出来的人吧！
发现新的违禁词改zhuang，赢了
感谢changerwang兄弟的捧场，回头看看，真是时光匆匆，不胜唏嘘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买卖
“我认识一个和尚，倒是很会改运。”黄茂修从刘长胜手里把方胜捞出来的时候，很是认真的对方胜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要说为什么黄茂修会出现在刘镇，又为什么会去刘长胜那里捞方胜，这件事倒还是要从罗三贵上街示威说起，话说罗三贵上街之前，倒是很认真的学习了相关的法律，知道自己干这个事情，如果不写申请的话，怕是要被人家抓进去关上好几天。
然而等到他写好申请递到公安局里面之后，却着实让负责这个事情的几个警察急的抓破了脑袋，因为这个事情在刘镇还真没有过，人家那些家里出了事情的都是直接上街，谁又会自己找个不自在来写申请，再说了，刘镇这地方实在是安静，也没什么大事，谁又会上街去丢人现眼，不要说写申请是天字第一号，就是上街示威，这个也是为所未闻只在报纸上见过的。
所以罗三贵在公安局等了大半天之后，人家也没给他个说法，就是不停的在打电话，在踢皮球，这个举动，终于让罗三贵明白自己这个事情算是没希望了，他想来想去，就找了一个姓李的在公安局当探长的同学，想看看能不能找熟人把这个事情办了，但这个李姓的同学第一个反应就是罗三贵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想活了。
他不但没有帮忙，还打了电话给罗三贵家里，一听说罗三贵想要干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罗三贵家里面的人就坐不住了，直接就把罗三贵关了好几天，日日的劝着罗三贵不要乱来。
但罗三贵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是满脑子热血的时候，又哪里是能被劝住的，他甚至觉得这个事情我就是要去做一做，所以他干脆就偷偷的跑了出来，然后直接上了街，前面说过，这个上街示威可是刘镇没见过的事情，所以他一出来，就引起了轰动，公安局那边也乱了套，大家都是听说，谁也不知道到底闹成了多大，只是知道火车站那边的小广场是人山人海了。
上一次公安局这边的人听说这种场面，那还是北京那边的动乱，所以这个消息到了刘长胜那里之后，刘长胜当场就拍了板，说你们也不要请示这个请示那个要去侦查什么的了，我亲自带队，大家都出去维持秩序，抓捕犯罪嫌疑人。
这个全体出动，对于罗三贵来说，是有点杀鸡用牛刀，对于方胜来说，就是天罗地网了，他本来还想蒙着头跟着人群混出去，然而好死不死的，那个分头胖子说的意犹未尽，看到方胜想走，还拉住了他想要多说几句，这么一拖延，方胜就露在了刘长胜眼里，刘长胜抓完罗三贵之后，就顺带着把方胜也抓走了。
老罗来捞人的时候，本来想要问问能不能把方胜一起带出去，然而刘长胜却说的认真，说方胜这个是登记在案的诈骗犯，公事就要公办，老罗没办法，就扭着罗三贵的耳朵先把罗三贵带回了家，他们一到家，就看到了正在喝茶的黄茂修，当着外人的面，老罗也不好发作，就只好让罗三贵陪着黄茂修说话。
罗三贵一想到这个刘长胜是龙山出来的，就觉得这个事情能拜托黄茂修去做了，黄茂修来刘镇，也是有求于罗三贵，既然罗三贵说话了，他也乐得去卖这个人情，甚至还打了包票，说绝对会把方胜带出来。
至于原因，那也很简单，刘长胜在来刘镇之前，就是龙山那边的领导，黄茂修家里面也是这个系统的，他从学校里面出来之后，就一直在用这层关系去生发，大家本来就是做老了生意的，熟人见面，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刘长胜甚至还给黄茂修打了个折，外人来要一万块钱的，他黄茂修花了五千就把方胜带出来了，至于这个钱，那自然也是罗三贵拿的。
黄茂修和方胜很久不见，都有些感慨，黄茂修对于方胜这阵子到底在干什么，倒是清楚的很，所以他觉得方胜应该去庙里面找找那个大师，因为根据他的捞人经验，像是方胜这么倒霉，居然连续两次自己撞到枪口上被无辜活捉的，那真是一万个人里面也没有一个。
黄茂修在龙山也是个站着住的人物，王小峰一到，他就被拉拢了过去，如今正在上蹿下跳的联系自己手里面的有力人士想要干个大的，他来刘镇正是想要来找找罗三贵，看看能不能用上罗三贵这个身份一起发个大财。
至于方胜，他倒是也和王小峰提过，说自己认识个脑子不错的，说不定能有大用，也就是那时候，王小峰哈哈大笑着把方胜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最后的评语，黄茂修却是不大好意思告诉方胜，因为王小峰说方胜就是看起来有一套，实际上就是个饭桶。
这个话黄茂修虽然没有说，然而一提到王小峰，方胜就知道这王八大概是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了，说实在的，方胜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在乎不在乎其实都是一样的，他动不了王小峰，他那点聪明在王小峰那种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但他一听到王小峰想要来拉拢罗三贵，他就忍不住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个机会，他甚至在想，能不能和罗三贵商量着打入到王小峰内部去搜集证据，然后拿着证据去北京告王小峰，但经历了王小峰这一次之后，方胜总算是吸取了点教训，想过之后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了罗三贵绝对是不会答应的，罗三贵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黄茂修和方胜打过不少交道，知道方胜在罗三贵那边的确是能说上话的，他来刘镇的时候也在发愁要怎么打动罗三贵，听到罗三贵说想要他去捞方胜的时候，还在庆幸有了这个机会从方胜这里下手让方胜去说说，因为他实在是知道方胜这个人的确是没什么坚持的。
但如今连方胜都这么说了，他就只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这个机会当真是前所未有的，走私这个买卖，黄茂修自己也在做，但他那个都是小打小闹，虽然来钱不少，但也不算太多，如今有个整合资源大干一场的机会，他当然是不想放过。
除此之外，王小峰的背的景也当真了得，就算是走私上没弄到钱，结下这个善缘，以后有的是派上用场的机会，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说：“这可是八辈子碰不到的买卖，连魏志红这个纵横两地的大豪都投过去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魏胖子现在干的怎么样？”方胜一听魏志红这三个字，就来了精神，他觉得魏胖子肯定不会愿意跟着王小峰干的，别看那天魏胖子做出了个要投诚的样子，可他方胜也不是这么干的吗？大家都这么熟了，谁不知道谁啊，十有*是在等着什么机会反咬，只不过方胜始终不大明白的是魏胖子到底想干什么，他那天明明是很决然的那种赴死样子。
“干的厉害啊，真不愧是纵横两地的大人物，高丽那边都买他面子，已经去过两次了，每次都是金山银海的往回拿，高丽那边不少明朝留下来的老东西，随便几个拿到北京就是几万块钱，现在可是红的不得了，以后王小峰走了，就是他在咱们这边说话了。”
黄茂修脸上一阵羡慕，做出个抚掌太息的样子，酸溜溜的说：“现在就是小打小闹，控制着送过去的粮食，不让送太多，说是过一个月，大家一起凑够了做个大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生发成什么样子，要是我能凑出一个份子来参与进去，干完了就能退休了，那该多好啊。”
“魏胖子之前是白送，现在要钱，高丽那边能答应吗？”方胜听的眉头一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摸到什么了。
“说是刚开始不答应，说就是没钱没东西，东西早就被咱们搜刮走了。”
黄茂修冷笑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可真的就是没东西吗，都快饿死了，还能没东西吗？命要紧还是这些身外之物要紧，粮食一断，那边的高官也受不了，他们也指望着这个发财呢，还是魏志红老道，先白给了一笔，反正也不值几个钱，让他们拿着回去先卖，先去凑东西，饿急了，还不是有东西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茂修却又叹了口气，说：“这个买卖，说实话，我也不怎么指望，实在是赚不了这个钱，你知道上次拉回来的东西里面有什么，我告诉你，金牙，银牙，还有棺材，王小峰这人也是真能狠下心来，说这个棺材木头劈了拿到外面也能换钱，要是有，还是继续收，他一个外人，哪里知道高丽那边是不好想与的，还说咱们硬气了，那边就得服软，我看啊，他迟早要吃亏。”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了理想
快到九月的时候，在刘镇无所事事的方胜就见到了宋江，魏胖子早就说过宋江的事情，可魏胖子被王小峰带走之后，方胜就没见过宋江，也没听过他的消息，宋江一回来，方胜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罗三贵虽然找黄茂修把方胜捞了出来，但平日里还是不怎么待见方胜，觉得方胜实在让人失望，总是做一些铤而走险的事情，方胜出来之后，几次闲不住想要找罗三贵去说话，可每次罗三贵说的都是那些大道理，时间一久，方胜也就不怎么愿意去自讨没趣了，他每日里除了在家看书，就是上街打听魏胖子那边的消息。
然而魏胖子这种人的消息又哪里是方胜能打探的到的，如果不是宋江回来，方胜还要以为魏胖子还在珲春，可宋江知道的，却也是非常有限，他们从丹东撤回来之后，宋江就住进了那边的林场，负责维持一个日常的关系往来，时不时的往高丽边防那边送些烟酒。
虽然都在江边，但丹东到珲春却也是个九百多公里的距离，宋江能得到的消息，也就是半个月前传过来的一个暗号，这个暗号明面上是在问丹东那边最近是不是在严查，可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赶紧撤退，宋江联系不上魏胖子，只好回刘镇来看看。
等到方胜说完了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宋江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他也是很了解魏胖子的一个人，知道魏胖子对高丽那边的人有个很深的感情，宁肯自己掏钱也不愿意看到那边的人受苦，如今被王小峰胁迫着去压榨那边，甚至还做的甘之如饴，这种反常，让宋江感到了一种紧迫，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魏胖子在准备着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让他赶紧从丹东撤回来。
“他家里面也没了动静，说是早就到外面探亲去了。”方胜在刘镇虽然没打听到很多的消息，但毕竟跟着方正一学了十几年，对于对抗社会很有自己的一套研究，在这些研究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怎么去安置家里，作乱这个事情不是请客吃饭，弄不好就要祸及家人。
方正一之前去北京作乱的时候，国家的局面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苛刻，加上方胜还没成年，所以他倒是走的放心，后面的事情虽然证明了他的推断并没有太大的错误，然而方胜还是吃够了苦头。
这个切身的体会，让方胜到了后面就开始在刘镇打听魏胖子家里面的消息，他几次听过魏胖子说自己实际上就是刘镇出来的，刘镇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很大，大部分事情稍微动点心思就可以很容易的打听的出来。
但魏胖子家里面的情况，却是让方胜足足用了半个月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起初的时候，他还以为魏胖子真的姓魏，找了一百多家姓魏的，也没发现有个魏胖子那个样子的魏胖子。
后来他死了这条心之后，又想到了魏胖子曾经和罗三贵一起在韩国劳务过，就花了点钱从中介那边买到了魏胖子在刘镇的地址，但他到了那家之后，才发现这家虽然的确有个魏志红，但这个魏志红十年前就掉到河里面淹死了，虽然身份证是这个魏志红的身份证，户的口的本也是他们家的户的口的本，但人却不是他们家的人了。
查到这里的时候，方胜就觉得自己实在查不动了，他原来还以为在刘镇他们姓方的才是对抗社会的专家，但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当真不是乱说的。
直到前几天，他和高丽那边几个人闲聊的时候，才得到了一条线索，说是有人看到过魏胖子在刘镇下面一个叫方庄的地方出没，这条线索让方胜终于查到了魏胖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原来这家伙也姓方，大名叫做方清之的，家里面有老婆孩子加上老娘三个人。
但这三个人上一次在方庄出现，还是半年前，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和王小峰说的对得上，方胜隐约的记得，王小峰说过就是半年前他开始找人去游说魏胖子的。
打听到这个之后，方胜就好几天没睡着觉，他总觉得魏胖子是早有准备了，魏胖子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却是个满脑子自己主意很坚持的人，相处久了，方胜就觉得魏胖子还真是生错了年代，这人适合做个满脑子热血和大义的革命党，但做个地方上的大豪那就差点意思了。
大家跟着你不是为了大义，良知，责任这些没影子的东西，做着杀头的买卖，还不是为了钱，可魏胖子倒好，总抱着一点幻想，觉得自己这个事情会被大家理解明白的，如果不是这样，魏胖子手底下那些得用的人也不会这么快投了王小峰。
平心而论，就是方胜到了后面都是满肚子的怨气，忙活大半天还要倒贴钱，抓进去之后说出来怕是连警察都要笑话，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最后众叛亲离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方胜却不得不承认的是，魏胖子身上的确是有一种人格的魅力。
这种魅力，在动乱的年代，是能让人义无反顾跟随的旗帜，是百折不挠的信念和理想，但在和平年代，却是可以理解能够心生向往却无法被人认同的不应该存在的幻想，在这个幻想终于走到了要破灭的如今，方胜实在是不愿意承认魏胖子早已经有了为他自己相信的这个东西去赴死的准备，虽然，他能够得出的也只有这样一个结论罢了。
只不过，方胜依旧还是抱有了一丝的期望，他觉得这个局面魏胖子已经没了可以作为的余地，他手里面的那些力量，那些人马，如今怕是已经全部变成了王小峰的东西，没有了作为的余地，就凭着他一个人，又能做出什么来，悲哀的孤独的为理想赴死，不是魏胖子那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男人的死
“他手里面能动的，也只剩下高丽那些人了。”宋江对于魏胖子的了解要远胜于方胜，只不过他看到的这些东西，却是方胜很不以为然的，王小峰看重的除了魏胖子在鸭绿江沿线经营出来的局面之外，的确也有一个想要借助他在高丽人脉关系的想法。
关系这个事情，常理来说，是不大可能短时间内轻易从一个人的手里拿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的，但高丽那边的局面，却不能以常理判断，方胜虽然跟着魏胖子做这个走私的买卖并没有太久，然而这当中的关节却是十分明白。
鸭绿江沿线这些做走私买卖的，被边防的警察抓住坐牢的固然不少，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防备的还是高丽那边的关系，虽然大家都是生意做老了的，见面还要称兄道弟问候家里，但到了翻脸的时候，却是谁都不会讲究这些的。
至于高丽那边的人为什么要翻脸，这里面的故事就太多了，有时候是到了换防的时候，几个负责的要调回内地，走前翻脸一次捞个干净，有时候是站错了队伍，被上头连累遭到清洗，正好拿着这个走私当做罪证，还有时候，纯粹的就是红了眼，觉得凭什么你拿着我的东西回去赚的金山银海我却要可怜巴巴的吃这么一点，更有甚者，只不过是心情不好，要拿中国这边无依无靠的商人发泄。
高丽那边的人要是靠得住，魏胖子也不会每一次都做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而且方胜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王小峰拿出足够的钱来，魏胖子那边的朋友就会毫不犹豫的倒过去变成王小峰的朋友，求财这个事情不是结拜，没有那么多的客气和讲究，你给的多，你就是我的朋友，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走到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他没什么机会，翻不了天，或许也是等着个转机。”
方胜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心里面就放下了不少，甚至还笑了出来，他拍了拍宋江的肩膀，摇了摇头，有些轻松的说：“或许还真是我想多了，这个局也不是没有办法去破，王小峰一个北京的大公子，还真不能在咱们这边住一辈子，魏胖子现在投了过去，真心实意的做好了，以后这个局面还是他的，忍上十天半个月，该拿回来的都能拿回来，甚至还要大上不少，我想多了，想多了。”
方胜觉得自己想多了之后，虽然也感到了失望，觉得魏胖子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个楚霸王一样的人物，但活着就好，活着总比死了强，他想到了这个之后，就不怎么去想这个事情了，他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未来，他跟着魏胖子做买卖也弄到了不少钱，刘长胜通缉方胜的时候还专门打听过方胜，知道方胜以前往地底下藏过东西，但他挖了五米也没见到东西就只好安慰自己方胜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穷鬼。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胜现在也是学聪明了，知道这个钱是不能在家里放着了，除了留了一点日用之外，剩下的都趁着他之前去找罗三贵的时候藏到了罗三贵的床底下，至于罗三贵会不会发现，方胜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罗三贵那个床底下简直就是个垃圾箱，方胜以前去的时候还翻出过罗三贵高中时候的作业本，所以他这个钱藏的稳稳的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然而钱藏住了之后的一个问题却是要如何取出来，方胜觉得自己和罗三贵现在差不多就是陌生人了，原来的情分几次争吵之后怕是一点都没剩下，一想到这个，方胜就觉得很难过，但除了难过之外，方胜也觉得很愤怒，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凭什么你就要说我做的不对。
但他愤怒归愤怒，却讲不出什么能让他自己也相信的道理，罗三贵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反驳不了，他这个人做事就是喜欢乱来，根本不是什么安稳的人，他做的那些事情，一百个人里面怕是有一百五十个都要说不对。
如果不是这样，他方胜也不会在刘镇坏了名声，以至于连刘镇下面的乡镇里面都有人知道刘镇有个大害叫方胜，一到赶集的时候，还要互相叮嘱看到那个小白脸方胜一定要小心云云，每每想到这里，方胜就觉得人生一片黯淡，心里面那个离开刘镇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等到了九月底的时候，他就下了决心，准备硬着头皮去找一趟罗三贵，拿到钱之后把罗三贵捞他的那些还上就离开刘镇，然而方胜这一天早上刚迈出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急急忙忙奔过来的罗三贵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大声的叫着：“出大事了！”
“能有什么大事？”方胜起初还有些莫名其妙，在刘镇这个不到三十万人的小地方，要是他方胜不兴风作浪，那最大的事情可能也就是菜市场上几个老太太因为缺斤少两打了起来，但等着宋江也跑了过来，脸色惨白的说魏胖子死了的时候，他才猛的愣在了那里，他做梦都不敢相信他方胜人生里面第二个佩服的好汉居然就这么死了。
“高丽那边翻了脸，抢了船，货和人都没了。”罗三贵得到的消息最清楚，老罗在刘镇做个书记，有的是内参和上面的消息，魏胖子这个事情是三天前出来的，七十多个人，十来条船，就回来了十几个，这些回来的人说的也很清楚，王小峰压了高丽那边一个多月，攒够了粮食电器，就要做个大的，高丽那边也答应的痛快，说是弄了不少黄金，能带多少过来就带多少过来。
然而等到他们把东西送到了的时候，就从林子里出来了不少拿枪的军人一句话都不说的开始扫射，王小峰不放心这个大买卖自己跟了过去，连同他从北京带来的那些人都死了个干净，魏胖子首当其冲也被打成了蜂窝，这是轰动边界的大案。
“做的还真是漂亮。”方胜听完了之后，脸色惨白的吓人，他身子晃了晃，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没看错魏胖子，这个男人没有让他失望，王小峰还真是小看了他，王小峰觉得自己看透了人心，觉得自己能用钱把高丽那边的关系买通。
可王小峰始终并没有看到的是高丽那边像黑洞一样贪婪的人心，魏胖子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的东西，如今终于变成了他手里复仇的刀，为理想而生，为理想而殉葬，不屈于强权，始终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是男人的决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人
“我不能让他连名字都没留下。”方胜一言不发的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就出了门，他出门的时候，宋江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罗三贵愣了愣，追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只剩下了个背影。
这时候夕阳西斜，淡淡的余晖洒在刘镇的大街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分外绵长，罗三贵看着方胜远去的身影，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很不是人的朋友在这一刻好像高大了起来，那些已经带着黯然颜色的余光，从天上洒下了照到他身上的时候，也变的格外的耀眼。
他呆呆的看着方胜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什么，他抬起手来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突然想起他和魏胖子在韩国一起喝酒的时候，魏胖子那个有点憨厚而又狡猾的笑了，那时候魏胖子喝多了酒，好像很激动，他哼了个小调，然后大声的唱了几句。
可那时候大家都已经喝的有点多了，谁也没有听明白魏胖子到底在唱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那个已经很遥远的歌声就突然在罗三贵的耳边响了起来，他一下子想起了魏胖子在唱着的歌，那时候他在唱马蹄沉沉故乡远，在唱可恨前路多崎岖，在唱英雄扼腕长叹息，在唱好男儿纵横天下，披风沐雨，凭人心断是非伸张正义。
这歌声，在罗三贵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盘旋，让他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他坐在方胜家的门口，大声的哭泣着，路过的刘镇人民好奇的看着满脸悲痛的罗三贵，然后看着方胜家里敞开的大门，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纷纷的议论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的说着方胜曾经做过的坏事，然后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他们觉得方胜这个坏东西可能是死了，他们觉得今天可以回家好好吃一顿肉了，他们觉得自己一个个的都是聪明的不行的人，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边，有一个曾经顶天立地的英雄默默的死了。
“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死。”赵智善从坡州赶到刘镇的时候，低着头惭愧的这样对宋江说道，这是魏胖子死在高丽的一个月之后，离开了刘镇的宋江，把魏胖子的死讯带到了韩国，带到了高丽，他在尘土中匆匆的离去，在尘土中匆匆的赶回，带着光芒，带着荣耀，带着一个英雄应有的故事，带回来了魏胖子的朋友还有那些知道或者不知道他名字的人。
赵智善来了，金大洲来了，黄志鹏来了，詹标也来了，那些曾经受过魏胖子恩惠的人，那些曾经把魏胖子当做希望的人，那些因为魏胖子过上了很好生活的人，在听到魏胖子的死讯之后都来了，他们住满了刘镇的每一个招待所，把刘镇变成了外宾云集的胜地，他们回想着自己曾经和魏志红在一起的日子，然后买空了刘镇的花圈店，买光了刘镇的香烛。
他们和留在刘镇把魏胖子的故事告诉每个在刘镇的高丽人的方胜一起，和刘镇的高丽人，龙山的高丽人，丹东的高丽人，珲春的高丽人，和每一个曾经见过或者没有见过默默被魏胖子帮过的高丽人一起来了，他们有的住在招待所里，有的住在亲戚的家里，有的藏在刘镇郊外废弃的厂房里，静静的等着这十月的最后一天，等待着魏胖子出殡的日子。
“我知道你最近干了什么。”
刘镇突然多起来的陌生面孔让刘长胜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方胜，他并不缺少干练，也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和消息找到这异样局面的根源，他派人把方胜从挂满白幡的灵堂里带了出来，那些人客气的请方胜去谈一谈，那些人礼貌的请想要阻止他们的人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种客气，这种礼貌，让所有的人都有些不解，让方胜陷入了恐慌，悲愤的咬破了嘴唇，他觉得这是刘长胜对他的又一次报复，他让大家让开，他说他要问个明白，他攥紧了拳头，准备在刘长胜冷笑着讥讽他的时候扑上去咬住刘长胜的喉咙，他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刘长胜的办公室。
只不过方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等到的并不是刘长胜的恐吓也不是刘长胜的讥讽，他坐在刘长胜的办公室里，有些不安，又有些迷茫的看着脸上流露着悲伤的刘长胜。
他感到了刘长胜似乎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说，他觉得刘长胜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久别多年的老朋友，他怔怔的看着刘长胜，看着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他抽空了烟盒，拿出最后的两根香烟在手里捏了捏，低着头，哑着嗓子说：“其实，我认识他。”
“那时候，他才是个小年轻，我也不老。”刘长胜递给方胜一根烟之后，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说起了他们之间的过去，那个时候刘长胜已经是个大队长了，他带着人，雄心壮志的埋伏在了林子里，在魏志红就要过江的时候，刘长胜就抓到很不小心的魏志红。
“对面有人等着他，都是很穷的人，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些吃的很饱的人，没有男人，只有女人，孩子，还有老人。”
刘长胜叹着气，说自己那时候很扫兴，觉得自己白费了力气，所以他很生气，想要打魏胖子，想要让魏胖子交待他的同伙，他搜了魏胖子的背包，问魏志红为什么带了许多土豆想要去高丽，是不是想用这个做为遮掩，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藏了起来，是不是那边都是乔装成难民的毒贩子，可魏志红说他不是去走私的，他见不得那些女人，孩子还有老人挨饿，他就是想帮帮他们。
“八几年高丽那边不穷，有时候还会出口东西到咱们这边，我以为他是胡说。可到了后来，才知道那边也是有穷人的，出身不好的人，被斗争下来的人，什么都吃不到，他就是去给这些人送东西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长胜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突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当时真是不敢相信有这么愚蠢的人，居然不是为了去发财而走私，我以为他是在撒谎，就关了他半个月才放了出去，可过了一个月之后，我居然又抓住了他，别看他后来名气不小，连我都知道。但那个时候，他就是个白痴，被抓了一次还要从那个地方走。”
“这一次，你相信他了吗？”
“我还是没信，但第三次抓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真的了。”刘长胜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说：“黄茂修把你捞出来，我要了五千，你可能要说我是个王八蛋，只会贪污，可我也热血过，也正直过，也有良知，我告诉他，以后换个地方，不要再被我抓住了。”
刘长胜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着，眼睛看着窗外，摇着头轻笑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我第三次抓住他的时候正下着大雪，他穿着件破棉袄冻得发抖，肚子还一直叫，我问他怎么不吃饭，之前那个大衣哪去了，他说上次我抓他的时候他就没钱了，把大衣当了，换了点粗粮，想要送到那边，怕那边下雪冻死人。”
“还真是个蠢货。”方胜笑了一声，眼睛里却闪过了许多的难过。
“可就是这个蠢货，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啊。”刘长胜像是不想要方胜看到自己脸上难过的表情一样低下了头，许久之后，才慢慢的抬起了头，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认真严肃起来。
他掐掉了手中的烟，然后静静的说：“你们想要送送他，我不反对，不过，不要闹出事来，王小峰家里面闹的厉害，你们在刘镇里面做这个，我不能不管，有心人，不能不管，不要做的太过，被那边记恨，保护好自己，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方胜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方胜脑子里一股血涌上来的时候，就叫出了这句话，然而当他看到刘长胜眼睛里面的悲哀还有突然多出来的许多白发之后，他豁然站起来的身子就停滞在了那里。
他记得上一次他看到刘长胜的时候，刘长胜像一个凶神一样精神抖擞的抓住了他的头发，他恶狠狠的大叫着挣扎着抬起头来，想要用目光告诉刘长胜他方胜绝对不会让刘长胜好过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没有这么多的白发。
那时候刘长胜只有鬓角的一点斑白，脸色红润精神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像是突然老了一样，突然的有了大片的白发，突然的有了皱纹，突然的像个真正的老人了。
“我能做的，也只是拖到现在了。”刘长胜对着方胜微微的笑了笑，转过了身去，看着刘长胜佝偻的背影，方胜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痛恨他了，刘长胜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挺着腰板，声音洪亮，意气风发的公安局长了，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用自己的手撑住了一片天，给自己曾经的朋友一点时间和最后尊重的老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别
十月的最后一天风大了起来的时候，方胜，宋江，罗三贵还有从高丽赶回来的孟庆柱抬起了魏胖子的棺材走出了魏胖子在方庄的家，刘镇城里面闹的厉害，刘长胜那边查出来的北京过来的就有十几个，更不要说那些藏在人堆里查不出来的。
王小峰家里的招呼甚至打到了老罗这里，说是魏胖子这个大案是建国以来不曾有过的，还要找专案组过来严查，压力大到这样的地步，刘长胜和老罗都在说这个事情需要压下来，不能大办。
罗三贵几天没有睡好，最后不顾方胜和宋江的劝，拍着桌子说这个事情他不能不办，反正，他们也早就有了准备，给魏胖子送葬这个事情要遭忌讳，还是方胜之前提出来的，他钻空子是家传的本事，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方庄，甚至还说，咱们表面上是在刘镇大办，但实际上却是可以声东击西，出殡的时候就在方庄，打个措手不及，也能防止坏人来破坏。
至于为什么选中了方庄，除了魏胖子家在这里之外，严格说起来，方庄这个刘镇边上的小村子，也不算是刘镇能管的着的地方，在行政归属上，方庄一直就没个定论，这地方原来还是个大泽，六几年干涸了之后，才陆续有人搬了过来，到现在也不过百十户人，说是个庄子倒不如说就是个村子，这地方在地图上一半是图门的，一半是刘镇的，仔细研究起来，还是图门离着方庄更近一点。
在这地方办，两边都能说得过去，还有个地利的条件，之前方胜他们到方庄找庄里面管事的老人的时候，这个叫方德义的就曾经说过，说我不管方清之干过什么，是不是犯了国法，我就知道他是我们方庄的人，给我们方庄争了口气，做了个堂堂正正的人，就凭这个，谁敢来捣乱，我就要打断他的腿。
这个话一说出来之后，方胜他们就放心了不少，他们这几个也就是二十出头，说实在的也没经历过多少事情，虽然都是热了血要送魏胖子，但心里面还是很怕的，国家没说过不能给犯罪的人送葬，可也没说过能够大办。
罗三贵还好，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干可能要连累到老罗心里面有些愧疚，但方胜这种投机惯了的就一直放不下心来，觉得要是得罪了王小峰家里面，怕是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等着自己，可他除了投机算计的一面之外，还有个光棍的脾气，一想到王小峰居然看不起自己，就索性豁了出去，说不光要办，还要大办，非要给王小峰一个大嘴巴不可。
就是在这种恐惧与兴奋之中，魏胖子的衣冠被装到了棺材里，可等到他们把棺材抬出大门的时候，却来了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还有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这个老太太身形佝偻，干瘦干瘦的，身上穿着个黑布褂子洗的早就发了白，还有不少补丁，小男孩眼睛大大的，可身子却是瘦小的厉害，一看到这个老太太还有小男孩，方德义就激动了起来，他上前去抓住老太太的手，就问道：“狗剩他娘，你怎么回来了！”
“狗剩要走，我不能不送。”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决，这时候方胜他们才发现老太太领着的那个小男孩眉眼间还真有点魏胖子的样子，只不过他们几个做梦也没有想到魏胖子家里过的这么清苦，魏胖子这些年金山银海的生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们一想到魏胖子身上常年就是那么一套衣服就有些明白了过来。
想明白了这个之后，方胜忍不住又红了眼睛，他这人虽然卑鄙，但心里面最佩服的还是魏胖子这种人，魏胖子赚的是不少，可他从来没有往自己身上花过，想明白这一点的除了方胜之外，还有站在外面的那些从韩国过来的，从各地过来的高丽人，哭声一下子就响了起来，要不是方庄的青壮在方德义的指挥下拦住了那些要扑上来的人，怕是方胜他们连门都走不出来。
“这人，怕是有好几千吧。”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还有一个黄茂修，他现在就跟在方胜的边上，一走到街上，他就忍不住感慨了起来，方庄不大，往外走几百米就是个长着草的土路了，平时这路上还有的是石头垃圾。
可现在这些石头垃圾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路边站满了穿着白衣服的人，抬眼望去，根本见不到尽头，这里面有中国人，也有高丽人，有刘镇来的，也有外地来的，他们有的手里拿着白花，有的就是站在那里眼睛里面含着泪看着方胜他们抬着魏胖子的棺木一步步的走着，魏胖子的老娘拉着那个小男孩走在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滴泪也没有流，这让方胜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别哭，站直了，让他看看。”罗三贵心里面也很难过，可他仰起了头，让自己的眼泪没有掉落下去，他以前总觉得魏胖子这个人很天真，很有一些幻想，可他现在才知道，这不是幻想，也不是天真，这是理想，也是希望，如果不是这样，这条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的土路，这个没有什么人知道的方庄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哭声响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站在这里要来送魏胖子。
队伍缓缓前进，他们每走过一步，都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慢慢的这条队伍就变得无比绵长，走到了他们给魏胖子准备好的墓地的时候，方胜回头看了一眼，他只觉得这冰冷干涸的大地上突然就有了一条白色的长龙似乎要腾飞起来，在这条长龙的身边，是无尽的白色花海。
不知道为什么，方胜第一次有些羡慕起魏胖子来了，他曾经笑过魏胖子白赚了这么多的钱却连肉都舍不得吃，他说魏胖子是他见过最愚蠢的人，居然要倒贴钱去帮助那些根本不认识的高丽人，可现在他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和宋江还有罗三贵一起把魏胖子的衣冠葬在了坟墓里，然后看着那些方庄的青壮把土一层层的盖在了他的棺材上，心里面感慨万分，他想做点什么，他想给魏胖子献一束花，可他无比懊悔的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低下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胸口的那朵小百花的时候，就又高兴了起来，他觉得这样他就可以多送魏胖子一程了。
可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只有黄土的坟地里面飘满了各种白色的花朵，风吹过来的时候，这些白色的花朵就一起飘在了天上，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些白色的花朵究竟要飞到哪里去，可他怎么都看不到那白色的尽头。
他低下头，想要去看看这些花朵是从哪里来的，可他看到的却是那见不到尽头的人组成的白色长龙，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这白色的长龙飞了起来，飞向了苍茫大山的顶端，飞向了刘镇的那一边，那个魏胖子一直牵挂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凑钱
“这些钱又能做什么？”魏胖子的丧事办完之后，方胜他们几个就聚在了一起，想给魏胖子家里凑上一点钱，然而等到大家都掏出来之后，方胜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他和罗三贵都是很有钱的，但这也只是个把月前的事情。
方胜一心想把魏胖子的名字告诉大家，前后奔波花了一些，还有宋江去韩国这个也在花钱，可最大的一部分还是花在招待，来送魏胖子的有上千人，这上千人里面大部分都是高丽过来的难民，过来之后虽然生活改善了不少，能吃上饭了，但要说手里面有些钱，这个还是很难，这些人能过来，已经是花光了手里面攒下的钱了，更有甚者家里面实在贫苦的，还是自己带了干粮风餐露宿走了半个月到了刘镇。
这个人来了，方胜做个主持的不能不招待，就是普通的粗茶淡饭上千人吃用下去也是天文数字，他们几个人凑出来的钱还能够剩下，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宋江也好，孟庆柱也好，以前跟着魏胖子攒下的钱，都用了个干净，现在也就是罗三贵和方胜这里还有两千多能够拿出来，可这些钱，在一九九五年，也真不算什么，魏胖子家里的情况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却是大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嫂子一直有病，家里有些钱都用在了看病上，魏哥这个事情中间也有几次上上下下出来严查，嫂子担惊受怕的早就有些承受不住，魏哥一走，她这个身体就更不行了。”
孟庆柱跟着魏胖子时间最长，对于魏胖子家里面的情况也是最清楚，魏胖子做个好大生意，但家里的用度怕是连普通人都赶不上，这倒不是说魏胖子不近人情实在冷血不愿意拿钱出来，而是魏胖子这些年的周转一直很有问题，买卖的本钱，下面人的分润，还有各种关节需要的资金一用出去，手里面就实在没剩下什么钱了，每次也就是能挤出那么一点点出来拿回家里。
除此之外，魏胖子的老娘也是个很让人钦佩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善心，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接济有困难的乡亲，这几年魏胖子出事不少，这老太太带着儿媳和孙子躲在外面独立支撑虽然过的很苦，却也一直在积善行德，魏胖子能有那样的侠义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但这样的现状，却不是方胜他们愿意再看下去的，方胜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大家凑出一笔钱来，至少要让魏胖子家里的人过上几年安稳的生活，可现在看来，他们这些人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咱们要是去韩国苦干半年，倒也能有不少。”罗三贵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么一个办法，他这些年做过不少事情，可真正赚到钱的还是在韩国工厂里面苦干，一天十几个小时两个工作一年下来让他赚到了十万块钱，他们几个都是会说高丽话的，过去干活赚钱不是问题。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也太慢了，两千块钱吃三个月半年这个绰绰有余，但想要治病，那是等不得的事情。罗三贵说出来之后，方胜和宋江就一起摇起了头，只不过罗三贵这个主意倒是提醒了方胜，正经赚钱他是不大擅长，然而歪门邪道上弄钱，这个就是家传了，他想了想，就说：“我倒是能从高丽人身上下手，你拿一点我拿一点，积少成多，也是不少。”
“你不能坏了他的名声。”方胜眼珠子一转，罗三贵就知道方胜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了，方胜说的这个办法，除了会坏了魏胖子的名声之外，还有一个很不可行的地方，那就是实际上高丽人是没什么钱的，之前方胜威逼利诱说要把他们抓回去枪毙这也才弄到千把块钱，魏胖子这个丧事办起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想要给钱，可都被老太太拒绝了，但就是不拒绝，那也不会有多少。
“丹东那边的关系倒是还在。”宋江沉默了半天，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丹东离的远，王小峰的手还没伸过去，宋江又是一直在那边联系，上下都很熟悉，现在王小峰这个事情一出，想接车进来固然是困难了许多，但这却也是个机会，这几年虽然查的严，但想要买车的还是大有人在，货源少了，生意反倒是好做了。
现在更是如此，七八天前还有相熟的关系从北京过来问过能不能找一辆奔驰过来，本来宋江已经断了继续做这个买卖的心思，然而现在他却突然觉得再做一次倒也是个办法，他们这几个人，虽然干什么的都有，但认真研究起来，却是没有一个会生财的，都是社会闲散的无业青年，想要来快钱能干的也只有这个。
“我倒是能要到点帐，快的话，也就是这几天。”宋江这个话说出来之后，方胜和罗三贵都有些沉默，现在去干这个，风险实在太大。倒是孟庆柱提了个办法。
他说之前有个内蒙过来买车的，身上少带了两万块钱，魏胖子当时也没要，但这个内蒙人是个讲究的人，几次打过电话来问账号，想要汇钱过来，但唯一的麻烦就是孟庆柱也不知道怎么联系这个人，这个内蒙人还是魏胖子这边的关系，他只是知道这个内蒙人在呼d和浩特开了个娱d乐城，规模不小，叫什么至尊娱乐d城，他要是到了内蒙，肯定能找到这个人，而且看样子，也是能把钱要回来的，两万也足够用了。
“你拿五百，今天就走，我们这边等你消息。”罗三贵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但他也有点自己的担心，魏胖子死了，这个关系也就不在了，人家给你，这个是人家讲究，人家不给，他们也没什么道理可说，什么事情都要做个最坏的打算，事到如今，他也算是豁了出去，他咬了咬牙，就狠了心说：“要是事情不成，咱们就去一趟，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百六十章 不堪入目
孟庆柱拿了五百块钱走了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上，罗三贵他们就坐不住了，现在不是以前通讯那么不发达，铁路公路也是四通八达，怎么这么久了就没有一个电话回来呢，这让罗三贵他们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连方胜这个对人十分不信任的家伙都表示孟庆柱可能是出了事，而不是拿了五百块钱跑路了，他更觉得孟庆柱应该是没要到这笔钱，甚至还有可能刚到呼d和浩特就被那个大老板关了起来，但方胜的这个推论还有一个站不住脚的地方，那就是孟庆柱中间转车的时候还给大家打过电话，不至于到了呼d和浩特反倒是忘了这件事。
“这里有个新闻，你们倒是能看看。”刘镇离着呼d和浩特千里万里，想要打听消息那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到火车站去等看看有没有从那边回来的，罗三贵他们等了三天之后，还真等到了个从呼d和浩特过来做新闻调查的记者，这记者三十多岁，长的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就很有威严，他一听孟庆柱的衣着打扮，就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来，翻了翻之后就找出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说：“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
“本报讯，长春某高校研究生孟某在学校就读期间，与几名男同学收集了多套淫d秽录像带，今日中午，当他携带总计四十二盘录像带乘车回家时，被呼市火车站三品检查查获，经鉴定，这些录像带不堪入目，令人发指，目前孟某已被有关机关扣押审理。”
“这个也太扯了吧。”方胜念完报纸上的新闻之后，不禁目瞪口呆，他倒是看得出来报纸照片上的那个遮着脸的还真是孟庆柱，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孟庆柱带录像带去呼d和浩特干什么去了，而且还摇身一变变成了长春的大学生。
虽然他也知道这十有*是孟庆柱临时扯出来的一个身份，但他无论无何也无法接受的是被委以重任，又曾经跟着魏胖子纵横边界的孟庆柱居然是因为黄色录像带被人抓了起来。
之前他和宋江打听关于孟庆柱的事情，宋江还很肯定的说过孟庆柱不光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就是本事也很了得，当时方胜还觉得认识了孟庆柱以后大家兴许可以一起兴风作浪，然而如今看来，这个孟庆柱好像也没有什么本事。
“这个，我倒是知道。”罗三贵虽然也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个录像带，说起来还是他给孟庆柱找的路子买的，至于原因，孟庆柱也说的很清楚，这个内蒙的大老板没有什么太多的爱好，就是很喜欢看一些这种黄色的录像带，这次过去，要是带上一些做个见面礼，倒也是个讲究的做法。
至于孟庆柱居然买了四十二盘，这个就真不是罗三贵能想到的了，但他比较反感的是报纸上这个记者在信口胡言，说什么不堪入目，令人发指，他罗三贵也做过这个录像带的生意，又很是读过一些书的人，对于自己的审美向来也是很自傲的。
比如说他之前看到了林红的屁股之后就曾经断言林红在未来的十年之内都是刘镇的第一美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十年，但这几年刘镇的男人们说起漂亮，还是要不约而同的说出林红的名字来，至于后来的什么小桃红，小梨花之类的，那都是庸脂俗粉，长上几年就不像话了，哪里像林红到现在都是个倾国倾城的样子。
所以罗三贵就很不爽的说了：“这个记者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卖录像带的那个小孙我也是认识的，他眼光也不差，片子选的都很好，绝对没有不堪入目，什么是不堪入目，看不下去，太难看了，卑鄙或者粗劣的不值得一看才是不堪入目，这个我可是查过辞海的，要我说，这些录像带不光不是不堪入目，甚至还可以说是活色生香，十分有趣。”
“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这些淫d秽录像带当然是不堪入目了，我来你们刘镇，就是想写一篇报道，来揭发一下这个事情的，近年来我国到处都有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出现，我听人说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在你们这个地方甚至要比广东还要泛滥，谁知道一下车就遇到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痛心疾首，现在这个社会是怎么了？”
罗三贵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就让这个记者大哥愤怒的瞪起了眼睛，他这种夸张的表情让罗三贵，方胜还有宋江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可理喻，黄色录像带这个东西到处都是，前两年影碟机出来之后，黄色影碟也变成了很流行的东西，要说这东西不好，这个他们谁都承认，可要说不堪入目，让人痛心疾首，这个就实在是太夸张了，罗三贵干过黄色录像带的事业，比谁都懂这行当里面的事情，忍不住就出言讥讽道：“说的就好像你年轻的时候没有看过手抄本一样，不过就是换了个样子出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们这些新闻工作者，是为了传播积极向上的思想才加入这个行业的，怎么可能想你们一样有这样龌龊的思想。”
手抄本这东西，说真的，这一位记者在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位很用心的爱好者，甚至还觉得人家拿过来的不干净，字写的不漂亮，专门买了一只英雄的钢笔和上好的本子把能借到的都自己抄写了一边，也就是这样，他才有了文字的功底然后进了报社做了记者。
然而这种事情谁会承认？虽然罗三贵他们大言不惭的在公共的场合说黄色录像带活色生香的非常有趣，但这个也就是年轻人不要脸，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的，代表着先进生产力和社会正面导向的有为男人，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种事情大家偷偷干就行了，要是说出来那真是太难为情了，实际上他来刘镇，除了想要借着孟庆柱的事情做个深入报道之外，也的确是存了过来探探风情的想法，他可是听说刘镇这边有很不错的高丽姑娘，一次只要十块钱。
“我记得林肯说过，你可以在一些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候欺骗一些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的人，我相信你们这些新闻工作者在有些时候是不喜欢黄色影片的，我也相信在所有的时候有一些新闻工作者是不喜欢黄色影片的，但我不能相信的是所有的新闻工作者都是不喜欢黄色影片的。”
罗三贵冷笑了一声，拉了一把方胜还有宋江，说：“和这个人咱们没有必要废话了，回去想办法，才是正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记者
一说到想办法，方胜就想到了刘长胜，魏胖子这档子事儿刘长胜出力不少，几次来往之后，方胜就不再觉得刘长胜面目可憎要杀之而后快了，同样的，刘长胜虽然觉得方胜这人劣迹斑斑，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但在做人上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平时碰见方胜也愿意停下来聊上几句，用个长辈的口气问问方胜最近在干什么，需不需要他介绍工作什么的。
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就化敌为友，让刘镇的不少群众愤怒的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去，大家本来还在说刘镇来了刘长胜之后，这才叫见到了真青天，以前那个陶青和方胜狼狈为奸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还是刘青天英明神武，一到刘镇就抓了方胜这个中等流氓，但现在两个人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了，这难道是老天没眼吗？
只不过和原来不一样的是现在这个话不再是刘镇所有的群众在说了，愤怒的也只是那么一部分人，魏胖子这个事情之后，许多去看热闹的刘镇群众就觉得方胜这小子也不是那么坏了，甚至还有路边说书的说方胜这个叫有情有义，是真正的大丈夫。
这个话方胜听了之后，也很是得意了几天，几次都和罗三贵说过自己要改过自新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了，但每次他说自己这个改过自新的时候，罗三贵都很不屑一顾，方胜要改过自新要幡然悔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罗三贵甚至还预言方胜这个也就是几个星期的热度，过了这个劲儿之后方胜绝对要出来作乱。
起初方胜还很不高兴，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朋友，但等到方胜进了刘长胜的办公室之后，他突然就觉得还是罗三贵了解他，因为他一坐下来看到桌子上的报纸，就想起他们在火车站碰见的那个王八记者了。
这个姓王八最近在刘镇上蹿下跳想要收集孟庆柱的黑材料，但孟庆柱又不是刘镇出来的，他哪里又能收集的到什么，换做别人，可能随便写点东西就走了，但这个记者来到的可是刘镇这个有很热情群众的地方。
刘镇的群众不知道孟庆柱可实在是太知道方胜了，一来二去，这个记者就收集到了不少方胜的黑历史，什么卖黄色录像带，什么冒充少林寺的僧人，要给一个姓罗的家里嫁不出的两百二十斤的大闺女开光，什么和高丽人一起合谋要把萝卜当阿拉伯人参来卖种种半真半假的东西。
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落到方胜的耳朵里的时候，就把方胜气了个半死，只不过他那个时候担心着孟庆柱，实在没功夫想什么坏主意去对付这个记者，但他一走进刘长胜的办公室，一看到桌子的报纸，就觉得自己非要出这口气不可了。
除了这个私人的恩怨之外，他还有一个猜测，就是觉得那个记者十有*就是把孟庆柱的消息报道出来的记者，虽然他也承认记者报道新闻这个是天经地义的，但把孟庆柱拍了照片发出来这个就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也就是孟庆柱是个混江湖的脸皮厚点，要是个普通人，以后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他想来想去，想到刘长胜开门进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个办法，他觉得他能找俩高丽姑娘过去色诱这个王八，等到这个王八衣服脱了的时候，他就带上刘长胜手底下的人过去动手，这个想法很实用，也没有难度。
只不过刘长胜听了之后，就很不高兴了，别看刘长胜也伸手拿钱，但他现在看方胜就像看自己的子侄一样，哪有家长愿意看到自己家孩子乱来不生气的，他一拍桌子，就把方胜骂的狗血淋头，最后才气呼呼的指着大门说：“以后你要是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别来我这个地方！”
“那就说正经事情吧。”方胜被骂的垂头丧气，也只好先收了搞事的想法，老老实实的把孟庆柱的事情说了，在他看来，刘长胜这个系统内的人打电话过去说，总要比他这个门外的去说强上许多，说不定人家就把孟庆柱放了。
然而刘长胜听完了之后，却只是笑了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带这点东西，也就是拘留个七八天就放出来了，算算日子，他现在怕是已经出来了，你也不用担心，回去等消息就是，要是过一个星期再见不到，那我再给你问问。”
刘长胜说完这个之后，就笑眯眯的又开始了对方胜的日常关怀，说什么棉纺厂有个工作，倒是适合方胜之类的话，对于这个，方胜也只能陪着笑脸说回去想想了，他这人不能正经工作，这个他自己早就知道了，要说从前他还想着和罗三贵一起去做点生意弄点钱花算比较正经，可现在他就看不上这点钱了。
上班是不错，收入稳定，但一年也赚不到他在丹东干一次的钱，方正一在美国做教党赚的金山银海，他方胜自诩也是不输于自己老子的，又怎么肯甘心做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他得找机会干个大的，走个捷径赚钱。
至于到底做什么，他现在还在犹豫，之前说到去走私汽车的时候，方胜实际上是动心的，但他又有点害怕，觉得现在抓的严，别把自己给葬送了，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就干脆先看眼前了。
在他来言，现在眼前很重要有三件大事，第一就是把孟庆柱弄出来让他去找内蒙老板要钱，第二就是拿着孟庆柱要来的钱去给魏胖子媳妇看病，这第三就是能不能偷偷背着刘长胜把那个记者做了。
他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这第三件事可以优先于第一件和第二件事情来做，因为他现在也没什么钱，做这个仙人跳不仅可以出气，更可以弄笔小钱花花，他仔细的推敲了每一个环节之后，就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是他之前那些浮夸不实际的想法了。
他甚至觉得他完全可以自己来做，因为要动手那也很简单，人手就从高丽人那边出就是了，也不用找罗三贵说不定还要被骂，这些高丽人现在都很相信他，外面刘镇的群众说方胜不好，这些高丽人虽然不敢上去多嘴，但也会愤怒的用目光去维护方胜。
一想到有这么多人看好自己，方胜不由的就有了一种大丈夫的自豪感，觉得好男儿纵横天下，要是连个记者都办不了，那他干脆回家自己切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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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全
方胜这人说没本事，是真没本事，可说他有本事，却也是真有本事，这两个都是罗三贵对方胜做过的评价，虽然看起来前后矛盾，但要是套到具体的事情上，那就能解释的过去了，方胜没有干实事的本事，他不擅长经营，也不能老实靠着双手吃饭，因为他这个脑子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有没有歪门邪道可以去走，都在想着能不能更快的成功。
这样的人是干不了正经事情的，但这样的人，却是能干很不正经的事情，这个就是方胜的本事，方胜这个本事不光是家传出来的，更有他自己的天赋在里面，就像是仙人跳这个事情，方胜之前的确是没干过，但他却早就在自己的心里面演练过一千次一万次了。
以前方正一总是在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可方胜却觉得作乱这个事情，是很不好去实践的，因为这种事情显而易见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做一次或许不会被抓到，但两次三次实践下去，说不定就要落网就要倒霉。
但说实在的，方胜这个人的性子又有些浮夸，他之前是不这么觉得，做事情都是心血来潮肆意妄为，然而倒了几次大霉之后，总算学会了收敛，他想来想去，觉得实践虽然没地方实践，但也总比不去实践的好，既然不能真实的实践，那假模假样的在家里面演习一下也总好过没有实践。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算他带着高丽人练习了两个晚上，每个步骤都精熟的不行，也是敌不过那个呼市过来的叫刘克文的记者跑的居然比狗还快，甚至还能纵身跳上一人多的高墙让拿着相机追在后面的他们望尘莫及的。
本来事情的进展还非常顺利，方胜找的两个高丽女人也很会拿捏，等到刘克文把衣服脱了之后才放出信号，敲了窗户里应外合的让方胜他们冲进去，可谁知道这刘克文经验老道，选的这个招待所也是前后通透，方胜他们才冲进大门，这王八就从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跳出去的时候居然还把衣服都带走了。
方胜他们有心去追，可谁知道这王八居然还会跳墙，跳过去之后还没忘记回头看看，也就是方胜脸上蒙了黑布这才没让刘克文认出来，事情没做成，方胜本来也没当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但到了第三天的他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刘克文在他家门口乱逛，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友善，看到了这个，方胜才觉得自己真是失算，刘镇这个地方人高马大的满地都是，可人家那个说起来都是魁梧模样，真正像方胜这样看着弱不禁风高高瘦瘦的那还真没几个，加上刘克文刚到刘镇的时候是见过方胜的，要是想不到方胜那才真是脑子有问题。
但好在刘克文也就是远远的看了方胜那么几眼然后转身就走了，这让方胜心里面也存了个侥幸，觉得这刘克文也没证据，就算去告也告不出什么花样来，谁让他刘克文自己就不干净了，他自己安慰了自己几句，就直接去了罗三贵家里。
因为他昨天碰见刘长胜的时候，听到了个很不好的消息，刘长胜后来闲了的时候，还真的帮着方胜问了问孟庆柱的情况，得到的回复就是孟庆柱拘留了七天就放了出来，算算时间早就出来了，但他出来之后去了哪里，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这个消息对于方胜来说，无疑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孟庆柱出来这么久，电话也不打一个，十有*是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方胜能想到的也只有孟庆柱可能是找了内蒙老板然后拿了两万块钱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魏胖子都不在了，孟庆柱还回来干什么，至于情义，方胜以己度人，觉得孟庆柱不讲情义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换做是他，估计也会干出差不多的事情来。
只不过等到他到了罗三贵家里，和罗三贵还有宋江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提自己的这个猜测，就是说孟庆柱早就出来了，但一直没有跟大家联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他现在是学聪明了，可不大敢在罗三贵面前说自己这些小心思了。
以前方正一感叹自己这些岁月的时候，说年轻人都想改变世界，到了后面发现自己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想着改变自己身边的人，可到了在后面就会发现能够改变的也只有自己而已，这个话方胜听进去了一半，他觉得他或许能改变这个世界，但他肯定改变不了罗三贵，所以他就改变了自己，尽量不去说些罗三贵不爱听的，他已经想好了，等着这边的事情完了，就去北京上海看看，那才是他的天地。
“我去。”
宋江还是那样沉默，孟庆柱没回来的消息也没有让他表现出什么难过或者愤怒，实际上孟庆柱可能回不来的事情他们几个早就想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大家谁都没有下定决心，都在等着看看能不能有个别的选择。
然而对于宋江而言，实际上他这二十几年来面对的往往只有一种选择，他不是那种能有很多选择的人，他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没有什么背d景也没有什么学历，甚至还坐过牢在档案上留下过黑历史的，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人。
他不像罗三贵实际上和魏胖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是因为知道了魏胖子的所作所为出于敬仰来帮这个忙，也不能像方胜一样因为年轻脑子里面热血上来就要为魏胖子料理后事，他是真心实意的把魏胖子当做自己的大哥来看的。
罗三贵敬仰魏胖子，但敬仰一个人并不代表要为了他去犯法，方胜脑子一热，热过了劲儿也会变的不闻不问，这都是人之常情，宋江在外面这么多年，可以理解这些可能，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他却不能再等下去，也不能袖手旁观，好在他终于有了另外一个选择，他选择自己去弄一辆车回来，选择不让自己的朋友们身处险境，这是一个两全的办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成
回来晚了，对不起大家！
“这件事，要先看看。”平心而论，罗三贵是不想去的，也不想让宋江过去，这是个犯法的事情，虽然刘镇这边也有一阵子人人都在做这个事情，连卖豆腐的手里都有几辆车想要出手，但那个也只是以前，现在到处都在严查，连卖豆腐的都知道这是顶风作案很容易就折进去的买卖。
不得已去做的事情，不见得是一定要做的事情，罗三贵觉得他们不见得真的要去冒这样顶天的风险去筹到这笔钱，家里面也好，朋友那边也好，借上一些，总能凑出不少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热血方刚，要个面子不想低头这个也只是平时，这种关键时候，低这个头，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不过罗三贵这个建议，宋江却是听不进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很看重很想保护的东西，这个东西可能是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爱好，可能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或者深深眷恋着的父母亲人，也可能是梦想这样遥远不可及的东西。
但对于宋江来说，他很看重很想保护的东西也只是自己的尊严而已，他没什么爱好，没有父母，也没什么远大的梦想，他知道自己不像罗三贵以后或许可以当个作家，也不像方胜以后凭着学历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
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低头，不能让人看轻，他想要刘镇的，龙山的，还有其他地方知道他名字的那些人说到他的时候，都很认真的把大拇指竖起来，而不是轻蔑的不屑的冷哼着把他当做很没有用的随便什么一个人。
他不能低头，不能去借钱，他要凭着自己的力量让所有的人都记住他的名字，他也想成为大家瞩目的那个人，他想成为罗三贵和方胜那样的人，想要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得到的都是肯定和认可，想要不再这么沉默，不再这么像个不存在的人一样因为得不到认可而不愿意去说话不能去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不得不继续去征得别人的同意，不得不去继续考虑别人的感受，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拿起了一支烟，默默的就走出了罗三贵的家门。
“大家都不一样了。”
罗三贵看着宋江的背影，心里面觉得难过极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能够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感慨而已，方胜不像从前那样愿意和他说说自己的小心思了，宋江也不是从前的宋江会轻轻的微笑起来了，他也不是之前的那个罗三贵可以什么都不去考虑的任性妄为了，大家都在成长，都在改变，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人。
“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但也是明白道理的，我再去劝劝也就是了。”方胜心里面有些好笑，也有些得意，他以前是很怕罗三贵，因为他眼睛转转要去动坏心思的时候罗三贵可能就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可现在罗三贵猜不到了，他方胜已经不是从前的方胜了，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外面了。
罗三贵说他变了，既对了，也错了，他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想要弄出是非的方胜，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十年之后，二十年后，他依旧是这个样子，他不愿意改变，也不想改变，他只是学会了如何更成熟的去和人相处，去避免不必要的争论和麻烦，他宽慰着有些难过的罗三贵，说着要去劝劝宋江，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事情。
他也需要一笔钱，他也需要到北京之后能够成就事业的资本，他不觉得一辆车可以赚到足够的钱，但他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只要打通了刘镇这边的口岸，他完全可以再运几辆进来。
他也不是第一天做这个事情，在丹东的时候，他早就把这里面的关节都梳理了个清楚，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他觉得他从未像如今这样充满了信心，也从未像如今这样手里面抓满了牌。
“刘镇离着江也只有八十多公里，这边没出过什么厉害人物，小打小闹也不入上面的眼，魏胖子这个事情出了之后，虽然都知道他是刘镇出来的了，但他也没在刘镇动过手，大家眼睛盯的都是出过案子的地方，所以咱们这里，是个空挡。”
方胜找到宋江之后，就从身上拿出一张图来，实际上方胜想做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丹东回来之后就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够组织起来，他弄那个教党发展高丽人就是在想把这些人用到走私上，但他还没弄出什么来的时候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不少事，虽然人是组织不起来了，但前期的准备却还是在的。
想要走私，第一个就是口岸，口岸其实也没什么讲究，有林子遮掩，有没什么人知道的路能够运货，沿江找下去明显的地方就有七八处，再仔细些，就要讲究可以匿藏，有地方能把运过来或者要运过去的东西先藏好然后确认好了周围没有人盯着之后再搬出来，这样的地方，也不难找，方胜自己去看过的都有三处，这个是最基本的条件。
除此之外，就要研究局势，风声紧了不要说陆地上公安在巡检，就是江面上也有巡逻的边防，但在这个风尖浪口上刘镇却是个例外，原因也就是方胜说的那样，刘镇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大案，刘镇的群众也没有做这个大案的雄心，最多就是听说谁有个车在中间当个传话的捞个抽水。
要说只是这样的分析可能还不足为据，只能是方胜一方面的猜测，但如果把方胜和陶青还有刘长胜这两个刘镇前后负责的大员密切的来往算进去，这就能够成为极具说服力的证据，方胜去的勤了，也多少知道了这里面的底细。
陶青在的时候，查走私的就是那么几个人，刘长胜来了，还是这么几个人，这几个人上午在办公室里面打牌，下午开着车沿着江边走一圈差不多了就直接回家。
魏胖子这个案子通报之后，大家也就是认真了几天，抓了两个去那边贩海鲜的，然后晚上增加了一次出勤，但那个也是八点开始，九点结束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大家老婆孩子都在等着，谁愿意外面熬夜吃风？
摸清了这个规律，再去作案，就有八成的胜算。剩下的那两成，一个是他们现在手里没钱了，要做这个生意，有东西有钱都可以，但这个倒也不难。
送魏胖子的时候，方胜见过一次黄茂修，黄茂修隐约的也是说过现在上上下下都在严查，反倒是个机会，价钱也能提上去，方胜听得出来，黄茂修手里面也有想要车的客户，这个钱从他那里借就是，到时候多分一些也不算什么。
除此之外，最后的一成就是高丽那边的关系了，走私这个事情，千难万难，还是货源最难，要靠得住，信得过，质量过关不会反咬一口，这个没有积累，是绝对做不成的。
方胜倒是知道几个，但那些却是在丹东，远水解不了近渴，又是最严查的一个所在，能不能在刘镇江对面接上关系，这个，就要看宋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灿烂
“这些，先拿过去。”这一天中午罗三贵找到方胜的时候，就掏出了一袋子的钱，一接过这袋子钱，方胜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虽然是不小的个袋子，但他能够感觉得到在这个不小的袋子里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钱，他低头看了看，那些零散的小面额的票子，让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悲哀。
在更早的几个小时前，同样推开方胜家门的宋江同样的拿出了一个袋子，在这个袋子里，有足够魏胖子家里人去治病去生活的一笔钱，这笔钱沉甸甸的，让方胜有些不敢相信，他想要问问宋江，得到的也只是很简单的几句答复，他说这是提车的客户那边先拿出来的预付，甚至还说到高丽那边交易的钱也不用去找黄茂修了，他这边拿到的已经足够使用了。
那个时候方胜愣了一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到高丽那边提车，想要好货，总要两万三万，这不是一笔很小的钱，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拿到预付的定金，但他仔细的算过，按照规矩，那个也不过是几千块钱，即便是几千这样的数目，也只有相熟的客户才愿意答应，可就是愿意，那也不会给出足以提车，足以给魏胖子家里生活三万四万这样几乎可以当做全款的数目。
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宋江就轻轻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那时候他想过去找罗三贵商量，他担心宋江隐瞒了一些事情，然而在他想到罗三贵之前的犹豫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面有些发堵，他虽然知道罗三贵不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但长久以来，每当他面对罗三贵的时候，那种沉闷的，压抑的，让他无法呼吸的所谓的堂堂正正已经快要让他忍受不下去了。
在阳光下面坦诚的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他是这样的热爱着自己那个阴暗的没有光可以匿藏的角落，热爱到了已经不想要再见到阳光了，也不想要见到那个总是让他抬不起头来，总是要堂堂正正去创出自己世界的罗三贵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和方正一很不一样，他觉得方正一做的菜很不好吃，修起家里面的东西来的时候也很容易失败，所以他觉得方正一只能去作乱，因为方正一只会做这一件事，可他却是不一样的，他在美国读了大学，学到了很多方正一没有教给他也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是更聪明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白天行走，也可以游刃有余的潜伏回他喜欢的夜色里，他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甚至还会做的很好。
然而在这一刻，在看到罗三贵脸上的疲惫还有那个没有太多的钱的袋子之后，他却意识到，其实他做的一点都不够好，他不能像方正一那样在阳光底下做个什么都不说的安静等待机会，然后瞒过所有人的人，他想要说出来，他想要承认自己不喜欢阳光，因为在阳光下的他很无力很软弱，他看着罗三贵，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未来的，为了这样的一点钱去低着头苦苦哀求别人的自己。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个潜伏在黑暗中觉得突然充满力量什么都可以做到的自己，他想到了在丹东那些个什么都可以做，很有钱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困难都可以战胜，好像鱼儿回到了大海，好像拥有了无尽的力量和潜能，那是他在黑暗里的，阳光灿烂的，最美好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他却不敢向罗三贵说起，他觉得罗三贵一定会看不起他，一定会说出很难听的话，他害怕听到那些话，所以在看到罗三贵的时候，他悄悄的走到了阳光里，想要做个看起来在阳光下面行走的很正常的人。
可他终究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想再软弱下去了，也不想隐瞒下去了，他想告诉罗三贵，这次要用他的办法，他想告诉罗三贵，他的办法是更好的办法。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看到了罗三贵疲惫样子的时候，他突然又不忍去这样做了，他觉得罗三贵突然就变的陌生起来。他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充满了倦意，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身形佝偻的没有一点生气的男人。挥斥方遒，书生意气，好像走出门明天就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罗三贵怎么突然就不再高大了？
他猜得到罗三贵走了很多地方，向很多人低下了头，可他没有一点感动，他感到的只有愤怒，只有悲凉，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罗三贵这样的人怎么会落到这样的田地，他们难道不应该是站在人潮的最前端接受着每个人的欢呼，意气风发的往前走吗？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的做事，得到的也只有这样的回报吗？
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罗三贵这样的聪明人，这样读过很多书的人，是不应该去低下头的，然后他就想到了宋江，想到了自己，他想到了他在丹东的日子，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最好的日子，他肆无忌惮的做着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心满意得的拿到了和他的谋略相匹配的回报。
他觉得那才是他们应有的生活，才是他和罗三贵应该去过的生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残忍，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让罗三贵看看自己看到过的世界，所以他改变了主意，他不打算去告诉罗三贵他心里面想要说的那些话了，他把那些钱小心的收好了，然后告诉罗三贵在后天的晚上，他和宋江要去江边接一个人，那个人是魏胖子曾经的朋友，会带着一笔钱过来帮忙。
“高丽过来的，我们劝过了，可还是坚持要过来看看他家里面的人，到处都在严查，如果被看到，就会很麻烦，这边的路我们也不怎么熟悉，一起去吧。”
方胜微笑着伸出了手，他的笑像是这正午的阳光，灿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