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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辈之蚕     卿谋天下txt下载     卿谋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枝节生与无缘君

    凤十一看着眼前这个慌慌张张又有一些紧张的年轻男子,方才听那楼齐云介绍他的名字似乎是沈延信。

    鼎鼎大名的五灵庄,鼎鼎大名的神医沈延信,凤十一当然是听说过的,只不过她没想到他是这么年轻。方才自己原本是在一旁看热闹的,他对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随时会倒地的新郎官沈延庭倒是挺好奇的。

    没想到那个苏晚晚毛手毛脚的把手上的热茶给泼到了沈延庭的身上,还好只是弄湿了一点衣袖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沈延信却以为是站在苏晚晚身后的小八撞到了苏晚晚才会弄成这样,因此也就难免神色上对小八颇有微词。

    凤小八向来观察敏锐,自然看得出沈延信的神色异样,心里也不大高兴,因此四月问她的时候也就顺口提了一下,四月自然不肯罢休,当下就质问沈延信为何要对小八有意见。

    沈延信原本不过是因为她们几个是跟常云山等人一起来的,因此心里难免多生警惕,没想到这个四月竟是个泼辣脾气,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质问他,让他颇为尴尬。

    纵然沈延信否认如此那四月却还是不依不饶,一阵动静之后连一旁的其他人都休息到他们了。沈延庭原本以为已经无事,没想到他们几个还在纠缠此事。于是便开口为沈延信说了两句好话希望凤临阁那几个姑娘能够不再纠缠。

    没想到当事人苏晚晚却不乐意了,她把水泼到了沈延庭的身上,沈延庭都没说什么,她们几个外人还在一旁生事。再想到正是这些中原门派一直在设计和最傻秦雪初,心里更加不忿,言语上便回击了那挑事儿的四月。

    凤小八头疼,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怎么就闹起来了,只能以眼神示意四月不要再多话。只可惜四月只顾着自己心中委屈,根本不领小八得情。

    小八只能转而寻求凤十一的支持,不过一看凤十一面如寒霜、紧张待战的模样,想想也知道这是凤十一又开始了不问理由的护短状态了。心里急得直叹气,不时不安的回头看看还在不远处和梅段香等人说话的凤栖梧。

    沈延庭本就是行动不便,再加上身体不好,所以楼齐云和沈延庭一早便和众人说过不要多加打扰,一应应酬寒暄全由他们负责。常云山和梅段香等人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自然乐的如此。

    沈延庭眼见着气氛转恶,心里又急着为何秦雪初等人还未到,只好再次出言本想小事化了,却没想到苏晚晚突然不知道从哪手上又多了一杯茶水扬手便向那四月泼去。

    四月一愣,未曾想到这苏晚晚会有这般举动,也忘了闪躲眼前泼来的热茶。沈延信更加焦急,这不是把事情闹大了嘛!心里焦急确因为站位的缘故也来不及挡下苏晚晚的动作,也是在此时沈延信瞧见凤十一一个侧身扬手那衣袖挡住了原本泼向四月的热茶。

    四月和小八这才缓过神来,正想开口询问十一是否被烫到,沈延信已经一把抓过凤十一的衣袖查看烫伤,口中询问她是否有烫到皮肤之处。

    而缓过神来的小八也是紧张的看着凤十一,四月则是一手指着沈延庭和苏晚晚,一边指责他们的无礼和伤人。

    洛云霄和沈延青扶着秦雪初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云霄,怎么了?”

    盖头之下的秦雪初也感觉到身旁的洛云霄似乎有些异样,又听到厅内有些嘈杂,不免有些担心。

    洛云霄握了握秦雪初的手,安慰道:“无事,似乎是延信他们和凤临阁的几个姑娘有些摩擦。”

    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沈延青,似乎在说:原来沈延信也有与人吵架的时候啊!

    沈延青接受到洛云霄的眼神,也忍不住有些笑意。是的,自己的这个三哥沈延信一向开朗健谈,极少与人争吵红脸,更不用说于姑娘家吵架。更何况今日还是四哥沈延庭的成亲之日呢!

    “你可别看我,或许是我三哥瞧上了人家姑娘才会如此反常呢,你瞧这不正拉着人家的小手嘛!”沈延青笑笑着看着沈延信一脸紧张的拉着凤十一的衣袖。

    洛云霄掩唇一笑,心里却想着沈烈鸣这几个子女之中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不凡之材,说不是有了沈延冲这个虽然出自一门却心性大不相同的不孝之子,沈烈鸣应当是个坐享天伦之乐的普通父亲。

    “新娘子到啦!”

    沈延青大声喊了一句,众人立刻聚焦到穿着一身鲜红霞帔,头戴耀眼凤冠的秦雪初身上。连方才还在吵闹的苏晚晚和四月几人也不再纠缠,转而将注意力赚到了眼前这个新娘身上。

    沈延庭推着轮椅上前,本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却被沈延信轻轻按住。

    “先坐下吧,拜堂的时候再起来。”

    沈延信当然知道没有一个男子是愿意在轮椅之上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的。考虑到沈延庭的身体,还是只能让他在拜堂得那一会儿功夫勉力站起来。

    一旁的凤小八和四月见他对自己四弟很是温柔和理解,倒是觉得此人还算正直,方才既然事小事也就不想再多加追究了。凤十一亦是觉得沈延信对自家兄妹很是爱护,心中也有些感触。

    他本就是那至纯至真之人,对自己的姐妹一向是有求必应和无条件帮忙,更不用说说什么也见不得自家姐妹受人欺负。哪怕有几次确实是她们不对,凤十一也只是忍不住心中的护短本色。

    沈延庭听了沈延信的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但他更知道现在的秦雪初有多脆弱,很有可能回随时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雪初,你一定不会有事。我爱你,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恐怕我做不到守护和信守你我之间的誓言和约定了。”

    心中暗自问答,沈延庭脑海中盘旋着今天一早那个人对自己所说的话语。他当时的震惊个欣喜无人能够真正的理解,心中的决然和心意却注定早让秦雪初进退维艰。

    楼齐云和沈烈鸣上前来到沈延庭身边,陪着他目睹秦雪初穿着嫁衣一步步朝他走来。

    常云山和梅段香等人也是驻足当下,没想到今日在此竟然还能见到秦雪初穿女装。虽然有一层盖头遮住了秦雪初的脸庞,但是也看得出盖头之下的女子今日必定是盛妆红颜。

    洛云霄搀着秦雪初来到众人面前,她几乎可以从扶着秦雪初的那只手感觉到秦雪初的摇摇欲坠。

    沈烈鸣见新娘和新郎都已经到场,该来的宾客也已经都在场,便走到正厅中央。

    “既然新娘子已经来了,诸位不如找落座,我作为延庭的父亲在此借着楼公子的贵地简单说几句。”沈烈鸣开口也不过是寒暄之语,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中,除了在细听沈烈鸣说话的梅段香、常云山和孙氏兄弟等人之外,颜落回此时却是根本不管沈烈鸣在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一身如血的秦雪初。

    她一身嫁衣,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默默的观礼。他何曾有过如此卑微和失态的时候!

    为了她,他私下违背了许苍桦的命令,三番两次出手救她。

    为了她,他改变行程去跟在她的身后,只因为不放心她独陷险境。

    为了她,他甚至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他也愿意放下一切带她走。

    可是经历过这些时日,颜落回知道秦雪初放不下一切,不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不相信萧落情当时的允诺,而是不相信她自己能够真的放下所有。

    最终,她终于等到了那个时机,一个可以让她心甘情愿为之放下一切的那个人――沈延庭。

    论宿命的纠缠,他比不上萧落情与她的命中注定,身份纠葛。

    论陪伴的长情,他比不上沈延庭的日久生情和同病相怜之情。

    他什么都比不过,在秦雪初的眼中他只不过是那个蓝火教的冷酷之人颜落回,那个对她有意、可以加以利用的颜落回。

    颜落回从不明白自己对秦雪初的感情究竟深到什么地步,直到今天早晨他做了那个决定。

    知道那件事本是意外,可是知情之后他没办法再假装毫不知晓。他想到了当时在月湖镇查到的那个消息,本是去打探那日和玄乾一起出现在北高楼之外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确没想到意外查到了关于秦雪初的另一些事情。

    想起今日早晨自己做的那件事,颜落回并不觉得后悔。哪怕他日秦雪初再悲痛,甚至发现了是他从中所为之后有多恨他,他都管不了了。

    他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颜落回一动不动的眼神让一旁的许无闲也有些察觉,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自然明白了颜落回究竟在看着什么。不好在此多说什么,只能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烈鸣方向听着他说话。

    “今日在座诸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此处,我沈某都表示欢迎。只不过,所有人妄想在此滋事,也别怪我沈某不给颜面!”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二拜行礼不成婚

    沈烈鸣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也是表明了一个作为父亲的态度。今日大婚,除了五灵庄和秦府众人是真心祝福之外,其他人不过是来试探楼齐云的态度而已。

    谁也不知道楼齐云为何非要把众人约到此处,谁也不知道婚礼之后楼齐云又会就宝藏一事如何商谈。梅段香心中因为对常云山等人有所保留,所以总是有些不安若是他们发现了正武王的最终目的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他更是担心如果颜落回的身份被常云山和孙氏兄弟等人发现端倪,又会更加惹来事端。至于那个态度不明确的凤栖梧,更是让梅段香心中忐忑。

    而颜落回此时根本不在乎梅段香错综复杂的心思,心里只是在想着昨天秦雪初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今日清晨自己所做的那件事情。

    沈烈鸣一言语毕,见座下众人并无异议,便缓了缓脸色又道:“吉时已到,不如早点了了两个孩子的心事吧。”

    没等沈延信推着沈延庭上前迎接秦雪初,便听到一人道:“令公子大婚,实乃是五灵庄喜事,我本不该此时多追问些什么,但是实在有一事想要和沈庄主询问一二。”说话的是常云山。

    梅段香见常云山开口,心中想着他怕是早当众询问秦雪初是否是郦澜青一事。心下连连着急:此事既然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何必当众再如此质问?岂不是让沈烈鸣难堪?

    如果让双方关系变的太僵,岂不是打乱了正武王的大事和安排!

    常云山却不管这些,见沈烈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又道:“当初收到北高楼得请帖时,上书新娘子是郦氏澜青,常某只是想问问这女子指的可是风语阁郦行风夫妇之女郦澜青!”

    沈烈鸣心中冷笑,知道他们当中必定有人会沉不住气先来追问此事。

    许无闲一直在一旁旁观,见常云山这般询问倒是也想知道沈烈鸣和楼齐云会如何解释这个从天而降的郦澜青。

    当初他从梅言立口中得知秦雪初便是郦澜青的时候新中着实是吃惊不已。吃惊并不是因为知道了秦雪初是女儿身吃惊的是秦雪初竟然是当年风语阁的郦澜青!

    沈烈鸣正想回答却被楼齐云伸手轻轻拦下,只见楼齐云上前走了两步,对着众人到:“齐云认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诸位不是早就知道郦澜青是怎么来的,又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活到如今。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来此也不过就是看看热闹和探探我北高楼的底,何必还追问这些无用之话!”

    常云山被楼齐云的一番话呛的面红耳赤,可又不得不承认楼齐云所言非需。如今非要沈烈鸣给个解释也不过是为难他一下,既然楼齐云态度已经表达的这般清楚,若是他还不知趣的再追问,便是与楼齐云他们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了。

    想到如此,虽然心中不忿让这件事情这么简单的就敷衍过去,可是迫于楼齐云的暗示,以及最重要的当事人秦晋远不在此处,也就冷静了些不再追问。

    孙氏兄弟和凤栖梧见常云山吃了瘪很是不悦的样子,反倒是觉得这个楼齐云果然名不虚传。

    不简单的人,才能把最简单的事情做的十分漂亮。而楼齐云便是这样可以用简单直接的语言来表达不容置椽得态度个立场。

    原本凝重的气氛也被楼齐云的话冲淡了许多,毕竟谁也不愿意在此时得罪他,一切还是要等秦雪初死后看看北高楼于正武王的态度再说。

    沈延信见这边气氛已经暂且按了下来,便推着沈延庭上前迎接秦雪初。洛云霄与沈延青扶在她左右,迎着他们上前。

    终于牵上她的手。

    沈延庭扶住秦雪初的手,感觉到她手中传来的颤抖和冰凉。那是来源于人之将死得冷意,亦是缘由于内心激动得情绪。

    在沈延信的帮助下,沈延庭勉力站起了身子,尽管摇摇欲坠,尽管用尽全身力气,这一刻,他只想与她并肩而立。

    洛云霄没有松手,而是依然扶着秦雪初,二沈延信则是扶在沈延庭的身侧。

    凤十一见他们这般模样心里但是有些触动,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个新娘子,确能从沈延庭的神态和眼神之中看得出他们二人必定是十分相爱的。

    又见沈延庭的木轮椅还在中间挡道,顺手表两那轮椅拉到一旁以免挡住秦雪初和沈延庭的步子。沈延信瞧见了心中微微一动,倒是觉得颇有好感,方才于四月的一番不愉快也消失殆尽。

    沈延信冲着凤十一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凤十一与他四目相接也腼腆的咬了咬嘴唇。

    一对新人来到厅中,楼齐云和沈烈鸣双双上前。

    “时候不早了,该是拜堂的时间了。”楼齐云提醒道。

    沈烈鸣点点头,冲着沈延庭到:“今日你母亲不在,只我一人和你三位兄长与妹妹在此处,虽然仓促了些但是也算是了了你们二人的心愿。等他日回了中原,我沈家族谱和灵堂之中必然有你良媳一席之地。”

    这是沈烈鸣作为沈家家主和五灵庄之主所能给秦雪初最大的承诺,除此之外,他欠下的已经无力外弥补。

    盖头之下的秦雪初虽然看不见沈烈鸣的模样,心里却明白他此时的心境。沈烈鸣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糊涂翁所提出的续命之法,此时的沈烈鸣心中定然是纠葛不休以及愧疚不已吧。

    沈烈鸣对自己本就因为隐瞒了并非郦氏之女的愧疚之心,如今更因为舍不下自己亲生儿子开为她续命的见死不救,所以更加觉得当年对于风语阁的未尽全力,如今又对她爱莫能助。

    这样的两难选择,这样的历史重演,这样的见死不救,沈烈鸣何其矛盾、何其难断!

    可是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一个选择了死亡的人,即便有可以重生的机会也不会选择回头,更何况这重生的代价是所爱之人的性命。

    “沈叔,多谢你!”秦雪初轻声开口。

    这一声沈叔虽然从未唤出过,但竟也不觉得生疏。

    这一声多谢虽然早应该说出,却直到今日才出口。

    从前,他们二人之间的纽带是风语阁,是郦行风,从今日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却变成了公媳关系。

    沈烈鸣心中感慨,何曾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事态便演化成如今情形。今天是沈延庭的大喜之日,沈烈鸣何尝不想在中原宴请各大门派好好热闹一番。

    只可惜如今形势所迫却只能是借北高楼给他们办这场婚礼,甚至连沈延庭的母亲都未能到场。

    “爹,可以行礼了!”沈延信见自己父亲似乎颇为感伤,只好小声提醒。

    沈烈鸣回过神,才走回到上座之上,众人也散开两旁为一对新人腾出地方。

    沈越沣见沈延青瞧着秦雪初和沈延庭黯然神伤,轻轻在衣袖之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难受。沈延青心中一震,没想到沈越沣竟然会有此举动,想把被握住的手抽出来却反而被握更紧。

    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沈越沣心中其实紧张万分,生怕沈延青一巴掌朝着自己抽过来。不过沈延青挣扎了几次之后也放弃了,任由沈越沣握着她的手。

    沈延青心中害羞,但是也渐渐明白自己心中对于沈越沣恐怕已经是承认了这份感情。

    沈越沣心中暗喜,更加温柔的牵住了手中的柔荑。

    白木尘上前几步,洛云霄和沈延信各自扶着秦雪初个沈延庭。

    “一拜天地!”二人天作之合,虽然不能长久但也亦需要感谢天地之合。

    “二拜高堂!”座上高堂只一人,仓促成亲也是迫不得已,谁不希望父母在上。

    沈烈鸣看着他们二人朝着自己行礼,心中愈发觉得有着莫名的不安,却怎么也寻不出个缘由来。如果秦雪初果真是郦澜青,至少还有父母,即便是已经亡故也算是有名有姓。

    可惜,即便她从年幼之时便已经是郦澜青,却永远没有血缘上的联系。这,何尝不是她的另一种悲哀和可怜!

    白木尘喊了两次行礼之语,眼睁睁的看着秦雪初和沈延庭二人之间行礼跪拜,纵然是七尺男儿也觉得心中颇有苦涩。眼神不经意瞧见那蓝火教的颜落回,此时也是目不转睛得看着一对新人。

    再看站在他身边的黑金焱,一向大大咧咧得粗人模样竟然夜显露出一丝怜悯。

    沈延信和洛云霄扶起了沈延庭和秦雪初,沈延庭倒是还好,秦雪初却身子一晃歪倒在洛云霄身上。

    “雪初――”洛云霄惊声唤道。

    沈烈鸣和楼齐云连忙上前查看,沈延庭脸上茫然、煞然失色。

    秦雪初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边只有嘈杂喧嚷的呼唤声以及旁人各种询问和疑惑的私语声。眼前闪过楼齐云和沈烈鸣的身影,又落在沈延庭的脸上。

    她慌了,再她看到沈延庭的神情之后,她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如果,时间可以再走的慢一点,她会不再那么急着赶路而是与你并肩同行。

    如果,机会可以再重新来一次,她会依然选择抽身而退与他共渡最后时光。

    如果,命运可以重新转动年轮,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生活或者是注定纠缠?

第二百五十章 君不见生死两难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秦雪初独步黄泉路,两旁魑魅魍魉的满目惊悚之色尽是收入眼中。

    奈何桥风雨飘摇,不知多少人在其上生离死别。

    黄泉路漆黑一片,不知多少人在路上断却尘缘。

    彼岸河粼粼涛波,不知多少魂魄淹没于难忘情。

    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并无忐忑,心中释然。或许她早就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和自由。

    身世成谜,她辗转尘世近二十年,却从未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她命运多舛,却也幸得贵人相助和知己相伴。

    纵然最终也无法了却心中夙愿与所爱之人共结连理,她也已经可以坦荡荡地问心无愧、独身赴死。

    纵然她此时心中也有所惧怕究竟自己会在这阴曹地府中沦落到如何处境,也是无可奈何。

    纵然她此时遗憾韶华、牵挂心爱之人究竟是否承受住她的乍然离世,也是无可选择。

    一步步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暗之中,没有人来为她引路,亦没有人喝斥她快快前行。

    心中原本尚且算是冷静,此时却也渐渐感觉到异样。就算她活在人世之时并不是至纯至善之人,对身边人亦是多番利用和设计,难道来到这地府之中也没有容身之处?

    前途一片黑暗,看不清等待在前方的究竟是修罗恶煞还是无常双判,更不知道这一程路究竟要走到何时才算是尽头。

    她始终忘不了闭眼之前所映入眼帘的沈延庭的那张脸,更不安于他脸上的表情和流露出的情感。

    是惊讶?不是,谁都知道她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是悲伤?有点,但此情此景他本应该更加悲痛才是。

    是释然,是愧疚,是歉意。

    为何释然,为何愧疚,为何抱歉?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可秦雪初却不敢去承认。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古往今来多少男女为情所困,为情所痛。终究其原因,或许也只是因为大多有情人总是情意绵绵却最终两两难全。

    有人爱上仇人之子或女儿,于是即便再相爱亦是爱恨纠葛。

    有人爱上正邪不两立之人,于是即便再情深也抵不住义重。

    有人爱上贫富有悬殊之人,于是即便再美好也胜不了门第。

    而她,与沈延庭之间却没有这些两难选择的阻挡,唯一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便是生死二字。

    君不见,卿本佳人却假凤虚凰十余载。

    君不见,宿命浮沉却挣扎求生得一命。

    君不见,谋略如卿却难栖天涯任一处。

    她什么都不敢再期望和奢求,只愿她能够安安然然离开她沉浮这么久的混沌人世。

    可她明白,即便沈延庭与她再心有灵犀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见死不救,尤其这人是心中所爱,他不可能能够视若无睹。

    合上双眼前最后留下的身影和沈延庭脸上的表情,走在黑暗中的秦雪初顿然伫足。

    沈延庭!

    沈延庭!

    为何你要如此!为何要毁掉你我之间的生死之约!

    为何!

    为何!

    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秦雪初抬头见到眼前出现在刺眼的光芒和缈缈青烟之中的人影。

    他身长如玉,立在远处看着她。他神色模糊,教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她知道他是谁,这是她在此时此地最不愿见到的人。

    “沈延庭!你为何!为何要如此不守承诺!为何!”

    一声声“为何”脱口而出,秦雪初只觉得自己心痛的不知如何才能控制的住情绪,脸上泪如雨下,染湿了冰凉的脸,染湿了冰冷的春衫。

    可沈延庭却只是遥遥而立并不言语,身形渐行渐远,身影渐渐模糊。

    秦雪初提步追赶,口中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却怎么也追赶不上,永远在黑暗的原地打转。

    眼前的前路突然崩塌,奈何桥断,黄泉路塌,生生将她与他遥遥相隔,再也无法相聚。

    他穿着平日里最常穿的那件淡青色长衫,修长的身影却渐渐扭曲模糊。眼看着沈延庭即将消失在彼岸,秦雪初大骇心惊。

    “延庭――”

    尘归尘,土归土。当一切归于平静,万物归墟,黑暗逐渐淡去,黎明终将到来。

    当秦雪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脸上未干的泪痕。冰冰凉凉的清泪,冷冷清清的寒心。

    还是自己在北高楼所居住的房间,还是那张自己重伤躺过的床榻。人未死,复又生。

    伴随着最后一声呼唤沈延庭的名字,秦雪初猛地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

    一旁的洛云霄趴在她的床边,不知她已经守候了多久,不过想必也是辛苦了许多,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疲累的睡在这里了。

    房间中只有她们二人,门外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昏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身还是十分沉重,动弹不得却又忍不住想动一下身子。即便是细微的声音,也依然惊醒了洛云霄。

    “你醒了!”洛云霄欣喜若狂,连连站起身子差点撞翻了椅子。

    脸上的欣喜之色渐渐的被疑惑和不安所代替。她看着眼前的秦雪初,不知怎的竟感觉有些陌生。

    “雪初,你,你还好吗?”洛云霄试探地问道。

    “我很好。”只不过轻轻回答三个字,秦雪初的语气不冷不热让洛云霄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态度。

    洛云霄虽然不知道秦雪初的想法,但是见她能答话也放心不少。

    “你先躺着,沈伯父和毓景他们,他们有些事情,所以没在这里,我去叫他们。”洛云霄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至少现在不让秦雪初知道她昏迷之后的事情。

    洛云霄说完便打算离开去通知其他人秦雪初已经醒了,却听见秦雪初淡淡的开口。

    “几日了?”

    “什么?”被秦雪初这么猛然一问,洛云霄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时距离我晕倒已经几日了?”秦雪初每吐出一个字似乎都在反复斟酌,更像是小心翼翼的问出每一个字。

    洛云霄一怔,不过还是答道:“已经三日了。”

    这三日外面的情形天翻地覆,这三日北高楼内也是生死巨变。

    “三日了。”秦雪初喃喃自语,重复着洛云霄的答案。

    “常云山他们还在北高楼吗?”秦雪初似乎并不急于让洛云霄立刻去通知他人,而是继续问道。

    洛云霄虽然想早点让沈烈鸣来查看一下秦雪初的病情,但是耐不住秦雪初这般追问只好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哼,也是。

    秦雪初心中冷笑,脸上却还是苍白一片没有任何表情。

    “颜落回和许无闲他们还在此处吗?”秦雪初又问道。

    “他们,还在。”只不过留下的原因连洛云霄也是不甚其解。

    洛云霄见秦雪初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便闭上双眼,也不再追问其他。心中很是不安的洛云霄想着立刻让沈烈鸣等人过来瞧一瞧秦雪初,更因为她怕自己单独面对秦雪初不知该如何自处。

    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三日所发生的事情?她知道之后是否又会濒临崩溃?自己没有完成她的嘱咐她会不会恨自己?

    每一个问题都在敲打着洛云霄的五脏六腑,她心虚且自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雪初。

    洛云霄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合目的秦雪初,心中长叹一口气推门而出去找其他人了。

    床榻之上的秦雪初睁开眼,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已经比醒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动弹。

    揭被下床,身上还穿着那件血红色耀眼的嫁衣。胸口的衣襟有一大块已经干了的深色血迹,想必是自己昏倒的时候胸口的那阵沉闷所吐出来的血迹。

    秦雪初甚至连披风都没有系便以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出了门。脚上没有穿鞋子,吃力的走在走廊光洁冰凉的地上让秦雪初觉得异常清醒。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自己此时衣冠不整、发髻凌乱。虽然身体十分吃力,但是秦雪初还是勉力撑着身子走了一会。

    平日里北高楼本就人少,连侍女和下人也不甚多,再加上秦雪初刻意从假山和林木花草中间穿行,今日的路上更是没有遇到一个人。

    虽算不上披荆斩棘,但是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来到眼前的房间门前。她不知道她能否见到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但是她一刻也不想再等候。

    简短的两声敲门之后,两页门很快的打开了。

    颜落回看着眼前身着嫁衣却狼狈虚弱的秦雪初,一时间竟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他不是应该表现出惊讶或者疑惑吗?可他却只会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带我走,可以吗?”

    秦雪初说着话,却不知道何时脸上又是两道泪痕。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佳人立于前,斯人独憔悴。

    颜落回抱着秦雪初,在她身上裹着方才从房间内拿出的一件披风。避过北高楼偶尔往来的下人,颜落回仗着身手和轻功已经带着秦雪初离开了北高楼。

    不时看看怀中的苍白女子,颜落回忍不住猜想她心中究竟是何打算。

    她就那样不顾一切的来到自己眼前,浑身狼狈,满目决然。她流着泪,颤着身,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对自己说出那句“带我走,可以吗?”

    在颜落回的心中,秦雪初是一个强者,不是指武学上或者力量上。她的强大是来自内心,她强大的让他不知所措、不知深浅。

    她可以谈笑风生,也可以面如寒霜;她可以自私自利,也可以博爱众人;她可以杀伐决断,也有时优柔寡断。

    她那样不惧生死,她那样凌厉决然,她可以对他从容应对,可以对他横眉冷对,从未高傲也从未卑微。如此不卑不亢之人,今日却那样软弱的对自己请求。

    她来的突然,问的突兀,可颜落回却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进屋拿了件披风。

    “好。”

    将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打横抱起她便朝着离开北高楼的去了。他本还想给她那双鞋,可怀中人却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

    “我们走,马上走!”她一刻也不想再在此处停留,她急于逃离这一切。

    于是他们便这样匆匆离开,将北高楼的一切抛在身后。

    颜落回当然知道为何他们可以离开的如此容易,因为秦雪初昏迷的这三日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是惊天巨变,教北高楼内外发生了天翻地覆。

    此时的楼齐云和沈烈鸣等人想必正忙于应对这些突发之变,秦雪初能够再醒来的第一时间找到自己不被他人发现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以颜落回的身手想要避开那些下人们离开自然也不是难事。

    北高楼易守难攻,若想从外面不惊动北高楼的内外眼线来到里面,是十分艰难之事。但是此时北高楼一片混乱,想要避开众人从里面溜出去倒不是难事。

    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马,颜落回带着秦雪初已经离开北高楼数里路。秦雪初缩在颜落回胸前,虽不言语,但是颜落回还能够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若不是有这般触觉,他简直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或者又昏迷不醒了。

    “我们,去哪里?”颜落回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秦雪初来的突然,虽然自己答应了带她离开,但是她并没有告知前方目的地是何处。

    秦雪初微微挪动了身子,声音嘶哑地道:“我想喝酒。”

    她想喝酒,想喝很多酒。一醉方休也好,借酒消愁也罢,只是不想如此清醒而已。

    颜落回深眸一沉,不知道秦雪初为何会这般要求。他以为秦雪初醒来之后必定是会先追问沈延庭,毕竟……

    颜落回想到了成亲当日秦雪初昏倒在地的时候,沈延庭没有呼唤,没有焦急,而是做了自己最想要他去做的事情。

    如果,如果秦雪初知道了一切,还会在醒来之后那般信任自己、来到自己面前寻求自己的帮助吗?

    罢了,在得知那件事之后,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后,他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这一切。

    “好,我带你去喝酒。”

    扬鞭策马,颜落回带着秦雪初直奔当日许乘月差点被惊马踩踏的小镇。原本就离得不远,没过多久便已经到了那小镇。

    颜落回翻身下马,扶着秦雪初从马上下来。秦雪初现在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见颜落回的手扶在自己腰间,心中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推开。

    颜落回在大漠居住多年,对这里自然也是十分熟悉。此时已经是傍晚,虽然尚且天色能辨,但是因为大漠的天气冷热多变,此时的小镇上已经是大多数人家已经阖门闭户了。

    小镇上只有一间小酒坊,颜落回带着秦雪初直奔而去。虽然平日里来来往往之人也不间断,但是今日晚上却没有几个客人。

    颜落回带着秦雪初再一处空桌前坐下,店小二立刻上前招呼需要些什么。

    “无需饭菜,上几坛好酒。”

    他不认为此时的秦雪初还有心情去品味任何菜品,今日她所图的不就是借酒浇愁吗!

    店小二虽然有些诧异颜落回的要求,但是来者是客,自然是客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安排。于是便到了后堂取了两坛上好的酒酿放到桌上,便欠身退下了。

    还未等颜落回取碗倒酒,秦雪初已经自己拿起桌上的酒碗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见她喝的这么猛,颜落回有些无奈,但是又想到她此时的处境和心态,也只好不做声。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阻止她,他从来就没有任何立场去插手她的人生。

    除了这一次,这一次他的我行我素和多管闲事,必定会让他对自己痛恨不已。他唯一期望的就是秦雪初能够晚一点知道这件事情。

    “颜落回。”

    颜落回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正准备饮下,却听见秦雪初轻声唤出他的名字。

    只见秦雪初双眸如剪秋水,脉脉似如含泪,嫣唇微微张合,那声音教颜落回觉得心有所想却又不敢多做非分之想。

    秦雪初嗤然一笑,声音依然低沉嘶哑,“颜落回,今夜,我可以信任你吗?”

    心中一震,颜落回不明所以却明白秦雪初只怕是尚未十分清醒,毕竟她重伤才醒恐怕还不是十分清楚此时的情势如何。

    虽然不知道秦雪初此问的缘由,但是他的答案显然是早已经有了心中定数。

    “你可以信任我。”

    唇角噙笑,秦雪初又道:“那,今夜我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吗?”

    性命?

    颜落回心中暗忖,若不是他对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施以援手和放她一马,恐怕她早没有性命能够坚持到这北高楼。

    “我不想失态,不过好像在你面我也没有什么仪态可言了。我最狼狈的模样你都已经见过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秦雪初没有等颜落回的回答,只是自问自答。

    “今夜我心情不好,想喝点酒消消愁,可是我又不想再让上次朱盟辛他们那种情况再发生。所以,”秦雪初转而看向颜落回,又道,“想请你今夜为我护航一二,若是再有什么魑魅魍魉,可否麻烦你为我解决那些扫了我酒兴之人?”

    “可以。”就算她没有此嘱咐,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我若酒醉之后说了些什么不当言语,或者事态之话,你且只当听听牢骚,明日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今夜究竟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低头把玩着手中空了的酒碗,秦雪初低声道。

    “好!”虽然明知道她此时不宜饮酒过度,但是颜落回更不愿看到她满腹悲痛却无处可诉。

    拿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秦雪初根本来不及去品味这酒是否香醇、是否辛辣,相反,她享受着那火辣辣的刺烈感从自己的喉中慢慢滑入腹中。

    “我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又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以为我们二人之间有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默契和心有灵犀!我以为我们之间会和那些痴男怨女不同!我以为我们可以做到笑看生死!”秦雪初一声声质问,颜落回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说她和沈延庭之间的事。

    所以,她说这些究竟是想表达什么?难道这次沈延庭所做的事情让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异想?

    只听见秦雪初不知何时又一碗饮尽,口中说道:“明明有了生死之约,明明已经互相约定,为何他早毁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知道此事很难,若是旁人定然无法理解和赞同。但我以为,我以为至少他是可以理解的,他该懂我的!”他懂她,但他亦是爱她。

    秦雪初一想到此处心中不知是心中疼痛还是身体上的疼痛,一股悲痛难抑之感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涕泪相加,此时的秦雪初如同魔怔个失了心神一般,让颜落回更加觉得对自己所做之事心有不安。

    “我昏倒之前见到他那般神情,心中已经是不安。徘徊在奈何桥头黄泉路上之时,我并不惧怕死亡。我只怕,我只怕我会在路上见到他。谁知竟然真的见到可他,你可知道当时我心中如何感想?”

    颜落回刚想开口问是如何感想,秦雪初却压根没有让他插话的意思。

    “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恨’字。我恨自己为何不早点死,让他有机会去拿自己的性命来救我我恨他为何就是不能真心理解我所求并不是一人独活!我恨我们为什么要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有多爱,就有多痛,就有多恨。

    她知道,知道沈延庭已然不在这个人世。从她睁开眼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从她醒了之后见守在旁边的不是沈延庭而是洛云霄的时候,她便知道了。

    她有多爱沈延庭,此时便有多痛恨沈延庭。这恨,不因旁的,只因她难忍痛失所爱的悲痛和遗憾。

    此恨绵绵,此情怜怜。爱之情深,生死两难。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酒馆醉诉衷肠

    颜落回看着秦雪初饮酒不断,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饮酒的缘故变得潮红一片。身上属于他的黑色披风歪歪斜斜的系在她的身上,里面是那件沾染着血迹的红色嫁衣。

    裙装微乱,赤足露踝。秦雪初此时的模样任谁也无法将此人和平日里那个泰然自若的秦雪初联想起来。

    秦雪初只是喝着酒,不时地诉说着她与沈延庭之间的事情。颜落回不时环顾小酒坊,此时寥寥无几人在坊内只不过几个西域当地人在吃喝。

    那几人也不时朝着颜落回和秦雪初看来,偶尔交头接耳几句,想必是他们二人的言行举止以及秦雪初露出的嫁衣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

    颜落回只不过一个冷眼扫过去那几人便立刻收回指指点点的眼神自去喝酒去了,不怪他们胆小怕事,是颜落回此时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着实让人畏惧。

    原本的颜落回便已经是以冷酷出名,今日的颜落回更是浑身戾气让人望而生畏。他见秦雪初悲痛至此却又不能出言安慰,见她泪水涟涟却又不能替她拭泪。

    他不知道她会沉沦痛苦多久,是就如此消沉下去,还是如同上次萧落情离开那次一样很快便恢复当初的冷静。若是旁的事情颜落回还有把握确定秦雪初绝不是轻易消沉之人,但此事……

    沈延庭已死,三拜礼未成。

    沈延庭在她心中的地位颜落回知之甚晓:秦雪初为了沈延庭可以不顾生死与秦炼雪摊牌,明知道秦炼雪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却还是拼死一搏。

    更是在临死之际还要拼尽最后一丝心力想要成为沈延庭名正言顺的夫人,如此爱之深切,才会痛之难忍。

    他知道她醒了之后必定会这般痛苦,但是颜落回没想到秦雪初竟然会在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带她离开北高楼,而不是去追问她昏倒之后的事情。

    “颜落回。”秦雪初突然开口。

    他回过头,将视线从那些酒客身上收回。只见秦雪初眼神迷离、一脸醉意,握住酒碗的素手颤颤发抖,纤瘦的手指发白的连手指关节都隐隐可见。

    披风不知何时已经被她解开扔在一旁,带血的嫁衣也被洒上了大块酒渍。

    “颜落回,你说过的话要作数的。”不知道秦雪初究竟是在笑还是忍着泪,连说话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作数。”冷着脸,颜落回一字一句答道。

    “很好,那外面那些人想要杀我,你可会替我解决这些扫兴之人,让我痛痛快快的喝一顿酒?”双眸中的冷意让秦雪初更加让人觉得古怪和疯癫。

    颜落回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外。出于夜晚大漠有风,方才小酒馆的门窗都是一直关着的,若是不出门瞧一瞧倒还真不知道小酒坊外面此时究竟是何景象。

    手中佩剑微微出鞘,颜落回绷紧了身子进入戒备状态。外面的情形他不用细猜也知道必然是常云山和孙氏兄弟他们有所行动了。

    “不知死活,唯有丧命。”冷冷地吐出八个字,颜落回双眼似如刀戟一般锋利。

    “嗤――”秦雪初轻笑,脸上却是已经酒醉不知神清的模样,又道,“今夜我将性命交在你手中,我知道你不会让那些魑魅魍魉伤了我的性命,不过你倒是可以杀了我来和正武王请功。”

    事到如今,正武王的态度她尚且不是很清楚,但常云山他们恐怕不会再有所顾忌她的性命了吧。

    秦雪初一言已出,好整以暇的盯着颜落回想看看他如何反应。只见颜落回原本冷若寒冰的面孔骤然一僵,复又似有愠怒之色。

    “何必生气,蓝火教与朝廷和许苍桦的关系我又不是不知晓。擒了我去许苍桦面前领功岂不是美差一件?”秦雪初借着酒意满口发泄之言。

    见到颜落回隐住怒气,秦雪初更加觉得心中愤懑委屈不得发泄,只想着言辞上多加冷嘲热讽来抒发心中积郁之情。

    “我早知道你是棋林,从那次被朱盟辛围堵那一次意外闯进你的房间看到你就知道了。云霄给我画过你的画像,我一眼便认出你了。倘若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将自己的性命退随随便便交托在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身上?”

    “我也知道你对我有情,否则你不会在我差点葬身狼腹之时出手相救,也不会再今日我提出带我走这般突兀的要求后立刻执行。我知道,颜落回,我知道你喜欢我!”她知道,所以才有所利用和知道自己不会死在他的剑下。

    这一次,每一根手指都紧握的发白的是颜落回。听着秦雪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愚蠢和可笑!在他们二人之间从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甚至在听到她亲口承认早已经知道他的双重身份却还是故作不知,更利用自己喜欢她、不杀她的情分去提出唐突要求的时候,颜落回觉得自己卑微的可笑却又犯贱的可怜。

    明明都知道不可能,明明都知道她的心早已经全部给了沈延庭,却还是饮鸩止渴、一次次麻痹自己。

    秦雪初看着颜落回久久不言,心中也不是滋味,可是一想到沈延庭之死她又燃起怨恨之心。

    “我当时求你在我死后,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落在你的手中你能够放他们一命,你却未答应我。今日我既未死成,你又何必答应我的要求带我离开。”

    她恨自己未死,她恨死的是沈延庭,她更恨自己此时若想放纵一次只能求颜落回。

    颜落回纹丝不动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与她四目相交,她看见他眼中隐忍的愤怒和掩不住的情意。

    “我说过,我会尽其所能护你周全,但仅限于你。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更没有义务去放他们一马。”

    难得颜落回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只见他又说道:“我不管你是郦澜青还是秦雪初,甚至是旁的什么人,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但你不要忘了我是颜落回,连阎王都不收、杀人无数的颜落回,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因为无法自欺欺人抛却他对眼前女子的心意,所以他会尽其所能去护她周全。

    因为他本心不是慈心善意而是冷酷无情之人,所以他会毫无顾虑对他人下手。

    “砰!”

    秦雪初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厉色以对道:“你知道了!”

    颜落回的沉默不语更是验证了秦雪初心中猜想,纵然是酒醉之态也还是挣扎着一丝清醒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口中的“她”究竟是谁,秦雪初根本不必点明,颜落回方才既然有了那般言语和暗示,那这个“她”是谁自当不用明说。

    “没有如何,放她走了。”低声以答,颜落回并不想秦雪初将他当作那般杀人灭口的极恶之人。

    听了他的回答秦雪初才松了一口气,她亦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她送了性命。想了想又沉声道:“你怎知道我见过她?”

    难道那次颜落回也在附近?不可能!玄乾的功夫不在颜落回之下,若是当时有旁人在附近偷听玄乾必定会发觉。

    那他又是怎么得知她见过给梅夕月接生的稳婆?

    “把你送到北高楼的时候远远地见到了和玄乾在一起的那个女子,虽看不清相貌但我知道绝不是常人,必定是与你关系密切之人我想查查那人的身份。再加上你突然和秦炼雪摊牌不惧生死,我想应该是有什么巨大变化让你如此决定吧。”

    颜落回话尽于此,秦雪初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颜落回因为对郦澜君的身份有疑所以去沿着他们的西进之路调查是否有异常,自然是要从停留颇久的月湖镇开始着手。

    以颜落回和蓝火教在大漠的势力,查到一个中原老妇人的突然出现和即刻离去是很简单的事情。追上那稳婆之后也自然有各种方法让她开口究竟来此所为何事。

    更何况那稳婆本就不知道期间有那么多曲折往事,也不会对当年梅夕月产下孪生姐妹一事太过保密。

    也正是因为如此,结合之前秦雪初在萧落情离开之后借酒消愁的失态等诸多表现,颜落回大胆猜测秦雪初并不是郦澜青也不为过。

    秦雪初心思百转,得知颜落回并没有对那稳婆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也放心许多。颜落回虽然冷酷但是也不会对此有所欺骗,既然已经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也确实没有必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下手。

    “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她,还对我有情?你也是因为对我身世的同情和可怜才对我产生了兴趣,不是吗?”秦雪初冷笑。

    正犹如当时萧落情一样,他以为的喜欢和感情,不过是同情和怜悯所引起的悲悯之心更多一些而已。若是其他女子或许并不太在乎这些,但她是她,她很介意。

    身世和经历是天赐之物,无法选择和篡改。她不想因为这样而让旁人混淆了自己的内心,误将同情当作男女之情。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面杀机暗算计

    大漠中,小酒坊。月华如练,涩意涟涟。

    秦雪初仰头颔首,虽看不见外面的光景如何,却也知道今夜是个明月高悬、皎洁洒意的夜晚。这小酒馆内暖意甚浓,可外面却是十面埋伏、层层杀机!

    颜落回听了秦雪初的话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他对她的心意如此,可她竟然还认为是出于同情和怜悯!这样的认知,怎能不让他心生怒火?

    “你非要如此误会我也无法,你若是心里不好受只管一醉方休便是了。”颜落回叹气,对于她,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秦雪初不言,只是继续喝酒。脸上泪痕半干,心中半涩半酸。

    是误会吗?或许。

    是真心吗?或许。

    是虚伪吗?或许。

    何必!何必!

    秦雪初爱恨交织,心中布满了沈延庭之死的悲痛,以及对今后她自己如何生存的迷茫。

    她谁都不想要,她只想要沈延庭。可是偏偏却不能得偿所愿,偏偏不能求之所得。

    一碗碗烈酒入喉,颜落回眼见着秦雪初双眼布满了血丝肿的通红。他开始有点后悔了,后悔或许他不该替她做了选择,后悔不该将她逼至如今。

    他只想让她活着,谁又愿意亲眼见到心爱之人眼睁睁地死在自己眼前?可是见到她现在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又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真的做错了决定。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稀稀落落的几名酒客已经离开了小酒坊。或许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带紧门,原本紧闭的大门现在却是半掩着的。一股属于初春天寒的冷风从门外灌了进来,让秦雪初和颜落回都清醒了几分。

    伴随着冷风而来的是一道细微的破空而来的声音,直冲着秦雪初而来。来势凶猛,有的放矢。

    秦雪初连头都未回,只是旁若无人的把自己灌在黄汤之中。

    管它什么危险,管他什么敌人。今夜有颜落回,她大可以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中。

    “噹!”

    只听见一声金属碰击的声音,原本直朝着秦雪初而来的物件被颜落回用长剑击落在地。

    “鬼鬼祟祟之徒,不敢露面却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颜落回冷声喝斥,对门外那些魑魅魍魉很是不屑。随手从桌上挑起一直酒碗朝着门外飞去,狠狠的砸在门上碎片四溅。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人聚集在门外却又有所顾忌没有进屋。屋内,秦雪初酒醉神迷,颜落回冷眼对外。

    小酒坊内外突然没了声响,店家和小二见他们这般也心中惧怕。见颜落回长剑出鞘又砸碗碎物,看来是江湖中人起了冲突。又见秦雪初嫁衣着身、衫染血渍,更加觉得这两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恐怕这小酒坊外面早就是被前来寻仇之人围住了。

    店家心中哀叹,只懊恼自己招来了秦雪初和颜落回这两个麻烦人物。

    就这么僵持不下了许久,外面才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而紧张的气氛。

    “我们今日只为了取秦雪初的性命,里面之人若是想保她一命且要做好与我们生死相搏的打算!如果及时离开,我们定不会为难于你。”

    是常云山!

    常云山语毕,却没有听到酒坊之内有任何回应和动静。他早已经在北高楼附近留下人手盯住北高楼的动静,傍晚十分便有人回报他有一名黑衣男子带着秦雪初骑马离去。

    因为秦雪初和颜落回二人裹着披风且行动迅速,再加上长云帮的弟子也不大认识颜落回的模样,因此常云山此时只知道有一名男子带了秦雪初到了这小镇上的小酒坊,却不知道里面之人是颜落回。

    倘若常云山知道里面和秦雪初在一起的是颜落回,恐怕方才也不会说出那般言语了:对于颜落回,他方才的几句话不仅不会有任何威慑作用,恐怕只会让颜落回更加不屑和恼怒。

    常云山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人,故而才会放出一枚暗器试探几分。见里面之人反应迅速且身手敏捷,听着话音又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何人,只得猜测是秦毓景或者秦墨云二人之中一个。

    毕竟秦雪初名义上还是秦府得三公子,自小也与秦氏兄弟一块长大的,多少应该还是有些感情的。就算如今形势陡转,想必也不会抛下秦雪初不闻不问。

    而小酒坊内的秦雪初听了常云山的话之后也听出了门外究竟是何人,便醉意朦胧对颜落回道:“今夜这门外绝不会只有常云山一人,恐怕还有不少棘手之人也在等着取我性命。说不定薄华也会忍不住插上一脚,你若有顾忌不好出手,此时便可离去。”

    她知道他的身份和立场,既然奉剑楼如今为正武王所用,那么同属正武王势力的蓝火教少主颜落回如果与薄华作对,恐怕也不是许苍桦乐见之事。

    更何况既然薄华敢来助阵,不管是明着相助还是暗里出手,恐怕多少也是许苍桦默许的吧。

    “哼!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见不得他如此失了方寸?”秦雪初心中冷笑,却不再看颜落回。

    颜落回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饮尽后道:“既答应了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你安心喝酒便是,我自不会让他们扫了你的兴。”

    既然阻止不了她借酒浇愁,阻止不了她心中去想沈延庭之死的悲痛,他便只能让她放纵。

    她要放纵,他便让她放纵。她想喝酒,他便带她喝酒。她想忘记,他便让她一醉方休。

    种种缘由,颜落回心中清楚。这不只是因为他对她的心有情意,更因为他亦开始觉得愧疚和后悔。

    至于愧疚的原因和后悔的缘由,他未指望能够瞒得住她一辈子,只希望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来的晚一点。

    常云山久等没有回应,心中料定里面只有一人不足为惧,便也心中胆大了些。即便里面的是秦毓景又如何,虽然秦毓景武功比他高,但是耐不住他们人多势众。

    不想再拖下去,常云山回头对身旁的朱盟辛和邢断影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随时进去。朱盟辛和邢断影二人点点头,也让自己的手下做好突击的准备。

    常云山本是想着和孙氏兄弟以及那个凤临阁的凤栖梧联手,不料他们三人都不愿助自己一臂之力来截杀秦雪初。倒是奉剑楼的薄华让这朱盟辛和邢断影二人前来联络他,说是愿意襄助于他。

    常云山心中既有对孙氏兄弟和凤栖梧不相助的恼火,又有对薄华派人相助的欣喜。他知道奉剑楼也是为正武王所用,那么此时想要除去本应该死去的秦雪初也不算奇怪。

    想着自己长云帮一众弟子,再加上朱盟辛和邢断影自己他们所带来的奉剑楼的人手,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秦毓景!

    仗着人多势众,常云山也不再等候,反而是一把推开了小酒坊的大门。半掩的门被忽然推开,一阵冷气直灌而入。

    秦雪初打了个寒战,颜落回想捡起披风给她系上却被推开。默默放下手中的披风,颜落回寒着脸转过头看着还伫立在门口的常云山。

    常云山推开门之后只看见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和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们。那女子自然是秦雪初了,可常云山没想到那男子转过脸之后竟然是颜落回!

    心中一惊,常云山此时有了些怯意。毕竟颜落回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他的身手也远远比秦毓景等人高出许多。如此一来,且不说要顾忌蓝火教的关系,单单是武艺上他方才的预估便已经有了偏颇。

    朱盟辛和邢断影不认识颜落回只识得棋林,此时自然不明白为何常云山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朱盟辛只好小声在常云山耳旁询问为何不进去,常云山颇为尴尬却又不好明说自己是因为见到敌人远比自己预计的强大而怯了场。

    “原来是蓝火教的颜落回少主,常某还以为是谁为这秦雪初挡了杀招。”常云山只得这般让朱盟辛和邢断影二人知道颜落回的身份。

    “前几日还来参加别人的婚礼,才不过三日便嚷嚷着要杀了新娘子,常帮主也是好记性和好手段。”颜落回虽然话不多,但是冷嘲热讽也不是一句不会。

    常云山被他呛的无言以对,心中却奇怪为何颜落回会与秦雪初在一起,带她离开北高楼,带她来以酒消愁。

    “原来是大名顶顶得颜落回颜少主,今日倒是初次相见!”邢断影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常云山开门之后会突然变了脸色。

    他们只想到里面是秦毓景或秦雪初,再不然是白木尘之辈,却是实在未料到是颜落回在里面!

    “邢断影,你怎么变成了‘邢断指’?”当时以棋林的身份是见过邢断影的,因此自然一眼认出。

    邢断影方才双手微移,倒是让颜落回发现他的左手断了一根手指,此时左掌上只有四根手指,这让颜落回倒是颇为好奇。

    “你认识我?”邢断影一愣,未料到颜落回竟然认识他,更觉得不自在的是听他提起自己断指一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冷剑寒霜杀人时

    邢断影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心中好奇颜落回怎么会认识他。更觉得不自在是因为颜落回提及他的断指一事。

    这断指是由于之前在前往五灵庄路上堵截秦雪初等人未能成功,回到奉剑楼之后薄华所施的惩罚。虽然邢断影心中有些不服,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凭他之力根本不可能能够挡得住秦雪初和秦墨云他们。

    虽然事先他也考虑到这一点备上了婆罗烟,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乞丐坏了他的大事。这样的情况之下,任务失败是必然的,但是也不能将全部责任怪罪在他身上。

    因此放薄华气冲冲的朝着自己发火并且要重惩于他得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他不是害怕受罚,只不过是觉得薄华有些太过苛刻,此事本就是薄华安排不当,本应该再多派些人手去的。

    薄华盛怒,气急之下断了他一根手指,邢断影虽然疼痛但也知道毕竟是自己未能完成任务在先也就没有再纠缠此事。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正是因为薄华的赏罚分明和铁血手腕,才能以一介女流之辈牢牢掌控奉剑楼这么多年而不乱人心。

    邢断影唯一觉得有些不服的便是他认为薄华那次的惩罚过于严重了,毕竟那次任务本就是换了别人也无法完成的。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许久,邢断影也渐渐抛下了,没想到今日颜落回会提及此事。

    仔细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衣的颜落回,又看了看他身旁得红衣似火的秦雪初。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邢断影见颜落回不答话,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颜落回不答,却只是冷眼看着常云山道:“常帮主好雅兴,也来小酌几杯?”

    知道颜落回实在奚落自己,常云山脸色难看极了。心中既忌惮颜落回的身手和无情,又顾忌到底是否有必要与蓝火教为敌,只得以眼神寻求朱盟辛和邢断影的呼应。

    若是奉剑楼也同意动手,那将来正武王追究起来也算是有个共同担当之人。朱盟辛倒是有些惊讶,后又想到出发之际薄华的嘱咐便也心中有了打算和决定。

    “不管今夜遇到什么人、什么阻碍,务必取秦雪初项上人头!倘若许无闲兄妹有妨碍,不可伤他们但是亦无需放秦雪初一马。若是颜落回或者蓝火教其他人有所阻拦,不必顾忌。”

    薄华此番交代实属半有私心,许无闲兄妹自然是不能伤及的,不过对于颜落回她却有了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一来是因为薄华发现颜落回对她很有不满,二来由于似乎他对许无闲得影响颇大,若是他日自己与许无闲一事遭到阻碍恐怕为首的便是这颜落回。

    留着这样一个对自己充满敌意且不知深浅的潜在隐患,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除去!

    薄华虽未将其中内情和思虑详细告诉朱盟辛和邢断影,但是既然薄华已经有所吩咐那也无需再顾忌。

    朱盟辛附耳常云山道:“反正已经如此地步,就算我们不下手恐怕颜落回也不会轻易罢休的。管他什么来头,杀不了秦雪初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邢断影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朱盟辛是自己不敢先动手,才会出言相激想让常云山先动手。邢断影也算看出来了,这常云山不过是个急功近利的虚伪之人,恐怕是经不住朱盟辛三言两语挑拨的。

    果不其然,常云山骑虎难下又被朱盟辛这般激将法一激便再也不想掩饰今日来此的目的。

    “看来颜少主今日是要保这秦雪初一命了,我们虽不想与蓝火教起冲突,但是既然你一定要插手我们中原江湖之事,我们也不得不交手了。”常云山即便是打算与颜落回撕破脸,也不忘捎带上朱盟辛和邢断影二人。

    颜落回手握长剑,面如寒霜,秦雪初已经喝的失了清醒,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偶尔呓语。常云山实在是被逼的进退不得,只能挥手让长云帮的弟子们进入小酒馆。

    长云帮众弟子虽然武功并不拔尖,但是因为有着人多势众的优势也是将秦雪初和颜落回二人团团围住。只听常云山一声令下,众弟子围攻而上,手中长剑齐齐向二人刺来。

    颜落回挥剑如风,一柄长剑多年来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今夜注定是以血喂剑、以魂祭刃。

    来势汹汹的围攻很快便被颜落回击退,常云山见众弟子不一会便死伤数人很是恼火。又见朱盟辛和邢断影在一旁不动声色,冷笑道:“二位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吗?”

    朱盟辛和邢断影相视一眼,心中皆是不屑:颜落回自然是猛如虎,你常云山有什么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江湖中人向来钦佩强者,虽然颜落回是蓝火教的人,与他们也没什么交情,甚至今夜是他们的对手。但是颜落回的武学造诣和身手却是他们所钦佩和承认的。

    只不过不屑归不屑,这次他们二人是奉命而来相助常云山。如今常云山弟子显然抵挡不住多久,朱盟辛和邢断影也挥手让各自堂下之人上前帮忙。

    原本就不大的小酒坊瞬间涌入二三十人,个个长剑出鞘、人人挥剑刺敌。小酒馆的店家和小二早已经吓得躲到了后堂,任由众人在前面厮杀,心中只盼着这些人莫要伤及无辜。

    今夜目标本就不是颜落回,因此众人的攻击目标自然是奔向秦雪初。颜落回一一挡开刺向秦雪初的刀剑,秦雪初却还是醉的一塌糊涂的模样。

    奉剑楼的弟子个个擅长使剑,剑术也都不凡,因此比一开始长云帮的那些人要难缠了许多。颜落回出手迅速且招招致命,没一会常云山的弟子已经死伤大半,奉剑楼也死伤数人。

    常云山见状再也忍不住,拔出自己的双刀上前加入混战,朱盟辛和邢断影也紧跟其后,想着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或许能够趁乱完成任务。

    击败颜落回恐怕不太可能,但是趁乱解决秦雪初或许还有机会!

    颜落回见他们三人也加入战局,心中不由地也有些烦躁。虽然就算他们三人联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加上那些手下却也有了数十人。

    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就算自己全力应对也是需要一些时间全部解决,更何况朱盟辛、邢断影和常云山三人的武功也还不错。

    这样的混战之下若是还要确保不伤及秦雪初,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今夜我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上吗?”

    脑海里、耳畔间回响着秦雪初的这句话,颜落回不由地将手中的长剑握的更紧。

    他不会让她有事!绝不会!

    骤然横眉,颜落回冷剑挥出一剑便将靠近秦雪初的一名杀手割喉。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到了颜落回的长剑之上,溅到了秦雪初的额头上。

    秦雪初不自觉的伸出手在额头上擦拭了一下,看着手中沾到的鲜血,她眼神迷离只是莫明的笑了笑。也不管手上还有鲜血,拿起酒碗又将自己买醉。

    常云山、朱盟辛和邢断影三人见颜落回如此决然护人,他们又是死伤不少,心中都觉得再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想到此处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朱盟辛和邢断影二人联手攻击颜落回,常云山则趁机向秦雪初下手。

    只要秦雪初一死,今日目的便已达到!

    达成共识之后朱盟辛和邢断影便联手攻向颜落回,双剑联手、四手联攻,二人身为奉剑楼堂主剑术自然不俗。两人使出全力左右夹击,颜落回一时倒觉得这二人值得一试身手。

    这边三人激战,那边常云山却瞅准了机会准备趁机对秦雪初下手。趁着颜落回分身乏术,常云山大喝一声,双刀直奔秦雪初而去。他做为长云帮的帮主,虽不算武功极高却也是个不俗的使刀高手。

    双刀砍向秦雪初的后背,秦雪初却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不知闪躲。常云山心下大喜,手中的双刀更是快狠准。

    颜落回自然是看到了常云山的动作,只不过他被朱盟辛和邢断影纠缠的太紧一时脱不开身,心中不禁有些焦急。眼见着秦雪初还是无动于衷的任由常云山的双刀砍向自己,颜落回心中盛怒手中长剑杀机顿现直取朱盟辛的咽喉。

    朱盟辛大惊,只得连连退身来避免颜落回的此记杀招,颜落回趁此机会反身挥剑将常云山的双刀击中。铿锵相击、乍然有声。

    颜落回击退双刀之后怒火难熄,凌厉的剑气挥出从常云山的脸上横擦而过。常云山只觉得脸上一道冷风便感觉有些腥味,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朱盟辛与邢断影一看,常云山的脸上血淋淋一片,本来完好无缺的脸上多了一道四寸多长的剑伤。常云山吃痛捂脸却不敢再上前,他不是颜落回的对手,贸然相搏只不过是白白送死。

    朱、邢二人看了看杀红了眼的颜落回,又看了看满地被杀的手下以及周围还未丧命却为数不多的同伴,不愿再多做无谓相斗便各自下达命令撤退。

    常云山见状也无法,只能带着仅存不多的弟子一同撤出小酒坊离开了此处。因为顾忌还有黄雀在后之徒,颜落回并没有追上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爱恨交织谁人知

    天寒夜凉,小酒坊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被杀的长云帮弟子和奉剑楼的杀手,颜落回手持长剑满眼红丝。

    从尸体上流出的鲜血将小酒坊的地面染的血红一片,后堂的店家和店小二只听见前面的厮杀声音渐渐平息却不敢贸然出来。

    颜落回杀红了眼,此时长剑上鲜血未干、剑未收鞘,颜落回只是持剑立在当下呆呆的看着醉的不醒人世的秦雪初。

    歪歪斜斜的伏在桌子上,一旁是满桌凌乱的酒瓶和碗。秦雪初原本轻绾的一瀑青丝此时散落不堪,那支“冰韶”也是歪歪斜斜的还插在发间。

    醉意朦胧,佳人买醉。颜落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赶紧离开,一挑衣摆将佩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收剑入鞘。放轻脚步来到秦雪初面前,见那“冰韶”已欲坠落伸手将它拔了出来收入怀中。

    似乎感觉到颜落回的触碰,秦雪初微微动了动身子,口中闷哼了一声。颜落回收了发钗便打算带她离开,见秦雪初烂醉如泥无法行走,只得上前打算抱她离开。

    秦雪初出来的太匆忙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带出来,好在如此颜落回才能空的出手来将她抱起而不用去顾忌太多随身之物。

    颜落回打横抱起她,只见她双手顺势环住自己的脖子缩在他的怀中并未有挣扎和排斥。

    “或许只有在烂醉到如此地步,你才会如此对待于我,而不是避如蛇蝎和百般排斥吧!”颜落回喃喃自语,心中怅然。

    不只是听到了颜落回的自言自语还是因为陡然被抱起有所惊动,秦雪初略略撑起身子,环住颜落回脖子的双手也突然用力起来。

    颜落回身子一僵,因为他似乎感觉到方才秦雪初的手在自己胸前抚过。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思绪,颜落回便感觉脖子间一阵冰凉和微痛。

    长长而又尖利的“冰韶”此时正被秦雪初握在手中,而尖利的一头正抵在颜落回的颈间。发钗的尖已经微微刺破了颜落回的皮肤,微微渗漏出一丝血迹。

    心中原本因为秦雪初方才的动作而心动的颜落回此时才知道原来方才秦雪初将手伸入自己的怀中是为了取那支发钗。

    已经走到门口的颜落回被秦雪初这般动作打乱了心思,不明白秦雪初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雪初只是将发钗死死地抵在了他的颈间,或许是因为酒醉太过又或许是因为别的缘故,颜落回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就这样二人谁也不动,不知僵持了多久秦雪初才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发钗,将它塞回了颜落回的怀中。

    “颜落回,我恨你!”秦雪初一字一句,带着决然和哽咽,带着冷漠和泪痕。

    她知道了!

    颜落回心中提防轰然倒地,他从没有想过秦雪初会这么早就发现这件事情。更没想到的是秦雪初在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秦雪初没有选择趁机下手而是选择放弃了能够取他性命的机会。

    最终还是未能下手,最终还是觉得不累他人。如果这便是最后的结果,她无可奈何。

    在门口顿足良久,颜落回才沉声道:“你既不爱,要恨便恨吧!”

    抱起怀中人上马扬鞭,他们必须赶回北高楼。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敢于面对才是治本之方。

    月空点缀了几颗灿烂星辰,面上映出了太多爱恨情仇。

    一骑绝尘飞离去,二影翩跹决红尘。

    三更半夜惊魂事,四面埋伏终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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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高楼内

    洛云霄脸色沉重,一旁是同样神色凝重的秦毓景和沈烈鸣等人。

    苏晚晚怯怯的看着全身都泛着怒气的洛云霄,从未见过一向温婉的洛云霄会如此神态。

    秦毓景也从未见过洛云霄今日这般动怒,原本沈延庭之死就已经让众人失措震惊,没想到现在连秦雪初也不见了踪影。此时的北高楼之外危机四伏,他们实在担心秦雪初的安危。

    许无闲和许乘月也在场,两人都是默不作声又有些心虚。毕竟秦雪初消失的同时颜落回也一同不见,如果说这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恐怕谁人也不会相信。

    只不过如今不确定的是到底是秦雪初自己离开还是颜落回劫走了她。倘若是后者,那么之前与正武王之间的约定也就不攻自破。身为蓝火教少主的颜落回如此对待北高楼和秦雪初,又谈何与蓝火教和正武王按兵不动!

    沈延庭才经历过丧子之痛,又被秦雪初这般意外突发乱了心神,此时也是头痛的紧不知所措。

    楼齐云看着这一屋子气氛凝重之人,心里也是颇为担心。当日秦雪初在成亲之日昏倒之后,沈延庭却立刻让众人将她带回房间。之后沈延庭便将自己个秦雪初关在房内,没过多久便只让沈烈鸣进屋呆了一会。

    没人知道沈延庭究竟与沈烈鸣在房中说了些什么,楼齐云只记得当时沈烈鸣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而沉重,更多的是难以掩饰得悲痛。

    没过多久众人便知道了为何沈烈鸣那般神色,因为沈延庭再也没有从那间房间出来。

    沈烈鸣了然于心,纵然是七尺男儿、江湖泰斗,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众人见他这般神色也发觉不对劲,连忙打开门一看究竟。

    床上躺着的是身穿嫁衣、红衣似火得秦雪初,而在她身旁伏着的则是色如冰雪、面如白莲的沈延庭。

    首先冲上去的是沈延冰和沈延信二人,沈延信见唤了几声沈延庭也没有应答。试了试他的脉搏之后脸上的震惊之色让楼齐云也发觉事情不妙。

    沈延冰探了探沈延庭的鼻息和脉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但是糊涂翁在后面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教人生死相许。”

    而最后进屋的沈烈鸣则是已经渐渐平复了方才的神情,只是一步步轻轻的走到沈延庭面前。沈延冰和沈延信一见自己的父亲来了,连忙扑上去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烈鸣长叹一声,这才将沈延庭一命可以换来秦雪初延寿十年之事一一到来。众人听后皆是满心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明白了为何沈延庭会如此倒在秦雪初的床边。

    最终沈延庭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最终沈延庭还是选择了救她一命!

    最终沈延庭还是没有选与卿同死!

    最终沈延庭还是没有选共守约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沈延庭拿自己的性命相许,给了秦雪初天赐的十年。

    秦雪初死,楼齐云才会无可选择,秦雪初生,水又能保证没有别的事端或者她和楼齐云出尔反尔?

    常云山等人见秦雪初得救,心里各自盘算着自己的胜算能有多大,更加觉得秦雪初不该再醒过来。趁着北高楼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常云山等人趁早就离开了。

    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再找机会除去秦雪初。心中有了盘算自然是拔腿就跑,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北高楼突然安静而严肃了起来。

    沈烈鸣等人甚至估计没来得及从沈延庭之死中缓过神来,便又听说秦雪初不见了。洛云霄去找他说秦雪初醒了,可等他们到了秦雪初的房间之后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楼齐云也是冷着脸看着许无闲和黑金焱,毕竟他们当时很快便发现了颜落回也离开了。只怪自己当时一心防着常云山等人会有所动静,才会忽略了北高楼之内的人也有可能有行动。

    许无闲被楼齐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颜落回何处、是否与秦雪初的失踪有直接关系。

    秦墨云见苏晚晚心不在焉有些发颤,以她是在因为沈延庭和秦雪初的事情悲痛和担心。正想着开口安慰她几句却见洛云霄忽的冲到他们二人面前。

    洛云霄出手如电,五指紧紧扣住苏晚晚的下颚,目光冷酷直视于她。

    “云霄你做什么!”秦墨云惊声问道,一边伸出手打算解救苏晚晚,却没想到被洛云霄用力一挡一拉将苏晚晚拉到自己跟前。

    “我做什么她清楚得很!”洛云霄厉声喝道。

    苏晚晚却只是发抖也不说话,秦毓景等人见状赶紧出言询问洛云霄究竟为何这般。洛云霄得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她的身手夜自可以想象一二。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如此举动。但是若贸贸然出手解救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沈延庭为何知道他可以救雪初?难道还能和你脱得了关系?!”洛云霄恨恨地质问。

    “你既已经选好了立场,为何不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此处非要多事?你难道不知道雪初宁愿死也不会让沈延庭如此牺牲的!”

    洛云霄一声声的质问让苏晚晚更加宿成一团不敢回应。

    “洛云霄,你有话说清楚,不必这般含糊其辞的冤枉晚晚。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伤害于他?”秦墨云也有了怒气,言语之间也不似之前那般温和。

    洛云霄嘲讽一笑道:“伤害?这便算是伤害?你可知道你的心上人究竟给雪初带来多大的伤害?!”

    洛云霄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便是交了秦雪初这个朋友,为她,她可以盛怒之下扣住同伴的咽喉。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柯梦断未亡人

    洛云霄盛怒相对,连秦毓景的劝阻也听不进去。一手扣住苏晚晚的下颚,一手扬手便打了苏晚晚一个耳光。

    “啪!”

    响亮的耳光没有落在苏晚晚的脸颊上,却是秦墨云替苏晚晚挨了这一巴掌。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清楚,非要这般!”秦墨云心中复杂,既不想看到苏晚晚被洛云霄冤枉和掌掴,又不能出手拦下洛云霄的手。

    且不说他堂堂七尺男儿不好对洛云霄一名女子动手,就说洛云霄是自己将来的大嫂这一点也让他不能对她如何。

    不想让这一巴掌落到苏晚晚脸上,又不能动手和洛云霄有所碰撞,秦墨云只能自己抢在苏晚晚面前受了这一个耳光。

    秦墨云见洛云霄已经气的动了手,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和重要性恐怕远远比自己心中所料想的要大很多。上前拉住洛云霄,好说歹说才让洛云霄略微平息怒火个情绪。

    一旁的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究竟为何洛云霄要这般对待苏晚晚。究竟洛云霄口中提到的苏晚晚对秦雪初做了什么伤害之事?

    洛云霄大失平日里的冷静端庄,此时是怒火暗存,若不是秦毓景和沈延青在一旁宽慰她,恐怕他早就顾不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场让苏晚晚付出代价。

    “你莫要一声不吭,只会垂头丧气!延庭公子为何会死、颜落回和雪初为何会同时失踪,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洛云霄咄咄相问,她就是要苏晚晚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她洛云霄心中着实懊恼和愧疚,倘若不是她的失察和大意事情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答应了秦雪初的事情却没有做到。秦雪初是基于多大的信任才会把这件事情交托于她!

    而她,却未能圆满完成,功亏一篑。

    苏晚晚原本还想看看秦墨云的伤势,却被秦墨云用手轻轻挡开她本想抚向他脸颊得那只手。

    “你好好解释洛姑娘的话吧,若是误会便最好不过。”若不是误会,恐怕就还需要更多的解释了。

    秦墨云未把话说完,他不是傻子也知道洛云霄平日里的为人和性情。今日洛云霄这般激动反常还指名道姓的针对苏晚晚,若说这中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又会有谁相信呢!

    所以,他也想听苏晚晚自己解释,给洛云霄也给他自己一个解释。

    苏晚晚怯怯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眉间眼中尽是不安和悲痛之色。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延青也忍不住问道:“晚晚,到底怎么回事?”

    沈延青亦是知道洛云霄的脾气的,也自然明白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将怒火和情绪发泄到苏晚晚身上。这样做的原因便是苏晚晚当真做过一些事情让洛云霄难以原谅。

    苏晚晚见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等着她得解释,心中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把延庭公子能够救雪初的事情告诉了颜落回!”

    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时都有些震惊和莫名其妙。初次听闻怎么也觉得颜落回与此事没有太大关系。又怎么会和苏晚晚扯上关系?

    “晚晚,到底怎么回事!”沈烈鸣语气严肃,也不再强颜欢笑去应付众人。

    苏晚晚被众人震惊和怀疑的眼神所包围,尤其是身旁的秦墨云更是焦急和不安。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苏晚晚才慢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原来当日颜落回离开秦雪初房间碰到的那鬼鬼祟祟之人正是颜落回。苏晚晚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一直倍受煎熬,矛盾至极的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那便是明晃晃的逼着沈延庭去死。

    不说,那便是眼睁睁的看着秦雪初去死。

    她终究不是深思谋虑之人,她所能想到和真正关心的也只能是那个与自己感情更加好的人。

    沈延庭与秦雪初,二择其一,结果显而易见。

    做了决定之后发苏晚晚又为难了,潜在的内心之中她并不想自己亲口告诉沈延庭此事。至于原因,或许是为了他日东窗事发之后自己能够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此事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可是又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情捅破,两难之下,苏晚晚矛盾至极。而就在这个时候颜落回出现了。

    至于为

    颜落回,在苏晚晚的心中是那样一个强大之人。虽然无情,虽然冷酷,但是苏晚晚明白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秦雪初有生存的机会却忽视过去。

    曾经有那么多次颜落回都可以杀了秦雪初却没有下手,自己在秦府的时候颜落回的态度还不明显,可是在来大漠的这一路上苏晚晚觉得颜落回是故意没有对他们下手的。

    或许是出于图个心安,或许是不想承担事发后遭到秦雪初和众人的斥责,苏晚晚糊里糊涂的就做了一个决定。

    把这件事情告诉颜落回,如果颜落回想秦雪初生,那便一定会去找沈延庭。如果颜落回不在乎秦雪初的生气,那便只当这件事她没有提过。

    谁说她没有私心,她存的便是不想承担后果和埋怨的私心。

    谁又能说她太过自私,身为朋友一心想帮朋友续命,不也是难得的情意?

    “所以,是颜落回告诉了延庭,所以延庭才会……”沈烈鸣怔怔而语,这才明白为何洛云霄要如此激动和盛怒。

    众人也是默然,看着苏晚晚垂头哭泣,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而除了事先已经知情的沈烈鸣、洛云霄和糊涂翁等人,其他人则是震惊更甚。

    “爹,她说的可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四弟可以救秦雪初?”沈延信一脸震惊,没想到中间还有那么多是非曲折。

    沈延冰脸色亦是十分不好看,沈延青则是震惊与不安并存。除了沈家兄妹之外,秦毓景等人也是十分震惊,谁又能想到这中间还有颜落回插手其中!

    当时秦雪初昏倒之后沈延庭也闭门在内,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而秦雪初却渐渐有了生命迹象。沈延庭为何闭门,又做了什么事情,除了沈烈鸣之外没有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之后常云山等人匆匆离开北高楼,并且迅速翻脸。说白了,不过是觉得楼齐云的态度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好处,可是留着这些潜在的隐患又是不小的麻烦。所以众人才会担心不见了的秦雪初到底是不是被颜落回或者常云山他们设计带走。

    苏晚晚将心中秘密一吐为快,她再也不用每时每刻都都忐忑不安和自责愧疚了。该说的大家已经知道,不该说的此时也一吐为净了。

    若是众人恨她那便恨吧,她无能为力。

    若是秦雪初恨她,那必然是因为自己害死了她最爱的男人。

    她本就胆小,这次能够做出这件事已经是她的尽力而为。她只想让秦雪初活着,谁不想自己的朋友好好的活着!

    苏晚晚语毕,众人陷入一片默然。

    洛云霄恨恨地道:“雪初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却一直隐瞒生怕延庭知道了会做出傻事。她也知道你心志不坚所以让我务必留心你与延庭接触,也不要让你有机会与颜落回私下见面免得你管不住自己的口舌。没想到终究还是我大意了。”

    心中推想一番,洛云霄猜想苏晚晚一定是那次颜落回刚开北高楼那日,她们本是约好去许乘月那里的,苏晚晚却在途中说肚子疼要去方便一下。只怕就是那一次机会,才让苏晚晚与颜落回见上面了。

    苏晚晚听了洛云霄的话心中更加觉得愧疚:秦雪初果然了解自己!

    “我只想要她活下去!对不起!”前一句是对洛云霄说的,后一句却是看着沈烈鸣个沈家兄妹说的。

    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沈延庭绝不会如此之早的便丧命。而沈延庭可是他们几个的亲人啊!

    沈家兄妹三人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

    沈烈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天意如此,无可奈何!我当时在房内的时候延庭已经跟我说过了。在天不做比翼鸟,只留人间未亡人。他和晚晚一样,只想雪初活着。”

    “好一个未亡人!”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颜落回怀抱秦雪初,持剑踏步而来。佳人血染衣衫,酒醉愁意绵绵。

    “好一个未亡人!”秦雪初低低地重复了方才的话,因为饮酒过度的原因嗓子嘶哑不堪。

    在北高楼的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日,她与沈延庭一同在此处度过了美好的回忆。不管是每日以药为食的苦涩,还是享受难得清闲的自在,甚至是旁观许乘月的任性都是让她无比怀恋的。

    古人云南柯一梦,北高楼的这段时间便是她最深沉的一场蒙、最乐在其中的一场梦。

    而如今,南柯一梦,梦断人醒。沈延庭不复存在,徒留沈氏未亡人尚在人间。

    受了那么多地苦,流了那么多的泪,走了那么多的路,最终还是未能相濡以沫、共守白头,甚至连共赴黄泉也未能如愿。

    “从今以后,我便是延庭的未亡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子非鱼焉知鱼乐

    未亡人!

    二拜行礼未成婚,秦雪初与沈延庭三拜未成,并不算夫妻。秦雪初却在此时向众人道明她的心意和决定,让人无法辩驳和异议。

    洛云霄看着突然归来的秦雪初,血红的嫁衣依然在身,凤冠早已在昏倒那日便被取了下来。由于那时情况危急再加上秦雪初内伤太重不适宜挪动身子换衣,所以才一直让她穿着嫁衣。

    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儿,众人也都看出秦雪初喝了不少酒。只不过秦雪初将脸侧在颜落回怀中,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如何。

    沈烈鸣听了秦雪初的话没有作声,他当然知道秦雪初和沈延庭三拜未成,但是他更明白这绝不会成为秦雪初改变心意的理由。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行礼三成,有没有媒妁之言早已经是无所谓了。

    他如今担心的便是秦雪初醒来之后的反应和态度,如果秦雪初醒来之后便追问沈延庭何在,或者失声痛哭,沈烈鸣都不会觉得奇怪和担心。

    反而是如今秦雪初醒了之后未见任何人便让颜落回带着她离开北高楼,又在颜落回面前烂醉如此,这让他十分不安。

    同时失踪,一同归来。如果说不是秦雪初让颜落回带她离开,沈烈鸣绝不会相信秦雪初重伤才好能够有能力不让众人发觉而离开北高楼。

    “雪初……”

    秦毓景想问她为何离开,又为何与颜落回在一起。

    她与颜落回看起来颇为熟悉,颜落回更是将秦雪初抱在怀中。而一旁的许无闲也是颇有意味地看着秦雪初与颜落回二人,颜落回自然知道他们在关注自己只不过依然是冷着脸罢了。

    “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她太累了,也太醉了。

    “雪初――”

    “她醉了。”

    洛云霄未说完的话被颜落回冷冷打断,洛云霄心中一愣也看得出秦雪初确实是酒醉之态不宜多言。

    颜落回说完这句话便抱着秦雪初转身离开,只留下众人在原地各怀心事。楼齐云冷眼旁观这一幕,心中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推断无误:这颜落回分明是对秦雪初有意,之前秦雪初却丝毫不提及此事。

    “既然雪初已经回来,我们也就放心了。有什么事情都等明日再说吧!”沈烈鸣一槌定音,不想让众人去打扰秦雪初休息。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他们也不能现在去追问一个烂醉如泥的伤心人。

    楼齐云带着白木尘先行离开,飞凌羽憔悴着脸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许无闲脸色也不好看,带着黑金焱和许乘月也离开了。梅言立之前已经随着梅段香等人离开。

    “将延庭安放好,至少让雪初见他一面之后再处理后事。”沈烈鸣叹气,对着沈延冰、沈延信和沈延青嘱咐道。

    沈延冰与沈延信点点头,沈烈鸣携着两人便去看望沈延庭了。沈延青和沈越沣也对秦毓景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也一同离开了。

    沈延庭的尸体还安放在他的住处,用了冰窖里的冰块铺底,因为西域天寒,就这样安放了两三日倒也无事。

    他们一走之后正厅里便只剩下秦毓景、洛云霄、秦墨云和苏晚晚四人。

    洛云霄依然没有好脸色对苏晚晚,秦毓景看着眼前低头不语、垂垂欲泣的苏晚晚,和她身边眼神落寞却又心疼身旁之人得秦墨云,再看看自己身侧义愤填膺、情绪颇为波动的洛云霄,只能叹叹气。

    “晚晚,此事你确实太过鲁莽,你也确实让雪初生不如死。”秦毓景当然明白爱一个人不会愿意对方拿自己的性命噗换取自己的苟活。

    “大哥,晚晚她……”她如何?

    秦墨云自己都无法说下去,因为他也知道洛云霄和秦雪初的指责是对的。

    苏晚晚咬着嘴唇,颤颤巍巍不敢说话。方才秦雪初回来之后她一见秦雪初是与颜落回在一起,心中更加觉得忐忑和自责。

    秦雪初是否知道是颜落回把这件事情告诉沈延庭的?

    秦雪初又是否知道是她苏晚晚把此事告诉了颜落回?

    她早知道会被秦雪初痛恨,她亦早知道会被众人指责,她甚至以为方才沈氏兄妹或者沈烈鸣会痛骂自己,可是没想到众人都不提事。

    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让自己的朋友活着,只想让秦雪初活着。

    什么是成全,什么是选择,没有了性命又怎么算是全?

    她没有那么高深的觉悟,亦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她自私,她想救秦雪初也知道这必定会牺牲沈延庭。

    她懦弱,她不敢自己告诉沈延庭因为害怕会被责怪。

    她知道秦雪初会痛苦,但她以为时间会淡化它,而留下性命才是最珍贵的。

    可是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错的无可挽回。

    “我错了。”是的,她错了。

    此时此刻,苏晚晚只能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因为她无颜面对秦雪初,更无言面对秦墨云、秦毓景和洛云霄等人。

    她亦有些疑惑,为何他们会如此坦然接受秦雪初即将死去这件事情,论感情和情谊,他们三人远远比自己与秦雪初要深很多。她尚且不能控制住私心去见死不救,为何他们能够接受事实?

    秦毓景和秦墨云尚且不论,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沈延庭可以救秦雪初一事。可是听方才洛云霄之言,她是从秦雪初那里已经得知此事了的。

    “为何?你为何……”苏晚晚失神地望着洛云霄,不只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出口相问。

    洛云霄苦笑,低声道:“你想问我为何赞同雪初的选择,明知道她尚有一线生机却不去为她争取?”

    木然地点点头,苏晚晚心中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如今知道自己错了,但她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唯一会犯此错误的人。

    “因为我更理解她,因为我更在乎她。我理解她宁愿自己独下黄泉也不会愿意用自己心爱之人的寿命来换取她的苟活;我在乎她能够坦然自若接受死亡的平静之心。”

    洛云霄轻声回答,秦毓景和秦墨云闻言更是黯然,又听她道:“晚晚,你可知道你究竟错在何处?你错在认为雪初能够在此事之后还能平静生活,存在认为对她而言她的性命和苟活比延庭公子的性命要重要。即便沈延庭也是命不久矣,但是雪初也不会剥夺他一天的性命的。”

    洛云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这么做的吧!如果沈延庭是好好的一个人,恐怕你也不会忍心让他牺牲自己。正因为你觉得他既然已经如此地步,即便少了几个月的性命可以换来雪初十年寿命。如此想法才是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

    凡事皆有衡量和比较,在苏晚晚的心中,这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所以她才会开口。因为她知道只要把消息传到了沈延庭耳中,沈延庭一定会如她所愿去救秦雪初。

    苏晚晚不明白这算不算心计和另一种逼迫,但她知道这是秦雪初唯一可以续命的法子。

    她没有洛云霄他们对秦雪初的了解,更不明白为什么秦雪初一定要这么钻牛角尖想不通这件事情。

    诚如洛云霄方才所言,她心中的衡量确实是认为沈延庭的几个月换来秦雪初的十年,是一场划得来的交易,也是沈延庭心甘情愿所为之事。

    可她还是知道自己错了,她错在不改剥夺了秦雪初选择的权利,而是只能被动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云霄,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秦墨云眼见苏晚晚被洛云霄的一句句话所打击,整个人几乎难以站稳。

    他也心痛沈延庭之死,他也责怪苏晚晚鲁莽形势,但他也心疼苏晚晚这般如遭重击地模样。

    洛云霄也看到了苏晚晚这番模样,心中纵然有再多责怪之语也不忍心见秦墨云在一旁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

    秦毓景拉了拉洛云霄的手臂微微摇头,洛云霄叹了叹气便转身离开。秦毓景跟了上去,两人一起离开了正厅。

    出了门,秦毓景便将洛云霄拉到怀中,大手抚在洛云霄青丝之间。他感觉到怀中人再也忍不住微微抽泣,即便她再武功高强此刻也只如平常女子一般在心爱之人怀中脆弱。

    “我担心雪初明日醒了之后会受不住这个打击,我从未见她何过这么多酒。她竟然宁愿求颜落回也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该是多大的悲痛和打击才会让她如此行事!”洛云霄耸动着肩膀,口中喃喃地道。

    “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们都会陪在她身边。事已至此,我想雪初即便是再悲痛也会有个尽头的。”秦毓景无奈,只能以安慰之词略微安抚洛云霄的情绪。

    秦毓景带着洛云霄离开了,此时只剩下了苏晚晚和秦墨云两个人。

    秦墨云脸色十分暗沉,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沈延庭是可以救秦雪初的,更没想到成亲那日所发生的事情竟然是苏晚晚在背后策划和促成的。

    “墨云……”苏晚晚轻声呼唤,却没见到秦墨云回答她。

    “墨云,你,你能理解我吗?”她很想遇到一个能够理解她如此做法的人。

    你说她虚伪假意也好,说她考虑欠佳也罢,说到底也是作为一个朋友能够去挽留自己朋友性命罢了。

    只可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之不乐。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难相问与败寇言

    秦墨云黯然离去,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苏晚晚。这个答案即便是“能”,也挽回不了沈延庭的性命。

    独留苏晚晚在空荡荡的大厅之中,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人带她一同离去。

    所谓的“好心办坏事”,应该就是她这样的人吧。明明出于好心,明明是为了救秦雪初,可是结果却是如此不堪。

    “我真的,只是为了,救你而已。”

    她的喃喃自语秦雪初已然听不到,即便是秦雪初在场,恐怕也不会原谅她的吧。

    颜落回抱着秦雪初很快便回到了她的房间,将她放到床榻上之后颜落回便打算离开。她已经回到北高楼,烂醉如此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或许一觉梦醒,她能够慢慢的接受这个现实。

    “颜落回。”秦雪初唤住他。

    他顿足,更心慌。她的那一句“我恨你”犹在耳畔,她的悲痛欲绝犹在眼前。

    “你们走吧,离开北高楼,带上许乘月,不要再回来。”最后一丝清醒,最后一次机会。

    “好。”

    带上门,颜落回终于没有再回头。

    即便他留在她身边,也减轻不了秦雪初心中的悲痛。

    即便他守在她身边,也稀释不了秦雪初苦涩的眼泪。

    秦雪初大醉一场,再也无法保持清醒,终于将自己放纵在无尽的悲痛和软弱之中,就这样沉沉地睡了一夜。

    颜落回回到房间之后便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许无闲和许乘月,黑金焱早已经被许无闲支开。

    “大哥,你和她……”和她如何?许无闲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相问。

    问他为何带走秦雪初?

    问他为何秦雪初烂醉如此?

    问他为何他对秦雪初如此上心?

    问他为何不事先告诉他们这件事情?

    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想问他,可是他却开不了口。

    许无闲眼见颜落回面色难看,原本想要追问的诸多问题也生生的按在心头。颜落回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自己自小便钦佩他、仰望他。如今他如此作为恐怕绝非是爹所吩咐的,蓝照天更是不知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无闲才会支开黑金焱,不想让自己和颜落回之间的谈话传到蓝照天耳中。

    许乘月见他们二人一个欲言又止,一个默不作声,心中更是疑惑且不安。连她都看得出来大哥和秦雪初之间必定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方才旁人或许因为秦雪初将脸侧在颜落回的怀中而没有注意到,但是在侧面的许乘月却瞥见了秦雪初脸上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这两人今夜究竟去了何处,又遇到了何事?

    许乘月纵然心中有百般疑惑也不敢开口去问颜落回,连许无闲这个时候都不敢招惹他,她又怎么敢去招惹这个让她又敬又怕的大哥!

    “我们明天一早便离开北高楼,乘月也和我们一起走!”

    颜落回冷冷的留下这句话便进了里屋,丝毫不给许无闲和许乘月任何有异议的机会。

    这一夜,北高楼人人都难以入眠。

    有人悲伤,因为失去亲生骨肉的痛苦。

    有人难过,因为失去至亲手足的悲痛。

    有人不安,因为扑朔迷离的莫测局势。

    有人委屈,因为好心却做了一件错事。

    有人怜悯,因为知己之友却如此下场。

    有人黯然,因为落花有意流水终无情。

    ……

    他们每个人都在这江湖路中走的艰辛、走的坎坷,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那么多明枪和暗箭却幸而得以活下来。

    所谓的江湖和武林,有那么多人死在阴谋阳略之中,有那么多人勾心斗角,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必然,每一个人的存活都是本领。

    不管你是身处广袤中原还是避世这偏远大漠,只要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便是永远也离不开这江湖。

    正如常云山这样的人,平日里伪装的左右逢源和圆滑世故,可是当中原武林形势大变之后,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本性便显露而出。

    沈烈鸣已死,五灵庄易主,蓝火教复苏,秦府独大一人。

    当时的中原,当时的江湖,怎么能不让常云山这样的人起了异心去争夺一二!

    就连孙氏兄弟这样尚算义气之人,也想要趁乱拔高伏虎山庄的地位,一雪被秦府和五灵庄压制多年的积愤。

    至于凤临阁和凤栖梧,谁也不知道她来此处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心相助正武王还是一己之私为了旁的什么目的。

    大漠之中,篝火连连。

    常云山等人将大本营设在离秦雪初喝酒的小镇五里之外,此时的常云山在自己的帐篷里眉头紧皱。

    “常帮主实在太过心急了,至少要先确认和秦雪初在一起的究竟是何人再行动。颜落回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若是杀红了眼就算是百来条人命他也不会手软一下的。”

    梅段香一边口中颇为责怪的对常云山说着这些,一边又看着大夫给常云山清理脸上的伤口。

    常云山颇为吃痛,呲呲的皱着眉头忍住不发出声音。听了梅段香的话虽然知道今夜是自己太过鲁莽,但是也不耐烦梅段香的事后诸葛亮。

    “今夜确实是我大意了,否则以我们的实力绝不会大败如此!”常云山终究没忍住,口中抱怨道。

    “你们?”梅段香重复道。

    他从北高楼离开之后便带着梅言立抽空去了一趟蓝火教,也好把北高楼发生的事情告诉蓝照天等人。那日他们是等到沈延庭死在屋里之后才趁乱离开的,若是再不离开难免楼齐云会下决心于他们撕破脸。

    梅段香并没有和常云山等人说破蓝火教已经投靠正武王一事,也没有太明确的表明正武王的篡位之意。只不过常云山他们也不是痴傻之人,一个功高震主的王爷苦心打探宝藏的下落,并且极力拉拢江湖人士,若是说和政变没有关系谁人相信!

    正是因为如此,梅段香才奇怪常云山口中的“我们”究竟是谁。据他所知常云山在找孙氏兄弟和凤栖梧寻求合作碰了壁之后,他是独自带着一众弟子离开的。

    常云山一僵,想起了邢断影和朱盟辛曾提起过奉剑楼相助之事不必和他人提起,于是便对梅段香敷衍道:“对,我带着我的弟子们前去,岂不是我们?”

    梅段香半信半疑,总觉得常云山有事隐瞒但也不好当面再质问。原本他是该怪常云山打草惊蛇先挑起事端,毕竟那时候他们也只是听说沈延庭是为了救秦雪初而死。

    谁也不能保证秦雪初一定不会死,谁也不能保证楼齐云一定会改变心意不再与正武王协商宝藏一事。

    可是木已成舟,事情已经发生,梅段香纵然心中有不满和责怪也无法。心中却是庆幸将梅言立留在北高楼,这样也算是让蓝火教和他们有了一个可以传递消息之人。

    梅段香沉默踱步,常云山骂骂咧咧,而一旁的孙氏兄弟却有些不放心。

    他们心中所想的是这蓝火教的少主颜落回怎么会突然对秦雪初施以援手,甚至为了她杀伐至此?难道蓝火教与秦雪初之间还有什么关联?还是说这梅段香还有什么事对他们有所隐瞒?

    常云山此番举动完全是横生枝节且打乱了正武王的计划,梅段香确没有任何不满和责怪,反而是假惺惺的关心了几句他的伤势。

    梅段香这样的反应让孙氏兄弟觉得蹊跷,心中揣测是否是梅段香对他有所保留,所以他们才看不懂梅段香对此事的态度。

    再者,这个梅段香前日带着他的儿子梅言立离开了大本营不知去了何处,二人同去却只梅段香一人归来。梅段香只是解释说将梅言立送去了蓝火教,毕竟他们也要确认许无闲等人是否回到蓝火教。

    孙松、孙柏相视一眼,再看看正骂骂咧咧冲着大夫发火的常云山,以及低头深思的梅段香,甚至是一旁全然不管不问的凤栖梧,都显得那么迷雾重重,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

    凤栖梧听着梅段香和常云山将颜落回如何护着秦雪初周全之事,脸上虽然只是微微表情,但是若是细看便能察觉到她的若有所思和心有所想。

    “没想到蓝照天竟有这么个痴情种儿子!”凤栖梧淡淡地道。

    常云山冷笑道:“他哪里是蓝照天的儿子,不过是他的义子罢了。”

    他虽不知道颜落回真正的身世,但是也听说过这一点所以才会接话答道。

    凤栖梧一愣,不由道:“不是?”

    孙柏接道:“颜落回确实不是蓝照天亲生儿子,是蓝照天自小便收养在身边的义子罢了。至于他究竟什么来历江湖上无人知晓,毕竟前些年蓝火教也算平静。”

    凤栖梧冷笑,不再言语,也不过问和议论常云山今日所做之事。

    她以为他是那个人,却没想到想错了方向。不过这个颜落回倒是也是个不凡之相,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却给了她深刻印象。

    他也算是个痴情之人,只可惜谁都知道秦雪初心系沈延庭。

    这世上多的是痴男怨女,更多的是爱恨交织。

    回想当年往事,凤栖梧不禁心中冷笑自问:恐怕事隔多年你早已经忘了我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江湖人心何本性

    帐篷内的几人还在说着常云山伏击秦雪初事败反而险些送命之事,外面的篝火跳跃给这初春寒冷的夜晚添了几分暖意。长云帮和伏虎山庄的弟子们围火而坐。

    “这次你们长云帮应该损失了不少兄弟吧?”一名伏虎山庄的弟子说道。

    “可不就是,虽然咱们去的人不少,可是那颜落回杀人不眨眼,武功又那么高,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名长云帮的弟子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就是就是!今晚要不是他们相助恐怕我们――”

    “你少说几句!”

    一名十分年轻的长云帮弟子话未说完便被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同伴打断:奉剑楼相助之事不宜提起!

    那伏虎山庄的弟子听出他们话中有话,一时倒也不急着追问,也明白那人必定是受了常云山的嘱咐不许多说今晚之事。既然如此,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再者他们伏虎山庄与长云帮一向关系且算一般,谈不上深交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那长云帮的年轻弟子自知说错话也就不再多与人闲聊,几人围着篝火各自取暖开始骂骂咧咧说起了江湖男儿喜欢的江湖轶事。

    “你们说这颜落回武功如此了得,那蓝照天岂不是更加厉害?我可是听说当年风语阁一战蓝照天可是将郦氏和风语阁满门屠尽不留一个活口!”

    “嘘!可不要再提风语阁了,我们庄主不乐意听见我们私下讨论这些陈年旧事。这可不只我们如此,你们常帮主没嘱咐过你们?”那名伏虎山庄的弟子不自觉的回头看看帐篷里的几人有没有出来,见一切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方才说话的长云帮弟子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连连点头,脸上也是谨慎之色。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了回到自己的帐篷或者篝火面前休息去了。

    长云帮的众弟子还在忙着照顾受伤的同伴,也有一部分人折回小镇去搬回同伴的尸体去了。

    江湖人行走江湖,本就是过着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不论是恩怨情仇,还是滋事牵连,若是有朝一日命丧长剑之下并不可耻,亦不可怜,但是客死异乡却是人生可悲之事。

    即便是虚伪势利如常云山也明白这个道理:江湖人的性命低贱,但是不管是江洋大盗还是名门之徒,都有资格魂归故里。

    也正是有这样的觉悟,且知道颜落回和秦雪初在他们离开之后必定也会速速离开不会久留,常云山才会吩咐下去将今夜死去的弟子的尸体带回,哪怕他日不能将尸体带回中原,也至少带回他们的骨灰。

    而各个门派的弟子们也只能暗自感慨人为财死,却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阳略。

    常云山和孙氏兄弟并没有将秦雪初的身份以及他们此行到大漠的真正目的全部告诉众弟子。本就是见不得光颇为卑鄙之事,再加上事关重大不得不有所谨慎,也就自然不会告知众弟子太详细。

    他们给众弟子的解释和理由便是:利益。

    常云山的解释是此行为了楼兰宝藏一事,同正武王和梅段香合作能够有最大机会找到宝藏分一杯羹。谁人不爱黄金!谁人不爱财富!

    什么样的领导自然灌输给手下什么样的思想,常云山这般贪慕利益之人手下众弟子也是近墨者黑,自然也十分赞同常云山这个选择。

    而孙氏兄弟创立伏虎山庄也有二十余年,虽然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有点名声但是也不过是因为江湖资历比较老而已。论及伏虎山庄在中原武林之中的影响力和威望远远不及。

    此行此举既能够分得钱财,也能重创五灵庄和秦府甚至攀上正武王,对提高伏虎山庄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地位大大有利。

    孙松、孙柏二人都是心性刚强之人,也因为年轻之时意气用事做过不少错事,而立之年后才淡了性子渐渐稳重起来。也正是因为曾经年少的轻狂不轨,所以当年才会对风语阁如此忌讳。

    不光是孙氏兄弟,江湖中叫的上名字的那些人物谁敢保证不曾做过什么可恶之事?可当他们功成名就、江湖扬名之后,谁又愿意把自己的负面之事暴露出来?

    私人恩怨也好,年少轻狂也罢,有那么多人曾经走错了路、选错了道。

    男女之情也好,兄弟情义也罢,有那么多人曾经遭人记恨、记恨他人。

    谁敢保证自己一身无暇不曾有过任何污点!

    谁能发誓自己一世清明不曾有过任何污秽!

    谁可确保自己一生正直不曾有过任何邪思!

    人非草木,亦非瓦石。种种欠缺,历历过失,皆是人生在世难以避免,更是人人都会有的经历。

    乃是人之本性?深思之下方觉得人无完人,可笑可笑!

    然而比这更可笑的是原本这些并不算不可见人、不可面世的事情,却偏偏被他们自己放大了阴暗面、加重了重要性。

    正是因为像常云山、孙氏兄弟等这样的人,自诩为名门正派和江湖侠士,在武林中立门建派有了名声之后却反而自己愈发忌讳这些秘密和过往。深怕被旁人挖出,担心被他人威胁。

    懦弱、自私、恐惧,炼成了一把名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者“树大招风”的利剑,将风语阁斩断,将郦氏灭亡。

    今夜明月如霜,今夜寒风凉凉。

    此时无声寂寂,此时血满堂堂。

    小酒馆的店家和小二根本不敢挪动那些尸体,正愁着如何处理之时长云帮众弟子已经赶到。店家和小二看着这些人陆陆续续搬走了地上的尸体,心中不停念叨“菩萨保佑”来祈求这些人折回来不是杀人灭口的。

    怕什么来什么,店家见其中一人朝着自己走来且一手掏向怀中,以为是那人打算用什么暗器飞刀之类的杀人灭口。心中恐惧至极却不敢开口求饶生怕自己一言成真。

    却见那人走到跟前扔给他一锭银子,道:“给你损坏物件的赔偿,今夜之事若是走漏到官府耳中的话,必定要你求生不得!”

    哪里用的着那人威胁,店家本就不愿招惹官府只不过发愁一地尸体如何处理。如今他们替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他还哪敢去报官。连连点头称是,和店小二待那些人走后一起收拾了满地的狼藉,又铲去了地上沾了血迹地表的沙土。忙碌了一番之后总算是将小酒坊拾掇的干净整齐,没有了方才的厮杀打斗痕迹。

    算上之前那一男一女留下的沉甸甸的两锭黄金,今夜他可算是没有赔本反而大赚了一笔。

    “江湖中人,人在江湖。果然是身不由己、生死难料哦!”

    店家摇摇头,叹了口气将银子收到怀中,带着店小二回到内堂休息,结束了这不平静却又归于平静的夜晚。

    马蹄连连,亡魂数缕。

    凤十一看着长云帮的人搬运着那些亡故同伴的尸体,目光淡淡,心中然然。她不怜悯亦不同情,她并非冷漠,恰恰相反她是十分重情义之人。

    没有感觉和同情的原因在于,在她的观念里习武之人本就有武艺高低之分。棋逢对手尚且是输赢难料,更何况他们遇到的是与自己实力悬殊的颜落回。

    败于剑下是必然,亡于剑下亦不值得同情。

    “论朝堂,两臣相斗必有一伤;论军事,两军相战必有一败;论江湖,两人交手必有一胜。至于胜者如何处置败者,那是胜者的权利。他没有义务可怜对手,更没有义务留他一命。”

    四月在一旁淡淡开口,看着十一有些意外的眼神,不由笑道:“怎得?觉得很惊讶我也会说这么深奥的话?哈哈哈,我可不只是四肢发达,我头脑也不简单呢!”

    “噗――”凤小八原本正在思索和回忆四月的这一番言论,转眼就被四月的后话给逗乐了。

    “四月,你真逗!不过我倒是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这么有见解!”凤小八此话出于真心,平时的四月话不少但是却从不会说这么深奥和感触之言。

    四月捋了捋发梢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突然感慨一下,毕竟眼看着长云帮这些人命丧大漠,还是有些感慨的。”

    “四月、小八!你们说我们来到这大漠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那楼兰宝藏?这些人为了宝藏连命都不要了,真的值得吗?”凤十一不解,为什么这些人愿意拿性命来搏或许根本得不到得所谓宝藏。

    “人为财死,鸟为食王。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也是世道轮回也无法改变的本性。死亡和事败不能怪罪于利益本身,错的是为了得到利益而不择手段和错行其事的人!”

    身后传来声声醒世之言,三人回头一看凤栖梧立身月华之下,眼神中尽是悲凉。

    “娘,那颜落回如此残忍,那蓝火教也必定是邪魔歪道。我们为何不与他们为敌,反而在此处整顿实力去与北高楼里的那些人为敌?”凤十一问了她这几日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她与北高楼里的那些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却感觉他们并非恶人,与他们为敌究竟有何意义和目的?

    “我来大漠从来就不是为了助阵梅段香或者正武王,我来见一个人,看看他如今如何,看看他是否依然如初!”

第二百六十章 殇情人与送君别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秦雪初不曾奢望过如此情深,但却不得不承认曾经是那么的渴望能够与沈延庭相濡以沫。

    与君相知,可惜短命绝衰。

    山有棱,江水不竭。春雷将至,冬雨雪。

    天地未合,不忍与君绝。

    秦雪初轻抚他的两鬓,长发微乱,肌肤冰凉。

    若不是放置在这冰床之上,沈延庭得尸体早变有了异味。好在床榻上铺满了冰块散发出冷气,再加上尚且有些春寒料峭总算是保存的好好的。

    秦雪初记得曾经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互相鼓励,支持彼此。即便是沈延庭犯病之时,她也会守在床前与他平视。从未像今日,像今日这般她自上俯视,他安躺于下。

    每一次沈延庭病情加重或者反复之时,她都不曾害怕。因为她知道有沈烈鸣在,沈烈鸣比自己还要担心他的病情。

    每一次卧病在床,她只会祈盼他早日康复,从未有过或许某一天他再也起不来,再也回不来。

    他们相识于年幼,相知于少年,相恋于成年。

    不,或许这份爱早已经深埋心中,扎根发芽,直到他们二人成人之后才开出绚丽之花。花开盛夏,却没有等得到秋实结果。

    “我们说好的,说好的……”

    无力呓语,是不舍,是悲痛,是责怪,是质问。

    秦雪初看着早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这张脸,没有任何生气,没有任何生机。

    她当然知道沈延庭有多在乎她,所以才会嘱咐洛云霄务必看紧苏晚晚莫要怕你她走漏了风声让沈延庭知道。可终究还是错了,终究还是殁了。

    昨日的悲痛欲绝,昨日的痛哭流涕,昨日的借酒浇愁,昨日的血染嫁衣。

    秦雪初记得昨日的一切,并没有因为烂醉初醒的头痛欲裂而遗忘这些。

    她痛,所以她记得。

    她记得,所以更痛。

    伸出的手停留在沈延庭的脸上,他的脸很冷,他的唇很冰。秦雪初从没有像如今这般仔细观察沈延庭的脸,仔细的看,贪婪的看。

    “原来你竟生的不难看,平日里就是太苍白了。你比大哥和墨云他们一点也不逊色,还老是说自己没有生得一副好皮囊,还不如我的脸好看。我的脸好不好看,你还不知?净是些傻话。”

    “你说等风平浪静之后,你我归隐田园好不逍遥自在。我说我不会耕田播种,你说你来学。我说我不会纺织女工,你说让延青学。要是让她知道你打算让她做我们的绣娘,一定会气的不理你的。”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你虽然行动不便,我却不知为什么对你十分信任。好像你我相识已久,早已经是老朋友一样。你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从来没听你说起来过,现在想想还挺好奇的。”

    “你不回答我的话,是因为生气我没有爱惜自己让自己身受重伤吗?你不回答我,那我先说好了。我是从那次你说终有一日要让我见见野菲丛丛、幼禾田田的桃源仙境是什么模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这是在邀请我做你余生的伴侣吗?是不是很不害臊?”

    满室寂静,掷针有声。秦雪初声声倾诉,句句情意。

    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对他说,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和他一起去做。

    他们还没有同行攀登巍峨之巅,还没有结伴相游曲水之流。

    秦雪初恨,恨自己无能,不能战胜宿命;恨沈延庭,恨他不守信用先她而去。

    此恨即是爱,让她燃成灰烬,让她烧成赤铁。

    “生死之约,你没有遵守。终究还是你先去了那黑暗无尽头的黄泉路。你到了那边不要害怕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等我只管去转世投胎。你那么好,一定可以在来世遇到好的真身。我这样的人,恐怕是不配得到转世的资格的。”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心,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原来命运如此可笑,你以为有机会挣脱,其实不过是绕了个圈子殊途同归。

    “也罢,你走吧。安心地走,莫要放心不下我。你舍了性命换我延寿十年,我便还他们一个此生无憾、一生铭记的秦雪初!”

    秦雪初从不畏惧死亡,但也不想死的像一场笑话。如今既然活了下来,定不会白白辜负了沈延庭的舍身相救!

    以前的性命是拴在秦炼雪身上的,是牵挂在郦澜君身上的。如今,她便只是她,她的性命和命运属于沈延庭,永远。

    “准备火葬吧!”

    猛地拉开门,秦雪初只留下这五个让门外众人心如巨石相沉的字。

    众人都看向沈烈鸣,毕竟他是沈延庭的父亲,是最有资格决定沈延庭后事如何处理之人。沈烈鸣目送秦雪初决然离去,他知道她是不敢回头怕自己留恋,怕自己不舍。

    “火葬吧。”他是沈延庭的父亲,可是她是沈延庭的妻子。

    沈延冰、沈延信默然,他们如今远在大漠而且归期无期,如果不火化的话也确实很难将沈延庭带回中原。

    “既然已经决定了,还请两位沈公子替延庭公子稍作整理,半个时辰后在北高楼后场的空地上为他送行吧。”楼齐云作为北高楼之主,自然是要张罗安排此事。

    “好,延冰、延信,你们准备一下。延青,你去看着点雪初吧,我还是有些担心她。毓景、云霄你们两个随我来一下。”沈烈鸣一一交代,众人也一一领命各自散了。

    苏晚晚因为昨日之事如今躲在房间内不愿出来,秦墨云只好留在她身边安慰她。而沈越沣则是去和许无闲等人道别去了,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颜落回和许无闲要带着许乘月离开北高楼,他既决定留在此处有些话也必须和许无闲说个清楚。

    颜落回的身份沈越沣是不知道的,自小他去的都是王府,而颜落回总是在别院从未碰过面。因此沈越沣心中之言只能道与许无闲听一听,却又觉得今日所言必定是颇为尴尬的。

    “你当真不走?你留在此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和沈伯父交代?!”许无闲明知道现在局势不稳,当然不放心沈越沣留在此处。

    之前因为庄青云的惧责谎话,让他以为沈越沣已经遇害,没想到后来才得知他尚在人世,让许无闲好不激动欣慰。现在沈越沣却要留还在这北高楼,还要留在这些人身边,怎么不教他心怀忐和焦急!

    且不说常云山那些人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算是蓝火教也保不准会插手其中。这样的话根本不能保证不会伤及到沈越沣!

    沈越沣笑笑道:“我是来送送你们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还要带着延青回帝都见我父亲呢!”

    许乘月心中一动,她还沉浸在沈延庭之死的悲痛共鸣之中。此时听沈越沣这么说又想到了秦雪初与沈延庭之间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的可怜之事。

    沈越沣这样的愣头青都可以争取到自己的幸福,秦雪初和沈延庭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好的结局。

    “你要小心点,你不会武功,要是遇到危险就报出你地府沈家的身份,想必他们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得罪沈家的。”许乘月好心提醒,却瞥见颜落回和许无闲都若有深意且颇为不屑地瞧着自己,心中也有些不解。明明是很正常的嘱咐,可是许乘月这是因为不知道正武王和蓝火教,以及常云山他们的最终目的。

    沈越沣点点头,让许乘月放心,又对许无闲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中原,我们离开也有段时间了。你要是回帝都的话替我去和我爹娘说一声。我写了信给他们,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怪我贪玩不回去。”

    许无闲叹气:这沈越沣如今与五灵庄和秦府这些人走的这么近,再加上和沈延青之间的事情,恐怕以后自己和他是要渐行渐远了。

    曾经,他们兄妹和他是自小相识,两家也算是故交熟识一向往来。若是没有这次江湖之行,恐怕沈越沣还只是那个一身书卷气的名门贵子,他们兄妹也还是那贵族之后。

    可如今,他们走了不同的路,结交不同的人。就算两家关系如初,沈越沣也绝不会回到当初的他。因为他许无闲很快便不再是这般的许无闲!

    父亲的计划和筹谋他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眼不见心不烦而已。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自己也必定逃避不了被推到前头,他不排斥,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比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做得更好!

    “好,我若是比你回去的早一定登门帮你和伯父伯母解释。”

    颜落回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急于离开北高楼,离开秦雪初,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压迫的地方。他怕了,那么害怕秦雪初如今清醒之后来责怪于他。

    此时一别离,他日再相逢又是如何光景?秦雪初既然未死,宝藏和计划又将如何处理?颜落回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一件事,第一次觉得或许对于有的人而言死亡比活着更被期待。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有女乘月兰心质

    颜落回不想让许无闲和许乘月在北高楼久留,他们的身份尴尬留在这里恐怕不妥。这沈越沣与他无亲无故,他自然不会去顾忌他的生死。

    “我们走吧。”颜落回冷声提醒道。

    许乘月有些不舍,她对楼齐云的感情不是儿戏,今日若是就这么离开恐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即使楼齐云对她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是排斥和反感的态度,可她还是忘不了他。

    他是谪仙风华,那么一身清风明月。他冷淡而孤傲,那么的卓卓而立不惹红尘。许乘月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遇见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让她空付多情的人。

    若说许乘月对楼齐云是一见倾心也不为过,初相见的憨态失言,那般的莽撞、那般的丢人。她许乘月堂堂郡主、金枝玉叶,何曾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芳心初动!

    她不甘心,并非不甘心没有得到楼齐云的回应,而是不甘心就这样在楼齐云心中不留一丝涟漪就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她爱他,是她的权利。他不爱她,是他的权利。

    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男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压根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

    许乘月本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否则也不会主动当众向楼齐云表明了心意。现在到了临别之际,想到以后与楼齐云后会无期,怎么也放不下心中的情愫和遗憾。

    秦雪初与沈延庭那般壁人一双、真心相爱却最终落得了生死两茫茫、此生不复见的结局。

    她不要!她不要如此遗憾!即便是一厢情愿的感情也是值得自己去珍惜的,即便成不了那个陪在楼齐云身边共赏天下的那个人,她也要在他的心中拨起一点水花。

    “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我们在出口碰头吧。”

    许乘月匆匆抛下这句话便小跑着出了院子,许无闲在身后唤她却是听也不听。颜落回没想到许乘月说好了一起回去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如此打岔,正想追出去把她拉回来却又被沈越沣的一句话给留住了脚步。

    “颜公子,你让她去吧!她一定是去和楼公子道别去了。”

    许无闲听了沈越沣的话也颇为惊讶和疑惑,他尚且不知许乘月何时与楼齐云关系如此熟络。

    “越沣,乘月她……”许无闲心中疑惑,难道是许乘月在北高楼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沈越沣见颜落回也是盯着他在等他的回答,一时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毕竟此事是许乘月的私事,许无闲又是她的哥哥,况且如今局势尴尬,很可能北高楼和蓝火教下次相见就会兵戈相交。

    这样的情况下告诉他们许乘月喜欢上了楼齐云,恐怕不是合适之事。

    沈越沣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颜落回俊眉微拢,沉声道:“快说!”

    “越沣你快说吧,是不是乘月这段时间又闯祸了?”许无闲也催促道。

    “不是不是,是,是乘月她喜欢上了,喜欢上了楼齐云。”沈越沣半天才把事情说出来。

    果然,许无闲和颜落回都是一脸惊讶,连一直在十几步之外静候的黑金焱都觉得有些诧异。

    “不会吧?乘月她……”许无闲一时不知如何继续感言,他但是没想到许乘月这么快就走了心仪之人。

    许乘月生来身份娇贵,不说飞扬跋扈也是有些任性霸道的。且不说前来提亲的人都被一一拒绝,就是她自己也是一直说绝不会轻易谈情。

    家中人都只当她是心性高、眼光高,哪曾想到她竟然会喜欢上楼齐云!

    “此话当真?”开口的是沉着脸的颜落回。

    沈越沣木然点点头,他有些害怕这个一身寒意的颜落回,总觉得他下一瞬间就会拔剑杀人一般。

    颜落回得到了肯定答案,心中更加觉得不安,回头对黑金焱道:“跟上去看看,别让她闯祸!”

    黑金焱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任务摊在自己身上,虽然不大愿意和那个刁蛮郡主打交道但还是领了命去追许乘月了。

    再回过头,颜落回直视沈越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越沣只好将许乘月单恋楼齐云,并且前些日子死缠烂打一事一一说给了颜落回和许无闲二人听。

    偌大的北高楼,此时许乘月越发觉得这北高楼大的离谱,自己连走带跑这么远了还没找到楼齐云。这个时候他要么是在秦雪初那里,要么是在沈延庭那里,或者是在他自己的院落或者沈烈鸣的房间与他商讨事情。

    可偏偏这几个地方还都不是在一块儿,许乘月走的气喘吁吁也没见到楼齐云的影子。只好直奔秦雪初的房间碰碰运气,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才从沈延庭那里回来的秦雪初。

    “郡主!”

    秦雪初也没想到会遇到许乘月,她刚从沈延庭那里回来脸上依然浸染悲痛之色。没想到这副模样却被许乘月撞了个正着,她以为她此时应该是和颜落回他们离开北高楼了。

    “雪初,你……”

    许乘月原本一心想去找楼齐云的,可是却碰见了满脸憔悴的秦雪初。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起她个大哥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血迹。

    许乘月很想问她和大哥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问不出口。此时追问任何事情,都不过是给秦雪初的伤口撒盐罢了。

    “我很好。你,还没有走吗?”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秦雪初亦然。

    “我,我,我在找楼齐云。”许乘月有些不好意思。

    秦雪初心中了然:这丫头估计是想和楼齐云道个别吧!

    “他和凌羽姑娘一起回去了,你去他自己的院子找找看吧。”没有心情与许乘月多谈,倘若此时偶遇的是许无闲,她倒是有几句话可以托他转达。

    罢了,反正她终究是要自己去见那个人的!

    朝着许乘月欠了欠身,秦雪初不想再此处多加伫足。许乘月也知道他们必须赶紧回到蓝火教,所以她也不能耽搁太久。微微点头,便打算同秦雪初道别。

    才迈开腿,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已经走出几米外的秦雪初道:“他一定是开心的!”

    见秦雪初背影一僵,许乘月又道:“他一定是开心的!因为他爱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这不是留给你的负担,是送给你的礼物,表达他心意的礼物。我知道你不想他这么牺牲,但是事已至此再过多的给自己压力和负担只会是辜负他的心意。你该拿这有幸多得的十年来过的更好,活的更有意义!”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呢?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有些不堪重负,让延庭留下来的这份礼物几乎压弯了腰?

    秦雪初薄唇微颤,竭力让自己不失态、不露出异样。稳定心神之后,秦雪初没有应声只是继续提步向前,渐行渐远拐了个弯消失在许乘月的视线之中。

    “希望你能够想的开,以后能够活的开心一点!”许乘月打心眼里觉得秦雪初着实可怜,没有了父母,没有了爱人,并且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离开她。

    收起了对秦雪初的感慨,许乘月便也小跑着去找楼齐云了。到了楼齐云的院外果然听见楼齐云和白木尘的说话声。

    “柴禾先准备好,此事宜早不宜迟,半个时辰能够备齐若有一应相关的东西吗?”是楼齐云的声音。

    只听白木尘答道:“时间是够的,我这就去安排。留秦雪初一人独处真的无事?”

    看来白木尘是担心秦雪初悲痛过度,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岂不是棘手之事!

    又听见楼齐云道:“她不会。她既然选择了回来而不是和颜落回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她就不会让这条性命白白存活下来!”

    一阵沉默,白木尘和楼齐云到了别表离开了。许乘月听见白木尘的脚步声,想躲起来却又发现无处可以掩身。正在徘徊尴尬之时白木尘已经出来了。

    她怎么在这?!

    白木尘也是一愣,许无闲和颜落回一早就来道过别,说起早上就要离开。这个时辰,他以为许乘月早就应该个许无闲他们离开了才是。

    “郡主,有何事?”这句话既是真心相问也是提醒里面的楼齐云许乘月来了。

    许乘月被他这么一问,自然是不好回答来的目的,只好低头尴尬。

    白木尘也没打算捉弄她许久,笑了笑便做了一个里边请的姿势便离开了。许乘月一开始的一股脑的迫切和冲动,如今真的想见的人就在眼前的她却有点打退堂鼓了。

    若是自己临走之前还是这般死缠烂打,是否会让楼齐云更加反感自己?

    自己这般冒冒失失的来找楼齐云,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轻浮之人?

    喜欢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才会越发关心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如何。而被自己所爱之人所反感和排斥,当真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最为尴尬和伤心之事。

    “进就进!”

    许乘月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跺了跺脚进了院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惊人一吻乱离心

    楼齐云今日穿的依然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双手背后冷然相对。许乘月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子喜欢穿白衣服,比如之前那个萧落情也是。当然,许乘月更感慨世间竟然有楼齐云这般将眉眼生的如此好看的男子。

    许乘月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初次相见他确实是被楼齐云的相貌所惊艳。用“惊艳”一词来形容一个男子,许乘月也是迫于无法寻得旁的词汇。

    楼齐云生的好看,却不是那些白面书生一般的斯文无用的面相。楼齐云胜在气度,卓于风华。许乘月总觉得自己在楼齐云的面前如同一个虔诚胆怯的信徒,只能仰望敬畏的期许着他能够垂眸自己一眼。

    她喜欢他,发自内心,并非儿戏。出于男女之情,却总是只能得到他的横眉冷对或者反感无视。如今终于到了离开北高楼的时候了,许乘月想到自己死皮赖脸的在这里纠缠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只能站在这里连一句“再会”也说不出口。

    再会?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会?谁知道北高楼和他们是否会成为敌对双方?

    不论结果是什么,不论答案是什么,许乘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楼齐云看着许乘月自从莽莽撞撞的进了院子之后就一直发愣的盯着自己看,一言不发。说不知道许乘月这般失神的原因只怕是自欺欺人罢了,楼齐云心里很清楚恐怕这许乘月还是没有放下心中对他的那些遐思。

    “郡主来找我有事吗?”方才就知道她在外面,那么急冲冲的来到院外才停住脚步,以他的武艺内力修为想不发现都难。

    许乘月被楼齐云的话打断了心中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盯着楼齐云看了半天。

    “恐怕他心里已经不耐烦于我的死皮赖脸了吧!”许乘月心中苦笑,没想到她也有一日会有今日这般卑微姿态。

    那么害怕他对自己反感和厌恶,那么担心他对自己印象不好,那么失落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来道别?可惜恐怕就是这一句简单的道别他也不会欣然接受吧!谁又会希望自己讨厌的人再留在自己的地方?否则也不会有上次费尽心思想要让黑金焱他们借机带回她的事情发生吧!

    眼眸微垂,楼齐云也有些尴尬。许乘月的心思他当然知道,整个北高楼谁又不知道?自从上次的一石二鸟送卿计失败,并且险些害了许乘月丧命之后,楼齐云对于许乘月是怀有自责和些许愧疚的。

    他是不想让许乘月在自己身边纠缠,但是他从未料到自己的私心和大意会危及到她的性命。

    “你,有什么事吗?”想到之前的事,楼齐云的语气不由地稍稍缓和了些。

    “楼齐云,你讨厌我吗?”许乘月心中忐忑了半天,才蹦出了一句话。

    她想知道他的答案,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但是她希望自己在楼齐云的心中至少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楼齐云倒是尴尬了,心中自问却也得不到合适的答案。

    讨厌吗?否则自己怎么会那么无奈和苦恼于她的初次相见的无礼和那段时间整日的纠缠不休?

    不讨厌?不然又怎么会在得知她差点命丧于惊马之蹄后会暗暗决心绝不让她再遇到同样的情况?

    “不。”

    既然她都要走了,就给她一个让她宽心的答案吧。

    心中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许乘月满心觉得被喜悦所填满。

    不被喜欢之人所爱,没关系,她知道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

    但是不被所爱之人所厌,多开心,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

    连楼齐云都瞧得见许乘月的脸色比起方才刚进来的时候鲜亮了许多,多了些喜悦,多了些神采。

    原来霸道刁蛮的乘月郡主,只需要简单到只有一个字的答案就可以高兴。楼齐云有些困惑于这个发现,因为他竟觉得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是如此值得的。

    “楼齐云,对不起!”

    对不起,她的任性和大胆举动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困扰,让他乱了分寸、失了平心。

    “楼齐云,谢谢你!”

    谢谢你,明明有些困惑和犹豫却还是给了我一个最美好的回答,让她安心、让她开心。

    许乘月不敢再停留,怕自己再待下去要失了分寸又会让楼齐云嫌弃自己,丢下两句话就转身离开。

    似乎是自身的反应一般,楼齐云觉得自己的喉中似乎即将要说出一句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甚至是错觉。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望着许乘月已经走出十几步的背影,楼齐云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这是一场离别。他很少与人接触,亦没有什么朋友。自小便与飞凌羽和白木尘在一处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离别。

    眼前这个即将消失在门外的俏丽身影,竟然是让自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离别竟然是有些涩涩和说不出来的感觉的人。

    他是不是应该开口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祝愿她一路顺风什么的?还是嘱咐她路上小心、各自珍重?

    楼齐云一时竟然有些迷茫了,二十多年平静如水的那颗心好像突然不再那般日复一日的跳动,而是乱了节奏、失了心神。

    还没等楼齐云想明白自己的失落和失态究竟出自什么原因,就只看见已经走到门口的许乘月突然跑着折了回来。

    许乘月小跑着回来,急冲冲的在楼齐云跟前停住了脚。楼齐云低眸,看见她两颊微红,还有些喘气,那姿态神情倒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憨厚可爱。

    这么着急的跑回来,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跟他说吧?

    “楼齐云,对不起了!”

    什么意思?怎么又说对不起了?

    楼齐云没理解许乘月的意思,不明白她这么急忙忙的跑回来又对自己说对不起是为什么。当然,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只感觉到一个人影凑了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唇上一软。楼齐云感觉如轰然雷击一般,整个人愣在当下竟然忘了推开许乘月,任由她对自己如此无礼。

    因为身高的原因,又害怕楼齐云受惊后下意识的推开自己,许乘月是伸出双手扶在楼齐云的肩膀上踮起脚尖才吻到他的。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样,淡淡的,谈不上冰冷却也没什么温暖可言。

    她当然知道楼齐云没有推开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胆之举,恐怕就算说现在的楼齐云是一座石像也不为过吧。可不就是如同石像一般,许乘月扶着他的肩膀凑上去吻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楼齐云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楼齐云脑袋里轰轰然不知道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他只知道许乘月在做一件不该做的事情,一件十分大胆无礼的事情。他应该推开她,然后怒斥她。可是楼齐云惊恐的发展他竟然动不了,准确的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忘了怎么去反应,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唇吻在他的唇上,有些凉凉的,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更多的是错愕和惊慌。

    疯了!对,一定是疯了!

    许乘月一定是疯了才敢这么大胆,她不怕自己一掌拍死她?

    他也一定是疯了才会像个傻子一样愣在这里,竟然真的就这样被她无礼了!

    楼齐云感受的到许乘月的柔荑扶在自己的肩膀上,能闻得到许乘月肌肤之间散发出来的沁香,也能察觉到许乘月因为紧张和不熟练而颤颤抖抖的身子和动作。

    他想开口说话,下意识的微微动了嘴唇却惊恐的发现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当下脑子一炸只感觉一条丁香小舌滑入其中,猛然一惊推开了许乘月。

    “够了!”

    他也不知道这怒火是朝着许乘月还是他自己发的。

    是在喝斥许乘月停止这大胆无礼的行为,还是警告自己必须马上清醒?

    许乘月原本只想着趁着楼齐云没反应过来占个便宜,原本已经打算收手赶紧逃开,却没想到楼齐云突然张口。几乎是下意识的,或者说是控制不住动作,就那么的亲密接触了。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覆上他的唇偷吃一把豆腐,结果却……

    被一把推开的许乘月踉跄了一下也回过神来,再看看楼齐云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打了个寒战,猛地拔腿就跑。

    “楼齐云,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以后你会喜欢别人?没关系!但是我许乘月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你把我从心里抹去,哪怕是记着我的任性和无礼也总比萍水相逢无半点回忆要好得多!”

    许乘月一路小跑着,心里思量着自己刚才的惊人之举。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一定只会让楼齐云更加反感她,可是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此生不复相见,不甘心自己普通行云流水一般在他的人生中半点踪迹也没留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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