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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符天音全文阅读

作者:田甫     圣符天音txt下载     圣符天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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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程

    深秋,连绵阴雨,十天有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天气逐渐转凉,道路两旁的洋槐在雨水的连番冲涮下愈发清脆。坐落在省会东北角的一所地质学院里,原本人影绰绰的学子们,被这连番的阴雨赶回了教室或宿舍。综合教学楼的多媒体教室里,人头攒动,连门口都挤满了人。有人说,有人笑,热闹非凡,犹如赶集。

    “喂,同学,让让!”一个干瘦老头拨拉着已经拥挤不堪的人群。

    “凭什么呀?占这么个位置我容易嘛我!”一个瘦高白净的男孩白了老头一眼。

    老头先是一愣,退出几步,两手交叉在胸前,靠着墙,微笑地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

    “这就对了嘛,大爷来凑这热闹,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瘦高男孩一边坏笑,一边拨拉前边的人群。

    老人看了他一会,然后挥手示意,“来来来,你又挤不进去,不如咱爷俩来这边聊聊。”老头见他没动,伸手把他拽了过来。

    瘦高男孩还是那脸坏笑,“老爷子,你这可是在耽误我的前程,人家都是往里挤,你却把往外边拉。”

    “你倒说说,这挤的什么前程?”老人还是那微笑的表情,却参杂一些狡黠。

    “老爷子,你都不知道还来凑热闹?我说你还是回去溜溜弯、下下棋,那是正事。”瘦高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唉唉,不用看了,里边抛绣球呢?”

    “你不懂,比抛绣球重要,在抢前程呢!”瘦高男孩的脖子根本就没有缩回来。

    “什么前程,说来听听。”老头很是较真。

    “听说省地质勘查局的陈家和副局长要来校讲课,上课期间如果表现得当,局长大人再头脑一昏,说不定工作就这么定了……。哎呦!”田襄一边说一边踮着脚往里边看,一不小心被前边的人踩了脚。

    老头扶了他一把,从上到下又把他审视了一番,咧嘴笑着,“既然重要,何不早来,挤在门口如何表现?”

    “老爷子,你可别教育我,来的虽晚,但身体好呀,挤进去分分钟的事情,若不是怕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伤了你,我早进去了。”田襄说着,指了指拥挤不堪的人群,“再说我们院长太抠门,这么大的学校不整个像样点的教室,听个课还得先做热身运动,扫了你老这没事找乐子的兴。”

    “如此说来,我还真有点耽误你前程。”老头说颇为认真。

    “可不咋地,所以说你还是回去遛弯吧,这种热闹不凑也罢。老爷子你不晓得我们这些苦逼青年想找个工作有多难。还是学地质的……”田襄根本就没看老头。

    “那为何选择这个专业?”老头刨根问底。

    “谁选择这专业了,被调剂过来的,懊恼三年多了。”田襄顺嘴答道。

    “陈局,您怎么直接过来了,刘院长他们还在接待室等呢。我来维持一下纪律,没想到您老先到了。”系主任江微一路小跑。

    老头转身看着江主任,笑道:“讲课嘛,自然要来教室,给老刘说一声,搞那么多虚的干啥,让他们各自忙去吧,讲完课我去找他,他小子还欠我一顿饭呢。”

    一旁的田襄听得目瞪口呆,看了看江主任再看看老头,“陈,陈局?这么大年龄的局……局长?”田襄嘟囔着。

    “怎么?退休了的陈局,不入你的法眼?”

    田襄脸一红,“不,不是……,怎么会呢。我……”

    老头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刚才嘴那么溜,现在结巴起来了,我应该没耽误你的前程吧?”

    田襄连忙赔笑,“没,没,怎么能呢?”

    江主任瞪了一眼田襄,不清楚这小子闹出了啥幺蛾子,不好发作。扭头冲门口的同学们喊道:“让让,都让让!堵住门口,像什么样子!”人群松动,让出一个通道,“陈局,您请。”江微做着手势。

    老头又拍了拍田襄的肩膀,呵呵笑着先行走了进去。

    江主任扭头剜了田襄一眼,“啥事都有你,净添乱。”说完走了进去。

    待江主任进去后,人群合拢,田襄依然站在最外围,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江主任做过简单介绍后,老头那浑厚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站到这里,有点回家的感觉,因为我也是从这个校园里走出去的……”

    “有女不嫁勘探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带回一堆脏衣裳。”

    ……

    陈局讲的极为精彩,根本不需要什么教材讲义,似乎在和大家聊天,从自身的经历讲起,把关于地质的点点滴滴、喜怒哀乐展现的荡曲回肠,引得次次喝彩。

    受那浑厚声音的吸引,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我讲了这么多,谁能说说,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陈局眯着眼睛微笑着在教室里巡视。

    “投身地质矿产事业,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一个胖子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了句口号。

    “走遍天南海北,在祖国山水之间留下自己的足迹!”有个小姑娘讲道。

    ……

    各种各样的回答,无外乎往自己脸上贴金。江主任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同学们,虽然他清楚这些回答基本上都是在胡扯,但还是很满意,至少没给学校丢脸。

    “门口这么多同学还没发言呢,来给他们一些机会。”陈老头似乎来了兴,按着讲台扭头冲门口拥挤不堪的人群说道。然而,还没等别人开口,陈老头又讲到,“站在最外边的那个大个叫什么来着?脖子伸的那么长肯定有话说,你来讲两句。”

    整个教室、门口所有的目光投向了正踮脚伸脖子的田襄。

    田襄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并非他在这种场合下紧张,也并非没话可说,实际上,他很想吼一句“为祖国奉献青春”,可关键是刚才已给老头漏了底,现在喊这话似乎有点太假。不得已,只好清了清嗓子,涨红着脸答道:“被调剂过来的。”

    “哄”的一声,全场爆笑。一旁江主任的脸拉的老长,狠狠地剜了田襄几眼。

    陈老头微微一笑,压手示意安静,似乎不尽兴,很有点“丢人还要留名”的觉悟,“你还没回答叫啥名字呢?”

    田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碎嘴一次,把脸丢遍了整个学院。但不回答似乎也说不过去,因为江主任正黑着脸瞅他呢。因此,心一横,亮声答道:“田襄,田地的田,襄阳的襄。”然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回敬了江微一眼。

    那厢江主任恨的牙痒痒。

    随后陈局又讲了很多,但田襄没怎么听,甚至提前离开了。来凑热闹,本想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待地质局招人时有个铺垫。可现在,全院都知道自己是个调剂生,学非所愿,谁还会瞎眼把自己招进去?田襄颇为懊恼。

    更懊恼的是接连几天被江主任狠批,甚至在大会上公然给自己按了个外号“调剂生”,结结实实把田襄恶心了几天。

    “不就说了句实话,用得着这样嘛!”田襄很是不忿,躺在床上发牢骚。

    “喂,你还别说,你那句大实话倒尽了多少人的心声,咱宿舍六个人两对半都是调剂过来的,混了三年多,明年就得找工作了。你看其他系,早办点的已经开始投简历了。再看看我们……,哎,睡觉吧,再停半年就睡不踏实了。”斜上铺的猴子叽里呱啦了一阵,瞪着两眼,躺床上挺尸。

    猴子叫葛侯,据说他爹姓葛他娘姓侯,结果给他弄出来个“葛侯”这名字。过分的是,这家伙上学三年多,普通话没学会半句,整日里呲牙咧嘴净方言,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听懂。所以,葛侯到校头个月,全班同学就达成了一个共识这家伙还没进化,是只猴子。

    田襄白了猴子一眼,“倒尽了苦水?你他娘的在教室里装死,咋不站出来响应一下?”

    猴子腾的从床上弹起,“你可别把好心当驴肝肺,我可不是不愿意响应,关键是怕我讲出来的话那老头听不懂。”

    宿舍长马瑞林端了盆洗脸水进来,“襄,猴子这句话说的可是事实,就他那猴语,那老头肯定会认为是在骂人。”

    “老马,你别在这装好人,那天就你的驴笑声最大。”田襄不无好气。

    “襄,你不会属狗的吧,逮谁咬谁。”老马一边笑一边辩驳。

    “什么驴笑,明明是马嘶。”猴子忙着挺尸还不忘接话。

    “滚!你小子最汉奸,帮你说话还涮我?”马瑞林吐了唾沫。

    “我怎么没感觉你帮我说话呢?”猴子一动不动。

    “好了,你们接着呲牙吧,恕不奉陪。”田襄从床上弹起,拎起外套往外走。

    身后传来老马的声音,“襄,晚上9点半归校,别再让老江揪住。”

    “知道了!”田襄一边回答一边下楼。

第二章 谋生

    细碎阴雨还在时有时无地挥洒,落在额头钻进衣领,开始有点冬天的感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田襄缩了缩脖子,将脚下的破旧自行车蹬的飞快。

    他一直在做兼职,三年多来从没间断过。兼职的范围很广,家教、超市保洁、快餐店打杂、空调装机,甚至在工地打过短工。虽然在同学们面前满嘴跑火车,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自家的情况也只有自己清楚。

    田襄的父母早亡,他根本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从他记事起,陪伴他的只有祖父祖母。事实上他还有两个叔叔,严格来说有三个,只是二叔十年前出车祸去世,剩下三叔和四叔。然而这两位叔父大人并不待见田襄,早在他是幼儿时就力主把送出去,由于祖父祖母不舍,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也因为此,两位叔叔和祖父祖母的关系闹得非常紧张。在田襄的记忆里,他们之间从来没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先时,田襄不理解他们的争吵是为了什么,直到上初三时的一天,他无意中听到两个婶婶的对话。

    一个道:“两个老东西把那小杂种当成宝,咱们的儿子他们哪尽过心?”

    另一个应和,“不急,等两个老东西爬不动了,让那小杂种去给他们养老。”

    这两句话,深深烙印到了田襄的脑海里。每次闭上眼睛,似乎能看见两个婶婶的指点和怒骂。

    日子很慢,但也很快。几年后,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田襄的手中。

    那年夏天,祖父花光了所有积蓄,给他筹足了学费。

    也在那年冬天,苦累一生的祖父瘫到了床上。临近生命终点的那一夜,祖父紧握田襄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一汪浊泪顺着脸颊滑落枕头。田襄攥着祖父的手,失声痛哭。看着至亲渐行渐远,自己唯有无助的哀嚎却无丝毫办法。

    春节后,田襄决定退学,在家照顾年迈的奶奶。的确,没有了祖父,祖母失去了生命里最有力的支柱。

    业已立春,冬天的阴寒渐渐退去,初春的阳光照在走廊的墙壁上,倒影着祖母佝偻的身影。

    “襄儿,回学校吧!我还有你两个叔叔照顾,不用担心。”祖母把他叫到身边,声音有些沙哑。

    “可……”田襄对那两个叔叔不太放心,尤其是两个婶子,每次见到她们就会想起多年听到的那番对话。

    “他们毕竟是我儿子,你若退学,怎么对得起你爷爷……”祖母有些哽咽。

    最终,田襄毕竟没能拗过祖母,点了点头。

    “只是你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该怎么办?怕他们……”祖母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奶奶,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你放心吧。我是担心你,怕在他们那里受气。你等着,等我毕业找个安定的工作,一定把你接过去,我给你养老。”田襄说的斩钉截铁。

    几天后,颤巍巍地祖母送他到村口,千叮咛万嘱咐,望着孙子单薄而渐远的身影,老泪纵横。

    的确,田襄做到了。三年多来,打了无数个短工,挣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每次回家还会给祖母塞几百块钱。可每次他临走时,祖母却又偷偷地把钱塞回他的包裹里。

    又是一个冬天来临,马上就又能见到祖母了。过了这个冬天,只需半年,自己就可以毕业了,就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在兑现诺言前,他必须挣足这几个月的生活费。脚下的自行车被蹬的很快,转过十字路口,是一片工地。

    省会最近几年来改造力度很大,尤其是都市村庄,整片整片的拆,整栋整栋的盖。这对大型建筑公司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当然,对田襄也是机会,因为不愁找不到临时活干。关键是在这乱象下,还能顺手薅几根羊毛。

    前几天,他在这里找了份搬砖的活,虽然累点,工资少点,但一天一结。对田襄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尤其是晚上加班,临走揣几块废铁烂铜还能贴补一下生活。

    对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田襄在心底极为鄙视,但没办法,生活嘛,吃不饱饭光鄙视顶个屁用。所以,通常是一边鄙视一边薅羊毛,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只是没干的太过火罢了。

    “哟,你小子终于到了,年纪轻轻不上学,倒挺能吃苦。”包工头赵德发笑骂着。

    田襄一边笑一边停车,“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呵呵,对你小子,夸不得骂不得。”赵德发呲着一嘴黄牙说道。

    “赵头今天心情不错呀,看来今天是缺人手了。”田襄一边往跟前走一边挖苦。

    “谁说不是类,屎星点毛雨,就有人请假不来。他娘的,就晓得抱着婆娘睡觉,还不如你小子靠谱。”赵德发唾液横飞。

    “赵头,你说话时能不能离我的脸远点?还没站稳你就给我来了场瓢泼大雨。”田襄夸张地抹着脸。

    “滚蛋!少扯犊子,搬砖去!今天不上完,都别想走。谁敢偷奸耍滑,老子一口吐沫淹死他!”赵德发呲着黄牙横着脸。

    小山一般的红砖,七八个工人在碎雨中车拉人拽,往楼上折腾,一直闹到半夜。虽然中间每个人补充了两个馒头,可现在也已饿的前心贴肚皮。

    陆陆续续领完当天工资后,工人们起哄,“加班到半夜,赵头得请客!”

    “请客容易,大排档的干活!”每当此时,赵德发就会滋生些许成就感。毕竟大排档花不了几个钱,两瓶二锅头搭上一盘花生米就能把事情办喽。

    有饭吃,田襄自然乐意。但赵德发的饭不好吃,因为他请的客通常是只有酒没有菜,把人往死里灌,灌不去了就说你没种;可若一旦灌下去,别说接着吃了,吃过的还得吐出来。

    所以,当听到赵德发一口答应的同时,田襄连忙摆手,“你们去,你们去!我得回去了,就不凑哥哥大爷们的热闹了。”

    “你小子会说人话不会,这些人你叫声叔叔正靠谱,他娘的,你偏把两个字漏掉,故意的吧?”赵德发笑骂道。

    田襄伸伸舌头,冲大家一个傻笑,转身收拾工具。

    “小子,你收拾着,我们可先走了。”赵德发胳膊一挥,带着几个工人鱼贯而去。

    简单收拾后,田襄顺手把墙角的一块不锈钢往怀里一揣,四下望望,快步向自行车走去……

第三章 英雄

    田襄回到学校时已是深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田襄揣着一天工资和卖不锈钢的灰色收入,乐滋滋地向宿舍走去。路过校内的共青湖时,突然两个黑影从教学楼闪过。

    “谁?”田襄厉声吼道。

    两个黑影“唰”的一声向远处跑去。

    “站住!抓贼呀!”田襄大喊一声,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

    “再喊捅死你!”两个黑影停下脚,立在黑色夜幕中森然地威胁。

    离有六七米远的地方,田襄也停了下来。虽然是在夜幕之中,但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辨清对方的身形,一个高大魁梧,另一个身材圆胖。

    “小子,我兄弟只是扒拉些东西混几天日子,你别他娘的逼人太紧。”圆胖身材的家伙压着声音说道。

    “偷东西了吧?留下来放你们走!”对方两个人,且听声音不像是学生,因此他心中也有些胆怯。

    “哟,你想当英雄还是见财起意?”魁梧黑影森森地说道。

    田襄听出来了,刚才就是他威胁要捅人。“财我还没见到,英雄我也不想当,只是要你留下在学校顺走的东西,其他的我不管。穷学生不容易,两位大哥来这里也发不了财。”田襄一边扯,一边观察四周,唯恐对方还有其他同伙。

    “嘿!我要是不呢?”魁梧黑影冷笑一声。

    “那我只能喊了。在学校里顺不走几个值钱的东西,但我这么一喊,拐角五百米处就是保卫,两位大哥可要想清楚。”田襄一边四下观察一边悄悄地在裤链上解下铁制钥匙串,紧缠在手中充当武器,因为身上只有这么个东西了。

    两个黑影窃窃私语一番,圆胖黑影开口了,“哎呦,不像学生啊,挺老道的嘛,不会也是来踩点顺东西的吧?拿去吧,他娘的在这里折腾了半夜就捡了这么个包,还碰见个劫道的。”说完一扬手,“啪”的一声,把一个包裹撂在田襄的脚下,两人转身而去。

    田襄暗松一口气,没敢追,弯腰拾起包裹,向宿舍走去。

    宿舍楼早断了电,田襄开门抹黑走进宿舍,黑漆巴乌之处传来马瑞林梦遗般的声音,“才回来呀,都几点了。”

    “老马,想撒尿直接去,别他妈说梦话吓人!”田襄嘴上虽不饶人,但心里着实感激,他清楚这个寝室长肯定在担心他。

    “你小子有点良心吧,都有手机,就你不买,还他妈天天晚上瞎跑,打不了电话也找不到,净替你担心了。”马瑞林不无好气地回敬道。

    “好好,我的大寝室长,你是我亲哥。”田襄顽皮地说笑着走到自己的床前。

    点了根蜡烛,田襄开始审查看手里的东西。一个粉红色的女式书包。拉开包链,书、笔,还有一包田襄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伸到亮处仔细看上边的字“卫生巾”。“这是干啥用的?”田襄一边嘟囔一边拎出一本书,翻开书皮,一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经贸系大一薛雨馨”

    “你小子不睡觉,点灯干鸟呀?”马瑞林钻在被窝里发牢骚。

    “老马快起来,让你看个东西。”田襄压低声音喊。

    马瑞林在被窝里探出头,看着浑身泥浆的田襄拎这个粉红色女书包,一种莫名地诡异,吃惊地问:“你偷的?”

    田襄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呀,我是那种人?”

    “平时不太像,可现在你这个样子极像!”马瑞林盯着他摇头。

    “滚回被窝睡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田襄嗔怒。

    马瑞林没动,盯着他问道:“从哪来的?”

    “刚才回来时碰见俩贼,在他们手里夺的。”田襄一边拨弄书包一边答。

    “咝,真的假的?”马瑞林的眼都要突出来了。

    “看你问的,我用得着吹牛逼吗?一个人打他俩屁滚尿流。”田襄一脸坏笑。

    “那就夺回来这么个东西?”马瑞林接连问。

    “这么个东西?你去夺个试试,听你的口气挺轻松,没看我的样子,泥里打滚回来的。”田襄指着身子说。

    “贼呢?”

    “跑了!”

    “怎么不逮住个?”

    田襄转过头盯着他,“你他妈去逮住个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马瑞林一咕噜坐起来跪在床上,“英雄啊!受马某一拜,来在我脸上签个名。”

    “签名容易,先去给英雄打盆水,我得先洗洗。”

    “滚蛋,马某先行歇着了。”说完,马瑞林又钻回被窝蒙头盖脸睡下了。

    田襄把东西装回书包,撂在桌上,洗漱上床。

    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虽然没和二贼正面冲突,但那短暂对峙的场景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心有余悸,也有些莫名地快感。

    久久之后,田襄才渐渐进入梦乡……

    一座古城,莺歌燕舞、卖艺杂耍,热闹非凡,田襄徜徉其中。一辆黄金打造的战车缓缓驰来,一位天仙般的美女近前邀他上车,然而他却摇头拒绝。瞬间铺天盖地的凶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古城崩塌,尸体遍地,一只小山般的猪头怪兽一边咀嚼着尸体一边瞪视着他。“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田襄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这个梦,田襄并不陌生,因为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频次之多,早已数不清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多年来反复做同一个梦,令田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东西要回?那又会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猪头怪兽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凶兽?梦境,让田襄有些窒息。他给别人讲过,但讲多了,也就没人相信了,没人相信他会时常做梦,更没人相信他做的是同一个梦。在胡思乱想中,田襄又一次糊糊涂涂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马瑞林站在桌子左手拎着粉红书包右手用拖把挑着田襄昨天的脏衣服讲田襄的英勇事迹,描述的绘声绘色,犹如亲眼所见,怎么出的拳,怎么踹的脚,惹得整个宿舍哄闹声一片。

    被吵醒的田襄翻着白眼看着他,“老马,你真的有病。”

    “英雄请放心,你的英勇事迹将很快传遍整栋宿舍楼、整个校园,走出省、走出国、走向全世界,让世界上犄角旮旯里的人民大众都晓得你的丰功伟绩,领略你的无上风采!”

    “神经病!”田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被子一蒙头懒得理他。

    “英雄请安歇,这个包包的主人,将永远铭记你。”马瑞林拎着粉红书包继续卖弄嘴皮,惹得宿舍里轰然大笑。

    “滚蛋!老子还活着呢!”田襄猛地掀开被子,冲马瑞林吼。

    “哦,英雄安在,我还以为诈尸。”马瑞林咧着大嘴坏笑。

    当天上午,马瑞林把粉红书包送到系办公室。

    当天下午,在教室门口,一个俊俏的女孩站到了田襄的面前,“我的书包真是你从贼手里夺回来的吗?”

    “是!”

    “真的?”女孩还是不太相信。

    “难道是假的?”

    “书包里啥都没有,掉在大教室,贼偷这干啥?”女孩接着追问。

    “我怎么知道?这你的去问贼,可能他们有恋包癖吧。”

    “好吧,就算真是你夺回来的吧,谢谢了。”

    “什么就算,那就是,你要不信大可不谢。”田襄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怀疑我自己偷包自己邀功吧?”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我没这么无聊。”女孩的语气明显是验证了后者。

    “我告诉你:我也没这么无聊。妹子,你可以走了。”田襄说完转身进了教室。

    “哎!哎!真是的话谢谢你了。”女孩站在门口喊道。

    田襄没有回头,也没回话,只是伸胳膊冲门口摆了摆手。

    这时墙角传来马瑞林的声音,“啧啧,我们的英雄被当成贼了。”

    田襄白了他一眼,“你,可以闭上狗嘴了!”一句话,惹得教室哄堂大笑。

第四章 相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深冬,窗外的女贞蒙上一层厚厚的白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田襄正在大教室埋头苦读,已近期末,为吃饭问题折腾了一学期,这个时候该拾起书本复习备考了。

    “喂!”有人悄悄走到他身后,猛叫一声。

    田襄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是薛雨馨,俊俏的小脸微翘着樱唇,粉红色的束腰棉衣将修长的身材映衬的更加迷人。田襄本想发作,见是这个刁蛮妮子,微微一笑,“妹子,可别把书包拉在这里,再被偷可没人帮你夺回来。”

    “没人吗?这不还有你嘛!”薛雨馨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在邻桌坐下。

    “我?我没那么无聊。”田襄不乏自嘲地说道。

    “生气了!这么大的人了还生女孩子的气,小心眼了不是?”薛雨馨把脸伸到田襄面前,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你来这里是找人聊天的吗?”田襄看了他一眼,低头接着看书。

    “记仇、小心眼,女孩子肯定都很讨厌你。”薛雨馨撅着小嘴嗔怒。

    田襄把书推在桌子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薛雨馨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妮子,怎么净说些老实话。”

    薛雨馨“噗嗤”一声笑了,身子微颤、笑靥如花。田襄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应该说你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你厚颜无耻?”薛雨馨一边笑一边说。

    田襄一呆,连忙镇定一下心神,微微笑道:“你的言语和形象反差很大。”

    “大么?那就对了,对付高傲的男生就得用最刻薄的言语。”薛雨馨收住笑容,调皮地冲他挤了挤眼。“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上次的事还没谢你呢。”薛雨馨接着说道。

    若在以往,有人请客田襄求之不得。可今天在这个小女生面前,突然有些局促,先是一愣,然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包,有种期盼之余的失落。多年来,田襄自谋生路,从来没觉得自卑,可现在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至于为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我还有事。”田襄口是心非地答道。

    “有事可以不吃饭吗?啥事这么好,如此省钱。”薛雨馨盯着他,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你不懂。”田襄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还挺深奥,我更想听了。”薛雨馨不依不挠。

    田襄缴械,“好吧,你盛意难却,我只好腆着脸蹭妹妹一顿饭了。”

    薛雨馨微笑着盯着他,“我好像懂了。”

    田襄有些莫名其妙,“懂什么了?”

    薛雨馨坏笑一下,“我不说,偏不说。”

    “妹子,我很认真地给你说个事情。”

    “嗯嗯。”薛雨馨盯着他点了点头。

    “在说话方面,我一直认为,除了我们宿舍的老马外,没有人我应付不了,你是第二个。”

    “嗯嗯。”薛雨馨依然盯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田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迎着她的目光,也冲她眨了眨眼。突然间,薛雨馨的俏脸竟然一红,连忙收回了目光,颔首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在那刹那之间,田襄心里一荡,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有种亲近感。

    短暂的沉默过后,田襄先开口,“就这样坐等吃饭吗?”

    薛雨馨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还想怎样等?操场上跑着步等?”

    “好啊!一起去操场跑两圈?”

    薛雨馨歪着俏脸看了他一会,“走!”

    洁白而空旷的操场上,两个人影缓缓而行,一脚深一脚浅,欢声和笑语为原本寂静的操场增添些许生机,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双交错的脚印。

    两人在操场上走了很久,说了很久,也笑了很久。田襄真想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这样走下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内心深处的卑微感不会那么强烈。

    能这样想但不能这样办,晃荡半天后,腆着脸蹭了薛雨馨一顿饭,然后屁颠屁颠回宿舍。

    刚到门口,只听马瑞林扯着嗓子在里边侃,“那妞真正点,那脸蛋、那身材,啧啧,年龄还小,结果被田襄这小子给拱了。”

    “真的假的?”是四眼的声音。四眼叫孔越,学习不咋地,却戴了副八百度近视镜,

    “你他娘的咋回事?老子说啥都不相信。”马瑞林笑骂道。

    田襄推开门,屋里站满了人,想进去得从一群裤裆下钻过去。他站在门外,看了看盘坐在上铺的马瑞林,“看戏?老马你今天表演的是啥剧情?”

    马瑞林凭空吸溜了一下口水,“黄色剧情。”整个宿舍顿时爆发哄笑声。

    田襄白了他一眼,“滚蛋!”

    “不想知道男女主角吗?你认识。”马瑞林接着开玩笑。

    田襄突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连他也说不清缘由,“滚蛋!都他妈滚蛋!”

    大家愣了,宿舍的气氛极其尴尬,人群陆续散开。“你怎么了?吃错药了?大家正替你高兴呢。”马瑞林不解地说道。

    田襄翻了他一眼,“用不着高兴。”说完甩门而去。

    “我就知道是假的,老马你净他妈胡侃。”四眼看了一眼依然在床上凌乱的马瑞林,差点笑出声来。

    田襄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发火,以往从来没有这样过,老马那张嘴根本让人火不起来,可今天他竟然发火了。应该是为薛雨馨,在田襄心中她不应该被亵渎。亦或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卑微,卑微到不应该会有女孩子向自己靠近。本应该高兴的事,他突然有种揪心的疼。

    走出校园,踩着积雪,顺着马路茫无目的地走着。

    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多余到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自己,拖累了爷爷奶奶,本该静享清福的年纪却为他四处劳碌奔波;是自己,让祖父死不瞑目,是自己让祖母活的忍气吞声……。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人活着好累,累到自己只是为亲人活着,如果有一天送走了所有亲人,自己也就可以歇歇了,合上双眼,永远不再睁开。

    走着、走着,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奶奶,我想你了!”田襄嘟囔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白雪之中,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几个细小的碎坑。

第五章 打赌

    已近年关,英语考试的收卷铃声响过,这一学期彻底画上了个句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然,离放假还需要几天,因为得等成绩出来后,给个别“平时不学期末挂科”的仁兄们一个回家懊恼的机会。

    当然,田襄不担心这个,因为平时虽然打零工摆地摊挣钱,但也没怎么耽误翻书,“挂科”这种“光彩四溢”的待遇,几年来他还没享受过。

    天已渐暗,学校门口的地摊小吃陆陆续续开张。当然,这种事情白天干不得,再怎么着也不能给城管同志添乱。不过天色一暗,那就各行其是,积极主动,根本不需要有人提醒,城管同志也顺其自然地被抛在脑后。田襄就是其中之一,一张旧床单在地上一铺,一堆小饰品往上一摆,这生意就算是开张了。

    一边啃鸡蛋灌饼一边埋头摆货,正在盘算回家给祖母买点什么。

    “好久没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田襄抬起头,薛雨馨撅着小嘴看他。田襄有些局促,甚至有落荒而逃的想法,“这,这不就见着了吗?”

    “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打是吧?我要不来找你,你是不准备见我了是吧?”薛雨馨说完,脸突然一红,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唐突。

    “怎么会呢?那不快考试了嘛,我是怕影响你。”田襄慌忙解释。

    “不对,你在躲我。”我能感觉到。

    “没没,真的没有,我想见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躲呢。”田襄连忙解释着,前段时间他的确在有意无意地在躲着。虽然不愿承认,但却是事实,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资格站在这个俊俏秀丽、刁蛮可爱的女孩身旁。

    “狡辩。”薛雨馨翻眼看他。

    “误会,绝对是误会。这不,我还有个小物件送给你。”田襄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发卡递了过去,“我觉得这个挺漂亮,一直留在身上。”

    薛雨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卖剩下的吧?”嘴上虽这么说这,但已伸手接了过去。

    “看你说的,专门送你的。”田襄连忙讨好。

    “你会这么有心?肯定是卖剩下的,卖不出去了才想来给我。”薛雨馨一边说着,探手把发丝上的黑色发卡替换了下来,“不过我喜欢,好看吗?”

    “太漂亮了!”田襄夸张地表情赞叹着。

    “说清楚,是人还是发卡。”薛雨馨撅着嘴。

    “当然是人了,绝世之姿、天仙下凡……”

    “得得得,”田襄还没说完,就被薛雨馨接住了话头,“男人说话就如猪爬树。”说着薛雨馨笑呵呵地站到了田襄身边,“以后摆地摊这种生意可以叫上我,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吗?瞎说,我是为了吃饭,你是闲得无聊。”田襄不经大脑地说道。

    “喂,话怎么在你嘴里总有味呢?”薛雨馨翻了他一眼。

    “哦……,这饼里有大葱。”田襄举着手里的鸡蛋灌饼。

    薛雨馨“噗嗤”一声笑了,那么美丽动人,几乎让田襄看呆。

    “这生意干的不错嘛!”马瑞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跟前,看看田襄又看了看薛雨馨,满面坏笑地说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他嘴里虽这么说,但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反而瞪着二人看。

    “老马,你犯病了?”田襄剜了他一眼。

    “好好,我走,我走,我总是这么碍事。”马瑞林一边摆手一边坏笑,转身走开。

    薛雨馨的俏脸早红到了耳朵根,急忙蹲下身收拾地上的小饰品。

    “别听他瞎说。”田襄连忙解释。

    “说什么?我没听见。”薛雨馨一边摆弄小物件一边答道。

    “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田襄转移话题。

    “后天吧,你呢?”薛雨馨依然低着头。

    “我也后天。”

    薛雨馨无声地笑了,当然她一直低着头,田襄并没有察觉。不过就他对女孩子的认知,纵是看见也枉然。

    田襄今天收摊格外的早,然而回宿舍却很晚,因为时间都用来陪薛雨馨在校园里遛弯了。

    回宿舍后,大家都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可鉴于上次田襄莫名其妙的发飙,所以都没敢开口。

    “吃错药了?都他妈一脸**相。”田襄挨个看了看几个人。

    “嘿嘿,**相?似乎说反了吧?”马瑞林挤眉弄眼地说道。

    “滚蛋!”田襄声音不高、咬文嚼字地骂道。

    “襄,你该请客。”四眼冷不丁冒了一句。

    “请客?你小子凑什么热闹?瞎起哄。”田襄白了他一眼。

    “你真不愧铁公鸡这个称号,他妈上学四年,都没见你意思一下。”猴子一边挺尸一边悠悠地说。

    “猴子说的没错,平时不请客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想轻描淡写地混过去,太不地道了。”四眼一旁帮腔。

    睡在门口下铺的老实人陈奎也开口了,“襄,你就请了他们吧,钱我可以帮你出一半。”

    “哟,一会不见就沆瀣一气了,什么时候这么团结来着?”田襄笑着坐到自己的床上。

    “在这小子身上拔根毛真难。”马瑞林在一旁扇风。

    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田襄一边掏翻看一边说道,“拔毛?说个理由先!”

    “理由?这小子竟然要理由?理由就是刚刚这个短信。”马瑞林指着田襄的手机继续扇风。

    “收个短信就拔毛?那你老马身上的毛早他妈被拔光了。”田襄笑着翻了他一眼。

    “小子,我说你不敢让大家看那个短信。”老马针锋相对。

    “你想看就看?凭啥?”田襄把手机撂在枕头上,白了他一眼。

    “我打赌你不敢让大家看。”马瑞林坏笑。

    “赌什么?”田襄满不在乎地问。

    “你们说赌什么?”马瑞林腾地一下站到了宿舍中央。

    “火锅!”

    “老马,得了吧,你和那小子打赌,哪一次赢过?”

    马瑞林拍着胸脯道,“他要敢让大家看,我愿请这顿饭。告你们说,这个短信,就能证明我没胡说,纵是赌输也乐意。”

    正在挺尸的猴子“腾”地一声坐了起来,“这赌打的不赖,一顿火锅混到嘴了。”

    田襄抬头看了他一眼,“猴子,挺你的尸去吧。”

    “嘿,瞧你小子怂的。”猴子说完当真挺尸去了。

    “瞧瞧,我就知道他不敢。”马瑞林得意洋洋地喊。

    “老马,做人不要太嚣张。”田襄一脸严肃地看着马瑞林。

    “襄,做人不要太装逼。”马瑞林咧着大嘴,满面挑衅。

    “你这人,不撞南墙心不死。”田襄似乎很为难。

    “哈哈,襄,老子今天就嚣张了,非得把南墙撞烂不行。”马瑞林愈发得意。

    “喂,哥几个可听见了?”田襄突然喊了一声。

    “听见了!”回答声音极其响亮。

    “那好,大家请看!”田襄说完伸手去拿枕头上的手机。

    还没等田襄拿住手机,马瑞林早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手里,一边大笑一边翻看,“哈哈,哈、哈、额?”笑容僵在了脸上。

    “老马,你他娘的有病?发出的是啥声音。”四眼在一旁冷嘲热讽。

    “写了啥?那妞写了啥?”猴子爬在床头探着脑袋问。

    陈奎凑过去,读道:“您的话费余额为0.46元……”。读罢转头看着马瑞林道,“老马,你这顿饭请的冤枉。”一句话,引来一片大笑。

    “他娘的,半夜发这狗日短信,坑死老子了。”马瑞林懊恼的不行。

    “就知道你要输,上四年学没见你赢过,真他妈没出息。”四眼在一旁泼冷水。

    “四眼,少说风凉话,老子是请田襄一个人,关你们鸟事?”说完讨好地向田襄笑。

    “球,老规矩,别打马虎眼。”田襄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马瑞林哭丧着脸,“你们可要少吃点,给我留点路费。”

    “我决定今天腾肚,明天往死里吃。”猴子眨巴着眼。

    “不带这样的吧?”马瑞林把脸拉得老长。

    “必须的!”全宿舍异口同声地吼了一句,接着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第二天中午,一群人把马瑞林狠狠地宰了一顿,回宿舍后老马腆着脸挨个借路费,差点被急哭了。

第六章 归家

    长途车站外,田襄背着粉红书包,手里还拎着两个大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薛雨馨在前边一蹦一跳,“快点呀,你倒是快点呀!”

    “大小姐,我拎这么多东西,能快吗?”

    “哎呦,敢顶嘴,昨天说什么来着?惟命是从,睡一晚就忘了?”薛雨馨天真烂漫地笑着。

    “睡一晚?”田襄故意把声音提的老高,引来几个行人的目光。

    “嗯……,”薛雨馨突然觉得他在使坏,俏脸一红,粉拳朝他的胸膛捶了一下,低声说道:“占我便宜。”

    “是你说的,我占啥便宜了。”田襄故作无辜。

    薛雨馨翻了他一眼,没不搭理他直接走了。

    “唉,唉,你倒是等等我呀,我还给你拎包呢。”田襄在身后喊。

    “拎着吧,不想搭理你。”薛雨馨也没回头,一蹦一跳在前边跑。“我在候车厅等你!”说完没入了人群。

    “这妮子,太自私。”田襄嘟囔。

    待田襄赶到候车厅时,薛雨馨正拿着两瓶水,向他摆手。

    田襄姗姗过去,“累死我了,都装了些啥,这么重。”说着把包裹往凳子上一推,坐在旁边。

    薛雨馨一边往田襄包里装水一边开玩笑,“不知道女孩子的东西多呀?以后娶了老婆,累死你。”

    田襄一边活动膀子一边说:“娶了你?”

    薛雨馨一扬手,作势要打。田襄立马夸张地抱头,惹得薛雨馨“呵呵”笑了起来,“累死你!”

    田襄仰脸看着她一阵坏笑。薛雨馨先是一愣,接着俏脸通红,拿水砸在田襄身上,“你怎么老欺负人?”

    “好好,饶了我吧。大小姐,你受累坐这里好吗?我挤车票去。”田襄说着指了指拥挤的人群。

    只见薛雨馨坏笑一下,在兜里掏出两张车票在田襄脸前一晃,瞬间又装了回去,“累点不冤枉吧?”

    田襄没想到这个鬼精灵如此迅速,一会功夫就完成了购票、买水、等人全部动作,主要是还替自己买了车票,心中颇为感动。

    “傻样,不明白吧?”薛雨馨眨巴眨巴眼,故作神秘。

    田襄的确没想明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叫声姐告诉你。”薛雨馨坏笑着坐在田襄身旁。

    田襄扭头看着她,“你才多大?”

    “你叫不叫?”

    “不叫!”

    “你要不要?”

    “要!”

    “那好,叫姐!”

    田襄看了她一会,嘴里咕哝一下声“姐!”

    薛雨馨脸突然一红,“也不害臊,真叫?”

    “你给不给吧?”田襄把手伸到薛雨馨脸前。

    “不给,再说句好听的。”

    “耍赖,”田襄嘿嘿一笑,手依然伸在薛雨馨的面前,“这妞真漂亮,让大爷看看。”

    薛雨馨顺手在他的胳膊上捶了一拳,“坏蛋!”

    “你再不给,我可要抢了啊!”

    “你抢呀!”还没说完,薛雨馨已蹦了起来。

    田襄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拉到跟前,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兜。薛雨馨一边挡一边把手伸进衣兜,要护住车票。

    两只手在衣兜里抓在了一起,身子都是一震,僵在了那里。刚才还打闹嬉笑的二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田襄连忙把手掏了出来,尴尬地搓着,坐了回去。薛雨馨俏脸绯红,偷眼看田襄时,刚好迎上了他的目光。二人没再嬉闹,静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我该上车了,你还得等十几分钟。”薛雨馨把一张车票递到了田襄面前,

    田襄看着她,心里不舍。几天的交往,对眼前这个女孩子多了份依恋,可每逢到嘴边的千言万语会瞬间被家里那座千疮百孔的老房子给堵回去。

    “我送你。”

    两人沉默着站在车旁,谁也没有开口。

    “再不上来可要发车了!”直到售票员催促,薛雨馨方才登车。临进门前突然说道:“若在一个城市该多好,过年我可以去看你。”说罢匆匆走进了车厢。

    田襄心头一暖,但碍于人多,没好意思开口,默默地退回站台。

    车轮启动,缓缓而去,看着隔着窗户向外张望的薛雨馨,心中波澜起伏。

    “我也该出发了。”当薛雨馨所乘的大巴湮没于车流,田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自己的大巴走去。

    近黑时,田襄方才到家。院门大开,堂屋暗淡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晾晒在阳台上的床单上。

    “奶奶!”满腔思念随着一声呼唤,传遍整个院落。

    “我孙子回来了!”是祖母苍老而嘶哑的声音。田襄快步走进堂屋,两个邻家老太太正围坐在火炉前,祖母已起身要去门口迎他,然八十出头的年龄毕竟行动缓慢,田襄穿行了整个院落,而祖母离开座位不足两步。

    “还没吃饭吧?快来烤烤,我去给你热饭。”祖母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奶奶,你歇着,我去。”田襄连忙搀着祖母的胳膊。

    “田襄回来了,你奶奶正在叨念你呢。”一个老太太笑着说道。

    田襄向两个老人打了招呼后,扶着祖母重新坐下。花白的头发、颤巍的身子,让田襄的心中更增一份愧疚。

    两个老太太也已先后离开,留下祖孙二人围着火炉唠嗑。

    “奶奶,让你一个人在家,我……”田襄有些哽咽。

    “傻孩子,不还有你三叔、四叔。”

    “我不相信他们能照顾好你。”

    “别多想,他们都是我……我儿子。”最后的三个字,祖母说的似乎很吃力。然而田襄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

    祖孙二人聊了很久,以往祖母九点多就要上床,而今晚却对田襄嘘寒问暖到深夜。似乎有很多话,怎么说也说不完,更不愿意说完。

    “襄儿,想你爷爷吗?”祖母突然问道。

    “想,时常会想。”如何能不想?自从祖父离开后,他无时无刻都在为吃上一口饭、为奶奶多攒些生活费而拼命。逢遇夜深人静,爷爷苍老的背影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尤其是临终前那紧紧的握手,更使他在愧疚中泪流满面。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祖父走了,自己却没有照顾好年迈奶奶……

    “不要想,人都走了就不要想,如果我走了你也不要想,照顾好你自己,我苦命的孙子,以后连个说话的……”祖母眼中闪着泪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奶奶,不要总说走不走的事,等我毕业就回来照顾你,别想那么多。”田襄连忙宽慰。

    “傻孩子,人都会走的,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多久,唯一放不下心的是你,我……”祖母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奶奶,那么遥远的事情咱不说好不好?我刚到家,你就……,是我没能照……”。田襄不愿意让祖母看到自己掉眼泪,可泪水不争气地滴落在煤火炉上,“咝”的一阵响声,在炉壁上留下几点淡淡地印记。

    “孩子,你这样子我怎能放心。”祖母哀叹一声,接着是一阵无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田襄连忙跑出去收在外晾晒的床单,掩饰两行不争气的泪水。

    这一夜,田襄睡的很晚,在朦胧之中,黄金铸造的战车、天仙般的美女、破败的城池以及吞尸的巨兽又一次进入了他的梦想,“他们回来了”,苍凉而重复的呼唤声再一次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第七章 年关

    已是大年三十,田襄正在厨房切肉剁饺子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又是一个新年,对田襄来说又是一个忙碌而幸福的日子,因为只有在此时才能围在祖母膝前尽点孝心。

    院外传来停车声,两个一个粗胖的身影“咚咚”进院。一边走一边咕哝,“小杂种,过年也不收拾一下!”四婶的声音不是太高,但还是让正在厨房里切肉的田襄听个清楚。“噗通”,刚洗而晾晒在院子里的盛馒头的筐子在四婶的脚下滚出去很远。

    四叔和四婶回来了,田襄虽然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但原本出于礼貌准备出去打个招呼,不能因为自己而使他们迁怒祖母。可听到这句话后,刚迈出的脚步又慢慢地缩了回来,轻轻地坐在案板前的椅子上,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同时,又凭添了一份对奶奶的担忧。

    “那筛子碍了你的脚?”祖母沧桑的声音从堂屋门口传来,一句质问,饱含愤怒、苦楚和无奈。

    “整天吵闹白内障,我以为要瞎了,原来能看见?”四婶刘房素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院子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说谁呢?”是祖母苍老且愤怒的声音。

    “说谁谁知道!”刘房素吼着又一次踢在筛子上。

    “你……,滚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胜茂,走!”四婶冲四叔吼着。

    “都住嘴!”四叔田胜茂暴喝一声,然后斜着眼冲祖母嚷道,“妈,一点小事吼什么吼?”

    “小事?胜茂,你眼瞎还是耳聋?”祖母已经出离愤怒了。

    田襄早已出来,连忙走到祖母跟前搀住她,想把她扶进屋子。

    “我眼不瞎耳不聋,只知道那小子见我们连个招呼都没打!这都是你惯的,一点礼数都没有,迟早是个废人!”田胜茂叉着熊腰瞪着将进屋子的一老一少。

    田襄本不想多话,毕竟自己还没有毕业,为祖母日常生活为念,不愿开罪这对叔婶。然而,此时他再也忍无可忍,转过身来,怒目而视,“四叔,欲享尊则先敬老,你今天回来是给老娘添堵的嘛?”

    田胜茂勃然大怒,肥厚的腮帮微微发颤,“还轮不着你小杂种教训我!”说着操起身前的一张板凳砸了过去。

    祖母和田襄虽然站在屋门内,但距离并不太远,他唯恐板凳伤到祖母,连忙转身挡在祖母身前。板凳砸在他的背上,“哐!”一声,散成几片。

    田胜茂大大咧咧地在门外骂着,“小杂种,你算他妈什么东西,敢教训老子!”

    祖母早已失声痛哭,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无力地靠在田襄的肩上,伸着颤抖的手,指着门外那对白眼狼,痛苦无力地喊道:“走!走!不想见到你!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田胜茂怒睁着双眼,竭斯底里地吼道:“好!我走!你就接着惯这小杂种吧!”说完把手里唯一提着的白条鸡扔在了垃圾堆里,甩手往门外走去。

    刘房素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一扭肥厚的腰躯,抖动着硕大的屁股跟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汽车发动声,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祖母的身子不停的颤抖,老泪满面,嘴唇发乌。田襄连忙取出两粒“速效救心丸”喂到祖母的嘴里,焦急的喊道:“奶奶,不生气不生气,有我呢。”

    “呜呜呜……,我造了什么孽,这么养了这么个逆子呀。”伴随着祖母悲天跄地的痛哭声,田襄也暗暗落泪。

    一会功夫后,邻家几位老太太闻声而来,在好言劝说下,祖母才渐渐平静。支开田襄后,祖母含着泪花,向几个老太太倾倒几年来的辛酸和苦楚……

    “他爷走后每个月留下二百块生活费,银行卡都是他们拿的,可能政府那月发的晚了,老三家去取钱说没了那二百块,非说是我领走给了襄儿,可我没领啊,襄儿也没在家呀,结果老三和他媳妇就和我吵,后来老三媳妇打了我两耳光……,血顺着嘴往外流,我我……”

    “去老四家住了一个月,吃饱饭的没几天,天天还的看他们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老三家住了一个月,那配套房阴冷阴冷,一碗咸菜让我吃了一个月,我给老三说‘娘可真嚼不动那芥菜丝’,老三砸着桌子冲我吼‘这菜都不吃,你还想吃啥?还想吃啥?’,我气了骂了句‘还想吃你的心!’,结果被赶回来,几个月了都不见人影。”

    ……

    田襄本在厨房包饺子,去堂屋取东西时,在门外听到祖母的哭诉,愣在了当场,泪流满面,久久没能迈步。他明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堂屋传出来的,也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愤怒、痛苦和悔恨,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知道三叔四叔说话很过分,可没想到做的事情更过分。一直以来,祖母从不在他的面前讲三叔四叔的事情,原本还奢望他们存一点良知,还天真的认为在他们殷实生活的背景下会提供一个正常老人应得到的衣食。然而,今天的所见所闻,方才明白自己的奢望是多么地不切实际。

    田襄冲进了堂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奶奶,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不上学了,回来给你养老。”

    祖母先是一愣,伸着颤抖的双手拉他,“傻孩子,一代不管两代事,我有儿子怎能靠孙子?”

    田襄嚎啕痛哭,“我是你养大的,我给你养老,不靠他们。”

    几个老太太也忙着过来拉田襄,“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奶奶了。”老太太一阵唏嘘。

    “襄儿,快起来,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快去准备吧,一会奶奶陪你包饺子。”祖母忍着泪水交代着,又一次把田襄支了出去。

    几个老太太陪祖母聊了一会,安慰了一番后,纷纷离开。

    待田襄剁好饺子馅贴好对联门神,天已渐黑,一些人家已开始放起了鞭炮。

    祖母的白内障非常严重,据医生说这么大年龄不适合做手术,因此视力非常差,包的饺子已不是以往那样娇小玲珑,有的扁窄,有的粗长,甚至有些根本就没封住口。“哎,不中用了,连个饺子都包不好了,”祖母一边忙活一边哀叹。

    “奶奶,看你说的,比我包的都多,还说谦虚话,是我不中用。”田襄“嘿嘿”笑道。

    “你呀,嘴甜、懂事,赶紧长大娶个媳妇我就放心了。我,是我拖累你了。”祖母说着,眼角又冒出了泪花。

    “奶奶,别想那么多,大过年的。”事实上,田襄心里也不好过,白天田胜茂和刘房素冷不丁回来搅合的一场,以及祖母断断续续的诉说,让田襄一直沉浸在痛苦地反思之中。

    “孩子,奶奶保护不了你了,要照顾好自己。”

    “以后不要惦记我,也不要惦记你爷爷,你还小,日子还长,老惦记着我们不好。”

    “毕业后找个安稳点的工作,别乱花钱,多攒点,娶个媳妇。你要能早点成家,给我生个重孙子让我见见该多好……”

    “不要和你三叔四叔闹,他们有势你一个人单薄,容易吃亏。”

    ……

    这一晚,祖母给田襄说了多话。也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吧,说过了很多遍还要不断的唠叨。田襄端着脸,听着笑着,“奶奶,一切都会好的,重孙子也会让你抱上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祖母伸出干枯的手,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手,“孩子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我也放心了。”说完,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奶奶,你怎么了,大过年的不要想那么多,我陪着你呢,以后咱祖孙俩的日子一定能过好。”田襄连忙安慰。

    “好好,一定能过好。”奶奶一边点头一边流泪。

    祖孙二人睡的很晚。一直坐到深夜,祖母才在田襄的搀扶下进了卧室。

    田襄也累了,为准备过年,几天来他忙里忙外早累的不行。因此,送奶奶进卧室后,他也回卧室筋疲力尽地躺下了。

第八章 失亲

    躺下没多会,田襄迷迷糊糊渐进梦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吱”,似乎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

    “奶奶!奶奶!”田襄叫道。

    “襄儿,快点睡吧。”是祖母的声音。

    “你怎么又起来了?”田襄探着身子问道。

    “我提尿盆。”奶奶回答。

    “你歇着,我去给你提。”田襄披衣准备起身。

    “你快点睡吧,我已经提回来了。”奶奶答着。

    “那我睡了。”田襄又钻回了被窝。

    外边传来换煤球的声音。田襄又探身问道:“奶奶,我换过火了。”

    “哦,我再看看,已经弄好了,你快睡吧,我也去睡了。”蹒跚的脚步声向祖母卧室走去。

    亦或太过劳累的缘故,田襄再次钻回被窝后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香到祖父祖母都进入了他的梦乡……

    先是梦见祖母佝偻着身子在堂屋里摸索,似乎她要找寻什么,田襄想过去帮忙,可不知为何心往之却身难至。祖母摸索了一会,蹒跚着向屋外走去……。接着祖父也出现在他的面前,站在远处看他,祖母缓缓走到爷爷的身旁,冲他微笑。田襄在笑,从心里高兴,犹如以往,他兴匆匆地走向祖父祖母,一边走一边叫。然而咫尺之间似乎相距甚远,无论他怎么走,祖父祖母依然在那远处,难以近前。再后来,祖父祖母转身离开,田襄撒腿去追,可愈追愈远……。悠忽之间,田襄又行走在一片荒域之中,险滩密布、瘴疬四起,迷失了方向,心头恐惧。突然,一只巨爪向他抓来,他想逃可双腿难迈……

    一个激灵,田襄醒来,冷汗已浸湿棉被。原来是场梦,田襄暗自忖度着。

    窗外刚露白,田襄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清晨七点。“再躺半个小时起来包饺子。”嘴里嘟囔着掖了掖被子。

    可刚才那个梦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使他有一种难以名状地不安。噩梦他做过很多次,相较而言,今天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不知为何,他有点心惊肉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腾的一下,田襄从床上弹起,快速穿上衣服,急步走到堂屋,轻轻走到祖母卧室外。“奶奶,你还好吧?”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此时,祖母早该醒来了。尤其爷爷去世后,祖母每天都起的很早。可今天,房内寂静的可怕。

    田襄莫名地紧张起来,伸手去拧祖母的房门,提高声音喊道:“奶奶,奶奶!”

    屋内依然寂静,且祖母的房门竟然反锁了。在田襄的印象中,祖母从没反锁过房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觉得昨晚祖母的言语和举动有些异常。田襄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用力拍门,口中大喊着“奶奶,奶奶……”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田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使出全力撞门,一次、两次……,“哐”一声,门被撞开,急忙开灯,眼前的一幕差点令田襄瘫在地上。

    屋内煤气呛人,祖母身着老衣,两手相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边,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小煤火炉,煤火炉上的黑色煤球摞的老高。

    田襄大哭着冲了过去,一把抱起祖母冲到院内放在地上。回屋捞了褥被出来,把祖母放到褥上,用棉被把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他颤抖着双手,拨通了120……。切人中、把脉……,可祖母静静地躺在那里,没应他一声,也没看他一眼。

    田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自责、无奈和绝望掏空他的躯体,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两下……,嘴角渗出污血,任凭那污血和着泪水流淌。

    稀落的鞭炮声响过,田襄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闻讯而来的老少爷们弄明缘由后,不胜唏嘘。一些本家进前查看祖母情况,有人去搀扶田襄,还有的已经打电话给田胜禾、田胜茂。

    “哎!老太太真可怜,拉扯大了儿孙,自己却走得……”

    “胜禾胜茂他们太过分了,虽说可怜也算是解脱。”

    “剩下这孩子一个人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

    急促的救护车响声呼啸而来,“让让,让让!”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院。人群散开一个通道,几名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医生一到,田襄如遇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冲过去,“救救我奶奶,救救我奶奶!”

    医生点着头奔到祖母跟前,拨开眼帘查看了一下,无奈地看了看田襄和周围地父老乡亲,摇了摇头,“办后事吧。”

    “医生,求你了,救救我奶奶。”田襄哭着乞求。

    “已经走了,办后事吧。”说完后,几名医护人员抬着空担架就要离开。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见死不救?”本家老三爷拦住医护人员。

    “大爷,没救了。”医生无奈地说道。

    “没救了?输点氧气试试呀!”大爷看了看爬在祖母身上嚎啕大哭的田襄,嘴角颤抖,老泪纵横。

    “已经过世了,节哀顺变吧!”说完后,医护人员匆匆钻进救护车,呼啸而去。

    “孩子,别这样,别这样……”一位本家婶子一边抹泪一边要拉田襄起来。

    “看你的死样!”伴随着声音,一只大脚踹在了田襄的脸上。是三叔田胜禾,不知何时老三老四两对夫妇进了院。老三田胜禾生性暴躁,远在田胜茂之上,进院后二话不说就冲动田襄跟前,抬腿就踹。这一脚过去田襄和那位本家婶子一起跌出很远。

    周围相亲连忙拉住田胜禾。“你这是干啥呀!”语气稍露不满。

    “干啥?我们的家事,不劳大家操心。”老四媳妇刘房素捏着嗓子不阴不阳地说道。

    田襄怒火中烧,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污血,从地上爬起,怒视着老三老四。

    如此一来,老四田胜茂站不住了,“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向田襄奔去,挥掌往他脸上抽。

    而此时,田襄泪眼冒着血光,迎了过去,侧身让过田胜茂的巴掌,左手一翻扣住他的脖子,右脚前迈,猛然一躬,竟然把田胜茂肥大的身躯推跌进了人群。

    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周围的父老乡亲。短暂的沉静之后,人群开始躁动了。有人拉住田襄,有人拽住老三老四,院子里闹的一塌糊涂。

    “没想到田襄还有这一手。”人群中不知是谁在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很多人听见。

    老四的脸涨得通红,本想趁那小子失去了保护伞,震慑震慑他,可不曾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在这么多人面前栽了个跟头。因此一扑一扑要往田襄那里去,嘴里还大大咧咧地骂个没完。若非有人拽着,叔侄俩早打在了一起。

    “大家都看见了,那小子不敬,敢打他亲叔!”老三媳妇宁双扯着公鸭子嗓在人群后边喊。

    “打死那小杂种!”老四媳妇刘房素愤恨地骂着。

    “都住嘴!”一声暴吼在人群中炸开,是刚才拦着医护人员的本家三爷。老头怒目圆睁,愤恨地吼道:“胜禾胜茂!你们回来干啥了?你老娘死了!不想着如何去办后事,回来就是为了欺负这孩子?”

    “老叔,你不能拉偏架,可是那小杂种打了我家胜茂!”刘房素翻着白眼不阴不阳地说道。

    “拉偏架?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到家就踹了田襄一脚?”老头愤极反笑。

    “老叔,你可要看清楚,谁踹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家胜茂。”刘房素拉着嗓门辩驳。

    “老叔,那小杂种害死了我老娘,难道我不能揍他?”是田胜禾粗狂的声音。

    “害死?你们拍着良心想想,到底是谁害死了你老娘!你老娘自杀了!胜禾胜茂,你们就昧着良心在这里闹吧!”老头愤恨地发抖。

    “你要这么说,我可都不管了啊!”正在憋屈的田胜茂红着脸发牢骚。

    “不管了?胜茂,你在威胁谁?那可是你娘!你要不管,好啊,我们都不管,就让你娘在这里躺着,就在这里躺着!你要不被人戳烂脊梁骨,现在就走!”老头愤怒地暴吼着。

    田襄拨开人群,缓缓走过,堵住大门,猩红地双眼狞视着田胜禾、田胜茂,“你们四个,谁今天要敢走出这扇门,我杀了谁!我说到做到。”

    安静了,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相亲们被这个平日沉静爱笑的男孩震惊了,有人暗暗摇头,有人心中却有一种难以言状地快感。

    “哟,一条死鱼趁着人多想要翻身了。”宁双在人群中又冒出了一句。

    “你他妈威胁谁呢?”田生禾又一次冲过来,抬脚就踹。

    田襄身子一侧,抱着飞来的一条粗腿,拧动身子,硬生生把田胜禾粗犷的身躯抡了起来,用力一推,撞在墙上。田胜禾萎靡在墙角,痛苦地呻吟。

    人群哄闹起来,有人连忙跑过来拉住田襄,还有人竟然不合时宜地喝起了彩。

    田胜茂夫妇惊呆了,看着门口的田襄,有些手足无措。宁双连忙跑去扶田胜禾,嘴里咕哝着,没敢开骂。

    一些乡亲窃窃私语,“这孩子练过,不得了,看这手段招架两仨人没问题。”

    “我再说一遍,若不把我奶奶的丧事办完,你四个谁敢离开我杀谁!别以为我是在威胁,从今天起我就没了亲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若不信大可试试!”田襄狞视着四人,两眼猩红。

    田胜禾、田胜茂夫妇四人面面相觑,原本要收拾一下那臭小子,以解心中积淀多年那口恶气,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个变故,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臭小子还留了这么一手。四个人咬咬切齿,心中别扭,这脸丢的太大了。

    “好了,都不用再闹了,有啥不快等办完老人的后事再解决吧!”本家三爷看了看僵持的双方,心中冷笑,暗想:恶人还得恶人磨。

    老四媳妇刘房素眼睛珠转了两圈,假惺惺地哭道:“我苦命地老娘呀!”

    伴随着这句演戏般的哭声,丧事拉开了序幕。

第九章 闹鬼

    灵堂立起来了,也安排人给各方亲戚报了丧,一切都按常规丧事办理流程进行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这看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丧事过程中,不断有乡亲走到田襄面前,暗里伸出大拇指。今天这孩子突然来这一手,令人刮目相看。

    整个白天,慌乱但有序地操办着丧事,直到夜晚七点左右,乡亲们才陆续离开,只留下儿女子孙在灵堂守灵。此时,老三老四各自的两个儿子也赶了回来。田襄一个人坐在墙根,静静地看着祖母的遗像,回忆着以往的点点滴滴,默默地流泪。

    老三老四两家八口人围着煤火窃窃私语,田襄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懒得搭理。然心中暗想:看来今晚不了,他们若敢动手我就杀人,大不了把他们全部宰了,一把火烧了这个灵堂,大家都给祖母陪葬,反正没了亲人活着也毫无意义。想到此,起身走到厨房暗自把菜刀装进棉衣口袋后返回灵堂,重新坐到墙角。

    “田襄,你胆子可不小啊!”老四田胜茂突然冷冷地说道。

    “放肆没有好下场!”老三田胜禾接口。

    田襄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移到祖母的遗像上,没有搭话。

    田胜禾先站了起来,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田襄冷笑一下,缓缓站起,背靠墙角,伸手指了指祖母遗体森森说道:“我不怕也躺在这里,但在躺下之前要拉几个垫背的。”

    田胜禾等人心中一凄,互相看了看,随即自信地笑了。田胜茂开口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不敬尊长,还有脸待在这灵堂。”

    “不孝之人更没资格待着!”田襄针锋相对。

    “你说谁呢?”老四媳妇刘房素厉声吼道。

    “说你们这些狗杂种!”田襄怒目圆视,狠声说道。

    “你说谁呢?”老三老四两家几口人纷纷扑了过来,田胜禾抬腿就踹。

    田襄“唰”地一声抽出菜刀,朝着他的粗腿狠狠地砍了下去,接着挥舞菜刀四处乱砍。一时间,田胜禾大腿献血如注,跪在地上;老四田胜茂也胳膊冒血,两家人纷纷退后。田胜禾的两个儿子赶忙把老三拖到一旁,唯恐田襄再补上一刀。好在是冬天穿的较厚,且菜刀并不锋利,若不然两人伤的会更加严重。田襄并未追击,毕竟对方人多,唯恐被夺了刀,自己吃亏。

    老三老四暂时安生了,老三老四的媳妇儿子慌忙找布条绷带给他们包扎。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田襄竟然把菜刀藏在衣服里,且下手如此狠,心中恐惧。

    沉默!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窃窃私语。老三媳妇宁双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110报警,说有人行凶;另一个是打给医院120的。

    田襄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波澜起伏,恨不得冲过去把几个人都砍翻在地。正在此时短信响起,田襄靠着墙翻开手机,是薛雨馨的短信:新年快乐!miss you!

    看着短信,田襄泪水犹如泉涌,心中的委屈、无奈和悲伤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对这个小女生,有种依赖和寄托。抱死之心开始软化,软化成一汪泪水滑落脸颊。田襄泪流满面地回了短信:“我想你,非常想!”若在平时他不会也不敢说这句话,可现在已无其他言语表达此时的心境。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拉着警报进了村,惊动了乡里乡亲。原本平静地夜晚被打破了。当乡亲们赶过来的时候,拷着手铐的田襄正被往警车上拉,他嘴里还在吼,“办不好我奶奶的丧事,杀了你们全家!”医生在那边一边摇头一边给老三老四重新做包扎护理,由于二人伤的不重,救护车空车返回。

    整个院落在纷闹、私语和摇头之中渐渐恢复了平静,但很多乡亲的心中却犹如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有人曾预料过这家人不会安生,但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

    待乡亲们陆续离开后,老三老四一个搂着大腿一个抱着胳膊相视一笑,心中有种难以言状的快意。

    两家人重新围着煤火,发了几句牢骚、骂了几句娘,捎带教训几个儿子一番,然后谈笑风生起来。

    突然,祖母卧室里传出一阵“噗嗒噗嗒”的响声,几人一惊,毛骨悚然。几人偷眼看了看房门然后又看了看躺在灵堂后祖母的尸体,有种难以言状地恐惧。

    “啥,啥……,啥声音?”刘房素有些哆嗦。

    “应该是啥东西掉地上了吧?”田胜茂心中也是直打鼓。

    “又没人在里面,会有啥东西掉地上?”宁双连忙问。

    “看你们的出息,可能是老鼠……啊?”田胜禾本还不屑一顾。可话音未完,只见堂屋门“吱扭”一声开了,惊的田胜禾半天没有合拢嘴。

    “有鬼呀!”不知谁大叫一声,哗的一下,几个人纷纷向门外跑。

    刚跑出来,只听灵堂里“噗通”一声,震的地面颤抖。几个连忙回头,只见田胜禾跪爬在灵堂前不断地抽搐,嘴角冒着白沫。

    见此景,田胜茂抬腿就往院门口跑,可院门无论如何拉拽就是难以打开。“啪”田胜茂的脸上似乎被人抽了一耳光,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那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哪个儿子突然喊了一声。

    “娘!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田胜茂一边磕头一边喊着,在这宁静的冬夜愈发显得诡异而。很快,他的额头已然冒血,血顺脸颊汩汩而下,狰狞恐怖。

    宁双、刘房素及她们的几个儿子早被吓呆在当场,拱在一起哆嗦。

    这时,闻得灵前一阵轻微地咳嗽声。宁双以为是老三田胜禾,连忙冲过去,然而当她跑到跟前时,只见田胜禾一边抽搐一边狞笑着看她。宁双身子发抖、寒毛直竖,“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娘!娘!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安安生生给你送终。”刘房素慌忙跪地,一边磕头一边喋喋不休。老三老四的几个儿子们也被吓破了胆,跪爬在地上不断发抖。

    “作恶太多,老太太走的不安心啊!”邻居大娘隔窗听了一会,自语了一句,又钻回了被窝。

    “她家闹鬼了?这大过年的!”“该!不孝子孙该被整治整治!”前院一对老夫妻听了一会,低声对话。

    灵堂前的蜡烛忽明忽暗了一会,渐渐恢复了正常。田胜禾停止了抽搐,浑似被剥了层皮似的,愣怔着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宁双也睁开了眼睛,但双手颤颤发抖。田胜茂和刘房素似乎被人勒住了脖子,“呼呼”地喘着粗气,不再叫唤。他们的几个儿子爬在地上惊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可几个人各自待在原地,久久没敢动弹,没人开口,更没人敢提议离开。多半个时辰后,几个人才挣扎起来,钻进厨房,瑟瑟发抖,甚至能听见彼此“咚咚”的心跳声。还好,灵堂以及院落没再有什么异常。

    天渐放亮,本家们陆续过来帮忙。

    当田胜茂心有余悸地把昨晚的经历复述一遍后,本家三爷不屑地回了一句,“闹鬼?心里有鬼吧?”有人心中嘀咕,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冷笑旁观:不管闹没闹鬼,反正这两家人昨晚被整的够呛。

第十章 拘留

    在公安局的一间审讯室,田襄左手被拷在暖气片上,周围四五个警察轮番踢打,已经被折腾了近一个小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田襄萎靡在暖气片旁,他的腰间很疼,疼的不能动弹;左脚似乎脱了臼,有种钻心的疼;眉角在流血,令他睁不开眼睛。他想杀人,杀掉老三老四全家,杀了面前这些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施虐的警察。

    一个老警终于看不下去了,“都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老余,这小子砍了我姑父,不把他揍过瘾怎能解狠。”一个粗黑的年轻警察说道。

    “好了好了,真要出了人命谁都担当不起。”老警接着劝到。

    “呸”,粗黑警察朝田襄脸上吐了口吐沫,又伸出大脚在他的脸上拧踩,嘴里不停地骂着,“狗杂种!”

    田襄的脸早已扭曲变形,脑袋有种欲要爆裂地感觉。他想死,但又不甘,因为这样死了就太便宜老三老四了。

    老警的脸色也不太好,因为粗黑警察最后的那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骂他。“够了!闹出事来有你的好受!”老警绷着脸大吼。

    粗黑警察看了看他,然后笑道,“好,看在你老余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这杂种。”说完一挥手,带着几个警察出了审讯室。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警问道,“为什么砍人?”

    又是一阵死一般地寂静,就在老警叹口气准备离开时,田襄有气无力地答了句,“他们该死!”接着又是一轮沉寂。

    老警看了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开门离开,留下田襄一动不动地躺在空落落地屋子里。

    老警离开后,这里极其安静,愤恨和伤心交织涌动,献血和疼痛轮番折磨。自从他昨晚被抓到现在根本就没合眼,晚上气愤填膺、心绪难宁,刚才又被四五个人轮番暴打,早已心力交瘁。渐渐地,他糊糊涂涂地睡着了……

    梦里,祖父祖母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个老人流着眼泪看他,他不愿祖父祖母伤心,试图要强颜欢笑,然而一咧嘴却是哭声。祖母伸手试图要去抚摸他的脸颊,然而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很远,伸了很久也没触摸到他。突然间,祖父祖母不见了,天仙般的美女款款向他走来,接着是破败的城墙、遍地的浮尸和小山般的巨兽……

    田襄一激灵醒来,老警正坐在桌后看他。

    “醒了?吃点东西吧!”老警走过来递给他一馒头和一瓶水。

    田襄一怔,缓缓地伸出右手接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流泪。

    老警坐回座位,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开口道:“你可能会被刑事拘留,若你伤的那个人严重,甚至会被判刑,怕吗?”

    田襄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怕!我奶奶都被逼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警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有种说不出地难受。因为出于好奇,早上起来他就调查了整件事,晓得这个可怜的孩子是被人一步步逼到此等地步的。“伤人也是害己,如果你祖母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曾经是她老人家的骄傲,可现在不是。”老警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田襄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不愿意在人前流泪,可一想到祖母,心神难宁,连忙低下头。良久后,田襄凄凉地语气说道:“我是多余的。”

    “孩子,没有人是多余的,只有你不自我放弃。至少我知道,还有人在关心你。”老家说着取出了个手机,在手里晃着。那是田襄的,昨晚警察抓他时,收走了他身上所有东西,包括那部破旧不堪的手机。

    田襄无奈地摇了摇头,“奶奶走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你错了,从昨晚到现在,收了不少短信。”

    “都是同学,拜年的!”田襄说的很平静,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上午有个女孩打电话,我接了。”老警盯着他。

    “雨馨?”田襄猛地抬起头,沙哑且焦急地问道,“你说啥,说了我现在的样子?”说着他剧烈晃动着被拷在暖气片上的左手,手铐和钢管摩擦发出响亮且刺耳的声音。

    老警盯着他,“我应该怎么说?”

    田襄的身子犹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瘫软在地上,对呀,一个警察,还能说点什么?心中原来仅存的一点慰藉,似乎在渐渐飘散,留下的只有绝望。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身子好像被渐渐掏空,似乎整个身子已不再属于自己的了。他想哭,可哭不出来,尝试着张了张嘴,发出的是笑声,是大笑声,他在笑自己,笑自己的身不由己,笑自己存在的多余。错了,真的错了,这一生是个笑话,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自己却不自知,一直做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努力。笑声在整座警局回荡,良久,良久……

    老警起身,缓缓走到他跟前,“打个电话吧!”

    田襄愤怒地看着他,右手伸出半截又缩了回来,艰难地摇了摇头,萎顿在地上,斜靠着暖气片。他闭上了眼睛,真希望永远不再睁开,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打扰他,就这样,让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犹如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犹如所有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也许就是终点,然而这终点来的太晚,太晚了,若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到来,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是的,自己的降生就是整件事情的起点,这二十几年太短了,短的令人无法回头;可又太长了,漫长的都开始厌烦自己。

    老警依然把手机伸在他的面前,“公道自在人心,绝处仍存生机。孩子,只要你不放弃,没有人放弃你!”

    泪水钻出田襄微闭的双眼在脸上不断流淌,不知为何,突然对老警的这句话有种难以尽言的滋味,人心?生机?祖母绝望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人心在于何处?生机又在何处?昨晚祖母音容又在眼前浮现,是多么清晰地遗言,却因自己的懵懂无知而让老人失去了最后的依恋。薛雨馨的俏脸在眼前渐渐清晰,在冲自己笑,犹如以往,烂漫之间一丝刁蛮。

    田襄接过手机,拨通了那熟悉的号码。

    “在干啥呢?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过年不会在家摆地摊吧?”薛雨馨声音很甜,在电话里叮咚脆响。

    田襄流着泪水,强作镇定、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心中那流荡的浮萍轻轻搭在清脆的睡莲上,在那静水湖中轻轻摇弋。

    老警识趣地离开了,临出门前冲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关上了门。

    个把小时后,老警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一个高大警察看了看他,“这小子真有种。”田襄横了他一眼,背过身不愿搭理。

    老警开口道,“事情大家都清楚,这孩子不容易。”说完扭头冲田襄呵呵笑道,“走!做个体检,拘留所过年去吧!”

    随即,两名警察进前,松了手铐,把他拽了出去,塞进警车。戴着手铐被警察拉着在医院里晃荡半天,招来不少异样的目光。若在以往,田襄早该无地自容了,可今天脸皮超级厚,昂首挺胸,犹如视察。

    楼梯口,两个老女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啧啧,这一看就是个惯犯!”

    “可不类,浑身血迹斑斑,不会是杀了人吧?”

    “肯定了,这么小就杀人放火,肯定要枪毙。”

    “真可惜……”

    田襄翻了她俩一眼,吓得两个老女人忙转身躲避他的目光。他也懒得搭理,迈腿离开。

    拘留所,田襄被安排的那间屋子摆了四张高低床,已住了四个人。实话说,除了有张床之外,条件还没有审讯室那屋子好,没有暖气,阴冷阴冷。

    “哟,又来一个!在这里过年的还真不少。”田襄刚进屋,南墙下铺的一个矮瘦男人扯着嗓子说。

    “麻将桌都坐不下了,拘留所真有人情味!”北墙上铺一脸横肉的男人一边自个玩着手中的扑克牌一边说道。

    “得了吧,一个贼偷、一个赌徒,我他妈凑你们这热闹,真把脸丢净了,你说是不是**?”胖壮年轻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光头大汉说道。

    “球蛋!再他娘的说我**,揍死你。你也不是啥好鸟,酒驾,他娘的就是个杀手。”光头大汉骂了句后,盯着田襄问道,“小子,你干啥好事了?”

    田襄心头一紧,看来要挨打,与其扭扭捏捏不如照直的来,挨打嘛,死都不怕。白了光头一眼,拉张板凳坐在门口桌前,冷冷地说道:“砍人!”

    “我操!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有此魄力,吓着哥哥了。”贼偷扯着嗓子喊。

    “哎哟,有意思,咱这屋酒驾、赌徒、**、贼偷、砍人,不重样!”酒驾咧嘴笑道。

    “死了?”**刨根问底。

    “废话,砍死人能来这?直接去监狱报到了!”赌徒一边玩牌一边说。

    “浑身血迹斑斑,这造型,别说砍人就是杀人也有人信!真牛逼!”**说着指了指几个空床铺,“挑你的龙榻吧。”

    “原来不挨打。”田襄一边嘀咕一边将刚领的脏被褥铺在靠门口的上铺。

    拘留所的晚饭是一锅糊涂面,糊涂到连根菜毛都没有,开水煮白面,洒点盐巴就是一顿饭。但田襄吃的很香,一碗下肚没饱,把酒驾撂在桌子上的那一碗也狼吞虎咽了下去。

    “你小子没吃过饭吧?这东西都能吃下去?”赌徒一旁瞪大眼惊叹。

    “我经常吃这个。”田襄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离开了。他说的是事实,上学几年,饭缸烧水煮白面是常有之事。可在几个人听来,似乎这不多话的小子是拘留所的常客,惊得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离家

    灵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很多本家聚在这里,围着煤炉旁烤火。昨晚发生闹鬼事件后,傍晚时田胜禾、田胜茂两家子作闹着要离开,说什么也不愿意晚上守灵。这让本家们嗤之以鼻,本就知道他们对老娘不孝,没想到竟如此下作。甚至有人怀疑所谓的闹鬼,根本就是这俩家人在故弄玄虚。因此,本家们聚在一起,开导他们。

    “你们走可以,但不能没人守灵。是你们送田襄进拘留所的,现在去把他弄回来。他在,你们可以走,但前提是田襄同意。”本家三爷开导了他们半天,见依然不愿留下,愤然嚷道。

    若是以往,一提田襄必然会招来鄙夷和不屑。可现在不同,昨晚那事已把他们吓破了胆,更何况若能让田襄一个人守灵,再闹场鬼才更有意思呢。只是他们毕竟心存隐忧,一是田襄说过“谁走杀谁”,并且还动了刀子。若把那小子弄回来,真要挥刀乱砍,不比闹鬼好多少。

    田胜茂想了一会,说道:“把他放出来简单,我有亲戚在警局,况且我们这些苦主不追究他责任,拘留所也不会太死板。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一口气说完!”本家三爷已然很不耐烦,若非老太太的丧事没办完早拎拐杖抽他去了。

    “只是他田襄回来得听我们的安排。”田胜茂不阴不阳地说道。

    “听你的安排?哼!不砍你们,就算你们烧高香了,还听你的安排!”本家三爷勃然大怒。

    “胜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宁双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怕那小子回来找她们的麻烦。

    “那好,现在就把田襄放回来,我拿这老脸替你们求情,担保他不砍你们就是。”本家三爷狠狠地盯着他们,愤怒而略带无奈地说道。

    拘留所。田襄刚躺到床上,狱警就推门进来了。“田襄!收拾东西,你可以走了。”

    如此一来,不单田襄连其他几个人也很诧异。

    “没听见?你可以走了!快点,有车在门外等。”狱警催促道。

    “警察同志,这是哪个意思?我酒驾还被关十来天,他这惯犯不到一天就放了出去?”

    “警察同志,我觉得吧,大晚上放这小子出去,那是给和谐社会注入不安定因素。”贼偷在一旁帮腔。

    “大晚上放你出去才是不安定因素!”狱警吼了一句,拽着走过来的田襄出去了。

    “那小子肯定有背景,这社会真他娘的不公平。”**在一旁愤愤不平。

    “得了吧,你**多么大的罪,住几天算个鸟?隔壁那一对才冤枉呢。”赌徒悠悠地说道。

    “球蛋,下半身的事,何罪之有,你不干?”嫖客气愤填膺。

    贼偷在一旁连忙问道:“隔壁哪一对冤枉,你倒是说清楚呀!”

    “你不知道?”赌徒对他很不屑。

    “嗯。”贼偷探着傻脸。

    “就打架的那一对嘛,那瘪三喝酒打车,开出租的那货也是个愣头,停车不开门也不走,还说不拉醉酒汉。结果醉酒瘪三踹了出租车两脚,司机不忿下来互殴,就殴了进来。”赌徒津津有味地讲着。

    “要这么说还有更冤枉的,假警察抓嫖,被真警察逮了个正着,结果假警察和嫖客手拉着手来这里过年。”嫖客接话道。

    “真有这事?”酒驾很是怀疑。

    “真有,我就是那个嫖客。”话音未落已引来一片笑声。

    归家后,本家三爷把田襄拉到厨房开导了一番,他点了点头,放田胜禾、田胜茂离开,但提出一个要求,白天必须回来给祖母送行。老三老四走后,本家人又陪田襄坐了一会在哀叹声中纷纷离去。

    田襄一个人跪坐在灵前,呆呆地看着祖母的遗像。不断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此时都化成两行清泪。他已哭不出声来,昨天至今,从悲伤到愤怒,从愤怒到疯狂,从疯狂到不甘,而现在留下的只有无奈。“奶奶,你安息吧,我会好好活着,活着。”他自言自语。

    夜已深,困乏的田襄斜靠在灵前的桌案旁昏昏入睡。

    祖母站在不远处冲他微笑,他想近前,可总是迈不开脚,似乎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双腿,田襄使劲全力,却难以挣开。祖母看了他一会,转身佝偻着背走出屋门,在院子里徘徊,似在寻找,又似在流连。田襄想叫,可嗓子干哑,无论怎么嚎,都发不出声来。远处,似乎站着两个人影,很模糊,似乎已融入那方天地。但田襄有一种熟悉感,好像那人与自己有着很紧密地联系。他用力挣扎,却被无形的力道压制着,不得动弹。那个身影走到祖母身旁,搀扶着祖母的胳膊,缓缓走出院门。田襄哭着、叫着,可祖母没有转身,愈行愈远,渐渐变成模糊的光点……

    猛然惊醒,是一场梦。祖母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离他很近却很远。近在咫尺,却阴阳两隔。“奶奶如若有来世,我愿常围你膝下……”田襄机械地更换着将已燃尽的高香,默默地祷念着。

    随后几天,丧事办的很顺利,田胜茂等人惧于头一天发生的事情,没敢招惹田襄,当然,田襄也不愿意去搭理他们。应该说,受影响最大的是那些本家们,过年本应是团圆、串亲热热闹闹的氛围,可被祖母这场丧事搅合了。

    大年初九,祖母顺利下葬,烧完纸扎,亲戚们陆陆续续离开,田胜禾、田胜茂两家也匆匆而去,留下田襄一人,跪坐在祖父祖母合葬的新坟前。

    冬末的寒风,卷着枯草和树叶漫天呼啸,晃动着干枯的树枝“吱呀”作响。碎石翻卷,打在田襄龟裂的脸颊上,犹如锤砸也如刀割,原本白净的脸庞留下大块淤青。田襄呆坐在那里,任凭寒风肆虐,他的眼泪已经流干,哭声也是撕哑的干嚎。

    他的心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想,也想不起任何事,就这样在寒风中静静地坐着。以往,祖母在哪,家就在哪。可今天,祖母伴着祖父,静静地躺在了这片坟场之中,家?我的家在哪里?寒风嘶吼的愈发厉害,而田襄似乎并未察觉。

    “孩子,回家吧。”本家三爷在他儿子的搀扶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田襄的身边。

    田襄机械地抬起头,呆滞的看着他,“回哪?我还有家吗?”田襄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老人的儿子过来把田襄拉起来,“襄,人死不能复生,快回去吧。”

    本家三爷一把拉住他的手,“孩子,走,回去!还有三爷,还有三爷!”声音苍劲却已老泪纵横。

    田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好,哭出来了就好!”老人拍着他的背,“不要再折磨自己,如果你奶奶在天有灵,会不瞑目的。”说完和儿子拉着田襄的手缓缓离开。

    回村后,本家三爷要拉他过去吃饭,田襄摇了摇头,一个人默默地回了自家的院子。推开门,习惯性地叫了声“奶奶!”传来的只有寒风中那满院白色挽联的嘶鸣。接着是一阵揪心的疼。祖母再也不会答应了,再也不会。田襄呆立在门口,扫视着这一切,突然有种陌生感,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亦或说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缓缓地走进堂屋,推开祖母的房门,靠着门框审视着屋里的一切。此时,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祖母还在,只是出去串门,随时就会回来。可刹那间又突然清醒,祖母确确实实地走了,此生此世再难找回这份亲情。

    田襄回身孤孤单单地坐在煤炉旁,什么也不想,也不愿意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摸了摸煤炉,触手冰凉,不知什么时候已熄灭了,一丝余温亦未留。然而他没有起身生火的意思,依旧这样呆呆地坐着……

    午饭是本家三爷打发儿子送来的,见田襄呆坐在煤炉前,就把饭放在他面前,叮嘱了句“趁热吃”就离开了。

    晚饭是本家三爷亲自给送来的。中午那晚饭依旧摆在田襄面前,根本就没有动过。老人没来由地突然一惊,竟然伸手去探了一下田襄的鼻息,连老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举动。

    田襄缓缓地转过头来,呆滞地看了老人一会,突然间竟然咧嘴笑了笑,“三爷,你以为我死了?”

    “孩子,你可别吓我。”老人许是因刚才紧张的缘故,喘着粗气。

    “真要死了倒好了。”田襄说的很平静。

    “说什么呢?你才多大一点,说这种话干啥?人要有骨气,别人看不起不要紧,关键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就得想方设法活到人前去。你奶奶已经走了,走了就不要太留恋,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老人顿了一下,重重地拍着煤火说道,“你奶奶这种走法,难道完全是被老三老四逼的?那是他老人家不愿意拖累你,想让你过好,过到人前!你懂吗?”

    田襄点了点头,无声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懂了就好,”老人说着掀开煤火,“先把饭吃完,去我家夹块红煤球把火生着。”

    田襄再次点了点头。

    操办完祖母的“三七”,田襄把家里收拾停当,把每个角落打扫的一尘不染,祖母的遗物整整齐齐地收藏到桌柜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道,“该去学校了。”

    一口气还没喘完,手机在一旁响起。

    “你咋回事,都开学了还不露头?是不想见我,连学校都不来了是吧?”薛雨馨在电话里笑着调侃。

    “哪能呢?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几天,明天,明天就去。”田襄每次听到薛雨馨的声音,田襄心中就会有一股暖流,似乎能冲散所有的不快。连田襄自己都觉得不好,祖母刚走,他竟然就这样。记得祖母刚走的那一天,田襄赌咒发誓要砍死老三老四,可一接到薛雨馨的电话,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舍不得去死。

    “来了立马向我报到,不然的话,哼哼……”薛雨馨依然在笑。

    “不然怎么样?“田襄问道。

    “想听就来向我报到。”薛雨馨的笑声很清脆。

    “那好,明天下午你去车站接我。”田襄顺口说道。

    “接你?那不成我向你报到了?”

    “有差别吗?”

    “有!”

    “说来听听!”

    “没门!”薛雨馨在电话里“呵呵”笑个没完。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电话里拉扯了半天,挂完电话,回过头来,屋子里映入眼帘的一切景象,又田襄的心情又沉入了谷底。

    他在屋子里、院子里不断地徘徊,抚摸这里的一切,想要记住这里的一切,突然间,似乎见到过这个场景,对,见到过!那是在梦里,在梦中祖母无数次徘徊在院子里各个角落,犹如现在的田襄,似在找寻什么物件,实在烙印这里的一切。祖母的确是离开了,犹如现在的田襄,做了同一件事。唯一的差别是,一个在梦中一个是现实。

    “难道我不准备再回来了吗?”田襄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许是的,因为这里没有了那份依恋。“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归,得向三爷辞行。”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田襄又奔到祖父祖母以及父母亲的坟前,嚎啕大哭了一场,转身回家,拎起行囊一步一回头地向外走去。又一次在屋子和院子里徘徊,太多的记忆,太多的不舍,更是曾经的挂念。别了,抚育我长大的亲人,为我遮风挡雨的家,也许我会归来,也许是永别。

    田襄正呆在门口朝院子里张望时,本家三爷走了过来,“孩子,你今天要走,我来送送你。”

    田襄连忙转身,迎了过去,“三爷,我也正想再去给你告个别的。”说着,眼睛竟然红了。这位本家三爷以往就对他非常亲切,在祖母这件事上更让田襄感激涕零。不过本家三爷家里的几个儿女都很孝顺,曾引得祖母眼热,所以田襄对本家三爷除了感激和不舍之外,到无需有什么担心和记挂。

    “三爷,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探望你老人家。”田襄说着有些哽咽。

    “这孩子,省会到家一晌的功夫,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老人虽然嘴里这么说眼圈也红了,连忙低头一边掩饰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孩子,拿着,一个人在外,不要……以后……”老人哽咽了起来,眼角冒出了泪花。

    田襄连忙推着他的手,“三爷,不用不用,我身上有钱,平时在学校打了好几份工,攒了不少,再说这次去学既不交学费又没什么大开支,我身上的钱绰绰有余。”

    “傻孩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你祖母这丧事早把你攒的那点钱掏空了,不然的话你带那么多馒头干啥?拿着,快拿着,这是三爷的一番心意,就当是借给你了,等将来挣了钱再还我。”老人一边说一边往他兜里塞。

    田襄要掏出来,可被老人按着手,“出门不比在家,听三爷的话,收着收着,照顾好自己。”

    田襄的眼泪夺眶而出,噗嗒噗嗒跌落在老人的手臂上。他点了点头,“谢谢三爷,将来我一定还给你。”

    老人呵呵笑了,“好,先收下就好。”

    田襄从衣兜里掏出两把钥匙,递到老人的手上,“三爷,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老要是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照看一下房子,院子里那片空地还能种菜……”

    老人盯着他想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接过了钥匙,“好,我帮你守着这房子!”

    田襄在院子里流连了一番,和老人并肩缓缓走向村口。

第十二章 相恋

    “你几点到?”田襄刚坐上车,就收到了薛雨馨的短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点左右吧,刚上车。”回复完,田襄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沉沉地失落和淡淡地希冀交织在一起,舍不得离开却又无所挂念。汽车缓缓发动,隔着窗户向外投望,曾经多么熟悉的地方,可现在却无比陌生。还会归来吗?应该会吧,毕竟自己的至亲沉眠在这里。

    这趟车很准时,下午三点左右驶到了省会。田襄驮着包裹,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今天的阳光格外好,乍然出来,甚至有些刺眼。

    “田襄!田襄!”薛雨馨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田襄伸手搭帘向那边望去,薛雨馨正一蹦一跳往这边挤,粉红色薄袄映衬着俊俏的脸蛋犹如一朵绽开的娇花,愈发可爱。田襄呆立在原地,他没想到薛雨馨会来接他,前些天在电话里只是说说,根本就没敢奢望,更何况薛雨馨当时就一口拒绝了。然而,她却在第一时间出现了。“你终于到了!”薛雨馨呵呵笑着跑到了跟前。

    悲伤、委屈以及满腔地思念,犹如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行囊从田襄肩膀上滑落,他一把抱住薛雨馨,无声的眼泪犹如泉涌,顺着脸颊流下跌在薛雨馨的肩膀上。

    “放手,你放手……”被抱住的薛雨馨瞬间俏脸绯红,娇羞躲避,用力推他。突然间她察觉到了异常,因为田襄在哭,身子在微微地发抖。那是撕心裂肺的哭,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她能感觉到,那是种很奇特感觉。“你怎么了?”薛雨馨没推他,轻轻地搂住田襄。田襄没有回答,当然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这样,两个人在过往行人异样的眼神中,静静地抱着,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你我。

    良久之后,田襄终于开口了,“我想你!”

    “我也是。”薛雨馨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无比的幸福。头一次有男孩爬在她的肩膀上流泪,头一次有人在她耳边告诉她,他在想她。“发生什么事了?”薛雨馨忍不住又问道。

    又是良久,田襄才带着哭腔地说道:“奶奶走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简短地沉默之后,薛雨馨轻轻地说道:“还有我。”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会这么说,然而她还是这样说了,事实上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俩人返回学校时,天已渐暗,田襄把包裹送回寝室,与几个室友打了个招呼,简单洗涮一下,就又跑了出去。薛雨馨在楼下等他。

    俩人在校门口随便吃点东西后,手拉着手在大街漫无目的地悠转,暮色下的华灯将背影拉的很长。那一晚,田襄说了很多话,有他的家庭,有他的亲人,有他的过往,有他的现在,还有他想要的将来。薛雨馨静静地听着,陪着他的伤心,伴着他快乐。

    夜已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田襄轻声地说道,带着无限的伤感和无奈,“我怕……配不上你。”

    薛雨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上前抱住他,“不,你是我的唯一,永远都是。”

    田襄紧紧抱住她,“我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薛雨馨仰着俏脸看他,脸上流动着几缕坏笑。

    “我爱你。”田襄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着她的俏脸。

    “这还差不多。”说完把头埋在了田襄的怀里,“我也是。”

    “那谁?半夜不睡觉在干啥?”突然远处有人暴喝。

    “系里查岗的来了,快回去。”薛雨馨说完“呵呵”一笑跑向宿舍,临进门时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向楼上。

    田襄也连忙往男生宿舍楼跑去,只听身后那人吼道,“不好好学习,谈恋爱到挺有劲!”接着是一阵笑声。

    宿舍里早被断了电,仅剩走廊里几盏灰暗的灯光,一些宿舍还点着蜡烛,有人打扑克有人正喋喋不休地说个起劲。这种景象,田襄很熟悉。这是历来惯例,尤其是大四后,一些仁兄白天昏昏沉沉晚上精神百倍,不闹到后半夜不算完。而今天田襄宿舍里格外的安静,站在门口闻不到一丝动静。“奇了怪了,老马这么早就卧槽了?”田襄一边嘟囔一边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田襄掏出手机按了按,电池早被耗干,只好摸索着往床边移。

    “站住!”突然有人在耳边暴吼一声,吓了田襄一跳,转身就跑,只听身后爆笑一片。

    田襄借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仔细看了看门牌号,抬脚“咚”的一声把门踹开,猴子正趴在桌子上点蜡烛,全班几乎所有男生都聚在这里,上下床铺坐满了人,一百八十多斤的熊瑞琪叉着粗腰立在桌旁。

    “熊,你娘的吼什么吼,吓了我一跳。”田襄一边往里边走一边说道。

    “不吼你一声,都上老子身上了。”熊瑞琪一把拽住田襄的胳膊,突然变了副嘴脸,笑着卖好,“弟弟,你别生气啊,我只是随便吼一声,以后改,以后改啊!”

    田襄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熊,你他娘的发情类?”

    “熊,瞧你那点出息,你的一百八十多斤长他娘的都是猪肉?一见田襄就摇头晃尾巴,真受不了你。”马瑞林翻着白眼冷嘲热讽。

    “滚蛋!就算是猪肉也能压死你着匹老马。”熊瑞琪绷着脸说完又换了副笑脸,“弟弟,你忙啥子去了?”

    “受不了,真受不了这家伙。”

    “这哪是熊,分明是头猪嘛!”

    宿舍里说笑声、埋汰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田襄从上到下把整个宿舍的人扫视了一遍,把目光落在熊瑞琪身上,“我说你不去冬眠,赖在这里干球?”

    “这不春天了嘛,出来溜达溜达。”熊瑞琪还是那副贱到不行的表情。

    “他不干球,是来发情的!”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引得宿舍再一次爆笑。

    “滚!滚!谁他娘的再骚扰我,我强奸他!”熊瑞琪绷着脸冲周围吼道。不得不说,这句话挺管用,立马就没人吱声了。因为这家伙毕竟有那堆肉摆在那,任谁被他胡乱揉搓两下都受不了,苦胆都能吐出来。不过熊瑞琪唯一在田襄面前不敢太过放肆,说准确点是他俩干过架,结果是一百八十多斤的大胖子挨了打。不过说来奇怪,挨了揍却没恼几天,还主动向田襄道歉,渐渐地两人关系处的非常铁。大家都知道这一点,田襄练过家子,可别人就没这么好过了,若是惹这头笨熊发飙,自己只有被蹂躏的份,所以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襄,猴子今天见到了两个人,不知道你感兴趣不?”老马转移了话题。

    “关我鸟事!猴子不摘果子去,见什么人呀,沐浴而冠!”田襄拨拉过人群,坐在床上换鞋。

    “嗨,你怎么骂人类?”葛侯唧唧歪歪地吐着方言。

    “看你这人,猴子不单会爬树,还会看人的嘛!”四眼孔越笑着接话道。

    “猴子,你倒是看到谁了?”田襄起身准备去打水洗涮。

    猴子没回答,盯着田襄“嘿嘿”地淫笑,一张瘦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黑红。

    没听到回答,田襄突然扭头看着他,“猴子,脸上打鸡血了吗?咋这副表情?”

    “襄,不要这么刻薄嘛,毕竟还没进化好,乍见一男一女手拉手,有些不太适应。”老马一旁接话。

    田襄“呵呵”一笑,转过身看了看大家,“都他妈不睡觉,半天就为了这个?你们无聊不?”

    四眼夸张地砸吧砸吧嘴,“怎么会呢,一群光棍汉,历来对这种事都很稀罕。”

    田襄白了他们一眼,咧嘴笑了笑,“好啊,那就告诉你,我和薛雨馨谈恋爱,满意了吧?”突然大吼一声,“都滚蛋,睡觉去!”

    “嗷”宿舍里一阵哄闹。

    “你小子终于承认了,他娘的害老子请你们吃了顿饭。”老马在人群中讪讪说道。

    又闹腾一阵后,宿舍里终于恢复了平静,田襄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短暂地暖洋之后又陷入了愁苦,先是祖母离去的场景再次于眼前闪烁,痛苦了一番后,渐渐琢磨起生计问题。突然从床上一咕噜爬起,“陈奎,陈奎,睡了没?”

    陈奎“嗯”了一声。

    “说句话!装啥死类?”田襄压着声音道。

    “半夜了,你要放啥屁。”马瑞林突然接了一句。

    “老马,卧你的槽吧!”说罢转头问道,“陈奎,这两天的报纸买了没有?”

    “买了呀,大半夜你要这干啥。”陈奎答着从枕头下抽出一沓报纸。

    “快给我!”田襄说着披衣起身,点亮蜡烛,过去接住,嘴里嘟囔着,“得赶紧找份工作,不然要断顿了。”

    “你小子,每次开学都是找工作,受不了了。”四眼在床上悠悠地说。

    “生活艰难,让各位见笑了。”田襄一边说一边展开报纸翻看小广告。

    “襄,听说地质局最近要招人了,准备准备,报考吧,那是正事。”老马突然说了句人话。

    “地质局?通常不是下半年招人吗?”田襄一边翻看小广告一边答道。

    “不是,听说地质局要增设一个勘探队,准备在咱们系招几个人,事业编制。”老马答道。

    “真的假的?做样子的吧?这种好事能轮到咱们,地质局里的子弟都把名额占完了。”田襄抬起头看着马瑞林。

    “管它那么多呢,只要敢招咱就敢报,碰运气的吧,反正不花钱。”马瑞林伸伸懒腰后又缩回了被窝。

    田襄盯了他一会,“你说的也是,不管有没有鱼,先把网撒出去再说。只是……,还记不记得那个陈老头?那天我使了坏,撞在他手里可就没戏了。”

    “球!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退了休的领导不如狗。你现在去地质局,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还撞到他,撞到他只会让他跌一跌。”马瑞林突然来了劲,一口气说完蒙头盖脸睡觉去了。

    “有道理!老马,你真他妈太高了。”田襄说完接着翻看小广告,不过在心里暗自琢磨:是需要准备一下,毕竟得先通过笔试。

第十三章 请客

    随后日子里,田襄很忙碌,白天送外卖,晚上还得搞家教,一有空就找薛雨馨遛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日子虽然很辛苦,但很充实。薛雨馨见他辛苦,抱着他说“省点花,我的生活费够咱俩人开销。”田襄心里感动,端着她的俏脸,“傻瓜,我如果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有什么资格站到你的面前。你放心,这种日子我早都习惯了。”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不知不觉间已到四月份,毕业的日子渐渐临近。很多人开始四处投简历,当然考研的和已经找到工作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然而,无论忙碌着的还是惬意着的,在眼角的深处都会不经意间流出淡淡的忧伤。

    四年的同窗已近尾声,大家心里清楚,再等两个月,当潇洒地挥挥手之后,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也许这就是毕业的忧伤,也许这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然而在临近站点的这段时间,人和人之间很容易把距离拉的很近,也极容易把距离拉的很远。曾经毫不相干甚至没说过几句话的男女,在几天之内或许就成了一对恋人,更夸张地是租房子过起了同居的日子;可也有一些曾经的恋人,临近毕业的时刻,在相互凝望之后,渐渐松开紧握的双手转身成了陌路。

    盛宴已近尾声,前路将在何方?能讲清楚的会有几人?

    田襄最近也投了不少简历,可不尽理想,毕竟他学的这个专业受限太狠。马瑞林前段时间所说地质局招人那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因此他没少招人骂。老马最近一段时间犹如同丧家之犬,见人绕道,搞的自己如同欠了大家二斤黑豆似的。直到四月下旬,地质局的招聘公告才发出来,六个名额,虽然来的晚一些,但老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对地质专业的二百多号人来说,可谓久旱逢甘露,虽然大家都清楚混进去的机会很渺茫。

    夜幕降临,薛雨馨和田襄手拉着手在广场上溜达。薛雨馨不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笔试?”

    “下月中旬吧,这已经是历年来地质局招人时间最早的了,通常是下半年。”田襄认真地回答。

    “你说我们会像那些人吗?”薛雨馨低着头。

    “哪些人?”田襄颇为疑惑,一直以来他为生计奔波,根本没有临近毕业的感觉。对他来说,毕业只是换个住的地方而已,只是这个住的地方不会离学校太远,因为这里有薛雨馨。

    “听说你们大四很多恋人都分手了。”薛雨馨略带伤感

    田襄一愣,猛然把他拉到怀里,“雨馨,这辈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相信我!”他的语气很坚定。

    薛雨馨的眼角含着泪花,“我知道,但我怕!”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除了你,我一无所有。相信我,好吗?”田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底气,虽然他隐约觉得自己和薛雨馨之间还阻隔着什么东西,但此时他义无反顾。因为他清楚,如果没有了薛雨馨,他的确一无所有。

    “无论你到哪,我会一直等你。”薛雨馨仰头看着他。

    “傻瓜,记住!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田襄依然坚定地说道。

    “男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头雄鹰,终有一天会翱翔长空,到了展翅之时,谁也难阻前程。”薛雨馨忧伤地看着他。

    田襄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在的樱红小嘴上。薛雨馨身子一颤,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无论那只雄鹰飞的多远,都会按时归巢,因为那里有着它的牵挂和依恋。”田襄在薛雨馨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等我,等我毕业,我嫁给你!”薛雨馨不知从哪而来的勇气,说完双颊已微微泛红。

    “我等你!让我拼三年,挣够迎娶你的一切,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田襄紧紧地抱着她,久久舍不得松开。

    一个月后,地质局招考笔试成绩下来了,田襄第三,马瑞林第九,他们宿舍只有他俩进入面试环节。

    “老马,你他娘的该请客。”四眼悻悻地说。

    “哈哈,净他妈欺负老实人,田襄比我考的好,怎么不讹他?”马瑞林咧着大嘴笑道。

    “让那抠货请客?亏你想的出来。”四眼不咸不淡地答着。

    两人说着推门走进宿舍,田襄和猴子正在下象棋。

    “猴子,被虐几局了?”马瑞林大喇喇地说道。

    “他妈,这小子说只要我能赢他一局,就请吃饭,狗日的八局了都没赢一下。”猴子看着棋盘一边琢磨一边说道。

    “臭棋篓子,多大会儿就输了八局,就你这狗日智商还他妈考研,你要考上,是对研究生队伍的侮辱。”四眼一旁卯着劲嘲讽。

    “嘿嘿,你也好不到哪。都是考试,人家明天去面试,你他娘的折腾的算球?装模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很有文化修养。”猴子嘴里虽然喋喋不休,眼却没离开棋盘。

    “哎,猴子今天长了脾气。”四眼说完扭头冲田襄说道,“襄,你拉只猴子下象棋,这不虐待动物嘛。”

    田襄笑着抬起头刚准备说话,猴子突然伸手在棋盘上一阵拨拉,还一边说道:“赢了赢了,终于赢了。”

    田襄“哧溜”一声,砸吧了一下嘴,“猴子,你还能再无耻点不?”

    “不能了,不能了,赢顿饭就行。”猴子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好,今天我请大家,大学四年若不安排一次,将来会落遗憾。”说完田襄站起来,看着马瑞林问道:“老马,你说是不是?”

    “别别,你请归你请,别用这眼神看我,令我心中发毛钱包难保。他妈每次你请客,最终挨刀的都是我。”马瑞林连忙摆手,作势要走。

    田襄一把拉住他,“哎,老马,咱俩对个火也是可以的嘛!”

    “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这儿爽快,抠屁股吮指头,毕业后不要说认识我,我嫌丢人。”马瑞林不无好气地说着。

    “见外了不是?咱哥俩谁跟谁。”田襄无耻地笑了笑。

    “你是你,我是我,再等两个月,老子见你绕道走。”说着无奈地笑了笑。

    晚上,宿舍六个人加上隔壁宿舍的熊瑞琪,在校外小餐馆吃了很久,两瓶白酒下肚,开始胡言乱语,说着、笑着,最后大家都哭了。离别,又他妈是离别……

    老马抱着田襄嚎啕大哭,“你小子不容易,太他妈不容易了……”

    田襄早已泪流满面,因离别却不全是离别。

    临终,田襄去柜台结账,老马过来抢着掏钱包,被田襄一把推了过去。不知为何,田襄感觉很幸福,头一次,是头一次结账,还会有将来吗?

    那晚,他又去见了薛雨馨,不记得那天说了些什么话,只是随后薛雨馨曾提起:他哭了很久,犹如第一次抱她的那一次。

第十四章 毕业

    第二天上午,田襄和马瑞林慌慌张张地赶往地质局大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刚进大厅,只见几位领导模样的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干瘦老头,灰色短袖黑色长裤,一头白发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田襄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那老头也发现了他,迎着他的目光上下打量。

    田襄心头一紧,转身就要逃跑。

    身旁的马瑞林一把拉住他,“干啥?要迟到了!”田襄连忙挤眉弄眼,低声咕哝,“冤家路窄!”马瑞林此时才注意到人群中的陈家和,这家伙是自来熟,不但不走反而迎了过去,“陈局好!”

    这么一来,田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也说了句“陈局好!”只是他把头埋的很低,只盼陈老头别认出他来才好。

    陈家和停了下来说了句“好”,然后笑着把田襄和马瑞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认识我?”。

    “陈局,您去我们学校讲过课,所以认识您老。”马瑞林咧嘴傻笑着。一旁的田襄心中懊恼,暗自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好!好!”陈家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低头不语的田襄,脸上竟然流露着一丝坏笑。陪着他的一干人还没想明白陈局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只听陈家和开口了,“田襄,咱爷俩好久没唠嗑了吧?”一句话,令一干人等更是莫名其妙。

    田襄暗叫不好:完了,老头记住我了,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回话。因此田襄眯眼咧嘴一脸无奈地笑了笑,“老爷子,这不找您来了嘛!”

    “呵呵,我见你刚才架势要跑嘛!”陈家和依然在坏笑。

    田襄心头一紧,暗想:这老头的眼可真毒呀!不过脸上没敢流露丝毫,仍是一副无奈到近乎讨好地说道:“我怕影响您工作不是?”

    “不怕,不怕,我没啥事可干,只是随便溜达,你影响不了我。”陈家和一边笑着一边摆手,“既然碰见了,走!咱爷俩去唠唠!”说完一把拉住了田襄。

    这光景纵使口若悬河的马瑞林也张口结舌,身旁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

    “呵呵,陈局,这年轻人是你亲戚?”陈局身旁一位身高背阔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着问道。

    “王局,这可是我的忘年交!我俩聊的很投缘。”陈家和一边笑一边拽着田襄往外拉。

    田襄既尴尬又无奈,扯着身子乞求道:“老爷子,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有正事要干!”

    一贯严肃的陈局竟然和这个年轻人耍的这么好,引得一干人等暗自偷笑。但碍于在老领导面前,大家也不好笑出声来,个个把脸憋的通红。

    “正事?啥正事比陪我唠嗑重要?”陈家和依旧拽着他往外拖。

    “求您了,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田襄哭丧着脸向一旁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王局求援。

    王局见他这般表情,虽然不明白一老一少搞的啥把戏,但毕竟还是开口了,“陈局,今天面试,时间快到了,还是让年轻人先上去吧。”

    “哦,那是前程,我可不敢耽误。”陈家和说完笑着松开了手。

    田襄如逢大赦,连忙向陈家和、王局连道几声谢,落荒而逃似地奔向电梯。

    面试过程很顺利,几个常规性问题和两道专业知识论述根本难不倒田襄。待面试全部结束后,田襄拉住马瑞林就逃出了地质局大楼,然后结结实实把马瑞林数落一路。最终,被骂的体无完肤的马瑞林尴尬地仰着脸赔笑道:“老头和你耍的那么快乐,说不定因祸得福类。”

    “球!你说撞了老头只能让他跌一跌?结果他妈是我跌了一跌。你的骚闷嘴,打什么招呼呢,净惹事,认识你真他妈倒霉。”田襄一边牢骚一边骂。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请客,现在就去!”马瑞林拽着田襄讨好。

    “一顿不行,这一星期的饭你包了!”田襄停下脚步盯着马瑞林坏笑。

    “这……,你太过分了吧?”马瑞林的脸都绿了。

    “过分?我他妈前程都栽你手里了,管几顿饭算球呀?”田襄不依不挠。

    “好吧,认识你是一生的错,真是瞎了我的马眼。”马瑞林不情愿地嘟囔道。

    “滚蛋,马眼还是留在你的裤裆里边吧。”田襄骂完就笑出了声。

    马瑞林一愣,接着想到自己要被宰一周,老大不乐意,“你小子要考上了,可得还我一周的饭钱啊!”

    “还,还!要能考上我把你大爷供上。”田襄一边笑一边拉着他挤上了公交。

    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低,以往田襄只是听说,这次可算是深有体会。面试是五月底的事情,六月中旬还音讯全无,田襄和马瑞林脑袋顶脑袋嘀咕了半天,最终得了个结论:咱俩都没戏。因此,这段时间二人没少投简历,面试也参加了好几个。直到六月底毕业论文答辩结束,二人已不抱希望时,先后接了个电话,内容相同:七月十日,地质局报到。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田襄找到了薛雨馨,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几圈。原本沉浸在因田襄毕业而伤怀之中薛雨馨,陪着他兴奋了好一阵。田襄留在了省会,两人的前景似乎愈加光明。

    田襄到宿舍楼下时已是半夜,早过断电的时间,可今天整栋宿舍楼灯火通明,当然也有一些屋子黑漆巴乌地一点光线也没有。临近宿舍楼时,眼前的一幕更令人震惊,楼上嘈杂纷纷,叫声骂声响成一片,楼下一片狼藉,已经四分五裂的烂水桶、暖水瓶、破板凳甚至还有几张散了架的破桌子。十几名院系里的老师在楼下严阵以待,有个老师还手持一个小型扬声器冲上边吼,“不想毕业了?抓紧睡觉,谁再闹事,毕业证不用领了。”

    他不吭声还好一些,这一吼,立马迎来宿舍楼的一阵叫骂声,不知是那个宿舍竟然隔窗扔出来个洗脸盆,“哐”一声撞击在地面,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隔窗撂东西的声音。这一次扔下来的纯粹是私人用品棉被、枕头、棉衣、凉席,还有整摞整摞的书。

    我操,啥情况,暴动了?田襄躲在远处,生怕被东西砸到。过了好一会,终于安静了下来,或许宿舍里可扔的东西都消耗净了。突然不知是谁在楼上撕心裂肺地大叫,“哪个狗日的把我的凉席给扔了?”接着一片哄笑声。

    田襄笑嘻嘻的看了看楼上,又望望远处无奈的老师们,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不好!”他大叫一声连忙冲向宿舍,一片跑一边骂,“谁他妈敢扔我的东西,老子捏死他!”

    走廊里更是一片狼藉,有个宿舍的门被砸了个窟窿,还有个彻底被拆了下来。“太他妈过分了,历届毕业生都闹可没见到这么过火的。”田襄一边走一边嘟囔。

    七扭八歪跑到宿舍,一把推开门,桌子上点了两根蜡烛,映照这一片狼藉的屋子,浑似刚被打了劫。马瑞林他们凑在一起,说笑声、骂娘声不绝于耳,个个脸上流露着难掩的亢奋。

    “田襄,怎么才回来,错过一场好戏!”四眼迫不及待地说道。

    田襄连忙查看了一番自己的东西,床上凉席枕头都在,壁柜也完好无损,长长地松口气,扭头白了他们一眼,“今天宿舍不是没断电吗?点蜡烛干球。”

    “电倒是没断,他娘的猴子把灯泡敲了。”马瑞林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兜了猴子的脑袋一下,骂道:“他小子引狼入室,把对面宿舍的牲口们招引过来,暖水瓶、脸盆反正捞得动的都被抢走扔楼下去了。”

    田襄看了看床下,“操,我的拖鞋呢?”

    一向不多话的刘旭开口道:“楼下!”

    “猴子,你他娘的败家玩意。”田襄愤愤地骂道。

    “怎么都怪我呢?若非我及时敲烂了灯泡,咱屋会被牲口们洗劫是更干净。”葛侯呲牙咧嘴地争辩。

    “少来,要不是你去撒尿,能有这些事吗?”四眼不无好气地说道。

    “撒尿不出去,撒哪?”猴子翻着白眼狡辩。

    “好了,好了,贡献点物资讨个乐子,也是蛮不错的嘛。”马瑞林劝解道。宿舍渐渐安静了下来,楼道里传来有人跑来跑去的“咚咚”声,几个人会意地看了看,笑了起来。肯定有人今天晚上只剩下光床板了,怎么睡觉都是个问题。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都已渐困。然而,没人提出睡觉。

    陈奎突然感叹了一句,“后天就要离校了,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田襄想开口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张嘴又闭上了。

    好一会后,还是马瑞林先开的口,“兄弟几个也别伤怀,来日方长,见面的机会多的很。我、襄和四眼都在省会,猴子考研也在,陈奎和刘旭你俩虽回老家,但交通方便,见个面还是很容易的。”马瑞林说的虽然轻松,但语气明显有些沉闷。

    谁都没有接话,静静地坐着,相聚四年一朝别,大家心里都空落落地。停了好大一会还是田襄先开口,“大家睡吧,明天咱们坐坐,我请客。”

    马瑞林咧嘴笑道:“哟,没看出来呀,咱们的襄临毕业突然大方起来了。”

    田襄叹了口气,“上学四年,都是我蹭你们的饭,心里有愧,最后一次算是补偿吧。”说完倒在了床上。

    刘旭看了看田襄,“最后的晚餐。”

    “不,是毕业的晚餐,也算是对这四年的一个缅怀吧。”田襄悠悠地说道。

    马瑞林张张嘴,想开句玩笑,但最终还是没吐出一个字来。他明白,田襄心里很苦,四年大学就他小子上窜下跳,一天到晚忙着赚学费生活费,别人都是打个电话的事,可这小子硬是起早贪黑拼出来的所有费用。一样都是四年,别人领略的是风景,而田襄所触的尽是泥泞。换做别人,或许早已崩溃,而这小子不但硬挺了过来且还能笑出来,虽然笑过之后尽是辛酸,但毕竟笑了,总比哭好些。

    毕业的最后一天,一听田襄请客,结果班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应该说,这是全班临毕业的第二次聚会,这顿饭钱大家一起凑的。该说的,说了;该笑的,笑了;该哭的,哭了。

    田襄端起酒杯,眼角泛着泪花,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尽在其中……”说完一饮而尽。酒杯还没放下,见薛雨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田襄的面前,冲他眨了眨眼,伸了伸舌头,坏笑道:“来看着你。”田襄幸福地望着她,似乎拥有着整个世界。

    在同学们艳羡的哄闹声中,角落里的一个同班女生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原本认为,一个结束可以打开另一个开始,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第十五章 入职

    入职培训三个月后,田襄和马瑞林都被分到了勘探队,唯一不同的是老马被分到二队,而田襄被分到五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说被分了下去,但还属于实习期,工资减半。俩人在都市村庄伙租了间房子,由于刚入职且没有外出任务,一天到晚搅合在一起,四眼和猴子有事没事跑来转转,薛雨馨也会过来凑凑热闹,两人蜗居的这个小房间,时常回荡着欢声笑语。对田襄来说,这是一段无比幸福的日子。

    时光荏苒,转眼间田襄已参加工作一年半了。从刚参加工作的懵懵懂懂连测量仪器都不太会使的大男孩,成长为勘探队里的年轻有为的中坚。进步的速度之快,别说老队长就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这一年多来,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虽然绝大多数在本省,但距省会却相当的遥远,因此他和薛雨馨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只是电话没间断过,几乎每天都要腻歪半天。他给薛雨馨讲自己每天见到的和想到的,有险峰峻岭、云山雾海,有窥测到矿脉的狂喜,更有一无所获的失落。她听着、笑着、担心着,她已经习惯、甚至迷恋上了田襄的声音,如果没听到他的笑声,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甚至会被噩梦惊醒。然而,田襄的手机时常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她理解,毕竟在穷山僻壤间奔波,手机信号根本覆盖不到那些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给薛雨馨讲了自己一直重复做的那个梦,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愈发的频繁了。

    “回来好吗?”薛雨馨强按着心中隐隐的担心,轻声问道。

    “怎么了?”田襄问道。

    “想你了,非常想。”薛雨馨的声音很低,似乎在那边流泪。

    田襄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想给薛雨馨最好的生活,可结果呢?却是长时间的分开。有些愧疚,也有些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下个月就回去。”

    挂了电话后,他的心里堵得慌,有种难以名状的压抑令他喘不过气来。走出搭在山洼间的临时帐篷,放眼那郁郁葱葱的群山,“嗷”,他大吼着,想要吐尽胸中的压抑。

    旁边帐篷里探出了个脑袋,胡子拉碴戴个眼镜,眯着眼一本正经低问道:“襄,大白天都发情?咱还有二斤猪肉,解决一下。”这位胡子男叫余成,四十多岁,在整个队里年龄最长。这家伙经验丰富,专业水平很高,唯一缺点是爱讲黄色笑话,且对面不管男女,都要把黄色内容演绎到极致,甚至每个动作都有生动形象的阐述。因此,队里都敬称他为“老黄”。久而久之,大家似乎忘了他的名字,无论男女老少,甚至局里边的领导也入乡随俗,尊他为“老黄”。听说几年前一次表彰文件上都帮他改了姓。

    田襄白了他一眼,还没回话,远处就跑过来个人,“咋啦,咋啦?”是陈伟,另一个队友,黑瘦黑瘦把露出的满嘴牙衬托的超白,三十多岁年龄,却显得极为老相。

    “伟哥,别过来,老黄在喷粪呢。”田襄早与他们极为熟络,时常开些玩笑。

    “你小子,咋他妈不改口啊,伟哥伟哥的,比老黄还磕碜人。”陈伟大大咧咧地一边骂一边往这边走。

    “知足把你,你是咱队里二十多号人的哥,还他妈不知足,怎么改口啊?改成春药?”老黄咧着嘴坏笑着。

    “老黄,你别四处喷粪。刚才队长来电话,天黑前返回驻地。”陈伟一边收拾散放地上的仪器一边说道。

    老黄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哼了一声,“老杜净扯求蛋,离这么远,再有一个小时天就黑了,这穷山老林能下去?”老黄发着牢骚不以为然地点了根烟。

    队里这次派两组进山做前期测绘调研,他们三个一组,从前天起已落脚在这里,原本今天下午就要赶回,可几个数据不太准确,因此三个人简单商量一番,准备再多待一天。要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距离这么远,按理说队长不会下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田襄感到莫名其妙,“为啥?”

    “队长没说,只命令回去。”陈伟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你他娘的能干成啥,他没说不会问呀?”老黄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拨通了队长杜成才的电话,“队长啊,天都快黑了山头都爬不下去咋返回呀?”老黄咧着嘴,满不在乎地冲着电话说道。

    田襄和陈伟没听到队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见老黄的表情愈来愈严肃,“是!”老黄从地上弹起,抬脚碾灭刚扔在地上的烟头。

    田襄难得见到老黄认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准备开玩笑。“滚去收东西!快!”他还没出声就被老黄骂了过来。田襄伸了伸舌头,没敢反驳,帮忙去了。

    都是些仪器帐篷和简易日常用品收起来并不麻烦,一会功夫几个人打好包裹,就准备上路。临出发前,老黄竟然从黄挎包里掏出了那杆猎枪,全队只有三个人配有这东西,一个是队长杜成才,另外两个都是老队员,其中之一就是这位老黄同志。

    陈伟和田襄都是一愣,心里徒然紧张起来,“黄哥,怎么了?”

    老黄一边检查猎枪一边道,“妈个巴子,那一组遭狼了,有人负伤。你俩小子路上要多长点眼,别他妈把那东西当成狗。”老黄一脸严肃地往猎枪里按着子弹。

    田襄心中一紧,入职以来听过很多这类事情,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碰到。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在紧张之余竟然有一丝期盼。“真会碰到那东西吗?”田襄忍不住问道。

    “但愿别碰到,那东西难缠,一两头没事,成群可就闹不得了。”老黄顿了一下,大声命令,“走!天黑前赶下山。”

    当然,来路大家都走过,心里自然也清楚,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没人反驳,两个人抬着仪器装备跟着老黄快步往山下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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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符天音介绍:
一缕执着,穿世海、逆苍穹。一丝痴念,历生死、违天命。原本只求活着的少年,在废墟中缓缓走来,在破败中迅速崛起……圣符天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符天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符天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