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雨夜之战(6)
刘三儿一度想过在扑出去的瞬间抽出双剑,就算杀死黑衣人,甚至杀伤杀死包啸杰也不去干这种心里没什么底的危险勾当,但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却在极力的鼓励着他,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一次他巴结上耶律宏的机会,一次有可能会改变他命运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只是一个没有根基、没有天分的低阶修真者,也许在凡俗中人的眼里高高在上,但在那些修为更高存在的眼里却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没有人在知道自己是蝼蚁以后却依旧喜欢做蝼蚁的,更没有人在知道有改变自己蝼蚁命运的机会后依旧毫不珍惜的。从进入远朋客栈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激发雷血符篆好联系耶律宏。但当时一来他没有独处的时间,二来也还没有见到正主丁念。权衡再三后,他只得暂时放下念头,陪曹阳山等一干人玩来一会儿毫无意义的语言游戏。而等到他见到丁念的时候,则立即被其人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出卖丁念所得的回报固然丰富,但其中所蕴藏的危险却更大。
就算得到天大的好处,没命享受不也是白搭嘛。虽然刘三儿认为丁念在唆使他修炼《万通真言》那件事上吹了牛,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强筑基修真者,没有之一。出卖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秀才要偷卖掉一个孔武有力的凡俗武夫,随时可能出现被武夫发现并痛打一顿的危险。而他所面临的危险可不是痛打一顿那么简单,稍一不慎分的就是生死。
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在报告耶律宏到耶律宏到来之前一段时间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必须好好策划一番,防止被丁念直接或者间接识破,前功尽弃。
等丁念指派他们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村落里劫杀那些袭击她的黑衣人时,刘三儿忽然眼前一亮,机会终于来了,他终于可以向耶律宏报道来。但在此之前,他必须侬清楚一件事:丁念的仇家是谁?
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那么刘三儿提供给耶律宏有关的丁念情报虽然还是原来的情报,价值上却将会大打折扣。只要他说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那么耶律宏只要不是怪物势必会问他们为何要在大晚上待在一个孤独的凡俗小村落里,然后的问题里必然会有一个是:丁念的仇家是谁?
而如果连这个都答不出来,刘三儿线人还怎么做?还怎么有脸去做?
耶律凤是个女人或者说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在这个凡俗和修真界都以男人为主流的世界里,除了忘情道等几处地方,女人就算地位再高也终究要沦为陪衬,而陪衬往往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与其只对耶律凤下注,不如两边都下,以他最近九地大陆的过往历史的研究,如果猜想不错的话,这位耶律宏绝对是一座高山一样的大树,如果能靠上去,就自己以后的修真道路不知会坦荡多少。
为了自己的将来,自己的前途去冒险,还是很值的。
但黑衣人一方相对刘三儿来说都是实力高绝之辈,靠着夜幕和雨的掩饰,他击杀一些落单的也许不难,但想要活捉却几乎毫无可能。活捉就意味着不能让人身死,他那种剑剑要人性命的剑法自然是用不了了。但除了剑法,在争斗知道上他并无能拿得出手的手段,更没有任何能撬开对方嘴巴的伎俩。想要在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活捉黑衣人并问出些东西完全不可能,他几乎就要放弃了,准备随时瞅准机会变报告耶律宏。但他马上就碰到了包啸杰,并运气极好的得到来一个能让自己在耶律宏那里获得更大认可的机会。他清楚的知道单凭自己练气中期的修为在不靠双剑的情况下突袭一名御使飞剑的练气后期存在的危险性,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富贵险中求,这世上除了极少数天生就几乎拥有一切的幸运家伙,其他如刘三儿这般的人的出身其实基本上一样,但有的人很快就取得了成就,而有的人则一事无成。决定这一切的关键之一便是胆识。他有这个胆识,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去做了他自认为很危险的事情,不过好在他成功了。
这成功并非偶然,这一刻只是瞬间,但刘三儿却好像已经等了它一千年了。他猛然立起,全身肌肉在瞬间隆起坚硬,衣服上的水珠向四面八方激散开来,脸也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变形,好像一头饥饿的老虎从草丛里猛然扑向猎物。然后,他整个人从屋顶上向黑衣人疾扑了过去。他的姿势并不飘逸,只有凶猛;他的姿态也不舒展,全身笔直的有如一只快箭;他的神态也不空灵,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悍。
他不是一只鸟,而是一支坚硬的破城槌。一支用最精良的木料打造、外边裹着最厚重的铁皮、削尖了的撞头、伴随着身边敢死队的呐喊、能撞碎最坚固城门的破城槌。他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宛如一支破城槌般撞上了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轰然倒下,似一座雄伟城的门的崩塌与地。
那一刻很短,一个人从站立到落在地上又能有多长时间?!但对刘三儿来说却是很长:他能清楚的感到了自己肩骨撞击对方脊背时传来的异响,他搂住敌人后腰的双手甚至感到了对方身体被忽如起来的巨力扑倒时传来的战栗和恐惧,他甚至有时间在心中产生了对对方一闪而过的歉然:这位道友,我们并没有仇,只是各为其主,不好意思啊!
然后,就是在虚空中的下坠,这距离好长。刘三儿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御剑飞行的凡人从悬崖上掉落,整颗心都伴随那无尽的虚空颤抖了起来。
终于落地了。
泥水的冰凉、土地的坚实和身体的疼痛一起传来,刘三儿却是一阵发自内心的快慰。
人毕竟是泥里长出来的,只有踩到了土地上才会心安。
因为强大的冲撞,刘三儿和敌人在泥水里一路打着滚,终于把对方的脸朝下压在了地上。他扭住了对方的左手,对方趴在地上极力挣扎,右手的法诀却还在催动当中,两把飞剑登时再不理会包啸杰,反身回来救主。
在剑剑凌厉的攻势下刘三儿狼狈的左闪右躲着,心道包啸杰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动手呢?
突然,一只靴子冲进了刘三儿的眼前,然后就是一个凶狠的下踏,踏在了黑衣人掐动法诀的右手上。
喀嚓!
“啊!”
伴随着手骨破碎的脆响,惨叫在刘三儿身下响起,这叫声如此凄厉,即使这暴雨,也没有淋散它一丝一毫,宛如四处发射的弩箭射进这雨夜的深处。
但这惨叫没有完结就被掐断了,剩下袅袅的余音有如折断的麦苗在风中无力的摇摆,因为包啸杰一手就把黑衣人的头摁进了面前的水洼里。所以,剩下的喊叫仍然发了出来,却没有声音。
黑衣人很痛苦,以致于他的脸被摁进了水里,嘴里发出的呼声仍然把脸周围的水洼激得四下飞溅,好像头上带了一圈水花做的花环。
刘三儿曾经了结过很多人的性命,但每次都是干净利索的一击毙命,对方即便面目狰狞,状若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感到痛苦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而自己也不会因为敌手被折磨时的挣扎在心中留有什么阴影。但这次对手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又挣扎这么长的时间,他不由得心颤了,他的手再也不像刚才那么有力,黑衣人的左手随即从他的手里滑了出来。
可包啸杰一把又抓住了那只手,熟练的取出一绳状法器把黑衣人的两只手绑的结结实实,然后抓住黑衣人的发髻,把他的头从水洼里提出来,一把扯去了蒙面巾,麻利的用布团塞住了他的嘴,又在外面贴了一张皱巴巴的符,应该是禁声符之类的。但在这哪哪都是水的地方,符恐怕很快就会失效,所以才有了黑布塞嘴的第一道防线。
刘三儿跪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这个敌人:和自己一般的年轻,还带着一股稚气,两眼下面都是水,看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以及彻骨的恐惧和无助。这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名拥有练气后期修为的修真者,软弱的如同凡人。
“好样的!刘师弟你……”包啸杰扭头看着刘三儿,眼里全是带着惊异的赞许。
但是包啸杰没有说完话就停住了,因为哨子的急响穿破了雨雾,绕着村子在诡异的回旋。
“只有一声!”愣了的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静了好一阵,终于包啸杰开口说道。
“快!快!快!”包啸杰一边拖着被俘虏的黑衣人,一边往巷子里急退:“去和你黄师姐会合!刘师弟你先去找她,我还要对俘虏进行逼问,不!我现在根本没空逼问,你让她来找我们!不!我们去师父那汇合!杜师弟你恢复得怎么样了,快!快!快!你也跟着刘师弟,我现在照顾不了你!快!快!快!”
人是会累的,修真者也不例外,法力的消耗如同力气,没有就需要补充和恢复。补充和恢复都需要时间,就算最高阶的灵石也不能把一个法力几乎耗尽的修真者在瞬间恢复如初。包啸杰自己有伤,又打了这么长时间,也已经很疲劳了,但他作战经验老道,知道其他两人也好不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俘虏,敌人情况不明,弄不好不是自己吃掉他们,而是被他们吃掉。那两名进了师父丁念藏身茅屋的筑基修真者至今没有动静让他心里发毛,他也想到了逃跑,但这种事他不能说,万一说错了怎么办?就算真要跑也是自己独自逃跑,留下其他人给自己断路,焉有说破的道理?
但那都是师父丁念不敌对方两筑基的情况下的最坏打算,而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汇合战力,然后观望态势,做出决断。
……
刘三儿拔足在雨夜里的黑影中狂奔,不时的回头看杜全知,却见那个他第一次见面时睥睨天下的家伙此刻跟在自己后面低着头,连脚步都歪歪扭扭的,全然没了当时的朝气和气势。
“唉…”刘三儿心里不觉感叹:这家伙受得打击不小,现在恐怕一点对敌的勇气都没有了,只盼望着他别跟丢了,否则以他的修为和此刻的心态非得横尸当场不可。等一会儿见到黄欣然也得想法子遮掩一番,不过那女的心思还算单纯,用糊弄包啸杰的那套说辞应该还行得通,就怕见到曹阳山那几个老狐狸,可别被人看出什么来了,不然光临敌溃逃这一个罪名,自己便已经是怎么都保不住他了。
这混蛋的屎真多,擦都擦不完,费纸啊…心里正骂着,突然一阵清脆的剑吟声从前方村口传了过来,刘三儿马上刹住了脚步,背后的杜全知差点撞到他身上,他拉着杜全知贴墙而立,把身体隐进了屋檐下的黑暗,屏息凝神,以求最大的隐蔽自己。
不多时,就见一个硕大的黑影带着一股荒蛮的气息、脚踩一把硕大的金色飞剑再雨夜里如一道金色闪电,在村口从天而降。
第一百二十二章,雨夜之战(7)
这人的气息同样刻意隐匿着,落地时地面都微微一颤,单从气势上来讲,像极了筑基修真者,但他浑身被淋的湿透了的夜行黑衣却出卖了他,让刘三儿轻易就看出了他并非那可怕的不可对抗的高阶存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即便如此,刘三儿也不敢生出丝毫的轻视之心,并迅速戒备起来。因为他居然没能从对方有意无意间泄露的灵压上确定出对方的修为等阶,这在研修了从松江书院那位筑基修真者左乃夫手里的《真修气感篇》后的他眼里简直是前所未见的,那么只能说明这人的敛气术法相当的高明,至少强过自己。
这人既然能在敛气术法上成就颇高,又气势凶凶而来无半分要隐匿形迹的意思,定然是擅长争斗的强者,拥有练气后期顶峰的修为都说不定。再加上他身材壮硕,比本就肥胖的刘三儿体形大了几号不止,还高了一头多些,在雨中轻松的缓行时,简直就像一尊会动的黑色铁塔。
这人的脖子里带着一个硕大的银色项圈,套在夜行衣之外,几乎将整个脖子都包在了其中。猛一看时刘三儿还觉得可能只是饰品,但在这漆黑的雨夜里离得老远还能看清的东西,只有自行发光的法器和烛光。何况谁会吃饱了撑的在夜行干黑活的时候在脖子里套上一个毫无用处的饰品,何况那项圈除了银色光亮以外,上面更有微微的灵气波动,必是法器无疑,必是防御法器无疑,必还品阶不低。
这人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带着剑柄的金色巨剑,剑身很长很宽,足足有刘三儿双剑的三倍大小和长短。上面逸散着只有三阶中品以上法器才特有的持续灵气波动,配合着他那铁塔一般的身躯,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产生望而却步的压迫感。
除了压迫感,刘三儿更感到遇到了一个危险、可怕的高手。从这人的法器来看,八成是一个和他一般无二的近身搏杀流修真者。而这人的身躯和法器大小,则说明他极可能擅长力量攻击。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脖子上套着的项圈,几乎挡死了刘三儿无名剑法的全部攻击角度。
这让刘三儿感到害怕和绝望。他自修炼无名剑法和双手剑法至今,还没有真正和近身搏杀流高手交过手,只在洛城的时候跟貌似很有实力的重剑门修真者火拼过一回,但那次他主要是靠出其不意取得了胜利,那些人根本还没有展现实力便死在了他的剑下。
其次,刘三儿是个没有多大力气的胖子。让他跟凡俗中人比力气,他肯定有信心。但让他跟同是修真者又貌似擅长近身搏杀的铁塔大汉比力气,他自觉根本不是对手。
本来以上两点都可以用无名剑法解决,毕竟这种剑法对敌至今刘三儿还从未失过手,也自信只要是同阶存在,应该都能搞定。但万事有例外,谁能想到正走来的这个铁塔一般的黑衣人脖子上居然套着只“狗项圈”法器,挡住了他剑法几乎全部的攻击线路。
无名剑法是可以一击毙敌,可像遇到前面这人一般正好护卫住脖颈的情形时就要三思而行了。因为如果一击不能杀死这人,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可怕到无法想象的还击与报复。
兴许创造者自信过头了,兴许是本就无解,无名剑法里并没有一点万一一击不中的应对之策或者招式什么的。
而双手剑法虽也讲究一击必杀,但在刘三儿看来邪门程度远不及无名剑法,平时用起来自然很好,但在遇到强敌时,它只能作为用作辅助剑法使用,此时用其当做主攻剑法风险并不可控制。
所以,刘三儿才感到了危险和可怕。好在他看到那人通过巷口,四周并无人跟来。又不放心的小心翼翼的伸出半边头朝四下望了望,发现巷子里除了那人的背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个人啊!”刘三儿心里轻出了一口气,旋即想到:如果杜全知可以打,那么配合好的话,两个人就差不多能干掉这人了。可惜的是这家伙不仅出不了力,恐怕还会坏事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逃了呗,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人走的很快,刘三儿一咬牙,回头对着杜全知一努嘴唇。然后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巷口,向斜对着那个巷口冲了过去。他们脚步都很轻,混杂在大雨的咆哮声中,连他们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
但那个黑衣人却听到了,马上止住脚步。便见他耳朵动了动,手里金色巨剑“咻”的扬起,朝愕然回头的两人疾冲了过来。
“你先走!”刘三儿大喊一声,然后扭转身体,对着那人迎头冲了过去。他并没有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也没有为人两肋插刀的觉悟。他只所以这么做,是不愿意把后背留给这个让他感到危险和不安的大敌。他宁愿一战,起码机会要多些。
冲破叠叠层层的雨帘,握紧了双剑的刘三儿向敌人突进的时候已经不再有迟疑,不再有恐惧和危险感。他甚至不再有紧张,心中有的只剩冷静和一点淡淡的兴奋,他已经习惯了杀戮和杀戮带来的血腥气息。
对方冲的同样的快,同时挥了下手里的金色巨剑。这个铁塔一般的家伙果然是个近身搏杀流修真者,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疯子。
在巨剑还没砸来时,刘三儿已经借着前冲的力量贴着地面一跃而前。他缩低身体,好似在地面上滑行一般,忽然斜冲向巷子边墙壁的黑暗当中。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到对方的侧身甚至身后,好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双手剑法的威力。
对方果然没想到正在拼命的刘三儿会不与之正面对敌,等发现刘三儿的路线骤然偏移时,已来不及马上收住前冲势头,不由大骂一句:“好贼子!”
刘三儿却是默不作声,直接一个跳跃,冲进了那人巨剑攻击的死角以内,右手金色木剑反握着,一挥而出!
任何法器都有自己的攻击死角或者薄弱之处。比方说练气期修真者操控的飞剑薄弱之处:飞剑攻击的范围虽限定在百步以内,但这一百步里飞剑所能施展出来的威力却有大有小。一般情况下,以三十八步左右威力最盛,长于或者短于这个距离的攻击威力都会有所下降,且距离三十八步越远威力便越小,也就是说在一百步和飞剑操控者身前时,以法力御使的飞剑几乎没有杀伤力可言,不可谓不薄弱。
近身搏杀流攻击的攻击上的薄弱之处是距离不能太远,而死角则是怕人近身,这听起来很矛盾,但其实一点都不。近身搏杀流修真者对敌时需要尽可能的靠近对方,而靠近的过程就是攻击上的薄弱之处,特别是三十八步左右,因为这个过程中很有可能被对手飞剑击伤甚至杀死。但近身搏杀的近只是相对于飞剑攻击近了很多,却并不是贴着对方身体与人拼命。所以当有人靠到他们身前一两步以内的时候,他们法器攻击的死角就出现了。
那个时候不管双手都有法器还是单手法器,不管法器是长是短,带有何种附加攻击属性都已经用处不大,因为第一法器施展不开,第二,攻敌时很容易误伤到自己。那么这时他们只能更换法器或者赤手与对方搏斗。更换更短的法器自然是上上之选,但敌人应该不会好心到给出这个机会。那么就只剩下徒手这一种选择了,徒手对上法器,对于一般习惯了法器杀敌的修真者来说将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刘三儿见过的人里,有两个一直是他望其项背的噩梦,这两人堪称他心里可以无死角攻击敌人的典范,他把他们两人称之为无死角攻击流修真者。严格来说其中一人并非修真者,那人便是谭家的谭天,虽然没亲眼见过他斩杀敌人,但光在洛城中和当铺露的那手就够让他震慑了。而另一个人则是耶律凤,那女人拳头的恐怖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是他见过的练气修真者里的最强存在。
不过在刘三儿看来,无死角攻击流修真者都是逆天的存在,这样的家伙在所有修真者里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奇迹,且并非看上去的那样没有薄弱之处,他们应该同样惧怕远距离攻击,只是都用速度、身法和技巧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眼下铁塔一般的黑衣人看着不像是无死角攻击流修真者,而他的巨剑足足比刘三儿的双剑长了近两倍,也就是他有接近六步的攻击死角。所以当刘三儿进入他的攻击死角以后便二话不说的用右手剑对着他小腿斜斩了过去,同时身体一滑避开他双腿可能产生的攻击。
咄!
剑头划开了那人的靴子!
没有惨叫,没有闷哼,更没有一点金属划进**的“噗噗”声。
“刺空了!”刘三儿心头一震,他的剑已经够快了,但对方也不慢。在他的剑划向对方小腿的刹那,对方那条腿居然轻盈至极的猛的抬高了,只是因为当时剑刃已经触及到靴子,那人不得已只将腿抽了出来,并随即一跃而起。
在那人落地之前,刘三儿本有机会再刺出一剑,但他却犹豫了一下,对方很强,强的让他有些踌躇不定:是使出双手剑法还是无名剑法?
机会稍纵即逝,不等刘三儿有决断,那个铁塔般的身影便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手拄金色巨剑,悠然而立,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这笑意让刘三儿不寒而栗,因为它好像是猎手发现了一窝不会动的鸟蛋,又或者像一个小孩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在这黑夜里,刘三儿和那铁塔般的身影只隔了七八步远,除了大雨之外,中间什么阻碍都没有。而且对方全身满是破绽:他没有动,也没有摆出什么攻击的姿态,就那样悠然而立着。
可刘三儿却不敢立刻进攻,不管是用双手剑法还是用右手无名剑法。不仅因为这一刻对方的气息不再加以掩饰,果然是练气后期顶峰的修为,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他,让他的信心在一点点的丧失。
刘三儿的呼吸变粗了,身体也弓了起来,一下子忘记了后背上的伤痛。两剑剑尖慢慢的聚拢到一起,这是最可靠的防御姿势,而且他在慢慢后退,不由自主的后退。
“呵呵!”对方却是笑了,呼出的气把他湿透了的蒙面巾吹得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听见笑声,刘三儿不由的一怔,但马上他眼睛瞪圆了,嘴角也因为惊恐咧开了,鼻子也皱了起来,他几乎是使尽全力的矮身、低头。
对方的金色巨剑尖啸着从他发髻上掠过,气势凶狠的让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没有用手里的双剑去格挡,因为那无异于螳臂当车。金色木剑和银色争锋剑在那人的巨剑面前就像两条刚出壳的毒蛇遭遇飞天的金龙,根本不能璎其锋芒。
恐惧只是一瞬间,刘三儿没有继续退,而是抬头前冲,他清楚的知道巨剑是大开大阖的套路,又有六步左右的攻击死角。
只要能冲过去就好!近身!近身!不择手段的近身!刘三儿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借助对方巨剑一击不中的机会,他几乎是冲着对方的胸脯扑了过去。
看着刘三儿迅疾的扑上来,那蒙面人眼里仍旧是那种可怕的笑,好像在嘲笑刘三儿自己找死一般。
刘三儿双剑还没挨上对方,尖啸声又起,对方已经把巨剑闪电般挥了回来。无法,他只得将右手金色木剑横起硬扛那带起尖啸声的巨剑。
“当啷”一声大响,刘三儿在地上连滚了几个跟头,等他从泥水里爬起来,两把剑只剩下一把了,金色木剑早被打飞。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空无一物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了,鲜血冲那里流了出来,被雨水冲淡,又流进了泥水里。
“哼哼。”一声冷笑,那蒙面人拖着巨剑走了过来。他的眼里有着无比的自信、毫不掩饰的轻蔑。
刘三儿怒吼着挥着左手争锋剑又冲了上去。可失了右手剑的他实力已然大降,无论他如何冲击,如何进攻,那柄巨剑居然比匕首还灵活,前后左右的攻击全部被挡住,而且巨剑上那股雄浑的力气真是可怕到极点,争锋剑每碰上一次,他都感到剑要脱手而出。
铁塔般的黑衣人虽然不算是真正的无死角攻击的高手,却已然有五六分接近了,是刘三儿平生仅见的第三个练气期可怕存在。他本就有伤在身,气势上又很快落了下成,加上力气不敌对方,很快便节节败退。
黑衣人却气定神闲,猫戏耗子一般的并不急于狠下杀手。他已经胜券在握了,没有必要逼刘三儿狗急跳墙。他心里也着实吃惊,一个练气中期修真者在他的强横攻击下居然支撑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免一时有些兴起。
……
终于争锋剑高高的飞上了天空,与此同时刘三儿被这股大力碰撞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去。等他趴在泥水中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两寸的地方是一道粗大的金色的光,那是金色巨剑的剑身。他又把头抬高一点,顺着那指着他脸的巨剑看上去,是一双满是残酷笑意的眼睛。
“我要死了!”刘三儿一瞬间突然感到了全身冰凉,一直透到他骨头里。这一刻,他什么都忘记了。
“嘿嘿”蒙面人笑了一下,巨剑骤然离开了刘三儿,往后缩了一尺。
刘三儿知道马上那巨剑就会捅过来,把自己脑袋一捅两半,而自己双剑脱手,又无其他强力攻敌之技,已经穷途末路了。忽然,他就想到了耶律凤,眼前同时晃起耶律凤那嚣张跋扈的笑脸。然后,他想到了保命的手段,有些不甘的在左臂上迅速流转起法力。他要逃跑,不惜消耗寿元的激发雷血符篆逃跑。
这并不可耻,看着左臂上那陡然升起的刺目金光和那就要捅向自己的金色巨剑,刘三儿嘴角一翘,想起了一句某篇风物志中的描述凡俗武林中人逃跑时常用的豪言,随即念了出来:“兀那鸟人,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再见……”
第一百一二十三章,雨夜之战(8)
与此同时,一团刺眼耀目的金光瞬间由刘三儿左臂蔓延至全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就如一个突然发光的金人般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巷子和巷子里的所有人。
但其实巷子里除了他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萎缩在原本黑暗当中的杜全知,一个是正向他全力捅来巨剑的铁塔般黑衣人。
“啊…”被突如其来光两照得两眼一抹金的杜全知发出一声轻吟,条件反射的抬起一手遮眼,心中顿有一个不好的念头飘过:姓刘的龟孙子明显已经要完蛋了,他这是准备跑路还是自杀?同一时间,他的另一手祭使出了那个他赖以保命的卷轴,不是准备跑路,而是准备拼命了。他前世就是个胆小的见了蛇虫鼠蚁就要绕着走的主,穿越到这个异世界后寄居身体的原主人性格上居然跟他一样窝囊,所修炼的功法也不擅长争强斗狠,修行至今竟然从未杀死过一人,从来只有被欺负的份。
一同穿越而来的女神由粉变黑,后来更跟自己形同陌路。金手指不能疯狂练级、不能秒败同阶修士、不能力压上阶存在、身边没有痴情的美女环绕、灵石从来不会自动上门、宝贝没有不请自来、路边随便捡的小兽就是普通的小兽,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神兽幼崽、走路也没有被绝世秘籍无尽宝藏的匣子绊倒过…这里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和杜全知幻想中的不同,想象中的美好一个都有被他碰上,他能遇上的永远只有残酷到冷酷的现实,没有人相信他的传奇来历,也没有人看好他的理想报复,从太昊坊逃出了后他身负重伤不可自治,就要向命运低头认输等死了,幸得老天眷顾,他遇上了她丁念。唯独她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像如看傻子一般拿异样的眼光去看他,不仅救了他还主动收他为徒。
她是一个那么有味道的女人,虽然年龄大了些,但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不施粉黛却依旧能明艳美丽,这次再见时更惊为天人。杜全知觉得自己的心一下狂跳了起来,曾经的女神不管粉黑一下便抛到了脑后,他发自内心的想要追随她,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在刚刚遭遇那伙黑衣人时他一下子就被对方的凶狠给吓坏了,他还想如以前一样逃走了事,但姓刘的龟孙子却不断的用言语和行动提醒他,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鼓励。一路上他也总算想明白了,从他被救起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再次重生了,如果这次他逃跑了,他不仅会失去性命,更会失去她,失去重生的自己。他不想再死,他不甘心啊,所以他没有跑,还要战,豁出金手指不要也要战上一场!
“呃…”铁塔一般的黑衣人同样被那突如其来、充斥整个眼帘的金光搞了个措手不及。他愕然的同时手上不觉就迟疑了,未知的东西永远让他不安,他并不认为那似乎无害的金光真的不会伤害到他。所以他放弃了本可以一下子就捅开敌人脑瓜的机会,陡然飞跃而起,落地后还觉得不够稳妥又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上了一副飞来的卷轴。他随手挥剑一斩,然后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噩梦就突兀的开始了。
……
杜全知和黑衣人的连串动作都是飞快的,但在浑身金光的刘三儿眼里却忽如龟速。浑身的金色强光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视力,反而让他有了种看周围所有东西都突然变慢的错觉。这一霎,他觉得杜全知和黑衣人都如筋疲力尽在泥沼中垂死挣扎的小兽,动作迟缓到丧心病狂,连凡俗中的老年人都不如。如果这一瞬间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右手里还有剑,哪怕左手里还有剑,他都有把握能轻易结果了黑衣人的性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风物志中常提到的鬼魂,可以随风飘荡而无需借助飞剑的力量,可以轻易穿透墙体而无需任何术法符,身体好似要跟周围的天地灵气融为一体了。他知道施法成功,雷血符篆将以他消耗寿元为代价将他瞬息带到百里以外,心中虽有遗憾,却更有惊喜,劫后余生的美妙体验。
然而刘三儿并未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劫后余生,他就要和天地灵气彻底融为一体的身体居然在一阵如同的灵气波动影响之后变得清晰了起来,整个人又被拉回了残酷的战场。
一场耗费刘三儿六成法力、搭上十年左右寿元的借助雷血符篆远遁得大神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终止了。他心中恼火的同时却找不到失败的原因何在,被掏空的身体步履难行,头脑发昏的半睁着眼,随时准备迎接那来自对面铁塔般黑衣人的要命一剑。但当看清眼前一切时,他却不禁哑然了。
便见,十几步外那铁塔一般的黑衣人正举剑奋力挥砍着,他的周围到处都是长相奇特的兽类虚影。而诡异的是,黑衣人每将一只虚影砍成两半,那两半虚影又会化作两只完整新的新虚影继续冲击,好似没有穷尽一般。黑衣人不得不手慢脚乱的如猴子一般来回跳跃,再也没有了之前面对刘三儿时的淡定。
黑衣人从未经历过如今一般的噩梦,明知攻击过来的都是兽类都是虚影,却每只都是他心中最恶心最忌惮最害怕的种类,由不得他不去挥剑、不去驱赶。他拼命的想冲出包围却无力的发现无论脚步怎么加快都还是在原地未动。周围的一切包括本来可以随时杀之的两人都越来越模糊,唯有杀之不尽的兽类越发清晰,堪堪如同实质。然后他便看到他在巷子里看到的最后一幕:他前面的儒生从嘴里朝他喷出一大团血雾。下一刻,他就感到天旋地转,无数星星点点从眼前划过,脑袋沉重得如同喝了几十坛陈年老酒,整个人随即失去了所有意识。
……
大雨一刻不停的倾注着,犹如一个一天没有吃到母亲**的婴儿,肆意释放着心中的伤悲。他哭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悲凉,以至于他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母亲的衣襟还没有流干。他体会不到母亲的辛苦,也不会在意母亲的焦灼。他不需要了解别人,却希望别人能够顺从他的全部。
这一场雨不知要给凡俗世界里的庄稼人带来多少的损失,让多少间房子倒塌、多少座桥梁毁坏,多少贪官因此发财,多少百姓因此饿死…
这便是天,它不通人情,不谙世事,从来我行我素,在没有遭受到强大压力的前提下从不轻易改变自己,永远的无情,永远的出其不意。
刘三儿对凡人的担忧和对老天不满的念头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他并非怨天尤人的主,只是有感而发。他暂时还算安全,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巷子里只剩下他和杜全知,他们很默契的走到了一起,并肩站立在早恢复了黑暗的墙边,一边极力控制喘息的声音,一边暗暗恢复着法力。
最好最快恢复法力的姿态当然是盘膝打坐,然后双手各握灵石,心无旁骛的运转法门。但此时此地,刘三儿和杜全知一样都做不出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连手都要腾出一只来应对突发状况,心中更是思绪万千,甚至想通过说话减轻这紧张的气氛。
不过现在敌我情况不明,两人又急需恢复实力,根本不适合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来以免引来黑衣人。
他和杜全知都不是练气后期的修真者,他们所掌握的简单手语也不足以支撑进行复杂的对话,当然就更不能开**谈了。为了减少危险,刘三儿甚至只微微运转法力召回了上面留有几十道大小豁口、但剑身还算完好的争锋剑,那把几十步外、已经断做两截、无法运用法力隔空召回的金色木剑则被他暂时弃之不顾了。
作为旁观者,刘三儿目睹了杜全知对黑衣人出手的全部过程。那其中有着他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的诡异:铁塔一般的黑衣人对着一众兽类虚影挥剑狂砍,杜全知脸色煞白的单手掐诀,另一手猛然捶胸,神色疯狂扭曲的喷出一团血雾在那些兽类虚影上,兽类虚影如实质一般将黑衣人包裹着极速缩小,最终消失。他心中不禁要疑问道:杜全知这手是什么术法?是否是这术法打断到自已雷血符篆的激发?黑衣人又去了哪里,人是死是活?回头该怎么跟其他人交待黑衣人消失这件事?
杜全知心里有着很多不解:刚刚姓刘的龟孙子身上出现的金色光亮自己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姓刘的龟孙子本来要干嘛?为何干了一半又停下来了?如何解释自己将的金手指搞定黑衣人一事?
“呜…呜…呜…”这时,一声悠长的、不似人类、不似古兽的吼叫从丁念所在草屋的上空传来,声音大的好似响雷,震得刘三儿和杜全知同时一个机灵。两人随即朝那声音出处望去,透过漆黑的夜幕、连绵的雨帘,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一幕很短暂,也相当模糊,却深深震撼到了刘三儿。使得他这一刻开始有些相信丁念对《万通真言》的介绍,且动摇了他要向耶律宏告知消息的决心。
那吼叫声来自丁念所在草屋上空一个悬浮着、五丈来高的黑色女性轮廓,但准备的说应该是一个女性黑影。
本来在漆黑的雨夜里,一个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绝不会理她稍远的人看到,何况它行动无声又无丝毫灵压逸散出来。但它毕竟有着筑基的实力,大雨并不能从她的身体里一穿而过,却在她周身划出了一个高大的女性轮廓。
那五丈来高的女性轮廓在吼叫过后,两只大手猛然一挥,本要逃跑的两个浑身浴血的筑基修真者如被人手拍到的老鼠一般,被从飞剑上打落,随之而来的是两次不分先后、夹杂着骨头碎裂声和水花声的地面晃动,没有惨叫也没有闷哼。
接着,女性轮廓也就是那个女性黑影飞速缩小并消失了。
刘三儿和杜全知赶到事发之处时已是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是被杜全知拽着跑过去的,很不情愿),但他们居然是到的最早的,因此他们最先看到了那两个摔在巷子里的筑基尸体:一个应该是头朝下被拍下去的,浑身缩成一团,几乎成了一疙瘩烂肉,大雨不断冲刷着上面不断冒出的血水,活脱脱的像一块正在清洗,准备下锅烹饪的肉食。
另一个则是平摔下去的,但更惨,整个人都陷在了泥地水洼里。斜着看去只能看到飘起来的绸缎衣物和附近全染了颜色的近似人形的血水。
刘三儿也算杀人无数,但像从未想过人除了被耶律凤那样一拳爆头的凄惨死法之外还有更丧心病狂的,心中不免对丁念愈发忌惮。他不经意扫了草屋一眼,里面亮着灯毫无动静,也不知丁念是受伤还是在全力调教三脚乌鸦无暇他顾。又转首看向杜全知,发现这家伙的脸居然红扑扑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好似年轻了几岁,嘴角还挂着痴痴的笑,心中不免诧异这混蛋又怎么了?
这时,远近不一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便是一连串或恭维或发自真心的祝贺。是曹阳山他们到了,这几个家伙差不多都应该是在确定了对方筑基已然陨落、自己一方大胜的前提以后才狂奔回来的,真够鸡贼的。
“阳山恭喜师父手刃仇敌!”
“师父神功盖世,宜昌佩服!”
“师父威武,强大啊!我小老头跟着有希望了!”
“欣然也给师父道贺了,师父可有受伤?”
“师姐什么话!我包某人敢拿人头与你打赌,师父毫发无损!”
最先赶到却没能最先祝贺丁念,让醒悟过后的刘三儿大为后悔。他心中又想到既然所有人都回来了,那么黑衣人自然是要么死要么逃了,马上冲亮灯的小屋弯腰拱手,:“师父,外面黑衣人当已全部伏诛,不知我们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嗯…你们做得很好!”草屋内传出丁念恬淡的声音:“接下来,每个人都去背至少两具尸体回来,在这门口合着你们的血把肉身剁碎,能有多碎有多碎!小家伙已经着急了,赶紧去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偶遇师兄
丁念所下的是一个近乎疯狂到意想不到的命令,在刘三儿眼里即便最忠心与她的黄欣然也不由一愣,之后便是瞠目结舌的夸张神色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他人包括刘三儿在内倒是比黄欣然镇定了不少,但无比的吃惊还是让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些许内心的真实想法:将人剁碎这种活是修真者干的吗?为什么还要掺合自家的血进去?这乌鸦的嘴会不会太刁了些?
这其中当属曹阳山的神色最是诡异,刘三儿有意无意的瞧过去,发现这位“大师兄”的脸上并无什么波澜,只有嘴角不住的翘动着,仿似在嘲笑什么。
看到这里,刘三儿一下就恍然了:曹阳山是想笑,放开声音不受拘束的那种大笑。但现在丁念就在草屋里面,他不敢当着丁念的面笑出声来,甚至无声的笑都尽可能的不要出现。
至于曹阳山为何而笑,刘三儿也觉得猜到了大概:丁念现身之前,曹阳山曾让众人分享自己人生路上的愉快经历,说是对众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在这位大师兄看来,众人都只是表面上配合,心底里没人拿他的话真当回事。现在听到如此命令,自然如晴天霹雳,再联想到曹阳山之前的提醒,不把下巴抖掉就算不错的了。
亲眼目睹无视自己忠告的人受到应有的惩戒,曹阳山怎么能不想笑出来呢。
其实最初,刘三儿的确以为老狐狸只是想调节下气氛,对曹阳山的话是一点都不敢相信。他自己连讲出来的经历都有一多半是编造出来的,只为能蒙混过关,哪里会想到这位大师兄真提前了解到来一些今晚的内幕。等来到村落后知道丁念要杀人时,他又觉得可能是曹阳山担心和关心如他和杜全知这样的修为低下者会拖了其他人后腿,轮流在远朋客栈讲愉快经历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示好警告。当时他还想,这位“大师兄”恐怕想多了,自己的修为虽然低了点,但论起杀人还真一点不躇。
但当丁念要把所有进犯的黑衣人都剁碎的命令下发后,刘三儿确实懵了,更开始佩服起曹阳山,“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做事可谓滴水不漏。
曹阳山必然早在丁念那里得到了今晚行动的大概,这个消息必然是丁念主动透露给他的,那么他得揣摩丁念这么做的真实用意何在。
丁念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以她的年龄、修为、处事风格,不应该相信曹阳山这样的老狐狸,且每次说话前想必都考虑周翔了,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向一个不完全信任得徒弟提前透露今晚的行动安排。但她还是说了,那么其中必有深意,最大的可能就是让他把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好提前把握刘三儿等人的真实想法,说不定就能揪出些摇摆不定又胆小怕事的家伙,或者看曹阳山会不会出卖她等等。
可曹阳山是只老狐狸,深知此事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如果装作不知丁念心意则会被认为是为人鲁钝,以后他这个人在丁念心中的印象肯定不好。但又不能直接跟其他人明说今晚的血腥安排,因为无论在哪里做弟子,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徒弟不得嚼师父的闲话,更不能向其他同门泄露师父没有让公开的所有事情。如果他直接说了,简直可以说是出卖了丁念,比什么都不说的后果都要不妙。那么他只能采用折衷之法,讲愉快经历的方法既隐晦提示马上将有不愉快的大事发生,又没有向众人说明什么,不仅在丁念那里落了好,像刘三儿这样的师弟们还要感谢他的提示,完美解决了问题。
只可惜,他们一行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毫无信任可言,让曹阳山得来的回报太晚了些。
不得不说在为人处事着方面,刘三儿自认和“大师兄”这样的人差的太远了。他虽也在不断进步,有时候还为自己的一点小聪明沾沾自喜,可在真正的老狐狸面前,他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而一群人里,可不止曹阳山一只老狐狸。
李计忠是最先响应丁念命令的,只听他道了一声“是”,整个人就一溜小跑的消失在了雨幕当中,真如一只狐狸似的。这跟刘三儿眼里只懂得装傻充愣的老头格格不入,倒是像极来有些风物志中描绘的投机商人。
什么事情有了带头的,就要好办很多,何况目前来看,除了执行这个命令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紧接着,余下所有人都痛快的接受的命令。这次却不再分组,而是离开丁念所在的草屋不久便很默契的自动分开,单独寻找要驮负的尸体。
尸体很快被聚拢到了草屋前,除了那个被杜全知不止怎么就搞没来的铁塔般大汉,其余十五名来袭的黑衣人没有一个逃脱的,全部被杀,那个先前被包啸杰带有逼问的俘虏想来也在里面,只是十几具着装一样的尸体混在一起,刘三儿一时之间还不能立即通过尸体身上的伤口辨认出究竟是哪一具。想到在去打探黑衣人俘虏消息的时候有可能会被敲诈,他的心情更差了。
随后,两名筑基修真者的尸体也被搬了过来,和练气期黑衣人扔在了一起,尸体上的储物法器则被曹阳山收走交给了草屋里的丁念。
因为丁念言明要把尸体剁碎,再联系到正嗷嗷待哺的三脚乌鸦,曹阳山请示是不是要把黑衣人的衣服剥除,马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一群人除了黄欣然,都不得不七手八脚的蹲在尸体上忙活起来。
练气期尸体身上的储物法器有的在被人杀死时就已经被取走,就算没被取走在被人背回来的时候也绝对难以幸免。所以,整个剥衣的过程并未有任何的冲突,大家都默默的对着尸体忙碌,仿佛要剥掉的不是人的衣服,只是一些畜生的皮毛。
刘三儿在剥了第一具尸体时就出现了意外,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不得不强忍心中的震惊和难受继续干活。他看到尸体中居然有自己在大周门的二师兄沙江和四师兄白杨柳,虽然有着夜色和雨幕的笼罩,但他确定自己不会看走眼。他们一个被曹阳山剥衣一个被付宜昌剥衣,每人的身上至少有五道致命伤口,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刘三儿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离开大周门时,本来是他和沙江一起去无尘宗送信的,但出了山门就被白杨柳半威逼半利诱,外加沙江默默支持的换了路线,改为前往大梁门。怎的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没去无尘宗?老头子的信他们弄丢了还是无尘宗的庙太大了看不上大周门那点家业?
虽然一时间有无数个念头在心里划过,刘三儿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当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他马上就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继续给不知名的尸体剥衣。但他很快就发现凭他的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眼下的状况,一旦做出错误的决定,不仅丁念会迁怒于他,边上这些杀了红眼的“师兄”们恐怕就会将他首先撕碎。他必须的表现出点什么,以掩饰就要流露在脸上的心情。
“唰”的一声,刘三儿果断的抽出了争锋剑,然后在众人差异的目光中对着脚下尸体一阵乱砍。
刹那间血肉横飞,鲜血和充斥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一下子唤醒了正在愣神的众人,纷纷祭使出飞剑,不久后连黄欣然都加入了进来。
刘三儿根本不管这些,更不在意那些此起彼伏飞剑的呼啸和剑破血肉的声音。他只想早点结束这里的一切,远离屋子里那个让他生出噩梦的可怕女人,心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要报仇吗?我该找谁报仇?”
……
聚贤酒馆是天真坊市里最著名的酒馆之一,平时这里人满为患,很多消息掮客都在这里买卖或者交换情报,顺便喝几杯这家酒馆自己酿制的灵酒,但今天这里的人却特别的少,数名看上去年纪很大的练气期修真者希希朗朗的分布在一楼大厅里,偶尔会有轻微的交谈和时不时的叹息,这让整个酒馆的气氛都显得格外萧条。
酒馆掌柜是名练气中期的中年胖子,正呆呆的注视着柜台上的一壶酒,心里愤愤不平,恨不得将这大厅里的几个老家伙和二楼包厢里的三个年轻傻子赶紧全部滚蛋,这样他便好关店打烊。他并不是不想做生意,或者看不上今天不太好的生意状况。他今天实在是有事要做,偏偏又不能在酒馆开门的情况擅自离开。看了眼边上两名无精打采的凡人跑堂,他挥手示意他们分头行动推销些更烈的酒出去,早点将这群不谙风流韵事的家伙送走。
很快,掌柜的就失望了,一楼几个老家伙明显不买跑堂的帐,听他们口气似乎没有一点买烈酒的意思,而很快下楼的另一名跑堂的也一脸丧气的下来了,不用问给出的消息也好不到哪去。
掌柜的真想开口骂人,但他不敢。一来,这酒馆不是他的,老板是名无尘宗的筑基,他因为一向谨慎和听话才能在掌柜的位置上一坐十几年,每天数数灵石就有高于同阶人一大截的收入,不知羡煞了多少认识和不认识的家伙。老板早些时候虽留下话来,今日如果没有客人可以关店一天,但天不遂人愿,偏偏有这些爱好与众不同的家伙在店里坐着,且没有惹事,他没有理由赶人离开。二来,他实力不够,一楼几个老家伙里有两个是练气后期修为,他无从下手,连见了都要表现出敬畏三分的样子,而二楼那三个不谙风流的傻子里虽修为最高的才与他相当,但不知为何他却能从那人的身上嗅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十几年的察言观色把他感觉训练的一向很准,他确定那是一个更加不好招惹的家伙。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终于受不了了,吩咐跑堂的暂时看着,深吸口气亲自去跟大厅里的老家伙谈,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他终于清空了一楼,示意一个跑堂的然后他径直走向楼上包厢,到了门口时又不住给自己打气,心道:傻子也爱灵石吧?我就不信了!
之后,敲门、自报家门、推门而入,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掌柜的为此沾沾自喜,将门重新合上后冲三人拱手道:“嘿嘿…今天外边多热闹啊,三位道友怎么不出去看看?”
那三人闻言都是一愣,接着先后笑了起来。
一儒生笑道:“不去不去,掌柜的就是为了这个吗?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这里边喝酒边聊天来的爽快!”
“是啊,我与杜兄一见如故,正谈到兴头上呢,外边这会儿就是有十个不穿衣服的姑娘我也不看!哈哈…”一黝黑青年插口道:“来来来!杜兄,我再敬你一杯!刘兄也一块干了吧!”
“好啊!”那被称作刘兄的胖子举杯跟另两人碰了,笑着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端起酒壶用空杯子给掌柜的也到了一杯,送过去道:“我猜掌柜的肯定有什么话想说吧,哈哈…先喝了这杯再说也不迟嘛!”
这胖子就是刘三儿,姓杜的儒生自然是杜全知,而黝黑青年则是黄椟椟。他们三个都喝高了,因此才有些收敛不住,说话都比平时随意了很多。
“这…三位…我…”掌柜的很想推掉眼前的酒杯,但话在舌头上来回打转一会儿还是咽了回去,双手接过酒一口倒入口中,又反转杯子晃了晃,滴酒未落。
“好!”三人齐声喝彩。
掌柜的马上趁热打铁,就捏着酒杯再次拱手道:“在下想请三位帮一小忙,不知当讲不当讲!”
“哈哈…真巧,正好我们也有一个小忙要麻烦掌柜的!”刘三儿朝另外两人互看一眼,三人同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