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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七章 好戏连台

    八月十八午后,江南大剧院前人头攒动车马云集,虽然大剧院满打满算只能容纳四五百人,但很多人即便明知进去无望还是赶来凑热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未时正,贵宾通道中拍下包厢的有钱人先进场进入包厢,然后便是通宵排队买到票的那些普通百姓喜滋滋的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进场。当铁闸门关闭之后,里边丝竹之声响起,外边那些无缘进入的百姓们兀自不肯散去。他们询问着今日几场,是否还有票时,得到的是更为让人心碎的回答。首演只有一场,因为这出大剧从头到尾将演足两个时辰,加上中间的休息和进出场,足足将近三个时辰。

    和外边的这些沮丧之人相比,剧院中的百姓却一个个兴奋的不行。落座之后,呼朋唤友,相互问候,叫着茶水点心上来,抢着为熟人买单,闹哄哄热闹非凡。

    咚咚咚!三声鼓点响起后,全场水鸭子般的嗡嗡声立刻停息了下来,常来看戏的客人都知道,那是开演的前奏。前台灯光亮起,两名女子抬了巨大的戏牌立在台口,金光灿灿的《西厢记》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写在上面,旁边是工笔彩绘的一男一女的画像,中间还有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的形象。

    片刻之后,再三声鼓响起,大堂之中灯火熄灭,舞台上丝竹响起,幕布缓缓拉开。就像开启了一个新世界一般,随着幕布徐徐拉开,舞台上一个春和景明的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寺庙远山,花树繁茂,流水飞瀑,蝶舞蜂闹,美不胜收。

    这还罢了,两侧粉刷的雪白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光影投射的景色,这让所有的百姓都惊讶不已。这正是林觉为这一次西厢记的首演而拿出来的巨幅投影布景的设置。虽然在这个年头,想达到明亮的幻灯投影的效果很是不易,但林觉利用凹镜聚光的原理,通过数十只凹镜的反射将烛火之光汇聚起来,达到可投射幻灯的效果。

    强烈的光线透过彩绘景色的透明水晶镜片,终于形成了投影布景的效果。虽然不能做到色彩逼真极尽细微,但这个效果已经很令人称奇了。配合着舞台上的情节,一共制作了数十枚水晶微刻的彩色镜片,在演出过程中将会循序更换。

    二楼沿着大厅上沿多出来的一拍灯箱,原本是用来给戏园大厅照明的,此刻里边燃烧的烛火正从一个小孔中被汇聚而出,一道道光线斜向下方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形成一幅幅连贯的精致。

    林觉这么做,既是为了营造氛围,服务剧目,给观众们带来更好的享受,但其实也是一种炫技。鉴于各大青楼都想来分一杯羹,要创立剧院演戏。作为行业的开拓者,林觉有必要以此方式告诉所有人,江南大剧院是不可超越的,一个小小的灯光布景,便可甩他们几条街。

    老戏迷们一本满足,新观众们张大嘴巴。这便是江南大剧院的手笔,他们的布景灯光永远一流,此刻舞台上和周围的墙壁上的背景连接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实景的巧妙搭配,仿佛让人置身于剧中情形之中。不仅仅是一个观看者,仿佛便是剧中的一个旁观者,正参与这场演出一般。

    大智慧!大手笔!大制作!

    大幕拉开,第一幕道场初遇正式开演。各色人物次第登场,美轮美奂的唱词服饰人物造型纷纷亮相。丝竹乐音,宫调转换,布景轮回,一切调度井然有序。观众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进入剧情之中,忘记了真实世界中烦恼悲喜,将情绪投入其中。这也正是他们来看戏的目的,他们便是要代入剧中人物,笑一场,哭一场,悲一场,乐一场,爱一场,或者是恨一场。

    舞台上,崔家道场。

    张君瑞初遇崔莺莺。普救寺后园,二人赋诗相赠,爱意萌生。叛将孙飞虎叛乱,率兵抢夺莺莺为压寨夫人,老夫人许下诺言,杀退敌兵救出莺莺者便将莺莺许配于他。张君瑞挺身而出,斗智斗勇,稳住孙飞虎,搬来救兵击退孙飞虎。

    整个第一幕剧情紧凑,紧张激烈。前边两情萌生时气氛暧昧情意缠绵,后面两军交战时血光横飞人头滚滚。舞台上利用红绸布和道具人偶做出的特效逼真之极,胭脂水调制的血水喷溅之时甚至溅到台下观众的脸上。两侧的投影背景极大的烘托了气氛,那里呈现的是累累尸骨,断壁残垣和尸山血海。

    更让人瞠目的是,舞台台侧甚至布置了火药焰火,形成轻微爆炸的声响,营造出硝烟滚滚的战斗惨烈之景。一众观众看得魂飞天外,两股站站,仿佛置身于杀气腾腾的战场之上,当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一幕终了,大幕落下时,全场灯光亮起,百姓们豁然惊醒过来,一瞬间掌声如雷,暴风骤雨一般的响起来,喝彩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喧嚷之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林觉坐在普通观众之中,微笑的享受着周围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他颇有些洋洋自得。自己亲自设计的这些东西能让百姓们认可,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感到很高兴。

    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后世,百姓们追求视听享受,追求精神享受的心是一样的,只是在这里局限性大了些。但林觉完全相信自己可以挖掘出他们的需求。唯一要担心的是,这么下去,百姓们的口味会越来越高,自己虽满脑子创意,但局限于这年头的科技水准,怕是难以满足他们。

    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二幕开启。

    剧情急转,老夫人悔婚,张君瑞相思成疾。舞台上呈现出的是一台两景不同的画面。屏风相隔之下,左边的张君瑞对灯长叹唱着:“饿眼望将穿,谗口涎水空咽,空着我透骨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

    百姓们又是可怜他,又被他的唱词逗得哄笑起来。那一边,崔莺莺对月长叹唱道:“碧澄澄苍苔露冷,明皎皎花筛月影。碧荧荧短檠灯,冷清清、旧帷屏。灯儿不明,梦儿不成;风透疏棂,枕头孤另,一任寂静……”

    台下观众默然以对,他们自然知道一旦老夫人不准,这两人便再无机会。张君瑞的喘气声,捂着胸口的每一声咳嗽,走路的踉跄,以及挥洒在空气中的药草的味道,似乎都预示着他将不久于人世间。众人都揪着心,默默的听着台上两人相和的唱词,心中思量着这一切该如何收场。

    俏皮的锣鼓点儿响起,舞台灯光熄灭,一身红色手握锦帕的小红娘踩着锣鼓点儿上场了。东边看一眼,西边瞧一眼,偷笑眨眼,刮脸叫羞,活脱脱一个鬼灵精。

    百姓们既是诧异,又觉得新奇。在这等悲伤的气氛之下,怎地忽然出来这么个俏皮的人物来。

    台下林觉很是满意,这红娘是新招入的一个小姑娘所演,这角色很重要,而且要演好很是不易,林觉最担心的就是她演不好,会让整场剧目形成遗憾。但此刻看来,却是多担心了。这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纯熟自如,看来在此之前,谢莺莺没少花功夫调教她。

    小红娘终于敲开了张君瑞的们,一边肆意的奚落着张生,一边又为他献计传书。然后再回崔莺莺屋子里,打趣小姐的同时,不忘为她鼓劲打气。左边跑到右边,两头忙活,跑的满头大汗。还不忘站在台口对着观众摊手自嘲道:“我小红娘半夜里这般忙活,也不知图个啥。”

    台下百姓们哄堂大笑,有人叫道:“图的啥?图的是跟你家小姐一起跟了那张生呗。”

    台上的小红娘跺脚娇嗔,可爱之极。

    第三幕开启,崔莺莺灯下苦等,唱了一段‘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后,张君瑞鬼偷偷翻墙而入。百姓们咽着吐沫眼巴巴的等着好事,然而老夫人突然上场,呆在崔莺莺房中说东说西。台下百姓骂声一片,看着那张君瑞缩在房里被老夫人的走动逼得东躲西藏,崔莺莺和小红娘一边遮掩一边又几次三番差点露陷的时候,更是满场欢笑,惊呼笑谑之声不绝。

    有促狭之人在台下叫道:“老夫人,那厮就在你背后的柜子旁,你回头便抓到他了。你这老夫人怕是眼瞎了,眼皮下看不见。”

    台下一片哄笑之声,有人骂道:“你这讨厌鬼,见不得他人两情相悦是么?”

    “就是,闭上你的嘴,非要叫人家露陷了不成么?老夫人,天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

    台上台下互动不绝,笑声满堂。终于老夫人离去,众人如释重负。张君瑞如愿以偿,携莺莺入帐享受**之时,观众们心满意足。

    小红娘出来唱道:“看他二人,同入罗帷,把我红娘推出门外,红娘啊,你这是何苦啊。小姐啊小姐多风采,君瑞君瑞你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了相思债,无限的春风抱满怀。花心拆,游蜂采,柳腰摆,露滴牡丹开。一个是半推半就惊又爱,好一似襄王神女赴阳台。不管我红娘在门儿外,这冷露湿透了我的凤头鞋。哼!”

    小红娘一跺脚,娇嗔而走,大幕落下。台下笑声不绝!

第一四八章 美梦成魇

    林觉对观众的反应很是满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就是要这种接地气的效果,让百姓们能跟着剧情一起互动一起调动情绪。剧目要想成功,可绝非是弄些阳春白雪曲高和寡,而是要让剧情接地气,满足百姓们现实中不能满足的心理。

    像这种书生半夜偷香窃玉的情节,放在现实之中固然是大伤风化。但在剧目之中,却满足了百姓们心底里隐秘的想法,因为是虚构的,应该也没人会上纲上线。反而因为有前边剧情的铺垫,让百姓们认为此举理所当然。崔莺莺和张君瑞两情相悦,老夫人言而无信,张君瑞和崔莺莺此举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也算是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了。

    大幕落下,灯光亮起,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因为此剧甚长,第三幕之后留出小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百姓们可喝喝茶吃吃点心去去茅房解决生理上的问题。舞台上也上来了几名乐师奏乐,让场面不至于太冷淡,这也算是贴心之举。

    戏园子里一片闹哄哄的喧闹不休,百姓们相互笑谈着之前的剧情,回味着灯光布景的特效,猜测着后面的剧情,谈论的津津有味。

    二楼舞台正前方的那间被人以三百两银子拍下的包厢之中,一名相貌清丽衣饰雍容的少女正端坐在大椅上,手里拿着蜜枣儿往嘴里丢。粉腮嚼得一鼓一鼓的,明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下边的舞台上奏乐的乐师们。

    少女身后站着两名面目英俊风度翩翩的男子,左首那名男子眉头皱起看着下边乱糟糟的看戏的百姓们,显然对这种场面很是厌恶。右首那名男子却将眼光看着左首男子身上,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清丽少女正是梁王府的小郡主郭采薇,左首的英俊男子正是已被招揽为王府幕宾的天下闻名的才子司马青衫。右首的那一位是焦不离孟的东方未明。

    “郡主,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司马青衫欠身对小郡主郭采薇低声道。

    郭采薇丢了一只蜜枣儿在她的樱桃小嘴里,快速嚼了数下,漫不经心的道:“回府作甚?戏还没演完呢。后面还有两幕呢。”

    “郡主,这种剧目有何好看的?演的这叫什么?淫词艳曲有伤风化,这种剧目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出?这江南大剧院竟敢公然宣扬这等败坏风气之事,官府应该加以取缔封闭才是。王爷和小王爷若是知道小郡主偷偷跑来瞧这样的剧目,怕是要责怪郡主的。”司马青衫轻声道。

    郭采薇转过脸来,看着司马青衫凑近的面孔,忙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皱眉道:“司马青衫,这只是一出戏罢了。你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么?你不爱看自己走便是了,我可没要你陪着我看。我自来看戏,是你自己非要陪着来的,现在又来说这等话,当真是大煞风景。”

    司马青衫赔笑道:“郡主勿恼,在下这不也是为了郡主着想么?王爷和小王爷去了京城给太后祝寿,小郡主因故未能赶去。你父兄不在府中,小郡主也不能乱跑出来这种地方跟这些闲杂人等混在一起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了不得。”

    郭采薇蹙眉嗔道:“司马青衫,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居然管起了本郡主的事来了?我爱去哪儿便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你可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敬你是个才学之士,平日里对你敬重。所以你说也要来瞧新戏,我便让你跟来了,还让你进了我的包厢来。你不爱看便离开就是,反而来啰里啰嗦的拿我父兄压我?岂有此理。”

    司马青衫脸色发白,神情很是尴尬。小郡主说话还算客气,但话中之意也已经让司马青衫很难接受了。

    “小郡主,在下是为你好,在下对小郡主可是……”

    “住口,司马青衫,今日我把话说明了。你平日缠着我献殷勤倒也罢了,你的心思我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些。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入我王府为幕宾,便该跟着我父王和大哥去办事,天天跟着我缠着我作甚?虽然你司马青衫一表人才名气也响亮的很,但我可不管你是谁。你若是规规矩矩的,我们倒也可以交个朋友。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手。你休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小郡主郭采薇的嘴巴如一挺机关枪,哒哒哒冒着蓝火扫了一大梭子,将司马青衫打的浑身是枪眼。

    司马青衫何曾受过这番言语?他自成名以来,走到哪里不是受人追捧尊敬,人人对他笑脸相迎,何曾有这般当面的羞辱?而且若小郡主的话只是胡言乱语倒也罢了,偏偏她说的都是实情。他之所以愿意留在王府为幕宾,便是因为见到了小郡主之故。他心里打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而才留在王府之中。这么多天来,他的心思都放在这位小郡主身上,在她面前像只求偶的孔雀一般竭尽全力的展示自己,虽未挑明表白,但其实他自己以为已经用魅力征服了小郡主。因为小郡主从不拒绝他的接近,那便是默许了他的追求了。

    可现在,小郡主一番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将他从云端狠狠的摔在地上,让他浑身上下的骄傲摔得粉碎。

    司马青衫的面孔有些扭曲,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神情尴尬之极。站在一旁的东方未明用一种痛苦的眼神看着他,微微的发出叹息之声。

    “小郡主,我司马青衫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么?”司马青衫沉声道。

    “我可没说你不堪,我说了,我尊敬你。但我不会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这种类型的,我喜欢有勇有谋有本事干大事的。你这样的自然会有大把的人喜欢,但却不是我的菜。再说了,你引以为傲的才气其实也就那样。那个林觉便比你厉害,花魁大赛上你们可是不敌他的。还有啊,我告诉你一件事,这家江南大剧院的股东之一便是那林觉。今日这场剧目据我所知也是那个林觉写的。敢问你写得出《杜十娘》《牡丹亭》还有今日这出《西厢记》么?论才气,你可不如林觉。论本事……你更是不如。所以收起你的傲气吧,你该去考个功名长些本事,不要天天围着女子转,靠些青词艳诗来博得虚名了。”

    小郡主不愧是王府出来的人,这番话淋漓酣畅,颇有些上位者的凶狠和毫不留情,将已经摔下云端的司马青衫又踩进了污泥之中。

    司马青衫脸色煞白,张口半晌,哑声道:“我明白了,小郡主喜欢的是林觉是么?怪不得你巴巴的来捧他的场。还有,上次王爷花魁之事,听说是小郡主还在王爷和小王爷面前为他说话。我全明白了。”

    郭采薇冷笑道:“司马青衫,本郡主喜欢什么人是我的事,可轮不到你来嚼舌根。就算我喜欢林觉,那也跟你无干。从今日起,你不必天天跑来陪着我了,你去吧,我还要看戏。”

    司马青衫还待再说话,一旁的东方未明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司马青衫闭目吁了口气,拱手道:“既然郡主如此厌恶在下,在下告辞了。从此以后不再扰郡主。”

    郭采薇见他面色煞白沮丧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轻声道:“司马青衫,我刚才的话也许说的重了些。我只是想让你打消一些念头。事实上我对你还是很尊重的,今后我们还能当朋友,你也并非不能来看我。只是再不要做你不该做的,想你不该想的事。爹爹和兄长那里我也可以替你说些话,让爹爹早日举荐你入仕为官,那才是你该要做的事情。”

    “多谢郡主教诲,青衫告辞了。”司马青衫咬着牙躬身再行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东方未明悠悠的看了小郡主一眼,拱手道:“郡主,在下也告辞了。”

    小郡主白嫩的小手摆了摆,眼睛已经看向了下边的舞台,因为乐师正在退场,第四幕已经即将开始了。

第一四九章 你情我愿

    第四幕和第五幕正是全剧的**,崔莺莺和张生**一度之后,终于东窗事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夫人得知此事震怒不已,最终在求肯下提出条件,要张君瑞考上状元方可迎娶崔莺莺。张君瑞无奈辞别崔莺莺上京赶考。然而这一去却节外生枝。

    当崔莺莺得到张君瑞移情别恋的消息的时,全场气氛压抑之极。百姓们咒骂着张君瑞负心薄情。当崔莺莺不得不答应出嫁他人时,谢莺莺将崔莺莺那种痛苦无助的形象饰演的入骨三分。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春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绿依依墙高柳半遮,静悄悄门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叶风,昏惨惨云际穿窗月。裙染榴花,睡损胭脂皱;纽结丁香,掩过芙蓉扣;线脱珍珠,泪湿香罗袖;杨柳眉颦,人比黄花瘦。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这两段唱简直让台下观众泪流满面。生活的艰辛和无奈,人生的悲哀和痛苦,现实中的矛盾和艰难,统统被勾出来,伴随着悠长而凄美的唱腔,让人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谢莺莺的表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台下人越是流泪,台上的她却不已眼泪打动人,她靠的是她的表情动作以及她极具感染的歌喉。而林觉在此时所用的配乐也极具匠心。风铃的清脆之声虽然动听但却单调寂寥,低沉的马尾木琴身跟随着谢莺莺的声音缓缓相和,关键转折时如重锤般的鼓点声如重拳锤击心灵,在不知不觉之中,将所有人都拉紧这种氛围之中。

    剧情压抑到了极致,但终于柳暗花明。当已经身为巡按的张君瑞接到红娘的送信打马而至,拦住送亲的队伍,剧情终于走向明朗。散布谣言意图迎娶崔莺莺的小人被惩处下狱,张君瑞和崔莺莺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之夜,二人拿出当初在道场初见面时的诗文诵读。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二人携手入幕后,小红娘跟在后面跺脚道:“哼!今夜,我小红娘又要无处安歇了,还好我穿了只皮靴子,再不怕冷露湿了我的凤头鞋了咯。”

    全场哈哈大笑,掌声如潮,人人如释重负喜笑颜开。幕落时,两条横幅轰然垂下,上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西厢记的首演大获成功,虽然林觉发现了不少需要改进之处,但对于首演而言,从百姓们的反应上便知他们已经很满足了。这出大戏终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这正是林觉所需要的。

    更让林觉感到惊讶的是,散场之后,他兴冲冲的来到二楼的屋子里,想跟谢莺莺等人探讨一下改进剧目细节的事情时,他看到了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小郡主郭采薇。

    “小郡主?你怎地在这里?”推门而入的林觉惊讶的看着站在窗前的郭采薇。

    “怎么?我不能来么?我是来看戏的呢。”郭采薇笑嘻嘻的道。

    “林公子,你不知道咱们二楼正中的包厢是谁拍下了么?正是郡主呢。郡主刚才露面,可把老身给吓坏了,早知道郡主在此,那可是要好好的侍奉的,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失礼之极。”一旁的谢丹红插嘴道。

    林觉恍然,三百两银子拍下这个包厢的人身份神秘,自己之前做过多种猜测,现在谜底揭开,原来是小郡主的手笔。果然王府不差钱,小郡主出手阔绰。这一场戏便花去了普通人家十年的花销。但林觉需要的便是这种人越多越好,大剧院就需要这样的豪阔之人前来捧场。

    “多谢小郡主捧场,早知是小郡主要来,岂能要郡主花银子?郡主一来,乃是我江南大剧院的荣幸。郡主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林觉口不对心的道。

    “哼,还说呢。你这个人很是难请嘛。那几日我不是派人去请你去府里了么?可是你推脱有事,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郭采薇嗔道。

    林觉挠挠头,想起来了前几日确实王府派人去请他去。但他当时正流窜于城中的各大药坊,加之书院临近冬假,薛蛮子盯得甚紧,所以便推脱谢绝了。毕竟王爷和小王爷都不在杭州,林觉也不用顾忌他们的面子。

    “万分抱歉,要知道是小郡主请我去,便是跌断腿也要去的。小郡主可是我的恩人呢。”林觉这话说的倒不是假话,若不是小郡主那天的帮忙,自己之前惹上的麻烦事还不知如何解决。

    郭采薇笑道:“这话说的还有些良心。你还没谢我呢。”

    林觉道:“郡主想要我怎么感谢?王府中应有尽有,我送财物郡主也看不上。再说我也穷的很。”

    “瞧你哭穷的样子,你林家可有钱的很,你却来哭穷。”

    “哎,林家的钱不是我的钱,我每月只有二十两银子花销,惨的很。”

    “这么少?你家主可真是抠门。罢了,我也不要钱财,我要那些何用?我只要一样东西。”郭采薇笑道。

    “要什么?但我有,必双手奉上。”林觉笑道,

    “我知道这江南大剧院的剧目都出自你之手,今日这西厢记看的是真真的过瘾,里边的诗词唱段也很是绝美。我要一本西厢记的话本回去再瞧瞧。另外……我想要学着唱,能不能拜托你安排那位谢莺莺去我府中教我几段。”郭采薇笑道。

    林觉吓了一跳,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这位小郡主可真是胡闹,给个话本倒是无妨,学唱话本这等事万万不可。无论如何,演戏是贱业,身份高贵的郭采薇在王府里学唱话本这件事是绝对不成的,若是被王爷和小王爷知道了,怕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这么点小事也不成么?”郭采薇皱眉道:“怎地这般小气?”

    “小郡主啊,唱曲儿唱戏都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事,郡主这等身份怎地能做?莫怪林公子,他不是小气,他是为郡主着想。”谢丹红赔笑道。

    “这样啊,那也不为难你了。话本给我瞧总是可以的吧,另外今后你新出了话本也拿来给我瞧,这总能办到吧。”郭采薇道。

    林觉点头道:“多谢郡主体谅,话本是没问题的。只是郡主不要示人便罢了。另外,为感谢郡主,我送给郡主一张终身免费看戏的包厢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郡主想来看戏,只管选包厢来难,不用花一文钱。郡主你看如何?”

    “哎呀,这可是大礼啊。这可怎么好意思?我怎能白看戏?”郭采薇张着小嘴咯咯笑道。

    “郡主能来,便是我们的荣幸,还收银子,这才无礼呢。但我有个要求,郡主要常来,一个月最少来一次。”林觉笑道。

    “为什么要一个月必须最少来一次?”小郡主诧异道。

    林觉笑而不语,然而小郡主聪明之极,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指着林觉道:“哎呀,我明白了,你算计我。你是要借我之力为你剧院增人气。好你个林觉,你好坏啊。”

    一旁的谢丹红闻言也恍然大悟,看着林觉直翻白眼。刚才林觉送出这个终身免费的大礼,谢丹红还有些肉痛。那可是一辈子免费来看的权利,这要少赚多少银子啊,特别是小郡主这样的大手笔花银子的主儿。可现在她明白了这笔账。王府小郡主若是经常能来看戏,这无异于给江南大剧院做了活广告。带来的人气将难以估量,更何况这无形中让江南大剧院有了个靠山。知道郡主时常光顾,想闹事的还不掂量掂量?林公子可真是太精明了。

    林觉被戳破企图,倒也面不红心不跳道:“这叫双赢。郡主可以随时来消遣,我们也沾着郡主的光。郡主若不同意便算了,这终身票便取消了去。”

    郭采薇摆手道:“干什么取消?我可没说不同意。这好事我为何不要?不花银子看戏,想什么时候看便什么时候看,我为什么不乐意?再说你们的剧目都很好,借我之力为你们宣扬一番也无伤大雅。就这么定了。拿来。”

    小郡主摊开手伸过来,林觉呵呵而笑,当下拿了纸写了一张字据签名,命名为终身贵宾卡,递给了小郡主。小郡主笑嘻嘻的踹在腰里,又摊手过来。林觉拿出自己的那本《西厢记》的话本递过去道:“没有另外的,其余人的都还要演出,不能给你。这是我的那一本,上面圈圈画画修改了不少,郡主先拿去瞧,回头誊写干净一本再换回来。”

    小郡主劈手夺过,翻了几页笑道:“不用换回来了,就这本了。”说罢揣在了怀里。

    “好了,看你们挺忙活的,我便不打搅了。林觉,过几日你有空了来我府中一趟,我有些事儿想问你。就是你之前去办的那件事儿,我问爹爹和大哥,他们都嫌我多嘴。你应该不会瞒我吧。”

    林觉苦笑道:“郡主想知道,找个空我去禀报郡主便是。”

    “那就好,别到时候又推脱。我走啦。”郭采薇大摇大摆的出门,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下楼而去。

    林觉和谢丹红送到后门外,这才擦着汗回头。

    “林公子,你什么时候跟这位小郡主认识了?你可真有本事。”上楼时,谢丹红咂嘴道。

    “妈妈,说来话长了,不说也罢。”

    “莫叫我妈妈,叫我红姐。我都说了一万遍了。”谢丹红气恼的道。

    “是是是,红姐,咱们赶紧去算算今天赚了多少银子吧。数银子去。”林觉不愿在这话题上多纠缠,忙用一个谢丹红最爱的话题叉开。

    谢丹红本来是想刨根问底一番,问问林公子跟这位小郡主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何林公子称她是恩人。而且刚才看那小郡主看林公子的眼神冒星星,觉得有些不对劲。谢丹红有些替谢莺莺发愁。她可是想着让谢莺莺跟了林觉的,私底下给谢莺莺出了不少主意。甚至想着找机会给林觉下春药,让他跟谢莺莺办了好事难以脱身。

    但一谈到数银子,谢丹红瞬间忘了自己的意图,兴奋的道:“对对对,数银子。今儿估计怕是有一千多两呢。发财了,发大财了!”

第一五零章 昙花如梦

    书院冬假之后,林觉的日子过得更为清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除了读书逛街看戏偶尔去去书院看望看望方敦孺之外,林觉花了大把的时间去打听东南以及江南之地的名医郎中,想找到能够救治方浣秋的病的办法,然而成果寥寥。

    林觉知道,这些事也着急不得。毕竟方浣秋的病是被名医诊断的疑难绝症,这么多年下来,方家也不知找到了多少名医问诊,若是那么容易便有治好的法子,又怎会这么多年束手无策?

    不过既然从方敦孺口中没有听到关于方浣秋的坏消息,那么便还有时间去找,林觉是绝不肯放弃希望的,无论如何哪怕是有一丝的希望都不能放弃,这是林觉曾经发下的誓言。

    进入腊月之后的某日,林觉去书院看望方敦孺时,方敦孺告诉林觉,他要去京城和师母以及方浣秋他们团聚,年后才赶回来。林觉于是买了一大堆的补品和衣物东西,包下了一艘乌篷船专门送方敦孺去京城。

    林觉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但被显然那是不现实的,方敦孺也不会答应。无奈之下,林觉只得写了一封信让方敦孺带去给方浣秋,方敦孺叹息之下却也收下了信。在谆谆告诫林觉要好生读书之后,方敦孺登上了去京城的船。林觉一直送到北关码头,看着小船消失在运河远处,这才满怀寂寥的回头。

    进入腊月之后,街市上更加的繁忙。商业交易在此时应该是达到了一年中最鼎盛的时候,因为大周朝的新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所谓‘有钱无钱奢侈过年’,这样的民间俗语也反映出百姓的心理。

    绿舞也每日里蚂蚁搬家似的忙个不停,一趟趟的往家里搬东西且乐此不疲。林家的铺子生意也是忙的很,船行米粮店布匹店等都生意火爆,上下人等也都忙的不可开交。唯一清闲的人怕只有林觉了。除了读书之外,林觉便是带着林虎在街头闲逛。杭州城角角落落都被他逛了个遍。

    其间,林觉受小郡主郭采薇之邀去了王府几次,开始时两人的接触尚有斜些微的拘谨,但很快林觉便发现这个小郡主不简单。原本以为这小郡主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府贵女,担心她脾气高傲动辄得咎。然而事实上郭采薇表现出的性格却很是明理知趣,落落大方。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绝不以势压人。这和其父兄截然不同。

    而且更让林觉觉得诧异的是,小郡主从小饱读诗书这一点并不令人惊奇,毕竟王府郡主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但令人称奇的是,小郡主对于事情的看法往往让林觉觉得意外。她和林觉之间的谈话绝不限于日常琐事,反而天文地理史上轶事无所不包,且每有独特见解。林觉不禁感叹之极。

    这年头女子读书的本就很少,王府郡主自小读书不奇怪,但读的也大多是诗书孝经之类的书籍。然而很明显,郭采薇读的不是这一种,他和林觉之间的话题更多涉及的史书政治之类,这足可堪称另类。

    林觉心中疑惑,这位梁王爷大概不至于鼓励自己的女儿读史观经,这极有可能是郭采薇自己的兴趣使然。只是梁王爷家风宽松,放任自流罢了。

    林觉因为有着他人无可比拟的人生历程,故而心中谈资万千,且多为当世之人不可理解之说,或者说是超过时代的一些东西。但在和林觉的谈论中,小郡主并不落下风。反而有些见解让林觉深有启发。林觉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年头遇到这般能说话的对象了。

    林觉身边其实不乏有观点之人,譬如方敦孺薛蛮子等人,但他们是师长,说起话来自己除了附和并不能反驳。自己的观点若是与他们不同,便会被他们批评,这反而不是一种有效的交流。但是和小郡主的谈话便不同了,两人之间偶发争论,便会各自摆出证据说服对方,最终达成统一。

    这种交流对于林觉而言是一种极为快乐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心中藏着不知多少秘密,所有与人交流这件事上林觉总是显得小心翼翼。生恐自己透露了某一种超出这个时代的天机而会被人质疑为疯子。肚子里秘密多了,却不能有诉说之处,对人的心理是一种极坏的体验。林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得抑郁症的可能,憋得很难受。

    然而在面对郭采薇的时候,林觉甚至能透露出一些说出来会被人诟病为疯子的东西,并且郭采薇绝不会大惊小怪,反而在林觉稍加解释后令人惊讶的认同。这让林觉感觉非常的满意。

    譬如,谈及政体时,林觉无意间提及了后世的几种政体形式。其中便有没有皇帝的共和政体,本以为郭采薇会惊愕不已,然而郭采薇却觉得甚是新奇。在弄清楚这种政体形式之后反而跟林觉探讨起优劣之处来。

    譬如在谈及天上星辰的时候,林觉无意间说出了地球是圆的,且为浩瀚宇宙中一颗渺小的尘埃的时候,郭采薇先是惊愕,继而追问根据何来。林觉便当场给她做了模型,演示了日月星辰之变化,演示了日食月食的形成。拿出石块抛向空中演示什么叫地心引力等等。最终郭采薇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极大的认同了林觉所说的这些现象。林觉若是在别人面前说这些,怕是立刻便被斥为疯子,但在郭采薇这里,他得到了完全不同的反馈。

    这就像是一个聪明人面对一群白痴说话,因为无法正常的交流而带来极大的孤独感。突然间有个人有了反应,而且给予回馈和认同,这种感觉无异于是找到了知音之感。钟子期遇到伯牙的感觉怕就是如此。

    这个小郡主身上的吸引人之处还远不止于此,小郡主涉猎甚广,对什么都感兴趣。特别是又一次林觉受邀前往时,小郡主提出要给林觉表演一段西厢记,林觉当时便震惊了。

    小郡主果真便表演了一段崔莺莺送别张生去京城赶考时的《长亭送别》的唱段。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道?”

    这一段居然唱的惟妙惟肖,眼神身段手法都极为精妙,林觉看的是目瞪口呆。林觉询问之下,小郡主才得意告诉林觉,那天她请求学唱的要求被拒绝之后,便自己跑去连看了五六场西厢记,自己硬是将其中几个唱段给学了下来,就是要证明给林觉看,就算他拒绝了自己的要求,自己还是能够学会。

    林觉苦笑不已,同时心中大为佩服。这个小郡主还真是颇有性格,绝非寻常女子相比。谈论起历史掌故天文地理时就像个博学多才的女博士,但有时却又顽皮可爱娇俏可人,像个撩人的鬼灵精。

    林觉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快速的拉近,两人对对方的吸引力在快速的增加。他甚至有了几日不见小郡主便想去瞧瞧她跟她说话的念头,而且从小郡主里的眼睛里,林觉也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心动的火花。这让林觉颇为恐慌和自责。

    美丽的女子各有其美丽之处,这便有了梅兰菊竹各擅胜场这句话。有时候不是男人太花心,而是这些不同的美对男子都有致命的诱惑力。林觉承认,自己对这位小郡主有些着迷了。但他告诫自己,不能让这种感情发展下去。

    原因当然是复杂的,首当其冲便是对于方浣秋的承诺,林觉答应了方浣秋要娶她,即便如今方浣秋不知身在何处,林觉也绝不能放弃自己的诺言。林觉不愿当那个负心薄幸之人,否则这将是林觉心中难以过去的那道槛。

    其次便是小郡主的身份。林觉虽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低贱,但现实便是现实,他一个林家的庶子和王府的小郡主之间绝无结合的可能。这可能会招致杀身大祸。况且林觉也绝不想和王府之间牵扯上干系,对于梁王府,林觉早就打定主意要敬而远之。

    鉴于此,林觉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彻底的切断这种让事情变得不受控制的可能。所以,在临近新年之前,小郡主的数次邀约都被林觉谢绝,他决定不再去见小郡主,以免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这种决定是痛苦的,当然不是来自于情爱方面的痛苦,林觉对小郡主的感情尚未到达那个地步。更多的是失去了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说出很多不能说的秘密的知音的痛苦。就像是在一片莽荒之中找到了一个同类,能够相伴同行,不再孤独。但却眨眼间又失散了他的踪迹,和一群陌生的无法交流的人沉默的走在一起一般。心中的沮丧难以形容。

    小郡主似乎感觉到了林觉的拒绝之意,几次派人被拒绝之后,小郡主便不再派人来请林觉过府说话。这既让林觉觉得如释重负,也带来了淡淡的惆怅之感。但林觉很快便竭力从这种情绪中挣脱了出来,慢慢的淡化了这种情绪。这一个多月来和郭采薇的交往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一般,被林觉深深的压入心底,只在无人时偶尔回味一番。

第一五一章 夜遇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庆丰三年的新年已经到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周朝的新年是一年中最为隆重的节日,从元日到元宵节半个月的时间,朝廷大假,民间欢庆,各种活动层出不穷。在京城,大周皇帝还将祭天地游长街与民同乐,可谓大费周章。在京城之外的各路州府,虽无京城百姓可和圣上皇家共庆之幸,但也同样有各种喜庆的活动庆祝大周盛世。

    杭州城是江南最大最繁华之处,自然新年的庆祝活动也少不了。各处的庙会游湖活动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更应景的是,大年初二开始,好几年没下过雪的杭州居然下了一场大雪,这一下冬雪降瑞,红妆素裹,将新年的气氛也推上了最**。

    林家的新年气氛也很浓郁,大年初一,林伯庸带着林家子弟一起拜祭先祖祈求来年生意兴隆。之后去道观寺庙布施行善,于官府指定出设立粥棚接济百姓。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传统。新年时节,总是要做一些吸引眼球之事,积德行善是他们最爱作的秀。林觉也不得不裹挟其中,跟着林伯庸等人东奔西走忙活不停。记忆中以前自己都不必参与这些活动,但今年,林伯庸显然是不愿意再冷落慢待他。林觉自然也不会推辞,毕竟给的面子还是要拿的,而且这一切也都是自己挣来的。

    大年初五之后,一切终于稍微平静了起来。林伯庸林柯等人忙着拜访大户豪族和相联系官员。新年期间也是广结人脉,促进关系的最好时候。虽林伯庸也说了要林觉一起前往,但林觉还是婉言谢绝了。他实在不惯于那些**裸谈利益合作和交换的场合,自己也志不在商业,故而不愿去受罪。

    从初五日开始,停了五天的大剧院便重新开张了。,林觉带着绿舞去大剧院看了新剧《救风尘》的首演。之后和谢丹红谢莺莺以及数十名大剧院的女子们一起吃了团圆饭,并且亲自给她们发了红包银子。盘桓了一会儿,天已近二更。二人这才踏着白雪皑皑的往家里走。

    长街上灯火还有,只是因为夜已二更,很多店铺前的灯笼都已经熄灭,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照得街道昏暗晦涩。街道上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偶尔才有一两个人缩着头匆匆走过。四下里变得很是寂静。

    绿舞手里攥着糖葫芦和糖人儿,发髻上扎着彩带儿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嘴里哼着小曲儿,情绪很是高兴。

    林觉笑道:“绿舞,怎么这么开心?”

    绿舞回过头来蒲扇着大眼睛道:“当然开心啊,今年过年最是开心了,我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呢。瞧,糖人儿,糖葫芦,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林觉闻言心中一动,绿舞从来没提及她小时候的事情,她是哪里人,家在何处,自己从没问过。

    “绿舞,你想家么?”

    “想家?”绿舞愣了愣道:“这里不就是我的家么?公子这话是何意?”

    “我是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么?你家里应该还有人吧,老家在何处?”林觉笑道。

    “不记得了,我很小便被主母买进府了啊。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吧,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天很冷,我娘带着我们在石栏桥哪儿,我饿的哭,娘也哭,妹妹也哭,弟弟也哭。然后主母路过,我娘求主母,然后我便被主母带回府了。这么多年,我也差不多忘了娘的样子了。”绿舞轻声道。

    林觉觉得自己有些大意,自己身边最贴心的人,自己竟然没有时常关心她,也没有关注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实在是不该。

    “这么说,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老家在何处还记得么?”

    “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呢。家在哪里却是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小时候家里很好。房子也大。爹爹很和气,娘也很和气。可不知怎么的,爹爹便死了。有天晚上天好黑的,娘带着我们几个坐了马车走。不知道走了多少天,然后便到了杭州。娘天天哭,我也哭。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人世了。”绿舞低着头道。

    林觉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事,绿舞正开心的时候自己问这些确有些大煞风景。但他却又希望能问清楚,能帮绿舞一把。绿舞既然记得这些,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她心里其实应该也是有些想法的。只是她很乖巧,从不对自己说这些心事。

    “绿舞,莫要伤心。开了春咱们着人去查访查访,或许可以找到你的家人。毕竟是血脉之亲,总是要找的。若是生活的好,便也可放心。若是日子过得不好,咱们也能救济些。”

    “谢谢公子,公子对绿舞太好了。只是,就算找到了,绿舞也是不会走的。公子可莫要让我离开。”

    “谁说要你走了?你可是我林觉的人,你家里即便花钱来赎,也要我同意的,我可不会点头。我只是想让你了却些牵挂罢了。一个人总是要找到根的,否则心里会不踏实,就像那无根之萍一般。”

    “公子说的对,若能找到,那是最好了。”绿舞开心了起来。

    林觉打趣道:“你小时候吃得起糖人儿和糖葫芦,没准你家里是个大户呢。没准你是个官家小姐也未可知。”

    绿舞嘻嘻笑道:“公子莫取笑了,有我这样的官家小姐么?我宁愿当公子身边的小丫鬟。”

    林觉心中感动,拉着绿舞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捧着她冰凉的小脸亲吻。绿舞宛然而就,两人热吻良久才分开,绿舞这才发现,手中的糖人儿和糖葫芦都掉在了雪地里,低声嗔怪不已。

    林觉低声安慰几句,拉着她欲回大街之上,忽然间昏暗的街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踩着街道上融化的积雪稀里哗啦的冲了过来。林觉吓了一跳,忙护住绿舞站在巷子暗影里躲避,他担心雪天路滑,别被这几个冒失的冲过来的人给撞到了。

    几条黑影从巷子口猛冲而过,几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严严实实,躲在暗影中的林觉看的真切,这几人连脸上都遮了黑布,一副夜行大盗的样子。不觉心中一紧,皱起了眉头。

    几个人影冲过巷口朝着前方的街道而去,绿舞也看到了这几人的奇怪装扮,靠在林觉的胸口低声道:“公子,这几个人看着不善啊,怎地在城里还这副打扮?”

    林觉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不过杭州城中即便治安再好,也还是有鸡鸣狗盗之辈的,这些家伙倒是有些像是盗跖。不管他们,总之不干我们的事,这是杭州府衙的事,越是年节,他们越是要加强治安才是。”

    绿舞紧张的点头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近一段时间城里不太平,我听红叶姐姐说,前几日施腰河那边有强盗闯入了田家大宅,抢了不少东西呢。田家上下都快吓死了,还好没有伤人。”

    林觉点头道:“说的是,咱们快些回去。”

    林觉拉着绿舞刚探出头来,忽然间又是脚步淅沥之声嘈杂而来,刚才冲过去的那几名黑衣人似乎又折返了回来。林觉忙一把拉住绿舞,两人缩在巷口的石柱后面躲起来,毕竟不愿跟这些可疑之人照面。

    “人呢?刚才还见他们在街上,怎地这一转眼便不见了?”

    “真他娘的见鬼了,老子亲眼见他们从大剧院出来,两个人走得也很慢,怎地眨眼便不见了?飞天上去了不成?”

    “放你娘的屁,什么飞天遁地的?定是钻进哪个小巷子里去了。他娘的,刚才就该早些动手的,你们偏偏不肯。”

    “赵老三,你放什么狗臭屁?你以为我们不想么?刚才码头那儿有艘船在卸货,街道上还有行人,怎可动手?杭州城这两天戒备森严,你不想活着出去,老子还想活着走。”

    “马老六,你能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上哪找那小子去?堵着他家的宅子门口么?白天被人发觉咱们铁定走不了。今晚办不了事咱们也得出城避着,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沿着巷子去搜,他跑不远的。”

    “你他娘的疯了么?你知道西河大街这一段有多少巷子么?咱们这几个想搜?简直异想天开。”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算他小子命大,容他多活几日。总是有机会下手的。方才一家店铺里有人探头出来瞧见了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找地方换了装束出城,免得惹来麻烦。别他娘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对对,老六说的是,咱们得赶紧脱身,怕是引起了人怀疑了。”

    几名黑衣人在巷子外边低声交谈着,咫尺之隔的林觉和绿舞二人听的一字不差。绿舞显然听出了这是一群歹人,吓得身子颤抖,死死的咬住林觉的胸前衣服。林觉搂住她的身子将她挤在角落里,让她有些安全感。两人大气也不敢出,泥塑木雕般的缩在哪里。

第一五二章 意外访客

    (上架感言在作品相关,朋友们可以去瞄一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求订阅!)几名黑衣人商量已定,稀里哗啦一阵泥水响,脚步声消失在来时的路上。他们其实只需往数尺旁的巷子里走进几步,林觉和绿舞便很可能被他们发现。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待脚步声停息许久,林觉和绿舞才慢慢的探出头来,确认了两边的街道上均无人走动,才放下心来。

    “公子……这群人是要……行凶杀人么?什么留人活几日的。这些歹人……胆子可真大。也不知是谁得罪了他们。”绿舞吓得不轻,牙齿打着颤道。

    林觉一边轻抚她的脊背安慰,眉头却拧成了一股疙瘩。这几个人的对话中确实透着杀人之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觉清晰的听到他们谈及要动手的对象是从大剧院出来的,又沿着这条街追来,这让林觉隐隐觉得似乎跟自己有关。

    林觉仔细的思虑了一番,又觉得似乎是自己神经过敏。自己在杭州城可没什么死敌。林家虽然有人对自己不满,但还不至于要自己的性命。难道是自己那位三房的大哥林全死性不改?远在江阴派人来弄自己?想想都不太可能,林全现在自身难保,一心想着怎么回杭州来,又怎会干这等蠢事?要么便是在龟山岛上的事引发的后遗症?一些被清洗的匪徒余孽来找自己的麻烦?但龟山岛距此上千里,这些匪徒出了山寨便人人喊打,官府层层缉拿,又怎敢到杭州城里来?再说他们报复的对象怎么算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一路匆匆回府的时间里,林觉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推翻自己的结论,在踏入自家小院的时候,林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生平杀的唯一一个人便是那个仇彪。而那个仇彪是海东青江瑞元之子,会不会是自己杀了仇彪的消息为海东青所知,海东青派人来报复自己?

    这是绝对有可能的。林觉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本来轻松惬意的生活或许从今晚开始便将被打破了。

    ……

    其后数日,林觉长了个心眼。他带着林虎小心的在林宅宅邸周围探查,看看有无可疑人等在府邸周围窥伺。同时他也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即便是外出也必是选择在白天,行止也仅限于繁华的大街和人流密集之处,绝不出入僻静巷陌之间。

    林觉承认自己有些紧张,但这是必须的。毕竟在龟山岛山寨之中自己亲手杀了仇彪,而且据所有人的叙述中可知,海东青实力强大,又在浙东沿海盘踞。若海东青当真要报复自己,海匪混入杭州城中应该不是难事。

    从龟山岛归来后林觉并没有太在意这一节,但现在,林觉认为自己不能不小心在意。死固然是不怕的,毕竟自己已经死了两回了,这事儿第一次觉得特别恐怖,一而再之后便没那么可怕了。但不明不白的死是不能接受的,况且林觉也不想死,这第三次的人生他还想活个样子出来,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栽在不知名的敌人手中。

    因为小心翼翼,新年初五之后直到元宵节这十天时间里,满城百姓欢庆的时候,林觉和绿舞小虎过得却很无趣。除了偶尔的不得已的外出之外,林觉大多都困居在小院里读书写字。绿舞和小虎更是无聊的很,绿舞还稍微好些,毕竟有家务可以忙活,林虎则什么事都没有,院子里的柴垛堆得跟小山一般,烧到明年冬天也足够了,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是新年之后的最后一次狂欢。过了上元节,生活便要回归忙碌养家柴米油盐的生活,百姓们也将脱下新衣换上旧服开始为生计打拼了。所以上元节这一天一早,满城爆竹声声锣鼓喧天,整个新年的欢庆达到了**。

    在家里闷了十余日,见绿舞和小虎也闷得不行,于是上午时分林觉带着两人去街上逛了一圈。林觉依然小心谨慎,在热闹的街市中游玩的时候,林觉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人群之中,一点也没享受到节庆的气氛。但事实证明,自己似乎谨慎过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满街百姓都跟着花车和舞龙一起笑哈哈的游行,人人都在全身心的享受节日,根本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倒是有两个男子刻意接近绿舞,林觉颇为紧张了一会,但事后证明他们只是见绿舞美貌上前搭讪,见林觉和林虎瞪着他们,便立刻认怂逃之夭夭。

    林觉觉得自己很可笑,这般神经紧张其实大可不必。除非自己永远都缩在家里,否则若他人当真报复那是无可抵挡的。他们在暗处,自己在明处。有心算无心,谁能防备?所以自己其实大可不必这么紧张谨慎,这十多天一切平安,这或许正说明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个巧合。怕噎难道不吃饭?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海东青或许真的会来报复自己,但未必是那天晚上的那一拨人。那群人也许是针对另一个仇家而已,也未必是海东青的人。

    中午,主仆三人在一家酒楼吃了顿好饭,施施然的回到家里。林觉喝着茶坐在房里养神的时候,忽然前庭的门人前来禀报,说有人来求见林觉公子。林觉问了门人来人的长相,那门人说是一位长相俊美的青年人,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林觉甚是疑惑,要说漂亮姑娘自己倒是认识几位,但熟悉的青年公子自己倒还真不认识。他想起了那次方浣秋来找自己的时候是扮作男装打扮,不觉心头一热:难道说是浣秋回来了?但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下去,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时节天寒地冻,杭州都下了场大雪,北方据说下了好几场大雪。河流封冻道路闭塞,方浣秋是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的。就算方敦孺带着他们母女回来,那起码也要等到春暖花开之时。

    林觉跟着门人来到林宅门前,出了小门之后,果见一名衣饰华贵风度翩翩的公子站在门口,正有些焦急的来回走动着。林觉出门后,那公子抬起脸来,林觉一下子便认出了他。

    来人是司马青衫。林觉跟司马青衫其实并不熟,去年的花魁大赛上曾经远远瞧见过他,但却没有说过话。真正认识司马青衫并说了几句话其实还是在梁王府邸之中。去年腊月里,林觉和小郡主郭采薇之间关系熟络的时候曾经常去梁王府,每一次和小郡主说话聊天之后告辞离开的时候,林觉总是能碰到司马青衫。

    出于礼貌,林觉跟他也行礼打招呼。那司马青衫倒也彬彬有礼的回礼,说些久仰之类的话。但不知为何,林觉总觉得在司马青衫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不易察觉的敌意。事后林觉自嘲自己过于敏感,或许那不是敌意,只是一种蔑视和冷漠。司马青衫这种人名声响彻大周天下,对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而即便是有些敌意,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花魁大赛之际,自己跳出来搅局,变相的打了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的脸。他心中不满也是应当的。

    无论如何,林觉自认为和这位司马青衫之间无冤无仇,也许将来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林觉的心里其实对这些事根本都不在意。但是看到司马青衫主动来拜访自己,林觉觉得有些惊讶。

    “咦?这不是司马兄么?你怎么来了?”林觉讶异道。

    “林兄,司马青衫有礼了。”司马青衫拱手行礼,英俊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林觉赶忙还礼。

    “在下来的唐突,还望林兄不要介意。”司马青衫笑道。

    “岂会唐突?快请快请,司马兄能来拜访我,这可是我的荣幸呢。”林觉笑道。这话倒也不是虚言,若知道司马青衫来到林宅之中,怕是林家众人都会觉得脸上有光了。

    “林兄谬赞了,这个……还是不要进府吧,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见了你家长辈难免失礼。再说,本人此来只是来找林兄的。”

    “哦?但不知司马兄找我何事?有何吩咐么?”

    “吩咐可不敢当。是这样,本人过了今日便要回汴梁了,所以来见见林兄。”

    “司马兄要走?你不是在王府之中为宾么?怎地要回京城?”林觉惊讶道。

    司马青衫淡淡笑道:“我辈之人只是行无定所浪荡天下之人,行止不羁,岂是困居一处之人。虽王爷盛情,但久在王府,令我不喜。我已决意离开了。”

    林觉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倒也是,司马兄和东方兄天下闻名,确实非池中之物。王府虽大,但司马兄和东方兄本就是视富贵如粪土之人,岂会久羁于此。”

    “林兄是明白人。今日本人来见你,是因为在杭州数月,本人其实一直想和林兄交个朋友,但一直未得机缘。我既要离开了,岂能再错失机会。话说来到杭州这几个月的时间,林兄可称得上是我司马青衫极为佩服的人之一。去年花魁大赛之上,本人便已经生出结交之心了。”司马青衫笑道。

第一五三章 人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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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觉笑道:“司马兄此言可是折煞我了,我那算什么?难入方家法眼。说起来,那次的事情我还要向司马兄和东方兄致歉呢,还请不要介意。”

    司马青衫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那次确实是你写的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林兄多虑了,我司马青衫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么?”

    “当然不是。”林觉笑道。

    司马青衫笑道:“那不就结了。林兄,明日我便离开杭州,故而我今日特意腾出半天空闲,便是要想邀请林兄一起出城赏景偕游。下一次相聚不知何年何月,还请林兄赏脸。”

    “出城赏景?”林觉皱眉道。

    “是啊,杭州很少下雪,年后一场大雪却又被城中烟火气和人马踩踏弄得不堪入目。这几日又化了许多。我才听说,南山山顶雪景尚好,无人去踩踏。所以便想去赏一赏南山雪景。但一人去显然无趣,便邀林兄一同前往赏雪,同时也借机和林兄结交,或可成为至交好友呢,不知林兄意下如何?”司马青衫眼光烁烁道。

    林觉觉得有些为难,跟这位司马青衫并不太熟,这人忽然跑来邀请自己一起去南山赏雪,倒也有些奇怪。再加上这几日自己正怀着戒备之心,要出城去偏僻的南山去,林觉很是犹豫。

    “哎!我早知林兄会拒绝,本人确实唐突了些。我司马青衫只是一介落魄书生罢了,谁会愿意与我结交?虽有些虚名传于天下,但那也只是虚名罢了。罢了罢了,林兄跟我想象的也不同,我本以为林兄跟我一样是个方外之人,看起来林兄对赏雪不感兴趣,也许愿意在家里围炉谈笑。我还是自己独自前去便好。打搅了,打搅了。”司马青衫看着林觉面色犹豫,叹息摇头道。

    林觉皱眉想了想道:“司马兄何不邀东方兄一起前往?”

    “东方兄弟今日身子不适,喝了药之后卧床休息。否则他是一定会跟我去的。我司马青衫唯一的知己便是他了。罢了罢了,不打搅了。林兄,告辞了。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珍重了。”

    司马青衫拱手作揖,缓缓转身离去。林觉忽然觉得司马青衫有些可怜,或许是出于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林觉特别不能看到司马青衫这副落魄的神情。再说司马青衫好歹也是天下闻名之士,特意来邀请自己赏雪,和自己结交,也算是折节下交,给自己很大的面子了。就这么拒绝了他,倒是有些不忍。

    再说了,难道因为那件事的威胁,自己便从此不敢自由行动了么?这可绝对不成。多一个朋友多条路,结识司马青衫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想到这里,林觉开口道:“司马兄留步。”

    “林兄?有何吩咐?”司马青衫停步转头道。

    “我随你去便是,岂敢辜负司马兄的美意。请稍候,我回去换件衣服,打点一番便来。”林觉笑道。

    “那可太好了,多谢林兄赏脸。林兄自去,我带了骡车在那边街角,林兄出来咱们便可上车出城了。”司马青衫满脸喜色道。

    林觉拱了拱手,转身进门回去。绿舞得知林觉要出城赏雪,忙拿了棉袍披风来给林觉披上。林觉换了防潮的皮靴子出了门,想了想却又回到房里,从床下的木箱子取出了‘王八盒子’踹在怀里。虽然只是出去一趟,但林觉却不得不做以防万一的准备。或许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但小心一些总是不错的。

    出了林宅大门后,司马青衫命驾车的车夫将马车驶到门前来。林觉上车前特意看了看门前四周,周围空无一人,这才安心的上了车。骡车驶向西河大街一路往南,从清波门出城,不久后上了通向南山的大道。虽然道路泥泞,但这条道路是碎石铺就的山道,平日里是南山樵夫们送柴薪进城的道路,倒也平坦可行。

    南山在万松山西南二十里处,距离甚远。从出清波门后骡车行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抵达了南山山脚下。路上,司马青衫倒也健谈,跟林觉说些他云游天下的一些趣闻轶事,倒也并不无聊。

    车到了南山山腰间的一片陡坡之前便无法再前行。司马青衫名车夫就在此处等候,答应给他双倍车钱。之后便和林觉踏着白雪皑皑的山坡往上方行去。

    还别说,城里的雪除了屋顶上还有一点点的白色之外早已融化殆尽,但山野之中的雪却还保存完好。满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全是未经人沾染的雪地。山坡左右的松柏树冠上也是白雪覆盖,景色颇为壮丽。

    “司马兄,咱们还要往上爬么?”林觉觉得这山坡左近的雪景很美,再说天色渐晚,爬上山顶也许待会便没办法及时下山了,于是问道。

    “那是自然,山顶的雪景肯定更好,可一览无余。风景皆在高绝之处,难道林兄不知么?”司马青衫面色红红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之色,给林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吧。”林觉也没法子,已经来了,何必还要多说,便跟着他往上爬便是。

    两人一路往上爬,林觉在雪地里看到有深深的脚印通向山顶,不觉诧异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呢。”

    司马青衫漫不经心的道:“必是猎户上山的足迹,不妨不妨。咱们总不能不让别人也来吧,这南山可不是你我二人的。”

    林觉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千辛万苦之下终于抵达了山顶,山顶上一片乱石被积雪覆盖,就像一个个的大馒头一般。司马青衫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往下眺望道:“瞧,林兄,这一趟来的可值了吧。这番景色,你我可以连句作诗,或可成为一段文坛佳话呢。”

    林觉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方望去,但见层层山坡为大雪所覆,一片片的树木静静矗立在雪原之中。四野无风,偶尔积雪滑落枝头,惊飞林中鸟雀。此时此景当真是绝佳之景,颇有些置身世外之感。

    “果然是好景色。好美啊。”林觉叹道。

    “林兄觉得很美是么?若要林觉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林兄愿不愿意呢?”司马青衫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一辈子么?那怕是也太闷了些。偶尔来此赏玩甚至小住倒是可以的,可以涤荡心胸,静谧心灵。”

    “林兄不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么?可是我却要你一辈子就呆在这里呢。”身后司马青衫的笑声变得有些诡异,赫赫而笑,活像是山林中啼叫的夜枭。

    “什么?”林觉觉察有异,诧异转过头来。

    “砰!”的一声,一物劈头打来,正中林觉头部。林觉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接下来身子便扑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知了。

    ……

    不知过了多久,林觉浑身冰冷的醒来,只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昏暗不可视物。他动动手脚,发现手脚被捆的死死的动弹不得,自己整个人被人捆的结结实实。

    林觉举目四顾,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简陋的木屋之中。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霉臭之味,夹杂着不知名的动物的粪尿的骚臭味,甚至还有一点点奇怪的香味。林觉努力的移动身子,借着墙壁的力道撑住身子蜷缩的蹲了起来,这便于更好的看清屋子里的格局。突然间,他看到屋角似乎有一张木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林觉头皮发麻,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定了定神,林觉这才从地面慢慢的翻滚过去,想尽办法蹲起身子探头朝床上躺着的那人看去。只见床上那人全身都被黑布裹的严严实实,头脸均看不见。但黑布下的身子微微的起伏,显然还活着。

    林觉咬咬牙探出身子,用牙齿咬开黑布一角往下拉扯,然后她看到的是万缕蓬乱的青丝散落在黑布一角,露出了一身红色的锦袄。林觉一惊之下,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居然是个女子。

    床上那女子显然是有意识的,当林觉咬开黑布一角的时候,那女子挣扎起来,口中呜呜作响。身子扬起时,青丝滑落,虽然光线昏暗,但林觉看到那张脸时,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小……郡……主?”林觉差点惊叫出声。

第一五四章 爱恨何物

    (求订阅!)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一般让人摸不著头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回事?司马青衫为何要偷袭自己?小郡主为何也被人绑在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郡主瞪着滴溜溜圆的惊骇的大眼看着面前这个黑影,她尚未认出是林觉,但她听到林觉的声音时却一下子认了出来。口中呜呜的叫着,身子连连扭动挣扎起来。

    林觉看到她嘴巴被一大团布堵着,忙俯身上前用牙齿咬住那团布扯了出来,小郡主大声的喘息了几口气,惊喜道:“是林觉么?谢天谢地,你来救我来啦?这可太好了。”

    林觉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郡主忙道:“先莫问,快解开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司马青衫这个狗贼,狗胆包天。我们赶紧逃走,回头将他碎尸万段。”

    林觉脑子里一片混沌,苦笑着道:“小郡主,我解不开你啊,我也被绑着呢。司马青衫约我来看雪景,然后趁我不备在暗处袭击我,我被他打晕了。他应该是捆了我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郭采薇愣住了,喃喃道:“完了,原来你也是被他骗来的,你也被捆住了。这狗贼是失心疯了。快莫说了,你转过身来,我用牙齿替你咬开绳索,咱们的快逃出去。这狗贼一会儿便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恐怕难逃一劫。”

    林觉不暇细问,但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忙挪动身子将背在后面被捆住的手凑上去,郭采薇艰难的蜷缩着身子伸着雪白的脖子去咬绳索。两人姿势怪异,但绳索捆的结实,行动极为艰难。郭采薇好不容易用嘴巴找到了绳索接扣之处,正奋力的拉扯时,却听到外边树枝断裂之声,有脚踩积雪的吱嘎吱嘎之声传来。

    两人身子同时一僵,对望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惊骇之色。不出意外的话,是司马青衫回来了。

    “快躺下,我给你盖上。”林觉低声急促的道。

    郭采薇赶忙躺下,林觉用牙齿咬着黑布将她盖上,自己也就地翻滚回原来的位置躺在地上。做完这一切时,就听吱呀一声响,屋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袭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子。

    当啷一声响,似乎是一柄兵刃被丢在地上,进来那人喘气如牛,一屁股坐在外间的地面上。

    “他娘的,狗东西,居然伤了我的手。还不是要见阎王。活该!”那人低声骂道,那声音正是司马青衫。

    林觉屏息不动,脑子里剧烈的转动着,他不知道司马青衫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目前看起来自己和小郡主都遭了他的暗算被捆在这里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这厮是海匪的人,要来取自己性命?故意诓骗自己来南山,便是要达到目的?可是不对啊,小郡主跟此事无干啊,他又为何绑架了小郡主?

    林觉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外间司马青衫喝了几口水,气也喘匀了,脚步踏踏的走进内间来。林觉忙屏息闭目一动不动。

    司马青衫走到林觉身边,俯下身子瞪着躺在地上的林觉片刻,伸脚在林觉的身上猛踢了几脚,口中骂道:“狗东西,今日教你知道得罪我司马青衫的下场。花魁大赛之后得知是你落了我的面子,教我成为天下笑柄之时,我便决意要报复你。更何况你竟然跟我司马青衫抢女人,活该你今日落在我手里。”

    林觉忍痛不动,装作昏迷不醒,心中既有些明白也有些糊涂。原来这司马青衫还是对花魁大赛之上的事情耿耿于怀记恨在心。这倒也罢了,但说什么跟他抢女人,这从何说起?

    司马青衫啐了一口,转身走向角落的木床,伸手一把掀开盖在小郡主身上的黑布。小郡主身子移动着缩向墙角,口中大声呵斥道:“司马青衫,你这狗东西,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爹和哥哥必将你碎尸万段。”

    司马青衫愣了愣,皱眉狐疑道:“谁将你口中的布取出来的?”

    “我自己吐出来的,司马青衫,你不要乱来,否则你死路一条。”郭采薇叫道。

    司马青衫嘿嘿一笑,轻声道:“小郡主,事到如今你还对我说这种话,你该跪下向我求饶才是。不错,你贵为郡主,平日里威风八面,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对我也不理不睬视同猪狗一般,但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了,你还怎敢对我蛮横?”

    小郡主喘息着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银子么?我可以给你银子,你要多少都成。你要功名富贵么?我父王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放了我,一切都好说。”

    司马青衫呵呵一笑道:“这才是个话嘛,这时候你便要好好跟我说话,不要再耍你那小郡主的脾气。不过,你说的这些,我司马青衫都不想要。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便是……你!”

    “你休想!你敢对我无礼便是自寻死路。”郭采薇怒斥道。

    “我不敢么?我凭什么不敢?我都敢将你绑到这山林之中来,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知道么?就在刚才,我下山亲手将车夫杀了,这已经是我今日杀死的第二个车夫了。这狗东西还敢弄伤我的手,我一刀便砍断了他的脖子。连人带车掀到了山谷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将你们抓到了这里,你莫以为还能逃走。哈哈哈。”

    司马青衫大笑连声,甚是得意。林觉明白了,难怪刚才醒来时司马青衫不在这座木屋里,原来是下山去杀车夫了。听他话意推测,自己前来坐的那辆骡车的车夫已经被他杀了,连人带车掀到深谷之中了。他说这是第二个车夫,这也很容易想明白,之前他诓骗小郡主来此的另一个车夫应该也是被杀了。

    “小郡主,还记得那日在江南大剧院包厢之中你跟我说的话么?你说我不要痴心妄想,说我缠着你,说我不自量力想得到你。你的话太伤人了。我司马青衫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可不是你王府的奴婢,任你随意侮辱。不错,我留在你梁王府确实是因为你,否则你以为你梁王府有多大面子,能让我司马青衫成为你王府之宾?你也不打听打听,京城之中多少豪族高官邀我司马青衫入幕为宾我都没答应。梁王府何德何能?就凭你那愚昧可笑的父王和你那狂妄自大的哥哥?我呸!若非生在帝王之家,他们有何才能享受荣华富贵?生在市井之间,他们连屠狗乞丐之辈都不如。”

    司马青衫越说越激动,音调也高昂了起来。

    “我司马青衫闻名于天下,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靠的是真才实学。我不过是出身于平民之家罢了。我的本事比你父兄强上百倍,但却因出身不如而不得不对他们卑躬屈膝。你说这公平么?嗯?”

    “这样的事是老天的安排,跟我有什么干系?我和你无冤无仇,就算说了几句重话,你也不至于如此对我。我平日对你还算尊敬吧。若不是尊重你,今日怎会受你诓骗来此?”小郡主叫道。

    “住口!你那是尊重我么?莫以为我看不到你骨子里的高傲,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不耐烦。今日若我不假借林觉相邀你前来赏雪,你会前来?我前几日跟你央求说请你陪我游一趟西湖,你都断然拒绝。嘿嘿,一接到林觉的邀约信笺,你便立刻急着动身了。郭采薇啊郭采薇,你把我司马青衫置于何地?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女子以能得到我司马青衫的垂青为荣,我看上了你是你的造化,你该感激涕零才是,然而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将我贬斥的羞愧无地,我司马青衫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司马青衫怒声道。

    林觉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心道:这人怕是已经疯了,本来只是高傲,但现在看来,这不是高傲,这已经是自大自恋自以为是到了极点了。这个人就算没疯,也离疯差不太远了。

    不过,从他的话中,林觉也似乎听明白了一件事。之前自己奇怪小郡主怎会出现在山野之中,就算是司马青衫绑架她来此,怕也是很难操作。但现在他明白了,似乎是司马青衫假冒自己的名义,写了一封邀约一起赏雪的信所以诓骗的小郡主主动来此。之后司马青衫便将她绑至此处,杀了车夫。

    然则凭着假冒自己的写的一封信能让小郡主赴约,这也说明之前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小郡主应该是对自己生了情愫。然而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

    司马青衫阴冷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你对本人无意倒也罢了,你看不上我司马青衫也没什么,然而你却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这个姓林的,这更是教我心中痛恨。难不成我司马青衫竟比不过这个姓林的么?就因为他在花魁大赛上比过了我?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你这是对我最大的打击和侮辱,让我断不能容忍。你是瞎了眼么?”

    小郡主缩在床角看着司马青衫,轻声道:“司马青衫,你是个糊涂人。虽你名满天下才学高旷,但你却不明白一件事。喜欢一个人还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和条件么?我郭采薇从不在意什么身份地位,也不在意他的长相美丑。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感觉,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来那么多的计较?是的,我喜欢林觉,这和其他事情无干,我就是喜欢了他。若你一定要比较的话,我也能给你个答案。你跟他比,才学不如,胆识不如,心胸不如,人品更是不如,你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他。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司马青衫怒吼道:“住口,你给我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敢这般羞辱我,你如此看重他是么?我便当着你的面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一个没脑袋的林觉看你还喜欢不喜欢?”

第一五五章 风雪夜归人

    小郡主吓了一跳连忙闭嘴,悔不该刺激这个疯子,他若当真杀了林觉那可是自己害了他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嘿嘿,怕了么?你这小淫妇,你想保全他的性命是不是?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或许会饶了她。”司马青衫龇牙大笑道。

    “司马青衫,你若稍有理性,便该立刻放了我们。你今日若对我们不利,你自己想想,你能逃得了干系么?”小郡主轻声道。

    “呵呵呵,你休来吓唬我,我既敢这么做,岂能没有后手?说给你听也自无妨。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过几日你的尸首会被人发现,但他们会发现,是林觉这厮邀约你来此赏雪,然后他对你用强施暴,奸杀你之后担心事情败露,所以隐匿踪迹逃之夭夭。你身上的那封林觉的邀约信便是明证。你父兄会四处追捕他,但他们却抓不到他,因为他将被我碎尸万段丢下山崖之中喂野狼。奸杀王府郡主的罪名这小子就算是死了也要背着。而我司马青衫则逍遥自在的离开杭州,无人知道是我司马青衫动的手。小郡主,你觉得这个计策怎么样?”

    郭采薇和躺在地上的林觉都惊的浑身冒出冷汗来,这司马青衫竟然如此狡诈奸恶,想出了这么个嫁祸于人的毒计来。不得不说,若当真让他得逞,林觉确实将会被人视为罪魁祸首,绑架杀害郭采薇的罪名死了也要背在身上,这简直太恶毒了。显然这是司马青衫早已设计好的计策,从冒充自己的信件邀约开始,司马青衫便准备好了这一条毒计。

    本来还抱有一丝丝生还希望的林觉,此刻终于知道,今日怕是很难有回旋的余地了。林觉开始焦急的思索脱身之策。

    “司马青衫,你简直是个恶魔,你简直禽兽不如。真没想到,你是如此奸恶之人。你会遭天谴的。”郭采薇脸色煞白,颤声叫道。

    “嘿嘿,小郡主,我可都是你逼的。我司马青衫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将我的真心当作敝履,弃之不顾。那便休怪我无情了。我司马青衫决意想要的东西便必须要拿到手,小郡主,你可莫要怪我。”司马青衫冷笑道。

    “你是个恶魔,你是个恶魔。”小郡主喃喃道。

    “哼,随你怎么说,我可不在乎。小郡主,过来,喝了这个。喝下这个,咱们做一回夫妻,然后我便送你们上路。”司马青衫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黑魆魆的瓷瓶来,一只手探过去抓向小郡主。

    小郡主惊骇道:“我不喝,我不喝。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乖乖的喝了它,这东西可金贵着呢,这玩意叫做八宝春潮露,喝了它便是贞洁烈女也要成了荡妇淫.娃。你知道,我司马青衫是讲究情趣的,我可不想待会你挣扎反抗弄得毫无趣味,我要你主动的投怀送抱,那样会有滋味些。过来,”

    司马青衫狞笑连声,探身抓住郭采薇的肩头,硬是将郭采薇的身子从床角拖了过来。郭采薇连声怒骂,头儿乱摆,身子猛烈挣扎。司马青衫伸手去捏郭采薇的嘴巴,郭采薇张口一咬,正咬中其手掌边缘,银牙利齿锋利之极,竟然咬下一小块肉来。

    司马青衫吃痛怒骂,抬手照着小郡主的脸上猛击两掌,小郡主如何吃的消,整个人被打的晕厥了过去。司马青衫一边咒骂,一边捏着小郡主的嘴角将瓷瓶中的药水尽数倒入。喘息着骂道:“你个小贱人,现在越是挣扎,待会老子便越让你痛快,一会儿你怕是要求着我干你。呸!”

    林觉在司马青衫动手的时候也开始剧烈的挣扎,但手脚被捆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林觉感觉到了绝望的滋味,这种感觉比当初刑场上临刑时还要绝望。那时候自己是生无可恋,而此刻却是想活活不成。林觉的嘴唇咬出了血,但他没有发出声音来,林觉想的是自己须得出其不意在司马青衫身后袭击,用身子撞击他,或可撞昏他。一旦被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便会腾出手来杀了自己。

    司马青衫显然注意力在小郡主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林觉的挣扎,他将瓷瓶中八宝春潮露一滴不剩的全倒进小郡主的嘴巴里,这才松开小郡主的嘴巴。小郡主昏迷的身子软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司马青衫冷笑低语道:“小郡主,你放心,凡经过我司马青衫上过的女子,没有一个不快乐无比的。一会儿你会感激我的。你临死之前能得到极乐享受,也算是我对你的恩赐了。”

    转过身来,司马青衫一边包裹着被咬伤的手掌,一边喃喃自语道:“对了,得生个火,叫屋子里暖和些,一会儿冷冰冰的可没什么趣味。还有,这小子也得宰了,先生火,一会儿弄醒这小子教他瞧一瞧活春宫。他不是跟我抢女人么?我便当着他的面弄了小郡主,哈哈哈,那一定很有滋味。”

    林觉牙齿咬的出血,这司马青衫何止是个疯子,简直是个变态。林觉恨不得破口大骂,但他还是告诫自己要冷静,此时此刻的行为一定要克制,不能让司马青衫发现自己醒着,不能激怒他杀了自己,越是拖延时间越是有可能想出脱身之策来,绝不可意气用事。

    司马青衫裹好了伤口,脚步沉重的到了外边抱了一大堆的柴禾进来,火石咔咔作响,片刻后火苗腾起,一堆火在屋子里烧了起来。司马青衫伸手在火上烘烤着,眼睛看着床上的小郡主,舌头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走向床边。他想看看药物是否发作,是否可以行禽兽之事了。

    林觉绷着身子蜷缩在一起,脚对着墙壁。他已经想好了,一旦司马青衫侵犯小郡主,他便猛蹬墙壁撞向司马青衫。也许未必能奏效,但自己也算是尽力了,自己此时此刻能做的便是这些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郡主受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的去救一救,救不成也要让司马青衫先杀了自己,免得面对接下来的丑恶场面。

    司马青衫走到床前,伸手过去捏了捏小郡主的脸蛋,小郡主虽在昏迷之中,但一张俏脸上已经滚烫发红,身子也无意识的开始扭动起来。司马青衫邪魅一笑,咽着吐沫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林觉也整个身子像是一枚出蹚的炮弹一般也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然而突然间,屋子外边传来了人踩着积雪走来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极为清晰,林觉听到了,司马青衫正解开衣衫的手也僵住了。林觉心中狂喜,或许是有人来救援了。就算不是可以救援,哪怕是山中的猎人经过,撞破此事后司马青衫也不能作恶了。

    司马青衫皱着眉头慢慢欠身,将扎在地面上的钢刀轻轻拔起来持在手中,蹑手蹑脚的走了到门边,阴在门旁往外窥伺。林觉正犹豫着是否要大叫出声提醒来者防止司马青衫的偷袭,就听见外边传来一个人颤声的喊叫。

    “司马兄,你在里边么?”

    林觉一愣,燃起的希望之火迅速熄灭,这个人的声音他熟悉,此人正是司马青衫的至交好友东方未明。这个人和司马青衫之间关系亲密无间,他大有可能是司马青衫的同谋,而非是来解救自己和小郡主的。

    司马青衫显然也很诧异,沉声叫道:“东方,你来作甚?”

    外边的东方未明听到司马青衫的回答,顿时兴奋的道:“司马兄,你果然在这里。快让我进去,我快要冻死了。”

    司马青衫没有开门的意思,皱眉道:“东方,你不该来,你走吧。”

    “司马兄,你让我进去说话。”

    “东方,你快走,此处非你所留之地。你立刻离开这里连夜离开杭州去。我会去京城找你的。”司马青衫叫道。

    “司马兄。天已经黑了,山林里有虎狼蛇虫,我好不容易才找来这里,你怎么连门都不开?”东方未明哀求道。

    “东方,你听我的话,快离开这里。快走!”司马青衫怒吼道。

    “司马兄,你莫以为我不知道屋子里有谁?你绑了小郡主来这里是么?司马兄,你千万不要乱来,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我正是来劝你回头的。”东方未明叫道。

    “东方,已经迟了,一切都迟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没事的,这事儿我将嫁祸给林觉,没人知道是我干的。你放心便是。”

    “司马兄,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你这样做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想过我么?”

    “东方,我对不住你,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骗你,你我之间本不该有那一层关系。你是男人啊,我也是男人啊,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女人,是美丽的女人,而非是男子。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没掩饰这一点。”司马青衫叫道。

    东方未明在门外叹息道:“司马兄,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何要那样对我?现在我离不开你了,你却时时刻刻的伤我的心。司马兄,你为何如此狠心?”

    林觉开始时还神情紧张的听着二人的对话,但听到这里,他惊的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来……原来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之间的关系竟然难道是……那种关系?林觉差点笑出声来,同时又觉得心里阵阵的作呕。

第一五六章 问情

    (求订阅!)这年头好男风之事倒也不是什么太新鲜的事情,豪门富贵之家也会豢养一些美貌少年供主人取乐,在某些秘密的圈子里,这俨然还是一种时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这种事毕竟隐秘,即便知晓也无人谈论。但现在眼前这一对大周名满天下的诗坛双壁的关系竟然是这层关系,这简直让林觉差点惊掉下巴,笑掉大牙。

    难怪二人到哪里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黏在一起,曾经自己也觉得东方未明看司马青衫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那绝不是欣赏,而是一种‘爱慕’了。

    司马青衫显然是很不耐烦了,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紧接着传来他的低吼声:“你不要缠着我了好么?我说了,我只是喜欢女子。和你那不过是一时的错误罢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丑恶很为人不齿很不该么?我们的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东方未明悲痛欲绝的声音传来:“司马兄,你怎可如此绝情?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浪迹天涯,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人物的。现在你又说这是丑恶和为人不齿?你我相爱,有何丑恶之处?我却不知。”

    “是,我是说过,但那是骗你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好是看中了你的家世和地位,看中了你的文才。我能从你这里得到我得不到的东西。说白了,我是在利用你,你听明白了么?”司马青衫怒吼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利用我。可是我不在乎啊。你在京城跟樊楼红牌孟美美交往的时候我说了什么没有?你骗奸王侍郎的小姐蓉娘的时候我说了没有?你勾引李御史的六夫人巧云的事我说了没有?非但没有,我还给你便利,让你得逞。蓉娘为你自尽,你和她的事差点暴露,若非是我从中遮掩,你便脱不了干系了。可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为了你开心?你的那些诗词都是我帮你写的,世上的人知道这个秘密没有?我永远都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半句。我这么做便是因为……因为我爱极了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明白么?”东方未明声嘶力竭的叫道。

    林觉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翻腾作呕难受之极。听着两个男人在这里说这些话,简直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东方,我很感激你,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可是,我们不能在这么下去,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若明白,便不要再这样,让我对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好么?”司马青衫低声道。

    “不好!不好!不好!”东方未明声音尖利的咆哮道:“你不就是想往上爬么?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留在杭州便是想成为王府的乘龙快婿,想借王爷之力往上爬。然而小郡主根本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林觉,你便受不了了,你觉得希望破灭了,然后你便挺而走险,你便设计绑架小郡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小郡主是梁王府的郡主,可不是什么樊楼的红牌,也不是王侍郎的小姐张御史的如夫人,你得罪了梁王爷,你还想活命么?你莫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嫁祸他人,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莫以为便无人知晓。否则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青衫声音变冷,沉声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了别人了?”

    东方未明叹息道:“我怎会告诉别人?我又怎会不知道?你我朝夕共处,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里,这天下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你想干什么我都知道,我只是没说破罢了。司马兄,你悬崖勒马吧,我们离开杭州浪迹天涯去。我不在乎你喜欢女人,哪怕你多娶几个美丽的妻妾伺候也成,我只希望能跟你朝夕相处,希望能和你一生一世……啊!”

    东方未明深情的告白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噗通一声,有人摔落雪地之中。

    “司马兄……你……你竟然要杀了我?”东方未明颤抖的声音传来。

    “东方,你莫要怪我,你缠的我透不过气来。不错,你对我是有恩惠,我们曾经也有过很好的时光,但那些都过去了。我司马青衫不可能一辈子都寄人篱下,绝不可能。今日之事你知道了,我不得不杀了你。你莫要怪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你,但这一世,我不想屈服。”司马青衫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你……好狠的心。”东方未明的声音微弱,显然到了弥留之际。

    屋门响动,司马青衫推门而入,手中提着滴血的钢刀。在推开屋门的一刹那,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那不是柴火燃烧的烟火气,而是皮肉烧焦的焦臭味,只一瞬间,司马青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好!那厮想逃。”

    司马青衫提着钢刀一个箭步冲进屋内,鼻子里闻到的焦臭味让他意识到那是烧断绳索的味道。绑着林觉的是牛皮索,那味道烧起来焦臭难闻,司马青衫焉能不知。

    但司马青衫认为问题不大,自己钢刀在手,那林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怎能逃出自己的手心。原打算留着他看戏,但现在他要毫不留情的将他砍杀。

    里屋的柴火还在燃烧,林觉果然已经挣脱了手上的绳索,但他尚未来得及解开脚上的绳索,正坐在地上用焦黑的手解着牛皮索。

    司马青衫冷笑一声道:“你想跑?跑的脱么?”

    林觉表情吃惊的仰头看着司马青衫,司马青衫红着眼珠子狞笑着提刀一步步走近,他等待着林觉出声求饶。或许自己应该先答应了他,然后再给他一刀,让他临死前感觉到被自己戏弄的愤怒。

    然而,林觉一句话没说,只举起烧伤的双手,握着一件东西对着自己。司马青衫皱眉看着林觉手里的那件东西,那是个带着一根黑魆魆的铁管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司马青衫从未见过这东西。“那是什么?”司马青衫忍不住问道。

    “这东西叫……王八盒子。专门对付王八蛋的。”林觉龇牙咧嘴的道。因为他的手实在是疼得厉害,为了烧断绳索,他不得不背转身子将手伸到篝火之中灼烧,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一部分是牛皮索的焦臭味,另一部分却是他手上的皮肤被烧焦的味道。现在他的手掌烧的满是水泡,疼得钻心。

    “你想死么?这时候你还敢对我无礼?”司马青衫怒喝道。

    “我可不想死,死的会是你。还不放下刀束手就擒。”林觉冷声道。

    “你疯了么?”司马青衫笑了,猛一跨步来到林觉面前,手上钢刀举起,照着林觉的头顶作势劈了下来。

    林觉微微叹了口气,手指扣动扳机,遂石和金刚击打出火花来,便听蓬的一声巨响,黑烟弥漫而起。王八盒子的枪口喷出一道火光,十几颗钢珠击中司马青衫狰狞的脸,瞬间打成了马蜂窝。

    司马青衫甚至没来得及叫出一声,整个人身子后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股股的黑血从他的头上面部奔涌而出,他的身子抽搐着扭曲着,片刻后便一动不动。

    林觉被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手解开脚上的牛皮索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司马青衫的尸体旁伸脚踢了踢,叹息道:“司马青衫,你不该不搜我的身的,或许你是觉得这东西没用,或许你是急着下山灭车夫的口,总之,你犯了你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所以现在死的是你。”

    司马青衫的一张英俊的脸早已面目全非,上面被近距离的铁弹子轰出了大大小小的肉坑,像是一块腐烂了的西红柿。林觉看了两眼不忍再看,弯腰准备动手将司马青衫的尸体拖到一旁去。忽然外间木门砰然洞开,东方未明夹带着冷风跌跌撞撞的一头冲了进来。他身上全是血,胸口一个巨大的伤口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浆,整个人浑身浴血,形状可怖。

    “司马兄,司马兄,你好狠心,你居然要杀我。我对你一心一意,你竟然对我如此……”

    东方未明叫着,当他看到正弯腰拖拽司马青衫尸体的林觉时,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你干什么?司马兄呢?他在哪里?”

    林觉直起身子轻声道:“东方公子,他死了。这便是他。”

    东方未明睁大眼睛瞠目道:“什么?司马兄死了?你杀了他?”

    林觉冷声道:“是,我杀了他,他死有余辜。”

    “啊!你竟然杀了司马兄?我跟你拼了。”东方未明忽然猛扑上来,双手成爪,状若厉鬼一般。

    林觉下意识的抬起了王八盒子,但他尚未开枪,东方未明的身子便扑跌在地。身受致命重伤的他实在撑不住了,他扑倒在了司马青衫的尸身上。

    “司马兄……你醒一醒……你怎么能弃我而去?你答应我的,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一起浪迹天下,喝酒写词游山玩水的……可是你食言了。司马兄……我不怪你啊,虽然你狠心的砍了我一刀,但我一点也不怪你。天下间我最懂你……最知道你心中的痛苦……你出身低微,从小被人蓄为娈童,遭人凌辱。得自由之后,你便想往上爬,爬的越高越好,爬的不让人欺负。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明白,我也都能容忍。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懂你,也只有我最爱你,所以我纵容你……我放弃家业跟你出来,填词写你的名字让你挣得名声,我愿意默默站在你身旁,为你做一切事情。可是,这一次……我帮不了你了。你的心太大,也太偏激,心也太狠。可是我还是不怪你……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愿……来世和你再相遇,我愿……投个女儿身,这样……你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司马兄……我们来世……再见。”

    东方未明口中艰难的说着话,将司马青衫的尸体抱得紧紧的,终于声音低落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第一五七章 祛毒务净

    林觉心中不知何种滋味,之前听到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之间那种关系的时候,林觉既是觉得可笑又觉得脏脏,觉得不可思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目睹这一切之后,却又不禁唏嘘。

    东方未明这临死前絮絮叨叨说的话让林觉心情沉重。原来这司马青衫竟有这样的苦痛往事,而东方未明对司马青衫的感情真挚热烈,这不亚于任何男女之爱,自己实不该取笑他们。现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周诗坛双壁身上竟藏有这样的秘密,竟以如此方式双双死于自己面前,足教人痛惜叹息。

    林觉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纷乱。危险过去,林觉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正不知如何之时,忽然间林觉听到了木床上传来的奇怪的声音,那是小郡主发出的呻吟声。林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小郡主松绑。

    林觉三步两步来到床前,借着火光他看到了身子正奇怪的扭曲着,像是一只蠕动的毛毛虫一般的小郡主。林觉忙一边替她松绑一边叫道:“小郡主,你怎么了?”

    小郡主只是从口中发出奇怪的叹息呻吟之声,随着手脚得到自由,小郡主突然像个八爪鱼一般的搂住了林觉的身子,温香的身子不知所措的蠕动着。林觉感觉到她的身子火一般的滚烫,伸手撩开她的乱发,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满脸桃花粉红如霞的脸,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眼睛里迷茫而渴望的火焰。半翕的红唇喷出馨香的呼吸发出令人**的呻吟声。

    林觉吓了一跳,他想起来刚才司马青衫在小郡主身上动了的手脚,他给小郡主喂了什么‘八宝五花露’,那东西必是催情的药物了。看小郡主这样子,已经从高贵的郡主变成了个充满渴望的淫.娃了。

    林觉忙挣脱小郡主的纠缠,他快步奔向地上的司马青衫的尸体,伸手在他怀里乱摸,想找到这春药的解药。然而除了几块帕子一柄折扇和几张银票之外,他什么也没找到。林觉不死心,又在东方未明身上乱搜,也还是一无所获。

    小郡主依旧在床上像个出水的大白鱼般的蹦跶着,张开的红唇像是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喘息,声音里发出如泣如诉之声,显然她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林觉叉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他灵机一动,快步冲出屋子。外边已经一片漆黑,林觉胡乱的拢了一大堆的雪,抱着大雪球进了屋子来到里间床前。小郡主又像是八爪鱼一般的缠了上来,林觉抓起冰冷的雪照着小郡主的额头脸蛋上擦,林觉的想法是,利用寒冷的刺激让小郡主清醒过来,林觉不知道这种办法是否有用,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小郡主被冰雪的冰寒刺激的身子发抖,伸手无力的抗拒着。林觉岂容她抗拒,不断的将雪团在她头脸以及裸露的脖颈处擦拭,终于,这种办法似乎起到了效果,小郡主似乎清醒了过来。

    “你你……在干什么?林觉,这是哪儿?”小郡主喷着热气轻声叫道。

    林觉大喜道:“小郡主,你清醒过来啦。我杀了司马青衫,咱们得救了。”

    “啊?咱们得救了么?那可太好了。”小郡主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惊喜叫道。

    林觉笑道:“是啊,我们安全了。我杀了他。你不要害怕,一会儿我带你下山回城。你……感觉怎样?”

    小郡主蜷缩着身子低声道:“我……我好渴,我……很难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之……难受的要命。我怎么了?我病了么?”

    一个未曾人道的少女自然不了解自己身体中那种被春药催发的感觉,她只以为这种不适是生病了。

    林觉无没法回答她的话,他只能沉默不语。

    “哎呀!不好。”小郡主忽然惊叫道。“司马青衫……那狗贼……是不是给我喂了……药。我是不是被他……我……我……”

    脑子稍微清醒之后,郭采薇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林觉忙道:“他确实喂了你药物,但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他还没来得及,便被我杀了。我不知道如何解开那药性,所以用冰雪刺激你,刚才你……你口渴是么?我弄些水来给你喝。”

    林觉虽叉开了话题,但郭采薇也明白他没说出的半截话,刚才自己定是做出了什么不雅的举动了。林觉开始行动,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拖出去,半晌后又抱了一大堆柴禾来,又将一只塞满冰雪的水囊挂在篝火旁烘烤。

    忙完这些,林觉才来到床边道:“你稍微等一会,一会儿雪化了,便能喝啦。”

    小郡主一动不动的躲在黑布里不说话,林觉觉得奇怪,忙伸手掀开黑布问道:“小郡主,你怎么啦?”

    这一掀开,吓了林觉一跳,只见小郡主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张脸上再次红潮遍布,嘴唇干的发白,看上去像是重病之中一般,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小郡主,你怎么了?”林觉担心的问道。

    “你……你杀了我吧。我难受的要命,我好难受啊。我要死了。”小郡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颤抖着道。

    林觉忽然意识到,冰雪的刺激怕是难以除去那春药的药力,只能有所缓解而已。小郡主只清醒了过来,但她正忍受那药物的煎熬。

    “你……忍一忍吧。”林觉不知说什么才好,这句话他自己说出来都感觉到好笑。

    “林觉……”小郡主的声音像是在梦里的叹息般的轻柔:“你喜欢我么?”

    “……”林觉呆立无语。

    “我知道的,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的。你只是躲着我,可是这样更证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天天梦到你。……我被骗到这里来,就是司马青衫那狗贼拿着假冒的你的信笺约我来的。我想见你,所以我就没多想便来了。我实在很难受啊……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你便杀了我吧。你若是……喜欢我的话,你……你便要了我吧。我偷听府里的卫士说过,这些邪门的药物化解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那便是……行男女之事化解。否则……会死的。”

    林觉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不是不知道交.合可以解春药之毒,但那是乘人之危,他又怎会去干这等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郡主停了半晌,见林觉没有任何的反应,身子上的不适和羞辱感一起袭来,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呻吟道:“罢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啦,我也不要你动手了,我自己去死便是。”

    说罢,从床上跳起身子,一头撞向墙壁。林觉没反应过来一把没拉住,便听咚的一声响,屋顶上落下些尘土来。幸而是木屋,小郡主又正浑身无力,这一撞只额头见血,却没什么大碍。

    林觉一把拉住小郡主的胳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查看着她的伤口,低声喝道:“你犯什么傻?何至于此?”

    小郡主紧紧搂着林觉的身子,仰着红唇哀求道:“林觉,救救我吧,要了我吧。你不要怕,你是救我,我也是自愿的。”

    林觉还待犹豫,猛然间小郡主的红唇凑了上来,顿时温香满口。小郡主的一条雀舌撩动起来,双臂紧紧的箍着林觉的头不松开。林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此时此刻还能拒绝,那怕只能是个太监了。

    林觉反手搂住小郡主的身子,重重的咬住喷着香气的红唇。本已在崩溃边缘的小郡主得此一吻顿时意乱情迷狂乱起来,林觉一边抵抗着她的狂野,一边小心翼翼的除去她的衣衫,慢慢的引导着迷乱的小郡主,避免她的凶猛伤到自己。

    篝火噼啪作响,木屋里温暖如春。空气中夹杂着杀人之后的血腥味道,混杂着女子身上的香味以及木柴燃烧的松脂味道。简陋的木床上,两具**的身子紧紧的搂抱在一起,身上闪烁着晶莹的汗珠。一场剧烈的运动刚刚结束,两个人都沉浸在极乐的余韵之中回味着。

    小郡主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额头上,脸上红潮未退,紧紧的搂着林觉的身子闭目微笑。林觉也累得够呛,刚才的小郡主像是一匹小野马一般难以驾驭,但这过程却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快活。

    看着小郡主美丽的脸庞,林觉深深的叹了口气。

    小郡主睁眼看了一眼林觉,红着脸将头埋在林觉的臂弯之中,林觉轻抚她光洁的后背默然不语。

    小郡主突然扬起头来,秀发垂落在林觉胸口上,无限娇羞的道:“你……还好么?”

    林觉笑道:“这话我该问你才是。”

    小郡主低声道:“我很好,我很快活。林觉,我觉得……除毒当务净,不可残留后遗症,所以……你要是不反对的话……”

    林觉愕然以对,猛地一把将小郡主掀在身下,恶狠狠的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林觉翻身上马,恣意放纵,雪夜山林之中的小木屋本是杀机重重之地,但此刻却是天下最令人留恋的温柔之乡。

第一五八章 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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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冰雪旷野严寒刺骨,屋内春光无限激情无限,男女之事一旦开了头便食髓知味难有节制,特别是这一对新尝滋味的少年人,更是乐此不疲。

    林觉其实心中是略有愧疚的,总觉得自己有些乘人之危之嫌,而且也觉得对不起方浣秋。况且整件事其实已经超出了林觉的控制,且不说郭采薇的身份是梁王府的郡主,自己和她在身份上鸿沟巨大,恐难弥合。更何况,林觉记得上一世梁王府倾覆还在林家之前,自己之所以和梁王府保持距离,便是不想牵扯其中。然而眼下这件事到了如此的地步,那该如何收场?

    更不要说,这自己已经答应了方浣秋要娶她,若方浣秋知晓此事,怕是立刻会要了她的命。整件事其实已经让林觉无所适从。

    但是,面对着面前这个美貌绝伦的尤物,面对着小郡主狂热而真挚的爱意,面对着这已经木已成舟的情形,林觉又如何能拒绝?这一夜林觉的内心复杂难明,他索性将心中的一切抛诸于九霄云外,恣意的投入狂欢之中。事已至此,烦恼又有何用?享受眼前完美的少女的身体,接受她真挚的爱意,那才是当下要做的。至于如何善后,那是后面的事情。

    这一夜,两人在这座小木屋之中不知疲倦的缠绵不休,累了便相拥而眠,醒来便疯狂相爱,几乎折腾了一整晚。甜蜜的话儿说了千百遍,嘴儿亲了千万回,两人恨不得这一辈子都赖在这里,希望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

    然而,天还是不可避免的亮了。林间的雪倒影着凌晨的天光,照的木屋的缝隙之中一片雪亮。两人搂在一起谁也不愿先起身,但两个人却都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失踪了一夜,怕是两家人都要疯了。林觉倒还罢了,挂心的大概就是绿舞和小虎了。但小郡主可不同,她在外边一夜不归,王府之中怕是要翻了天。好在梁王父子尚在京城未回,否则怕是已经满城震动,兵马四出了。

    小郡主依依不舍的穿衣起来,眼圈微微发黑,这是一夜狂欢的烙印。走路的时候也是秀眉微蹙,毕竟破.瓜少女不知节制,她不知道这一夜的疯狂会对她带来多大的痛楚。但郭采薇的嘴角却带着笑意,因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本来林觉的退缩已经代表了拒绝,少女正伤心欲绝之时,这件事却让两人的关系直接突破到了最亲密的阶段,心里虽有些胆怯和害怕,但也夹杂着满足和甜蜜。

    林觉也手软脚软的起来了,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的伤口疼得钻心。烧伤的肌肤已经有了恶化的迹象。昨晚疯狂之时自己到是全忘了疼痛,现在才发现疼得钻心。小郡主忙用温水给他清洗一番,细心的给他包扎好。但其实小郡主自己的额头上也破了个伤口,只能以香帕扎在额头上,倒像是怀孕防风的妇人。

    二人穿起衣服后对视对方,均觉得有些尴尬。关系进展的太快,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不过林觉和小郡主都不是扭捏之人,不久后也就习惯如常了。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林觉和小郡在昨晚温存的间隙达成了共识。两人都认为,今日这件事不宜宣扬,要低调处理。毕竟死的是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而且其中一人还是林觉亲手所杀。这件事要是捅出去,会牵扯出许许多多的麻烦来。官府追究起来,有些事也很难解释。更何况自己和郭采薇一夜不归共处小屋之事,更是不能宣扬,这些事只要稍有苗头便是满城风雨。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秘而不宣,成为一个秘密。

    当然,梁王和小王爷那里是一定瞒不过的,小郡主一夜未归的事情也一定会被梁王父子知晓,王府的卫士和其他人绝对不会隐瞒,到时候王爷父子问起来必是要如实回禀的。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的死也必是要让梁王父子知道的,但这木屋之夜发生的事情,能保密多久便保密多久了。

    另外一件事便是二人的关系,昨夜林觉也向小郡主坦陈了和方浣秋之间的事情。林觉告诉小郡主,自己曾承诺娶方浣秋,自己绝不可能负她。即便现在她人不知在何处,而且已经拒绝了自己,但她是为了不拖累林觉,林觉当然不能当真。

    在昨夜那种气氛之中说这些话其实是很煞风景的,林觉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耻,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感觉。小郡主听了之后也似乎有些伤心。她忽然明白了林觉之前的疏远是为了什么,便是因为对这位方浣秋的承诺。林觉是个守信男儿,在自己和方浣秋之间他明显是更重当初对方浣秋的承诺,这也更加说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若是其他什么人,怕是立刻便会舍弃旧爱恋上新欢了。因为自己无论从地位和相貌以及对未来的助力上,都是别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在这种情形下林觉还能如此,足见其人品。

    小郡主非一般女子,她意识到,对于林觉这样的人,想要夺到他的心绝不是靠恐吓和纠缠,反而需要让他自己觉得欠下人情。与其大吵大闹,不如大度宽容。况且昨夜之事其实也是一场意外,二人的肌肤之亲其实也是被迫而为,也不能因此便要挟林觉什么。

    于是小郡主告诉林觉,自己虽然爱林觉,但绝不会逼着林觉违背诺言。虽然两人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但林觉不必为此负责任,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如果将来方浣秋回心转意,她一定不会纠缠此事,会主动退出。

    这样的态度让林觉甚为感动,但同时也多了更多的负罪感和纠结。内心里林觉对小郡主的敬重更加深厚了一层。小郡主不仅是林觉的精神良伴,在林觉的心里,她已经上升到了红颜知己的地步。林觉自己都不知道,在今夜之后,其实小郡主占据的地方已经跟方浣秋不相上下了。若是此刻方浣秋站在自己面前,抛弃承诺的原因让他选择的话,林觉应该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就着炭火的余烬,两人吃了些带着来赏雪时食用的肉脯和干粮。之后两人推门而出。山林里一片寂静,光线很是明亮,因为有雪地映衬之故。但其实时间还早,不过辰时未到。

    木屋不远处的雪地里一片殷红色,两具尸体搂抱在一起仆在雪地里。那是林觉昨晚拖出来的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必须要处理掉,否则雪融之时有人出入山林之中便会发现,便也无从保守秘密了。

    林觉奋力将两人的尸体拖进木屋里,一夜过来,两具尸体冻得邦邦硬,死沉死沉的。昨天他们死后不久,林觉便试图将他们分开,然而却没能成功,现在冻结在了一起,想分开他们更是不可能了。

    小郡主虽然胆战心惊,但也在一旁帮忙,揪着司马青衫的头发跟着出力,两人气喘吁吁的将尸体塞进木屋里。因为无法挖掘埋葬,林觉只能将他们连同木屋一起烧成灰烬。木屋里有些血迹和痕迹也是不能留下来的。

    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用钢刀劈砍了不少干枯的树木堆积在木屋周围,要想烧的干干净净,是需要大量的柴禾的。终于,火点起来了,熊熊而起的火光腾空而起,烧的猛烈之极。林觉和郭采薇挽手站在大火远处注视着,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这两人永远的消失在人世间了。可惜了,本是前途无量之人。”林觉叹道。

    “司马青衫死有余辜,他不死,你我还能站在这里么?你固然死了,而我还将被他侮辱。他该死。倒是这东方未明,怎地便喜欢上了司马青衫这个男人,想想都不可思议。昨晚你跟我说的时候,我都觉得很是离奇。”小郡主皱眉道。

    林觉笑道:“是啊,这世间其实很多事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处在当事人的立场,却又觉得顺理成章。司马青衫心术不正,一心想靠旁门左道往上爬,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死有余辜。东方未明执迷不悟,也是个糊涂虫。他们死了固然可惜,只但更可惜的这座爱的小屋。”

    “什么爱的小屋?”郭采薇没有反应过来。

    “这小木屋不是爱的小屋么?若不是此处,你我怎么会……”

    “哎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郭采薇羞得抱紧了林觉的胳膊,将头抵在林觉的棉袍上遮着脸。

    林觉呵呵而笑,忽然叹息道:“走吧,下山吧。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如何收场呢。你父兄若是知道昨夜之事,怕是要扒了我的皮了。”

    郭采薇笑道:“现在却来担心,不怕迟了么?”

    林觉苦笑道:“我可是为了救人啊,我是好人啊。哎,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当真是教人……难以预料。”

    郭采薇飞红着脸啐了一口,轻声道:“你后悔了么?你放心,父兄那里,我会照应。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爹爹最疼我了。如果他们当真饶不过你的话,他们要了你的命,我拿命陪你一起便是,那又如何?”

    林觉轻叹道:“倒也没有后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因此事而死,也是值得的。你说的对,你父兄便是知道那又如何?大不了便是一死罢了,又不是没死过。”

    “你当真死过?那你现在是鬼魂么?”

    “是啊,我死过,又活了,我有九条命。”

    “胡说……猫儿才有九条命呢。”

    “猫儿有,我也有……”

    “……”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留下两行依偎的脚印和拌嘴声。木屋的火烧的噼里啪啦,屋子内外已经火焰般的地狱,两具紧紧搂抱的尸体也烧的弹起变形然后松脱,直至化为灰烬。

第一五九章 归来已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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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树林,寻找到下山的道路。出山林之后,这才发现这处距离上山的坡道居然相隔两座小山头,处在南山西峰的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由此可见,司马青衫是早有了准备,寻觅了这处地方,伺机进行自己的计划。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山腰车马不可及之处,寻觅半晌,在一处断崖高处看到了倾覆于山崖下的两辆车马。不用说那是两名无辜的车夫的葬身之处。这两人的尸首倒也不用去清理,因为两名车夫葬身于崖底,不易寻觅,待雪化时尸骨恐已经为野兽吞食。再说,即便不久后被人发现,这也能解释为是车祸意外,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原因的。

    巳时末,两人终于走下了南山来到了山脚的大路上。往前走了数里,路旁有个小小的村落,林觉进了村庄中重金租了一辆牛车,让一名百姓载着自己二人慢吞吞的往城里去。天近午时,终于远远看到了杭州城南城的轮廓,林觉叫停了牛车,给了银子打发那百姓离去。

    二人站在距城里许的一处柳林中,林觉轻声道:“小郡主,你先进城吧,我估摸着城里边已经到处在找你了,你我一同进城,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你先进城,我绕道涌金门进城,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郭采薇眼睛红红的抱着林觉的胳膊,身子依偎在林觉身上,轻声道:“那咱们……咱们何时再相见?你还要躲着我么?”

    林觉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怎会躲着你,但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会很麻烦,非常非常的麻烦。我本已和师妹有了婚约,这件事我是跟你说了的,我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愿做忘恩负义寡情薄幸之人,但现在我真的成了这种人了。”

    郭采薇咬着红唇道:“对不起,害得你左右为难。你不用如此,若是你要娶方姑娘,我……我也不会怪你。我命人去寻访名医,看看能否找到医治方姑娘的药方,救一救方姑娘。”

    林觉不知说什么才好,怔怔看了郭采薇半天,轻叹道:“小郡主,你的心是金子做的,既高贵又美好。我替浣秋谢谢你。可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

    郭采薇伸手轻抚林觉的脸庞,叹息道:“郎君,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度。我当然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但我却也不肯横刀夺爱,让郎君做无信之人。你不要为难,这一切便交给时间来解决吧,或许过一段时间,便有了办法了也说不准。我相信你会想出两全其美之策。”

    林觉微微点头,伸手将小郡主揽在怀里。两人拥在一起,亲吻良久,难舍难分。不知过了多久,小郡主一把推开林觉,整理一下云鬓笑道:“我该走了,郎君珍重。爹爹和哥哥快回来了,这件事需得向他们禀报,为了避免他们怀疑,这段时间你便不要来见我了,或许……一个月你来看我一次也成。总之……你明白我对你的心便好,其他的事情,且行且看。”

    林觉微微点头,小郡主转身而行,林觉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叫了声:“薇儿。”

    郭采薇回转头来嫣然一笑,摆手道:“我没事的,婆婆妈妈的作甚?我去了。”

    林觉微微点头,小郡主微微一福,然后转身缓缓走出林子,走上通向城门的大道。林觉默默的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离去,看着她向城门口,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自己。

    目光中小郡主的身影走到城门口后,瞬间被一群涌出城门的人群包围,紧接着一大群人鸹噪着簇拥进城。林觉松了口气,那些人都是城门的守军和王府的卫士。自己估计没错,小郡主一夜未归,王府中已经闹翻了天,应该是早已通知了杭州府衙全城查找,城门口的守军也得到消息密切注意,所以当小郡主现身城门口是,立刻便被认了出来。

    待一切平息,林觉才慢慢的出了林子,从清波门绕行往北经涌金门进了城。进林宅时林觉本还惴惴,但很快发现这根本毫无必要,因为家中一切如常。显然自己的一夜未归在林家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或者是林家众人根本就没在意自己在不在。

    但进了小院之后,林觉便立刻感受到了一夜未归带来的影响。绿舞惊喜的冲了出来,林虎也高兴的大叫。绿舞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林觉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此事,只说是山中景色好没舍得回来,于是便在山上住了一晚。

    林觉吩咐绿舞和林虎,自己昨日受司马青衫所邀去南山观雪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虽然这吩咐让绿舞和林虎觉得有些奇怪,但公子的话两人自然言听计从。

    对绿舞而言,公子平安归来一切便安稳了。绿舞之所以昨晚担心的偷偷哭泣,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现的几个黑衣人的事情。后来公子很小心谨慎,绿舞隐隐觉得似乎那些人的出现跟公子有关系,所以林觉一夜没有消息,她才担心的要命。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却是一概不在意的。

    其实仅仅过了数日,绿舞和林虎便已经忘了这件事。他们绝不知道一如往常平静的公子身上在离去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天晚上公子经历的刀光血影,几乎丧命,更不知道那一夜的风景旖旎,激情无限。

    ……

    时光飞逝,忽忽已是二月将末。天气转暖,春江水暖,北方尚在寒风凛冽溯雪纷飞之时,杭州府在二月里的几次艳阳天之后,催发的绿柳萌发,春意顿时盎然了起来。

    街头的百姓们迫不及待的脱下了冬衣换上轻薄的春衫,因为寒冷而延后的诸多事务也在此时开始格外的忙碌起来。淅沥沥的几场春雨之后,春水漫涨,河道开阔。因为寒冷而冰封难行的运河河道也终于可以正式的通行。众多的粮食物资商品从南方忙碌的码头被装载上船,运往北方各大城池,补充一个冬天被消耗的几乎殆尽的市面和仓库。

    杭州北关门外,一艘巨大的龙首大船缓缓的驶入了城门。河道上众多货船纷纷避让,给龙首大船腾出航道来。一艘满载货物的小船避让不及,被龙首大船的船舷刮擦了一下,顿时连同满船的货物和船上的四名船夫一起落水。

    船夫水性很好,很快便被周围的船只救起来,但那艘满载货物的小船却不能幸免,倾覆水中慢慢沉了下去。浑身湿透的几名船夫在二月微寒的风中冻得发抖,放声嚎啕。那可是他们今春的第一船货物,就指望着这些货物谋生,此刻却连船带货一起没了。

    龙首大船上,春阳透过船厅的长窗照进来,温煦而舒适。梁王爷郭冰坐在雕花大椅上缓缓的喝着今春的第一茬新茶,面容沉静而祥和,若有所思。

    外边传来的惊呼声和哭叫声惊扰了他的思绪,梁王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卫士忙跑出船厅去,片刻后小王爷郭昆快步进来,一屁股坐在梁王对面,抓起茶壶便给自己斟了慢慢一杯茶,仰脖子喝了下去。

    “一艘小船胡乱瞎闯,被我们的船刮到了,船翻了。这帮泥腿子就是喜欢乱搞,明明我大船驶来,还不立刻避让,活该。”郭昆道。

    梁王皱眉道:“人有事么?”

    “人没事,贱民命大,又都是水上讨生活,很快便游到别的船上去了。只是因为货物和船没了在那里嚎啕。”

    “去,问问那船和货物值多少银子,全数陪给他们。”郭冰沉声道。

    “父王……有这个必要么?他们自己不让路,撞沉了活该。没准他们是故意碰瓷儿呢。”

    “住口,我要你去做便去做,你不去,我自己去吩咐人办。”郭冰沉声喝道。

    郭昆愣了愣,忙起身道:“父王息怒,我这便去吩咐便是。”

    郭冰冷声道:“那还不快去?还有,你刚才喝茶的样子很是不雅,这新茶是要小口品尝的,可不是你那般牛饮一杯,不知其味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太多,你若不学会一些东西,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郭昆挠着头发愣,他不知道父王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情绪很好,怎地现在忽然便发起怒来。连自己喝一杯茶都要训斥。但郭昆不敢多言,躬身称是,快步出去吩咐人给撞翻了小船的船夫估价赔偿银子。不久后,一百二十两银子送到了**的四名船夫的眼前,四人的绝望立刻成了欣喜若狂,对着远去的龙首大船磕头如捣蒜,连呼梁王仁善,好人千岁云云。

    本卷终,请看下卷:浦映江花花映浦

第一六零章 王爷的回忆

    郭冰依旧静静的坐在船厅之中,目光扫过熟悉的两岸的街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几个月没在杭州,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比之自己刚刚离开的京城,这里的气氛让郭冰更加的惬意。若说街市的繁华,汴梁比杭州更甚。但在汴梁,梁王总是感觉街市楼宇都带着冰冷之感,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哪里如杭州这般亲切舒服。

    然而,这里是杭州,终归不是汴梁城。

    从去年十一月初自己去往京城为太后祝寿起,到今日归来,他在京城呆了足足三个月。这是他成年后在京城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二十多年前,他便已经以杭州为家。自从皇兄即位之后,他更是刻意的避免在京城呆的太久,每次匆匆来去,最多在京城旧宅居住不超过一月便急着回杭州来。很久以前他觉得汴梁城很好,但不知为何后来便觉得汴梁不好了。呆在那里总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而这一次,他不得不待了三个多月,为了太后的寿辰。去年那场太后的寿辰很是圆满,起码在表面上是没有任何瑕疵的。那日寿辰之上的气氛很好,两件宝贝当众展示出来的时候,太后的高兴显然是发自肺腑的,自己也从皇兄的眼神中看到了嘉许之意,这让郭冰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郭冰庆幸于这件事终于能完结,因为只有他才知道,为了这两件寿礼他费了多少周章,中间甚至还差一点出了难以补救的岔子。好在那个林觉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把,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的洪福齐天让他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才有了那场毫无瑕疵的大寿仪式,才让这场京城之行有了个最好的结果。否则,不但寿诞毁了,皇兄怕是也将雷霆震怒,以此事为引,或许会引发很多极为糟糕的后果。光是想一想,郭冰都觉得不寒而栗。

    寿诞之后,因为天寒地冻,郭冰不得不留在京城待到运河解冻才能回杭州。这虽然让人很不自在,但郭冰却也只能忍受着这些不自在。不过皇兄倒也亲切,年夜饭请了自己去一起吃,言语之中也是很有些兄弟的情谊,回忆着当年兄弟二人小时候的趣事。郭冰没有去多一句嘴接话,因为他明白,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皇兄不是皇帝,只是自己的哥哥,而现在坐在眼前的是皇帝。那些所谓的兄弟情谊他能提,自己却一句不能提。哪怕只是透露了一件皇兄小时候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引发无谓的灾祸。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皇兄了,很久以前,这位皇兄在世人眼中是个仁厚贤明的太子,如今更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大周天下的每个人都为有了这个英明的帝王而欢欣鼓舞,但曾经和皇兄生活在一起,渡过了十多年少年时光的梁王却知道,皇兄远远不是世人所想的那么仁厚慈善。他知道很多皇兄的秘密,只是从不敢吐露半个字出来。

    留在京城的日子里,郭冰尽量做到小心翼翼,尽量留在京城的府邸之中闭门不出,既不参加任何人的邀请的宴会,也绝不打听任何不该自己知道的消息。因为他明白,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兄的耳目之下。事实上不仅是自己,朝中众人也都在耳目之下。虽未必是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企图,但自己身份敏感,地位特殊,哪怕是一件小事,也会引发异样的猜测。所以他不得不防。

    但即便低调行事,漫长的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是知道了许多许多的事情。有些事他本来就知道,有些事他却是第一次知晓。有几件事情,他却是不得不关注的,因为那是几件关乎朝廷的大事。

    其一便是,关于皇兄要立太子的传言。消息的来源虽很零散,但统一归纳在一起却很一致。那便是皇兄似乎已经开始决定立储君之位。皇兄比自己大五岁,自己今年四十六,皇兄今年五十一岁,这个年纪其实不算大。但若说立太子,却也是时候了。皇兄便是当了二十八年储君才即位为帝,他当太子时先皇也只有四十七岁,故而此刻虽只即位三年,要立太子也不是什么让人讶异的事情。

    问题在于,立太子之事虽属正常,但是谁是合适的人选,这才是重点。以立嫡长为先的规矩而论,似乎晋王郭冕乃不二人选。因为晋王郭冕既是皇后之子,而且在所有皇子之中也是年纪最长的那个。似乎看起来,立谁为太子并不是个让人操心的问题。

    然而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便好了。晋王虽未为嫡长子,但其名声一般。关于其品行有亏,贪色好酒,浮夸喜功的流言一直在暗中流传。晋王尤其好宴饮游猎,在京城网罗了一大批的文士才子动辄聚会饮乐,然后在一起写诗作赋。据称,曾经有人拿了他和才子们写的诗给皇兄看,因为那些诗文中充满了不满和叛逆。结果是,晋王被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几名才子更是被下了大狱,据说还有的死在了狱中。

    而与晋王相比,梅妃生的二皇子淮王郭旭在名声上比之郭冕不知好了多少。郭旭可称为文武双全,人又有贤名,且聪敏知礼,还在大周和辽国的边境上领过军,打过仗,博得上下一片赞誉美名。圣上对他也很是喜爱,经常带着他随行伴驾,给他一些亲自的教诲。

    这还罢了,更关键的一点是,梅妃乃当今宰相吕中天之女。淮王郭旭是吕中天的外孙子。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明白,立太子的事情其实很不简单。此事若是不提出来便罢,大伙儿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但一旦立太子之事提了出来,谁为太子,那必不是顺理成章之事。事实上,很多人其实已经在暗中开始较劲,暗中开始站队,在这件事上,其实很少有态度暧昧者,因为这是朝中两派争夺的焦点。中立者会被两方统统抛弃,那也将永无出头之日,这一点每个人都明白。所以在这场赌局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不过,梁王郭冰是个例外,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所以在晋王和淮王谁当太子的问题上并不好发表意见。而且无论是谁当上太子其实都跟郭冰无关,因为皇位终究不是自己这一脉所得。但郭冰却不能不关注此事,因为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两位皇子之间的事情,更关乎梁王府的将来。或者说是因为一个人,让梁王不得不在这件事上占据立场。那个人便是吕中天。

    吕中天,两朝元老,在朝中根深蒂固,三起三落而不倒,掌握政事堂大权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七年之久。虽历经各种风浪却岿然不动,人称‘不倒翁’。论手段和执政的才能,此人自非泛泛之辈。这数十年来大周朝的繁华鼎盛,盛世荣光,便有他吕中天的一份功劳。

    然而郭冰并不在乎他执政的才能和措施如何,哪怕你就算是个圣人,一旦这个圣人成天的在皇帝耳边的诋毁自己,那么郭冰也会将之视为仇人。

    就是这个吕中天,不止一次的在皇兄耳边说什么‘藩王在外,难以约束。’,什么‘历朝历代教训在目,不可不防。’‘东南膏腴之地,知王而不知圣上’等等这一类的话。不断的要求皇兄将自己从杭州召回京城居住,放在眼皮底下约束。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些话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吕中天这般言语,圣上久而闻之,心里焉能没有想法。况且自己镇守杭州本就是一件不合祖制的事情。大周朝开国之初便立下了规矩,藩王不得出京,即便是有实职,也大多为遥领官职。总而言之一句话,防患于未然。

    吕中天身为宰相,说这些话倒也没什么不当之处,毕竟他是效忠圣上,为大周朝谋政。任何有违大周朝稳定的因素,他都有权利去说。但是站在郭冰的角度上来看,吕中天的话并非出于公心,而是一种卑鄙的诋毁和报复,是挟公报私之举。是因为两人之间纠结已久的私人恩怨使然。

    说起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其实追溯起来甚是久远,起因其实也不大,只是一场宴会上的小小纠葛。那还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吕中天还只刚刚就任参知政事的副相之职,而郭冰也只是个十八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皇子。在御史中丞王鑫府中的一次宴席上,吕中天恃才傲物侃侃而谈,俨然成了众人的核心,高谈阔论口沫横飞,几乎抢尽了风头。也是当时郭冰年少气盛,身为尊贵的皇子却被人冷落,被这个吕中天抢了风头,故而心中不喜。

    于是乎,皇家少年借着酒劲当众羞辱了吕中天,他知道吕中天不胜酒力,却端着巨大的满满一海碗的酒去敬吕中天。吕中天当然不肯喝,郭冰便将一整碗的酒尽数倒在了吕中天的头上。从此后吕中天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雅号‘吕落汤’。便是形容当晚他被酒水淋成了落汤鸡的窘样。

    吕中天当时并没有敢对郭冰无礼,他表现的很平静。事后父皇得知此事,叫了郭冰和吕中天去寝宫,当着吕中天的面狠狠的责骂了郭冰一顿,要吕中天不要放在心上。吕中天当时满脸笑容的大度的说他根本就没生气云云,但郭冰却从他冰冷的眼神中看出来,吕中天记仇了。他本来就是个记仇的人。

第一六一章 王爷的回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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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次宴饮上的风波之后,郭冰和吕中天之间便陷入了一种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循环。寻常的小摩擦倒也罢了,在那次风波之后的两年后,先皇议立太子之时,吕中天终于显示了他的狠辣之处。

    满朝上下都知道太子之位其实并无争议,那便是郭冰的兄长郭冲,所有在这件事上朝廷上下其实一点也没觉得会有什么波澜。一旦圣上决定立太子,那个人便是郭冲。然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一股不利于郭冰的流言还是甚嚣尘上,关于他想当太子,并私底下秘密联络朝中官员游说圣上,甚至暗地里搜罗大皇子的不检点之处的流言到处乱飞。居然弄得朝中不少官员满头雾水,甚至有人还因此信以为真,跑去跟先皇说这些事情。

    那段时间,郭冰很是狼狈。那是他成人之后遇到的第一次危机,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因为这种擅自谋求太子之位的行为是大周朝的祖宗们严令禁止的,便是防止为了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残的悲剧发生。前朝李唐天下发生了太多此类事情,大周朝从立国之初便吸取了大唐灭亡的教训,无论从立太子的规矩以及朝廷政策上都做了最大的修改。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周以文治天下,绝不允许边镇武官统兵坐大,便是吸取了大唐王朝藩镇实力强大,外重内轻导致朝廷无力管束藩镇,地方节度使坐大自专,从而最终演变为各自为王作乱的教训。实际上,大周朝本身便是利用了大唐后期的这种失策,先太祖郭威建立的大周便是脱胎于藩镇而来。这种情形下,怎能不严加防范?

    所以,这件事闹得郭冰很是被动。最终还是父皇英明,他不相信这种流言。加之郭冰主动进宫痛陈心迹,恨不得自杀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件事才终于销声匿迹。但从那时起,郭冰便感受到了来自皇兄郭冲的怀疑,兄弟之间第一次有了一种远隔重山之感。这和小时候的那种小矛盾可不同,这一次的矛盾正在摧毁两人之间的信任。

    事后,郭冰暗查了许久,虽然没有明确查出消息的来源和幕后的操纵者,但种种迹象表明,那正是吕中天给自己下的第一幅猛药。从这件事开始,郭冰便决意和吕中天不共戴天。

    然而吕中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当时正如日中天。从副相升为了宰相,接连做成了几件大事,深的父皇宠信,郭冰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三年后,郭冰找到了机会。一桩地方官员的贪腐案件引起了郭冰的注意。那本是一个小小通判贪墨了几百两银子的小案子,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案子,但郭冰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谁叫那通判是吕中天的外甥女婿呢?这等事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于是案子一层层的升级,从贪腐案查成了吏治案,往上追溯了数年,追溯到这名通判如何入得仕,如何得的官,如何升的职。最终,找到了这名通判升职的违规之处。

    此人得吏部侍郎何元庆的提携而越级升官的事实也浮现在水面之上。这虽然和吕中天无关,但吕中天却脱不了干系。何元庆亲口招供是看在吕中天的面子上,为了献媚于吕中天而提拔了他的外甥女婿。御史台的一帮言官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恨不得每天都能扳倒一个朝着大员好显示他们并非无所事事,得知此事后顿时如嗜血的蚊蝇一般一拥而上。郭冰甚至没有亲自出马,吕中天便因为顶不住这帮人天天在朝上的弹劾而引咎辞相。

    那也是郭冰对吕中天的第一次胜利,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政治上的胜利。郭冰也真正意识到,原来与人斗当真其乐无穷,特别是让自己的仇家倒台的感觉,简直爽的翻了天。

    那也是吕中天人生中的第一次落马,当然也是他的政治定力不够,他没能从心理上抵挡住言官们的撕咬,还不够老练沉稳。事实上圣上压根就没有怪罪他之意,也压根没有处罚的想法。毕竟此事并非吕中天授意而为之,只是下边的人为了拍马屁而自作主张罢了。甚至当时太子郭冲都公开的支持吕中天,但吕中天还是选择了辞官平息此事。

    郭冰其实心里明白,吕中天一定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这其实也并难查出来。但郭冰并不在乎这些,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享受着这一次的胜利。

    吕中天下台之后,一批新锐官员迅速占据了要职,其中便有如今在松山书院当山长的方敦孺。当时的方敦孺本是御史台的一名言官,因为敢言敢谏而名声大躁,被谏入政事堂任参知政事,风头一时正劲,颇有为相之势。然而,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年,宰相冯子岳因病辞世,当很多人都以为方敦孺有望拜相的时候,先皇却重新启用了吕中天为相。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政事堂中的不少人当初正是弹劾吕中天的人,而吕中天的重新回归注定了朝中的不平静。这一次吕中天似乎在经历了一年的沉淀之后老练了许多,他毫不留情的清洗了政事堂中的异己。一批政策在他上台之后被立刻废止。为此,方敦孺据理力争,但吕中天不为所动。

    虽然方敦孺在圣上面前还有发言权,但很明显,圣上更倾向于吕中天。在此情形之下,方敦孺选择了辞官归隐。虽然朝中众多人挽留,甚至先皇本人也挽留方敦孺,但方敦孺的脾气宁折不弯,他还是离开了京城回到了杭州,创办了松山书院,从此不再去过问朝廷之事。

    这也从客观上让吕中天的权力得到了巩固,吕中天重新的掌控了政事堂,迅速掌控了局面。

    对于郭冰而言,这自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何况之后身为太子的兄长又娶了吕中天的女儿为侧妃,郭冰明白,吕中天已经非他所能撼动。

    二十年前,利用杭州府匪患作乱的契机,郭冰终于说服了先皇离开京城来杭州剿灭匪患,稳定局面。郭冰以退让的方式离开京城,既是避免和吕中天发生冲突,同时也是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而吕中天显然并不想放过郭冰,他在先皇面前便直言藩王离京的诸般不妥之处,但先皇显然是洞悉了二人之间的矛盾,不愿二人势成水火,故而不为所动。同时,郭冰也争气,在杭州剿匪成功,将一群悍匪赶下了大海。并以防止海匪卷土重来的理由请求坐镇杭州,先皇也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此事。

    此时,朝中枢密使杨俊的崛起,成为了吕中天的强劲对手,吕中天不得不暂且放下此事,将精力转移到杨俊身上。而在这两人的争斗之中,郭冰明智的选择了中立,因为他不能和杨俊联手,他知道那么做会葬送自己。藩王和枢密使站在统一战线,那会逼得圣上出手,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决不能掺和其中。但郭冰知道,吕中天从没忘了他。

    吕中天的后两次短暂的辞相也正是拜杨俊所赐,双方其实互有胜败,只能说吕中天稍占优势。那两次短暂的辞相也是以退为进的举措罢了。

    鉴于和吕中天之间的这种种的纠葛,在立太子之时上郭冰不能沉默。谁都能当太子,唯独淮王郭旭不能。哪怕不是大皇子郭冕,那也绝不是郭旭,否则一旦郭旭即位,梁王府便将遭灭顶之灾。无论如何,郭冰都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这也正是郭冰闷闷不乐心绪不宁的原因。

    其实,自己也枢密使杨俊联手的话,未必不能将晋王送上太子宝座,毕竟于情理和祖制上,己方占据制高点,会有一大票人追随。但问题在于,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站队晋王,支持晋王的话,很可能跟皇兄的意见相左。虽然立长是规矩,但很明显皇兄是属意于淮王的。这些态度多多少少也有些流露出来。再加上吕中天在旁游说,事情将很棘手。公然和皇兄作对,不仅破坏了郭冰这些年小心翼翼维护的关系,更是会招惹来无妄之灾。

    但如果自己不和枢密使杨俊站在一起的话,怕是杨俊一人难以支撑。虽然杨俊也不是好惹的,他是出了名的铁血枢密使,在二十多年前的彻底剿灭西夏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一举荡平西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但面对的是皇兄和吕中天两人,他恐怕还是难以应付。他是武将出身,本身就对文臣号召力不够,这会影响朝中其他人的决定,无法形成足够的力量。

    郭冰很是焦虑,也很是难以定夺。但好在立太子的事还只是风闻,圣上显然也明白这件事会引发风波,他似乎也并没有决定立刻进行此事。故而此事虽然棘手,但却还有时间。也许两三年时间也未必能真正的提上台面来,这正是圣上一贯的风格。

    皇兄行事,喜欢先放出风来,暗中观察动静,然后在针对性的行事。郭冰认为自己暂时不要跳出来,不要暴露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即便皇兄当面询问,自己也要打马虎眼,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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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落魄,此生可追。我来了,我已非前世之我。我已修得琉璃之眼,明澈之身,坚韧之躯,无畏之胆,虎狼之心。此番重来,必将踏破荆棘大道,逆转乾道昆仑,坐拥花团锦簇,达济天下苍生。大周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