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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劫然一身     藏剑江南txt下载     藏剑江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十年一剑苦(3)

    鼎城之中雾气弥漫,甚至已经到达了遮天蔽日的程度,看不清街道和屋群。叶桃凌一走进鼎城,就有一种不小心闯进了陷阱的感觉。只不过此刻的叶桃凌没有退路,她也不会后退。

    “赵青墨!”叶桃凌高声喊着,声音出口的瞬间,顿时震碎周遭一片迷雾,声音顺着脚下的青石板一路传出了好远,甚至在片刻之后出现了回响。仿佛叶桃凌现在不是在城市之中,而是被人困在了一个容器里面。

    以叶桃凌现在天启境界的修为,她能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这赵青墨不仅专门去剑宗之上乱自己的心,还在这鼎城之中设下了阵法。以至于叶桃凌走进鼎城之中,心头不安的感觉原来越强烈。

    赵青墨深知真刀真枪的拼杀必然不是叶桃凌的对手,就用这样的方式,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想及此处,叶桃凌更是有一种全力一击打了棉花之上的无力感,当下叶桃凌用更略带愤怒的声音喊着赵青墨的名字,随着叶桃凌的每一声呼喊,她面前的雾气都会被震散一部分。叶桃凌便沿着面前的街道,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鼎城之中搜寻着。

    只不过这一场敌暗我明的猫抓老鼠的般的游戏,对叶桃凌来讲属实不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叶桃凌几次三番想取赵青墨的性命,却连个正面对敌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令人难受极了。

    叶桃凌在迷雾之中转了半天,都没有寻到赵青墨的影子,心里的焦急更甚,四处碰壁之下,叶桃凌忽然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就顺着星陨的剑锋斜刺了出去,剑气所过之处,浓雾溃散,街道旁的房屋也纷纷在尘土飞扬之中倾塌。

    不过片刻,叶桃凌所过之处已经一片狼藉,再也看不到任何完整的建筑物,以叶桃凌天启境界的实力,面对这些金石,便如同切豆腐一般容易。

    很快,叶桃凌就驱散迷雾,清理出了一块视野较好的区域。但紧接着,叶桃凌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凡是被叶桃凌摧毁的房屋之中,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容器,随着剑气的纵横,房屋的倒塌,这些容器已经尽数破裂,流出了满地淡黄色的液体。

    这黄色液体横流之际,蔓延过地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同时,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土腥味,令人恶心作呕。

    叶桃凌只吸了一口,登时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按理说天启境界的修为早就应该百毒不侵,怎么被这些寻常事物所暗算呢。

    就在叶桃凌思量间,大量的浓雾向叶桃凌涌了过来,浓雾和那淡黄色液体交汇,更是发出滋滋的声响,那种难闻的味道霎时间更加浓郁。

    与此同时,叶桃凌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痒,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

    叶桃凌剑眉一挑,周身灵气大作,手持星陨从左到右在身前一记横斩,紧接着地面上整个被掀起一层地皮,携杂着浓郁的雾气向鼎城深处飞散而去。与此同时,叶桃凌用自身灵气

    在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灵气屏障,将一切都阻隔在外。

    那些迅速溃烂的皮肤,也终于停止了变化,又逐渐长好,恢复了嫩桃般的色泽。

    十年前赵青墨能在横尸遍野之际见死不救,十年后他用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叶桃凌还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像这样的暗算不知道还有多少,叶桃凌很难在这种环境之下,一直到保持巅峰状态直到见到赵青墨。

    “呼...”叶桃凌长长呼出一口气,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心里面不断思索着今日鼎城一战,破局的关键。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赵青墨,可现在自己深陷阵中,极为被动,又要如何找到赵青墨呢。

    甚至...叶桃凌神色一变,赵青墨会不会不在鼎城之中,只是空留了这样一座大阵呢?

    叶桃凌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感觉自己心里面憋得难受。

    叶桃凌的目光扫过手里的星陨剑,接着想到了送自己这柄剑的人。

    叶桃凌还记得那一次白舒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这样纯粹的人,心里面没有多余的想法,任何困难和阻碍摆在你面前,也不过是一剑的事情。

    叶桃凌还记得白舒那嬉皮笑脸的表情,他说:“如果一剑不够的话,就出两剑。”

    一念及此,叶桃凌复杂的情绪骤然收敛,在大阵之中居然笑了出来。是了,她叶桃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是因为这一战的结果太重要,所以才导致自己患得患失吗?

    叶桃凌自嘲的笑着,白舒他说的对,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一剑还不够,那就出两剑。

    鼎城一战,赵青墨又是攻心又是放毒,将阴谋诡计诠释的淋漓尽致,而叶桃凌此刻见招拆招,则是彻头彻尾的阳谋。光明与黑暗的较量,亘古不止。

    如果我把鼎城掀个底朝天,难道我还找不到你赵青墨吗?

    叶桃凌长衣一震,又恢复了最开始那份从容不迫,继续向那些自己尚未涉足的区域走了过去。前方纵使是刀山火海,可接得住我叶桃凌一剑么?

    鼎城之外白舒一声怒吼,人已经化为一道残影向薛冬亦冲了过去,薛冬亦那一番话彻底激发潜藏在白舒内心深处的凶性,这一刻白舒丧失了理智,完全忘了陆静修告诉他的修身养性四字,甚至忘了自己身后还背着一柄灵剑。

    白舒甚至忘了在自己的身上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至于白舒愤然出手,第一式进攻,居然用的是魔宗的烛龙黑爪。

    当白舒手上燃起那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焰时,他再一次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那些自以为了解白舒的人,如同脸上被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白舒含怒出手,这一爪不取薛冬亦其他要害,直接冲着薛冬亦的咽喉抓了过去。爪锋破空而来,不仅产生了沉闷的音爆,薛冬亦甚至还能听到白舒整个手骨咔吱

    作响的声音。

    薛冬亦仓皇之下,只来得及一刀从下至上挑起,不为给白舒胸腹开一道口子,只是单纯的想逼退白舒。

    不料白舒根本不躲不闪,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重重的撞在了薛冬亦的刀锋之上,薛冬亦这一刀仓促之下挑起,力道有所欠缺,只见白舒胸口墨色太极图一闪即逝,这一刀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白舒给撞地荡开了去。

    下一秒白舒烛龙黑爪擦过薛冬亦的咽喉,薛冬亦只来得及偏了偏头,这一爪才将将抓在薛冬亦的肩头。

    呲的一声闷响,薛冬亦衣襟破裂,被白舒在肩头抓下一块血肉,鲜血喷出,溅射在白舒的脸上,薛冬亦的肩头更是森森隐隐见到一点白骨。

    薛冬亦惨叫一声,同时一脚向着白舒的胯下踢去,白舒也同时是一脚,和薛冬亦的小腿踢在了一处。

    电光火石的一刹,薛冬亦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第一次在近身搏杀之中,感觉到了恐惧。

    灵气激荡之后,薛冬亦被人拽着衣领拉到了一旁去,饶是如此,薛冬亦的左腿还是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脚踝到大腿的衣衫尽数碎裂,整个腿面之上,一片血肉模糊。好在刚才被人拉了一把,没有在顷刻间被踢断骨头,勉强保留了行动之力。

    薛冬亦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刚才是颜丹晕上前救下了自己。而一向沉默寡言喜欢和强者较量的孟克之,却安安静静的矗立在人群之中,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望着薛冬亦,没有丝毫上前插手的意思。

    薛冬亦踉跄两步,终于在颜丹晕的搀扶之上站稳了身形,站稳之后的薛冬亦没有丝毫的犹豫,推开颜丹晕又转而向白舒冲了过去。他身上两处伤口之上无声无息的燃起了一层烛龙黑火,将那流血不止的伤口烧灼成焦炭色,止住了流血。

    薛冬亦脚下发力,猛地腾空而起,向白舒冲杀了过去,他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我薛冬亦这一生拼杀征战无数,我赢过,也输过,但是我从来没有怕过。

    薛冬亦高高跃起,朴刀由上至下斜着向白舒斩了过去,似乎是要一刀将白舒的身子斩成两段。

    这个时候朴刀势大力沉,攻击范围广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不管白舒近身搏杀如何强悍,他都必须要先接下薛冬亦这一刀,然后才能有贴身战斗的机会。

    而这一次薛冬亦的攻击,可不像刚才那在震惊和仓皇之下挥出的那一刀般无力了。

    白舒一击不中,眼中绯红杀意更盛,面对薛冬亦的进攻,白舒右手猛握成拳,不过瞬间又微微松开,顿时一柄灵气形成的长剑就被白舒紧紧握在手中。那长剑足有三尺三分,黑气缭绕,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色泽。

    “聚气成刃!”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就算是破虚境界的高手,也难以做到白舒这样的程度,毕竟大家控制的是玄妙难以捉摸的天地灵气,谁能做到像白舒这般聚气成刃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十年一剑苦(4)

    吭哧一声巨响,刀剑相交,白舒双膝下沉,双足被压如泥土之中几寸,双手执剑,剑身几乎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肩头,却还是单纯靠着腕力,硬生生的接住了薛冬亦这一刀跳劈。

    薛冬亦刀势顺着白舒的剑锋一滑,又顺势向白舒的脖颈处砍去。白舒接这一刀的时候剑身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薛冬亦的刀锋离白舒的脖颈不足一寸,这一刀若落实了,白舒登时就要被斩首。

    薛冬亦纵横江湖多年,不知道靠着这一招斩杀了多少近战中的高手,他目中杀气一凝,毫不留情的斩了下去,猛然转身挥刀间,身上的骨节一阵嘎嘣作响。

    “纳命来!”薛冬亦一声怒喝,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斩在了白舒的脖子之上。

    人群中的萧雨柔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直吓得花容失色,闭上了眼睛。

    呼的破空声响起在薛冬亦的刀下,他这一刀斩到最后,居然斩在了空处,薛冬亦只斩碎了白舒留下的一道虚影。

    同一时间,薛冬亦感觉后心处传来一丝冰凉,他下意识的往前就地一滚,玄而又玄的躲过了白舒无声无息的一刺。

    白舒一刺不中,两步上前,对着薛冬亦又是一刺,招招直指薛冬亦的要害,显然是已经打出了肝火。

    薛冬亦顾不上满身的积雪和泥水,只好脚下发力,继续一个翻滚向后退去,他身上被白舒伤的两处虽然已经止血,但伤口处的剧痛却做不得假,直疼的薛冬亦龇牙咧嘴。

    直到这个时候薛冬亦才想到白舒身兼多门太虚观不传密法,刚才那一招,便应该是太虚幻术中的雁归秋水了。

    薛冬亦心中念头急转,在白舒下一剑刺来之时,忽然反其道而行之,猛地向着白舒的怀抱撞了过去,趁着白舒旧力未止,新力未生之际,狠狠一刀挑向了白舒的小腹。

    白舒急忙撤剑回档,虽然接住了薛冬亦这一刀,手中聚气而成的长剑,却也在这一刀之下,终于难以稳固剑形,被斩作了齑粉。

    薛冬亦见白舒手中气剑溃散,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时机,横刀向白舒脖颈斩去。

    白舒的反应同样出乎薛冬亦的预料,他也反其道而行之,不退反进,直接错开了朴刀的长锋,撞进了薛冬亦的怀里。

    薛冬亦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弃了朴刀,调转肩膀也向白舒撞了过去,竟是要来一次硬碰硬。

    而且薛冬亦这一撞,脚下不动,由腰到肩膀发力,把自己上半身甩成了一股长鞭,最后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肩头一点,狠狠的抽在了白舒的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白舒被狠狠的撞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喷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液,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风筝一般,在地上毫无规则的乱滚着,一直到咔嚓一声撞断了一颗碗口粗的树,才生生止住了去势。

    白舒跌停之后,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刚刚被撞到的胸口居然明显凹陷先去了一块。这一次硬碰硬,高下立判。白舒虽然拥有用之不竭的灵气和层出不穷的术法,可在近身搏杀的时候,还是比不过薛冬亦这种自幼在魔宗之中长起来的狠角色。

    那些贴身缠杀的招式和技巧,白舒更是一窍不通。

    一直到这个时候,薛冬亦才终于喘了口气,问白舒道:“你为什么会我们魔宗的法门?是她教你的?”

    直到这个时候,白舒眼中的杀意才慢慢退去,他终于在

    剧烈的疼痛之中冷静了下来,他吃力的坐起身,在地上喘了片刻,才回到道:“你看清楚了?我只是见过你们用,就学会了而已。”

    薛冬亦自然不信白舒的解释,又接着问道:“那烛龙黑火也是你凭着看看,就能学会的?”

    白舒无所谓的笑笑,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来,指尖之上漂浮着一抹淡青色的灵气,这是道家灵气。

    白舒对薛冬亦招了招手道:“走近点儿,给我看好了。”

    白舒说着,他指尖那抹淡青色灵气忽然发生了变化,颜色逐渐趋近于蓝,又变成了墨色,最后变成了浓重的黑色。

    在变成黑色的那一刹那,白舒猛然伸手一抓,抓散了自己凝结出的那一抹灵气,笑呵呵的对薛冬亦道:“看到没有,这是障眼法。”

    薛冬亦惊得目瞪口呆,但他还是不可能相信白舒的解释,因为那一刹那那烛龙黑爪离自己的喉咙是如此之近,薛冬亦清清楚楚感觉到了烛龙黑火的烧灼。

    白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学习一下魔宗这些近身搏杀的技巧,不然一旦被薛冬亦这种高手近了身,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如果今天薛冬亦用得不是这厚重刃长的朴刀,而是一柄短匕呢,如果今天和白舒近身厮杀的不是薛冬亦,而是孟克之呢。

    白舒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被撞凹陷的地方居然又缓缓的鼓了起来。白舒略带歉意的对在场的人群说道:“今日薛冬亦说我白某,有些地方说得不错...”

    白舒这一开口,众人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白舒被薛冬亦批驳的体无完肤之后,还有提起这件事情的勇气。

    白舒愧疚道:“我确实早就有婚事在身,这个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过谁。”

    白舒神色有些无奈道:“近一年多的时间,我都是和叶桃凌在一起,我不否认我们之间存在很深的感情...”

    白舒言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出口。

    可白舒还是开口了:“可错都在我,我对不起我夫人,也对不起叶桃凌,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东洛了...”

    白舒惨然笑道:“帮我转告叶桃凌,忘了我吧!”

    白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雪地,说不出的萧索和落寞。

    白舒爱上董色是理所应当的,可他爱上叶桃凌,却是情不自禁,这一刻放下叶桃凌,更是情非得已。

    这一世白舒为情所困,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懂得,真的全心全意爱一个人,自己的世界里就不应该有任何别人的影子。

    他答应过董色要娶她,却没有给过叶桃凌什么承诺。

    如果有来生,白舒会像陆静修一样,养一大堆歌姬舞女,过个三五年就遣散,换一批人。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白舒说罢就要离开,薛冬亦哪里肯放过白舒,拎着朴刀就冲了上去,他虽然没说话,可那架势,分明就是硬是要和白舒拼得一个不死不休。

    白舒脸上顿时堆满了苦笑,一直以来都是他瞧不起薛冬亦,他还真没想到会有反过来薛冬亦瞧不起自己的那一天,甚至是像现在这般,让自己颜面扫地,欲除之而后快。

    面对薛冬亦的冲杀,白舒忽然闭上了眼睛,天地间的灵气在这一刻变得活跃了起

    来,如同平静的湖面在顷刻间落满暴雨,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沸腾着。

    薛冬亦冲向白舒的速度陡然间快了几分,他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于近战厮杀,一旦让白舒和自己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让他找到自己的战斗节奏,那就是大事不好了。

    毫无征兆的,东方吹来温柔的海风,湿湿咸咸的空气中,携杂着碧落山血桃的独特清香。

    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有一半都是他白舒一个人的,这个冬天它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盛放在东海之滨的群山中。

    空气逐渐变得水润,每个人的衣襟之上都在不知不觉间挂满了银露。阵阵浪潮声袭来,仿若就响在众人的耳边和心头。

    那浪潮声声不息,一吞一吐之间,仿佛天地在有韵律的一呼一吸。

    群山在震颤,东海在咆哮。九天之上的祥瑞紫气随着海风的吹袭悄无声息的流转。人的视听感官在狂风之中活跃了起来,你能清楚的嗅到空气之中大海、泥沙、桃花的味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就连耳朵里面,也都是滔滔不绝的浪潮。

    脚下的大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倾斜似乎是要颠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跑。”刚才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顷刻间一哄而散,远远地跑出去几百步,都没敢停下回头看上一眼。

    “他是什么境界的实力?也是天启吗?”见白舒闭目间呼风唤雨,终于有人忍不住惊恐的问道。

    旁边立刻有人应声道:“你见过天启修为的高手,被破虚打地吐血吗?”

    议论一直都没有停止,白舒也还没有睁开眼睛。他想画一道真正的神符,此刻他正在尝试和周遭的环境沟通,引动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这种方式不同于烛龙心法的霸道,只有顺应自然,才能将这道符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山呼海啸间,白舒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右手,手指自然而然的在空中描摹着一道柔和的曲线。不得不说,白舒绝对有成为一名神符师的潜质。

    虚空凝符对白舒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是...

    可是白舒在画出这道神符之前,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只来得及画出了海字的右半边,可薛冬亦的刀锋已经斩了下来。

    薛冬亦还记得白舒上一次送给自己的那道海字符,阴差阳错之下,那道符成就了薛冬亦。今天薛冬亦在东海之滨再次见到这道海字符,他不想让成就自己的这道符,再戏剧性的毁了自己,所以他绝对不能让白舒把这道符画出来。

    “杀!”薛冬亦的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斩了下去,他要一刀斩碎这道没画完的神符,也要亲手砍下这名未来的神符师最宝贵的右手。

    可白舒他只是目光温柔的望着眼前这半道神符,如同看不到薛冬亦一般,他只是想到了叶桃凌的一些事情。

    这是她的桃林,更是只属于她的东海。

    白舒摊开左手掌心,微一用力,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从白舒的掌心激射而出,溅碎成三点,落在白舒那没画完的半道神符之上。

    这道海字神符差的那三个笔画,在顷刻间被补充完整。

    天地间安静了一刻,山林寂然,东海噤声。

    只有白舒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响了起来:“这是叶桃凌给我留下的一颗眼泪!”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十年一剑苦(5)

    鼎城之中,叶桃凌还在浓雾之中挣扎着,只不过此刻的她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之前的慌乱之色。随着叶桃凌的深入,这城中的布局也发生了变化。

    鼎城的外围都是街道和房屋,而里面这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屋群都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排列诡异的纸人、棺材、烛台、招魂幡。所有的一切都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谲味道。

    如果现在白舒在阵中的话,约莫能看出几分门道,这个阵法和道门中记载的养尸炼魂阵有些相似。棺材养尸,纸人封魂,烛台是灯,招魂幡做引。这阵法若是用的好了,能培养出极为强悍的阴魂和行尸,若是为心怀不轨之人所用,也可以困杀一些不懂阵法的高手。

    叶桃凌见此场景,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迟疑,就闯了进去。

    刚一进去,叶桃凌就感觉里面阴风阵阵,后颈汗毛倒竖,手脚止不住的发凉。进入阵中叶桃凌仔细观瞧,又有了新的发现,只见阵中每一个纸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的面色如常,神情安然,有的却咧着嘴狞笑着,朱砂笔勾勒之下的眼瞳猩红可怖,简单的笔画之下,却分明透着怨毒的神色。

    有的纸人在流泪哭泣,有的纸人满脸痛苦,有的愤怒,有的脸上挂满了乞求。它们给叶桃凌的感觉,不像是一堆纸扎的人偶,反而更像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纸人身上都是一样,只有面部不同,除了眼睛用了朱砂勾勒,其他地方均是用了黑墨。它们就安安静静的矗立在地上,一言不发,各个好似用吃人一般的目光,在狠狠盯着叶桃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浓雾之中光线越来越暗,叶桃凌只能借着微弱的烛光,来看清眼前的一切。

    叶桃凌咬了咬唇,继续向前走着,忽然一个纸人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挡在了叶桃凌的面前。

    那纸人闭着眼睛,神情呆滞木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叶桃凌想绕开他继续向前,可那纸人仿若长脚了一般,叶桃凌往哪里走,它就挡在哪里。浓雾之中,黑暗之下,叶桃凌看不清楚这纸人是如何移动的。

    忽然,叶桃凌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这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瞳死死盯着叶桃凌,然后双目开始流下血水。

    叶桃凌情急之下一剑刺了过去,那纸人在叶桃凌的剑锋之下,顷刻间化为无数纸屑碎片,终于不再挡在叶桃凌的面前。

    叶桃凌大口喘息着,惊魂未定,紧接着便抬起手中长剑,将周围的纸人尽数刺成了碎片。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叶桃凌才感觉好了一些,终于没有了那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

    只不过叶桃凌没有注意到,她头上挂着的那些招魂幡,此刻无风自动,飘摇在浓雾之中,诡异到了极点。

    叶桃凌加快了脚步,凡是见到纸人挡路,二话不

    说就是一剑。渐渐的,叶桃凌发现了这些纸人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威胁,便也不再小心翼翼 ,用更快的速度前往鼎城的中心。

    不知道是在浓雾之中走了多久,叶桃凌才慢慢注意到所到之处纸人数量开始变少,而且脚下多了很多白纸碎屑。这些地方叶桃凌好像都曾经来过,她在浓雾之中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来回来去的兜着圈子。

    叶桃凌嘴角挂起冷笑,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尝试一剑斩破这个阵法。

    可她刚刚抬脚,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叶桃凌僵在原地,又尝试走了几步,这时候叶桃凌才忽然意识到是什么不对劲了。她每次抬脚走路的时候,身后都会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的声响。之前叶桃凌一直以为那是自己走路的时候在空旷的大阵内传去的脚步声。直到此时此刻叶桃凌才发现,那窸窸窣窣的,轻微的沙沙声音,是来自于自己的身后。

    叶桃凌猛然回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叶桃凌惊的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只见叶桃凌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片灰色的影子。

    这些影子介乎于实质和透明之间,隐隐可见似乎是个人形,只不过看不清衣着和面容,只能看见一双双血红带着怨毒之色的眼睛,它们正在死死的盯着叶桃凌。每个人都像是飘在地面之上,脚尖点地,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更多的纸人向叶桃凌滑了过来,她一剑接着一剑,将这些纸人斩成碎屑,每解决一个纸人,叶桃凌身后那些灰色影子似乎又壮大一分。

    叶桃凌快步向前,她走那些影子就跟着她走,她停那些影子也会跟着停下来。

    不知不觉间,叶桃凌已经挥剑斩碎最后一个纸人。在剑气撕碎白纸的声音之中,整个环境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灰色影子毫无征兆的向着叶桃凌的方向冲了过去。

    大阵之中所有的招魂幡都无风而动,招展在叶桃凌的头顶,招魂幡被吹起的方向,尽数不偏不倚的对准了叶桃凌。

    就在此刻,那些摇曳着的烛火,在一阵阴风的吹拂之下,尽数熄灭。叶桃凌眼前一暗,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叶桃凌干脆闭上了眼睛,短暂的安静过后,叶桃凌的身边骤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凄厉的哀嚎,紧接着一道道灰色的影子瞪着血红的双目向叶桃凌扑了过来,撕咬着抓挠着想要把叶桃凌撕成碎片。

    叶桃凌周身灵气鼓动,手中长剑被她挥舞的虎虎生风,所有触碰到叶桃凌剑锋的灰色影子,都被斩成了两段,可很快这些残破的灰色影子又融合在了一起,卷土重来。

    无数灰色的影子如同洪水一般向叶桃凌发起着攻势,叶桃凌抬手间虽然灰影碎裂,但却难以彻底将这灰色影子斩杀,这灰色的影子就像是杀不完一样,越斩越多。

    就在这棘手的时刻,黑暗之中又有新的异响,砰砰

    砰的声音连成一片响起,这是沉闷的棺材盖子被掀飞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叶桃凌的四周响起了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一样的声音。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黑影向叶桃凌冲了过来。漫天飞舞的招魂幡也在这一刻狂暴的舞动,呲呲的碎裂在空中。这一惊变发生之后,那些汹涌如潮的灰色影子更是发了疯似的向叶桃凌发起了进攻。此时的叶桃凌就像是蚁群之中一只孤立无援的小虫子。

    黑暗中,叶桃凌将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却还是难免跌跌撞撞之下,被这些蜂拥而至的阴魂撕咬抓挠到,这些近了叶桃凌身的黑色影子,虽然都被叶桃凌的护体灵气所弹开,但也给叶桃凌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就在叶桃凌苦苦支撑之际,那些走动起来有着金属摩擦声响的黑影也靠了上来,叶桃凌不知道这东西的深浅,长剑横扫,清理出面前的一片区域,然后惊鸿一剑,凭着感觉迅雷不及掩耳般的点在了那黑影的咽喉之上。

    噌啷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叶桃凌这一剑没有刺进肉中,反而像是点在了金属之上。那黑影被叶桃凌点中咽喉,怒吼一声,一爪子拍在了叶桃凌的剑上,将叶桃凌虎口震的发麻,险些丢了剑去。

    叶桃凌这一刺无功而返,心里颇有不忿,转而揉身再次上前,剑身吐露出一尺剑气,在顷刻间对着这黑色影子攻了十几剑。刺耳的破金之声不断传来,这次叶桃凌剑锋已经微微入肉,却还是难以给这黑色影子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反而还刺激了这东西的凶性。

    那黑色影子嘶吼一声,不顾一切的向叶桃凌扑了过来。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些灰色影子也再次卷土重来,另外几道黑影也托着沉重的步伐围了上来。

    叶桃凌心里清楚,这是危急存亡的一刻,若是再想不出什么办法破局,恐怕要在这个诡异的大阵之中,吃一个大亏。

    想及此处叶桃凌不再犹豫,她微微发力从地上跃起,秀足轻点在那黑影的肩头,借力腾空而起。在这大阵之中,一切都被浓雾所阻隔,叶桃凌感受不到来自于天地的浩瀚灵气,更是无法借助自然之力,发挥天启境界本应该有的强悍实力。

    叶桃凌需要在这片浓雾之中撕开一道口子,补充自己的灵气消耗,同时也要借助天地自然的力量。

    叶桃凌在空中微微侧身,翻转星陨,对着头顶这片雾霭就是一剑,剑气顿时撕碎了迷雾,冲天而起。一道横斩之后,叶桃凌紧跟着又是一刺,剑气划破长空,借着前面一道剑气开出来的通道,瞬间轰击在赵青墨设下的屏障之上。

    叶桃凌低声呵道:“给我开!”

    话音刚落,那轰击在屏障之上的剑气砰的一声炸开,天地为之一颤,那屏障也紧跟着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点星光从被撕开中的裂缝之中透了进来,短暂的照亮了叶桃凌的面容。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对于叶桃凌来讲,也是足够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十年一剑苦(6)

    这一刻叶桃凌头顶有星光,红衣被夜风吹起,她能感觉到天上的星河,人间的雨露。那被撕裂的口子不过片刻又要合上,叶桃凌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个破局的机会。她在半空之中纵声长啸,像是在瞬间点燃了天地间的灵气,赵青墨所设下的屏障在叶桃凌的长啸声中,骤然碎裂,化成点点青色碎片,逐渐透明,消失在了无垠的黑夜,那驱而不散的浓雾也随着叶桃凌的啸声,急速飞散,叶桃凌终于看清楚了鼎城此刻的样子。

    此刻的鼎城荒凉而又破败,外围是倒塌的屋群,中层是一地狼藉的棺阵,鼎城的中心放着的那口大鼎恰如这大阵的阵眼。只是叶桃凌还是没有看到赵青墨的影子。

    叶桃凌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因为去力已尽而逐渐向着底下那群怪物坠了过去。

    叶桃凌抬手,五指依次划过夜空,从银河之中不讲道理的抓了一把,然后向着地面,狠狠的砸了过去。

    磅礴的星河之力如同千倾湖水一般轰然落下,砸在那些纸人化作的阴魂之上,将它们狠狠的压在地上,轰成了一滩烂泥,那些怎么斩都斩不碎的阴魂,此刻身上都烧起了淡蓝色的火焰,带着点点星光,一明一暗的闪耀了起来,逐渐在星力的燃烧之下,被焚成了灰烬。

    而那些棺材中跑出来的面目狰狞的铁尸,此刻身上也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只不过它们的生命力似乎要更加顽强,丝毫没有要被结果的样子。

    叶桃凌从空中落下,顺势一剑从上之下劈落,星陨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弧光,好似某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九天银河之上,继续在凡人的眼中,不知疲倦的闪耀着。

    那比金属还要坚硬的铁尸,在星陨的剑锋之上,就像是豆腐一般,一下子被削成了两半。叶桃凌落地之后一个漂亮的转身,站稳了身形,紧跟着莲步轻移,在剩下几具铁尸的胸口刺了几剑,那些狂躁不已的铁家伙终于失去了行动能力,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土坑。

    这才是天启境界真正的实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风生之间,搬山填海,颠倒日月。赵青墨以城为阵,纵使借用天地山川之灵力,也难以将叶桃凌死死的压在阵中。如果说之前深陷阵中的叶桃凌只能发挥破虚境界的实力的话,那么现在的叶桃凌才算是真正的天启境界的大能力者。

    晚风吹拂,叶桃凌乘风而去,红衣飞舞,长发飘飘,千米之遥,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紧接着叶桃凌落在这口巨鼎之上,俯瞰着鼎城中心的一切,大鼎周围,都被赵青墨精心布置过,叶桃凌看不懂这些布置,却丝毫没有惧意。

    “赵青墨,我就算在你的局中,你又能拿我如何?”叶桃凌轻柔的嗓音极为悦耳,随着飘散的晚风,一直传了好远。

    “你在我的局中,你就必输无疑。”赵青墨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与此同时叶桃凌脚下的大鼎忽然开始沉陷,彻底翻转了过来,不等叶桃凌反应,

    她就跌进了鼎中,被这大鼎倒扣着,押在了地上。

    赵青墨此刻终于现身,凌空漂浮在大鼎之上,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他墨发飞舞,状若癫狂道:“你总算是要为自己的轻狂付出代价,你难道没有想过,十年之前我就是天启,你真以为我赵青墨就这点实力,居然敢主动闯进我的阵中。”

    说起自己的大阵,赵青墨越发的得意,干脆把自己阴谋合盘脱出道:“我赵某自幼随着家师游历名山大川,望尽这天下龙脉和风水,阵法和卜算是赵某的长处,你不过是我布下的一颗棋子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的天之骄女吗?”

    赵青墨说道此处,又忍不住狂笑,说道:“这鼎城中的大鼎,是家师在百年前就封印下的一处穴(眼),这金鼎之下,压着的是一具龙尸。十年之前,家师白日飞升,离开了人世,我这才尝试着开启这处穴(眼),吸收里面留下的真龙灵气。”

    言及此处,赵青墨不免有些唏嘘道:“可没想到这真龙异种,就算是死了,也是如此的强横霸道,我不仅没有吸收到真龙灵气,还反过来泄了一丝真龙的气息。”

    赵青墨苦笑道:“这一丝真龙之气泄露之后,直接入了东海,沿着川流一路南下,竟然好死不死的惊动了海中沉眠的异兽,墟乣,这头墟乣被这一丝真龙之气刺激凶性,开始在沿海地区大兴风雨,这才导致你的故土被海水淹没,你这才一路逃到了鼎城来。”

    赵青墨回忆道:“那墟乣实力强横,是我也招惹不起的存在,我只能远远看着,却不料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赵青墨叹道:“你们剑宗那先圣岛上竟御剑而出一人,与那墟乣大战了一天一夜,最终体力不支,被墟乣撕成了碎片。好在那人临死之前拼尽全力,把自身佩剑刺进了墟乣的后腰,致使墟乣重伤,那连续三月的滔天浊浪,这才逐渐平息下去。”

    赵青墨一脸贪婪的望着那金鼎,对叶桃凌道:“当时我就在想,如何才能吸收这些真龙灵气呢?然后我就在鼎城之外看到了你。这就是命啊,我的命啊!我算到你十年之后能够天启,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今日我只需要将你在这金鼎之中炼化,血祭你作为我开启这个穴(眼)的引子,配合我这座大阵以日月星辰之力炼化这真龙灵气,我就能将之吸收为自己所用。”

    说到这里,赵青墨神色有些感慨,道:“这金鼎是我的本命法宝,名曰青山印,造型千变万化,能镇万海千山,你被我这宝印压在下面,就无需做什么徒劳的反抗了。”

    赵青墨神色微凛,叹道:“叶桃凌,你现在可算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宿命,你不过是我十年前布下的一颗棋子,我算计了所有人,甚至是你的师父,她那一把年纪,可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连这些门道都看不出来。等我炼化了这些真龙灵气,天下间将再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而你成就了我的一切,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无上的荣耀吗?”

    赵青墨言罢再次狂啸起

    来,尽力催动着自己布下的大阵,那金鼎之中登时也烧起一片炽热的火焰,赵青墨催动着天地之力,要硬生生的将叶桃凌炼化成开启这处穴(眼)的祭品。

    叶桃凌在金鼎之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就是随着赵青墨的贪婪而付诸流水的。她这十年来的一切,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只是因为赵青墨一个心思,叶桃凌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就像蝼蚁一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她说的复仇,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叶桃凌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到了自己那丧生于海水的父母,想到了被水淹没的家和村庄,想到剑宗每一个天气寒冷的雪夜和清晨,想到了自己为了复仇所做的所有的努力。

    大火在金鼎之下熊熊燃烧着,不断地侵蚀着叶桃凌身上的灵力,她衣摆上的那只金凤恍然间发出了无力的哀嚎,在烈火之中,如果不是涅槃重生,那么就注定要被焚成灰烬。

    这是叶桃凌的嫁衣,她穿给白舒看的嫁衣,叶桃凌越想越觉得心酸,甚至已经无力去抵抗身边的烈火,更没有心思去尝试着,脱离这金鼎的控制。

    在赵青墨的控制之下,这金鼎之上仿佛压着巍峨群山和苍茫大海,压着日月星辰和天地万物。叶桃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就在叶桃凌浑浑噩噩,将要彻底丧失意识的时候,在熊熊烈火声中,叶桃凌好像听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若有若无,仅仅是微弱的一点点却忽然间触动了叶桃凌的心弦,她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

    叶桃凌的眼泪止不住的喷涌了出来,对于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动人的声音,那滔滔不绝的,正是东海的浪潮之音,承载了叶桃凌过往的一切,也将成就叶桃凌今后的所有。

    那是叶桃凌的生命之音,叶桃凌忽然之前哭得泣不成声,泪眼朦胧。

    为什么在鼎城里面,在这黑漆漆的大鼎之下,我能这么清晰的听到东海的浪潮之声呢?叶桃凌下意识的在心里面问自己,然后叶桃凌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容颜。

    那个人就像东海一样,在自己的宿命中和自己紧紧的纠缠,叶桃凌好似在这片刻光景,忽然间的明白了什么?

    今日白舒在鼎城之外,如果画的不是这道海字符,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叶桃凌就是十死无生,要毫无悬念的殒命于此。

    可偏偏白舒在鼎城外画了一道海字符,就像那次四派论道叶桃凌被李月溪所迷惑时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唤醒了叶桃凌的灵魂,给她在十死无生的境地之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线生机。

    那你告诉我,如果这都不算是命的话,那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宿命!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年一剑苦(7)

    鼎城之外,夜色微寒。

    不动如山,汹涌如海。无尽的海潮一般的灵力呼啸而来,在顷刻之间就搅碎了天地本来的风貌。漫天星河之上,铺起了一道浮浮沉沉的水帘,绵延的群山似乎是在漂浮游离,土地被海浪淹没,分崩离析。

    多年之后,今日在场的人再次说起这道海字符,也还会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是白舒修为精进之后,画的第一道神符。最要命的是,这道海字神符就画在东海之滨,而且海字符那三点水,还用上了叶桃凌的那一颗热泪。

    这是符道创建以来,第一次有人用合作的形势,究二人之力,画一道神符。这里面有着白舒对符道的理解,更有着叶桃凌对东海的眷恋。

    如果薛冬亦真的死在这道符上,那么毫无疑问的,他死的不亏。

    围观的四派弟子退得尚早,当海字符成型之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可薛冬亦就不一样了,他几乎是贴着白舒的身体被这道海字符击在了身上,磅礴的灵气之海翻卷,薛冬亦就像是被一道石墙拍飞,口水鲜血飞散,手中朴刀也被灵气之潮席卷,不知道漂流到了何处。

    薛冬亦整个人就像是浸泡在海水之中,他闭着双眼,只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寒冷,身边流动着的海水不仅带着薛冬亦移动,还蚕食着薛冬亦的体温,吞噬着薛冬亦的生命。

    恍恍惚惚中,薛冬亦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薛冬亦痛苦不堪的皱着眉头,他努力想蜷缩自己的身体,却被水流撕扯着,不受控制的在浪潮之中七倒八歪的零落着。

    冰冷的海水灌进薛冬亦的口鼻,呛的他无法呼吸,似乎是无形中有一只命运的大手,狠狠的扼住了薛冬亦的喉咙。薛冬亦想喊,想怒吼,想提着刀杀出生天,他双手胡乱的在激流之中抓着,却只抓到一捧捧冰凉的海浪,失掉自己掌心最后的一点余温。

    薛冬亦放弃了挣扎,任由海水将自己淹没,埋葬。在这最后的时刻,薛冬亦的脑海中闪过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记忆的起点。

    没错,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薛冬亦忽然一阵挣扎,他想起来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哪里自己有过这种无助和恐惧的感觉了。

    在他来到魔宗之前,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冷的秋天,暴雨接连下个不停,每一滴雨水打在身上,都砸的人生疼。薛冬亦就趴在路边的水坑里面,大半个身子被淤泥所掩埋,脸朝着下面,口鼻间呛满了淤泥和积水。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寒冷,无法呼吸,无助,等待死去。

    秋雨积成的水坑温度低的吓人,几乎要冻成了冰点,薛冬亦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只是努力的想翻过自己的身体,吸上一口秋日寒爽的空气。

    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那时候的薛冬亦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摆脱这种窒息感,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薛冬亦艰难的转过自己小小的身体,终于,在漆黑冰冷的水坑之中,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微弱的声响,淤泥和雨水就再次堵住了薛冬亦的口鼻。就在他即将要彻底陷入沉睡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把薛冬亦从水坑之中托起,那人为薛冬亦清理着口鼻中的淤泥,他让薛冬亦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又轻轻拍打着薛冬亦的后背,薛冬亦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些泥水,终于他感觉到了呼吸的顺畅。

    紧接着薛冬亦被人用衣服包裹了起来,送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薛冬亦只是听

    孟宗说过自己是在一个雨天被捡回来的,他从没听孟宗说过那一天的任何细节。可为什么现在薛冬亦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他似乎是记起了一切。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忘掉了,只不过是,暂时想不起来了罢了。

    狂暴的海水浪潮,疯狂撕扯着薛冬亦的身体,如同千万把锋利的剑刃。薛冬亦的身体表面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血珠,很快又随着灵气的席卷,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在无边的灵气浪潮之中,薛冬亦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剧痛之下,薛冬亦来不及检查自己骨头断了几根,他只能尽可能的调动着灵气,尝试着吞噬这片白舒画出来的灵气之海。

    可这一次白舒用的是东海之滨的天地灵气,这些灵气不归薛冬亦调控,纵使薛冬亦有着烛龙心法,也难以号令被白舒支配着的这片灵气之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承受着身体被撕裂的痛苦,等待着这浪潮的退去。

    说也怪了,薛冬亦清醒之后,最先想到的,是上次四派论道的时候白舒问自己的那一句话。

    “薛冬亦,你看过海么?”

    一直到了今天薛冬亦才明白白舒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白舒不是问薛冬亦看没看过那个温柔平静的大海,他只是在询问薛冬亦,究竟有没有见过大海那副汹涌澎湃的样子。它温柔时能抚平人内心所有的创伤,可它发起怒来,也有着撕碎一切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白舒所说的海,薛冬亦想要苦笑,却已经笑不出来。灵气之海逐渐散去之后,薛冬亦被冲到了很远的地方。在海水的蹂躏之下,薛冬亦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他整个人的皮肤就像是被海水泡过一般,发白而又肿胀。此刻这些肿胀的皮肤之上,正缓缓渗出鲜血来。薛冬亦整个人就像是被打烂了一般,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想动一动手指都有些困难,而他的朴刀也在浪潮翻涌之下,不知道被冲到了何处。

    此刻薛冬亦的模样,那叫是一个凄惨。白舒本来今日是打算放过薛冬亦的,毕竟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薛冬亦却没有好好珍惜这个活下去的机会,硬要和白舒这个怪胎拼一个你死我活。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可魔宗弟子似乎并没有上前救起薛冬亦的意思,就连孟克之也是站在一旁,傻笑着望着薛冬亦。

    真正凑上来为薛冬亦察看伤势的,极为讽刺的是太虚观的两个小姑娘,萧雨柔和颜丹晕。

    颜丹晕还好,萧雨柔此刻却没忍住落下了泪来,她想要扶薛冬亦起来,可却不敢伸手碰薛冬亦,怕触动了薛冬亦满身的伤。

    白舒从远处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步伐轻盈,神色淡漠。所有人面对白舒,都是出奇的沉默。于是白舒终于在这一瞬间感觉到,力量带给自己的好处。他在每一个人的眼里,都看到了畏惧,那些叫嚣着说要白舒好看,骂白舒是败类的家伙,此刻也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破虚巅峰的高手都被白舒打成了一条死狗,除了天启境界的高手,此刻谁还敢再寻白舒的晦气。

    白舒踏着被灵气之海肆虐过后的一地狼藉缓步走上前来,一直到薛冬亦身前,才站住了脚步。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薛冬亦,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把刚才那有人生没人养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薛冬亦喉咙中挤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呻吟,他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白舒冷哼一声,说道:“我今天杀你,都没用上剑...”

    “够了!”白舒的声音忽然被颜丹晕粗暴的打算,

    她愤然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要如何?”

    白舒目如寒霜,冷冷扫了颜丹晕一眼,这道目光之下,纵使往日颜丹晕和白舒有几分交情,此刻那些交情,却已经烟消云散了。

    白舒早就不是从前的白舒,不是谁都能和白舒攀上交情,白舒也不需要再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内心。

    “你说的没错。”白舒赞同了颜丹晕的话,紧接着寒风吹过,白舒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不寒而栗起来,白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白舒说罢狠狠一甩自己的右手,一道淡青色剑气就从白舒掌心之中激射而出,直取薛冬亦的心口。

    白舒这一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同是四派弟子,白舒对薛冬亦下手居然如此的干脆果断,以至于谁都没反应过来,那道剑气就已经要取薛冬亦的命了。

    白舒再也不想忍受薛冬亦带给自己的后患无穷,他同样要让薛冬亦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从今天起,白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条条框框的戒律和规则能约束白舒,他也再不会让任何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饿了就要吃东西,吃人吃狗吃天地。如果你是弱者,那么你就只能引颈待食。

    剑气激荡,血光飞溅,热血溅起一仗高,洒满了白舒的冷厉的面庞。

    所有人都蹬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连白舒,就连白舒他也张大了嘴巴,他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就在那剑气即将送薛冬亦上路的时候,萧雨柔忽然拉了薛冬亦一把,把薛冬亦护在了自己的身下,那道激射而去的剑气,狠狠刺在了萧雨柔的后背之上,在她的身上绽放出了一道血腥的花苞。

    白舒急忙蹲下身子抱起了萧雨柔,同时一只手贴在了萧雨柔的伤口处,将伤口中的剑灵气全部吸了回来。若是晚了半分,恐怕萧雨柔的五脏六腑就要被白舒的剑灵气绞杀的粉碎,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都救不了萧雨柔的命了。

    萧雨柔的身子对白舒而言几乎轻的没有重量,这种重量此刻就像是萧雨柔的生机一样脆弱不堪。

    白舒见萧雨柔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登时就红了,他气急败坏道:“萧雨柔,你疯了吗!”

    萧雨柔努力收起脸上痛苦的神色,给白舒挤出一个笑容,低声对白舒道:“小薛子他...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我...给了我很多的照顾...”

    白舒恼火道:“那你也不能用身子去挡我的剑气啊,你不要命了?”

    萧雨柔望着白舒,神色之中颇有些羞涩,却依旧勇敢的道:“我也...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一刻就是不想让小薛子去死,我似乎是...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在你走之后,他跟在我身后照顾我了...”

    萧雨柔的话说的白舒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萧雨柔又对白舒甜甜的笑,嘴里血液也止不住的涌出,说道:“师兄,你要是真生气,就拿我撒气把我杀了吧,留他一命,可以吗?”

    白舒被萧雨柔气的一时之间无言,刚要说话,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灵气波动。

    白舒下意识的回头,只见鼎城之中有一道冲天而起的赤红色剑气,紧接着那剑气光芒大作,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瞬,短暂的失明过后,白舒眼瞳才逐渐适应,重新看到了事物,下一秒白舒看到的场景,使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第三百九十六章 沙海

    仿佛只是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眨眼,可眼前的世界却分明已经是模样大改,甚至完全看不到它昔日的影子。

    早先矗立在那里的鼎城,此刻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纷纷飘落的银沙,沙质细碎,在满天星光的照耀之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天空和地面都被银沙所覆盖,尘埃落定之后,早先的鼎城就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海。白舒再次想到叶桃凌带自己下山时说的那句话:

    “走,我带你去看海!”

    当时白舒以为叶桃凌走错了方向,说了句胡话,可直到现在白舒才真正明白叶桃凌的意思。十年一剑苦,不见沙海,不葬崖棺。叶桃凌成功的把一剑摧城这种带有艺术夸张性的文字,变成了现在这样极具震撼力的现实。

    鼎城真的在叶桃凌一剑之威下,被彻底摧毁,化为一片银色的沙海,成为东海之滨又一道极具特色且将被人津津乐道的景观。

    可是沙海已现,崖棺听潮还会远吗?

    正在白舒思考间,漫天银沙之中陡然传出一声长吟,那声音自银沙之中响起,震耳欲聋,气贯长虹。白舒从没听过这般声音,可他整个人却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白舒把萧雨柔抱在怀里,一边捂着她后背的伤口,一边儿缓缓的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白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沙海之中,尘土飞扬的区域。

    又是一声长吟传来,这次声音更加洪亮和清晰,直震得白舒双耳嗡嗡作响。

    远处扬沙之中气流激荡,猛然间蹿出一道白色影子,长长的身子如同一条银色匹练,在甩动间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之声。

    白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抱着萧雨柔往后退去。因为那道白色影子根本就不是人,更不是这人世间应该存在的任何生物。那是一条由白骨拼凑起来的修长的软体动物,骨节根根分明,腹下利爪白骨森森,闪动着寒光。

    那白色影子的头颅更是狰狞可怖,角从额生,双目之中两点幽光。这分明就是一具龙骨,此时此刻,一道红色影子正骑在龙头之上,将星陨剑卡在龙口之中,抱着龙首,任由这具龙骨在空中左右翻腾,就是死死扼住龙首,不肯松手。

    龙首之上的红色影子,赫然就是墨发飞扬的叶桃凌。斩了赵青墨之后,叶桃凌了却了心头之愿,此刻大仇得报,更显得意气风发。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她狠狠把住星陨剑,不断的用力,似乎是要生生撬下这龙骨的上颚。

    这具龙骨发狂般的在空中横冲直撞,一尾巴扫过来,地面上就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那威力堪比曾经白舒用出的天剑术。

    白舒额头上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他抱着萧雨柔极退,仓皇之下也没忘了给萧雨柔口中塞了一枚丹药。

    那是陆静修送给白舒的丹药,岐方先祖亲手炼制,只要萧雨柔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出不了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撤了回来,唯有

    颜丹晕背着薛冬亦,行动不便,稍稍慢了几分。

    白舒将萧雨柔交到徐慕灵手里,嘱咐道:“背着师妹上剑宗,把师妹安置在宗门之上好生照料,也别忘了把宗主她老人家请下山来。”

    白舒说罢不等徐慕灵回答,就一甩长袖向着那具龙尸冲了过去。

    此刻龙首之上的叶桃凌再想控制这龙头,已经有些吃力,长时间的过度发力让叶桃凌的脸色显得无比的苍白,就连她额旁一缕发丝都已经被汗水濡透,紧紧贴在面颊之上。那龙尸见甩不掉叶桃凌,忽然调转龙首直接腾空而起,以一往无前之势,向九天之上的星河飞去。

    这下子就轮到白舒傻眼了,他虽然境界有所突破,可是他不会飞啊。真正能够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的,估计只有太虚祖师这种级别的老怪物了。

    情急之下,白舒下意识的唤出叶桃凌的名字,那声音顺着悠扬的夜风传了好远,久久回荡在寂静的群山。

    可惜的是,叶桃凌被这具龙尸载着越飞越高,眨眼间就消失在漆黑的天际,只留下一望无际的银沙,和呆若木鸡的白舒。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遥远的九天之上再次传来一声清亮的龙吟,那具龙尸竟然在顷刻之间又飞了回来,用比刚才离开时更快的速度,狠狠的一头向着地面撞了过来。

    白舒瞬间脸色大变,这是要借着俯冲之力,把叶桃凌摔死啊。

    那龙尸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白舒心念急转之间,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双手同时虚空凝符,磅礴灵力顿时透体而出。两道水字符被白舒瞬间狠狠的点在了地上,方圆数里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变的干燥了起来。

    在白舒的两道水字符之下,地面之上小范围的平地生起了波澜,这仓促之下聚成的一方水池虽然不深,但也要比直接撞在地面上好一点。白舒才刚刚聚成这方水池,那龙尸就已经一头狠狠的撞在了水面之上。

    叶桃凌借着这一瞬间从龙口之中抽出了星陨,双脚猛地一蹬,从龙尸身上跃了下来。尽管如此,叶桃凌也还是下坠之势不止,狠狠的摔进了白舒聚成的水池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白舒看准了叶桃凌的身形,飞也似的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叶桃凌的手腕,生生拽着叶桃凌的胳膊,带着她堪堪避开了那龙尸碰撞地面的中心。

    轰隆一声,地面被这具龙尸撞出一个足足七八丈深的大坑,水花也是飞溅在空中,化成雨点落下。

    “白舒,我境界跌落了。”一片昏暗之中,叶桃凌缩在白舒的怀里,小声对白舒说着。

    她右手还紧紧握着星陨,没有像薛冬亦一样再次丢了朴刀。

    白舒能从叶桃凌的语气之中听出一些情绪,他急忙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把境界重新练回来?”

    叶桃凌面色惨白,轻咬着唇,微微对白舒摇头。

    白舒顿时有些心疼,如果跌落了境界,那么终生都难以寸进,叶桃凌这位天才少女的修炼之途,也

    将止步于此。若是不能天启的话,那么百年之后叶桃凌就会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化为一捧黄土。

    白舒紧紧握着叶桃凌冰凉湿润的小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已经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白舒哄了叶桃凌几句,忽然又想到什么,叮嘱她道:“记住,你是因为抗击恶龙才跌落的境界,不是因为仇杀赵青墨,听清楚了没有?”

    叶桃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有些理解不了白舒这番话的含义。

    白舒也没有具体解释,他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私仇跌落境界,那不算什么,如果能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那才算是有所价值。白舒不希望叶桃凌被别人看作是只图私利的小人,要做,就做万人敬仰的英豪。这也算是白舒,最后能给叶桃凌做的一件事情了吧。

    那龙尸撞破了地面,不过片刻,晃了晃脑袋又飞了起来,见叶桃凌缩在白舒怀里,二话不说,狠狠一尾巴就向白舒二人扫了过去。

    这一下袭击来得突然,白舒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要躲的时候,已经是有些避之不及。

    就在白舒转身用后背对着那横扫过来的龙尾,准备硬抗的时候,那龙尸忽然被人扑了一个措手不及,被按着脑袋,再次摔回了地面,那布满了尖刺的龙骨尾巴,也堪堪划在白舒身前的空地,没有扫在白舒的后背之上。

    这个时候白舒才来得及回望,只见孟克之双臂之上烛龙黑火摇曳,他骑在龙首之上,双臂环抱死死锁住了这龙骨的嘴巴,叫它无法张口。不仅如此,孟克之还一点点的发力,缩紧自己的臂膀,似乎是要硬生生挤碎这颗龙首一般。

    白舒和叶桃凌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左一右冲了上去,白舒冲到龙尸近前,噌的一声抽出背后的梦离,梦离暗红色的剑身隐隐闪动着光华,似乎是在渴望着杀戮。

    白舒和叶桃凌同时出剑,狠狠一剑斩在了那具龙骨之上,吭的一声闷响,白舒只是在龙骨骨节之上砍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紧接着长剑被龙骨弹开,反震的力道极大,震得白舒虎口迸裂,顿时手心就流满了鲜血。

    似乎是疼痛刺激了这龙骨的凶性,它仰首猛地向地面上一砸,顿时把孟克之从龙首之上甩了下来,狠狠的拍在了地面之上。孟克之是魔宗中人,经历过炼体也有着极为强悍的近战实力,可饶是如此,在这一甩之下,也有些气闷,咳嗽了一声,嘴中渗出血来。

    那龙骨的嘴巴刚才被孟克之压的吱吱作响,此刻和孟克之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抬起自己的利爪,狠狠的向着孟克之抓了过去。

    眼看着孟克之就要被龙骨抓个正着,白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凶性,运起了全身的剑灵气,将所有灵力都凝聚在了梦离的长锋之上,然后狠狠一剑斩在了刚才所劈砍的位置。

    只听咯嘣一声,那本来就被白舒斩出一丝裂纹的龙骨,竟被白舒硬生生的劈了开来,剑锋深深嵌入龙骨,难以拔出。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败涂地

    这龙骨吃痛之下,舍了孟克之不管,狠狠一尾巴就冲着白舒扫了过来。劲风激荡,骨锋骇人。

    白舒连忙用力抽剑,可梦离却好死不死的卡在龙骨之上,难以抽出。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白舒被龙尾狠狠抽打在身上,护体的虚极障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抽的支离破碎,紧接着白舒就重重的挨了这一下,被抽地横飞了出去,落在银沙之中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白舒右臂是龙尾攻击的受力点,在这一尾鞭之下,白舒右手手臂骨头直接寸寸断开,手臂之上血肉模糊,差点被这一尾巴抽的手臂断裂。

    不仅如此,巨大的反震之力还震的白舒口鼻之中冒出鲜血来,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般,在白舒胸腹之中翻江倒海起来。叶桃凌见此场景,顿时要冲上前来将白舒救起。白舒连忙高声喊道:“我没事儿,快去和孟克之联手克敌!”

    叶桃凌稍一犹豫,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白舒,又看了看左支右绌的孟克之,终于还是按照白舒所言,揉身上去和孟克之联手对抗这具龙骨。

    白舒颇有些尴尬的望着龙骨骨节之上卡着的那柄梦离剑,脸上当真是挂不住了。白舒初得这宝剑,这才是第一次用,就失了剑去。一个剑客丢了自己的宝剑,这传出去还不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白舒狠狠一咬牙,全身剑灵气在体力飞速运转,流淌经过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修复着自己受损的身体。无论如何,白舒都要把梦离夺回来,再在这龙骨之上,给它开一道足以令它铭记的伤痕。

    不过片刻功夫,白舒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有剑灵气护体,只要不是致命伤害,白舒都能枯木逢春一般的迅速恢复。

    围观的人群此刻散了一半,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站在远处,刀兵出鞘,警惕着观望着这边的战斗,就连重伤之下的薛冬亦都没有离开。

    此刻见白舒从地上站起来,又向着龙骨扑了上去,有人不禁发出惊呼:“看那,他又站了起来。”

    白舒的实力虽然未必见得比叶孟二位强大,但他此刻悍不畏死的这种状态,却是足可以令人动容的。

    银色的月光之下,清冷的夜风划过无垠的沙海,在群沙之间抚出一条条柔美的浅湾。浅湾之中,叶桃凌和孟克之在龙骨的攻击之下,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两人身上已有几处伤痕,却难以给这具龙骨,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巨大的灵气消耗,让叶桃凌和孟克之的脸色显得愈发的苍白,两人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攻势逐渐变慢,而那具龙骨却越发的气焰高涨。

    白舒心知不妙,他步伐轻盈的游走在战场之上,给叶桃凌和孟克之在后背之上都贴上了一张山字符。顿时二人身上青光大作,压力稍有缓解。

    孟克之看了白舒一眼,神色之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和满目的杀气。孟克之

    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借着白舒这一道山字符,孟克之在硬扛下这龙骨一爪之后,倒飞了几丈,身上忽然迸发出灼热的烛龙黑火,那烛龙黑火喷涌而出,如同沉郁的天际之上,横悬的一道黑色云虹。

    “给我凝!”孟克之一声低吼,那喷涌而出的烛龙黑火迅速的收敛,凝聚在孟克之的手中,赫然化成一柄黑雾缭绕的长枪。

    长枪在手,孟克之倒提黑龙,脚下发力,在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沙坑,整个人刹那间腾空跃起,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孟克之一步跃起,足有七八丈之高,手中烛龙黑火凝聚成的长枪高高举起,向着那龙骨的龙首就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凝聚了孟克之全身的力道,枪头一点宛若压着一座厚重的山脉,重重的压在了龙首之上。那具龙骨躲闪不及,被孟克之一枪砸在额头,烛龙黑火和龙骨碰撞,火花四溅,发出巨大的轰响,震地白舒耳朵嗡鸣不止。

    而那龙首也被孟克之这一下砸的向下一沉,险些被孟克之一枪砸进地上。

    孟克之一枪之后,身子被反震的力道震的向后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孟克之双臂后震,烛龙黑火四起,几乎是在一瞬间孟克之借着自己打向身后的反震之力,又不可思议般地向龙骨冲了过去。

    孟克之双足重重踏在在龙首之上,二话不说,调转枪头向下,双手持枪,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全身发力,骨节中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狠狠一枪刺在了这龙骨的龙首之上。

    巨大的下压之力传来,竟硬生生的把这头飞舞在空中的巨龙给按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之中,砰砰砰的响声不断传来,孟克之如潮水一般的攻击尽数倾泻在龙首之上,那刺耳的轰击声不绝于耳,节奏快得叫人来不及反应。

    白舒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孟克之用武器,同样是聚气成刃,孟克之虽然做不到像白舒那般轻松自然,可他凝结出来的长枪却能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凝而不散。而且孟克之攻击的力度和速度都骇人到了极点,白舒下意识的想象如果这样的攻势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能撑几个回合。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么?白舒又一次想到这句话,传闻和眼前所见的一切迅速的重合了起来。白舒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还远远不是孟克之的对手。

    就算白舒身负魔道剑三家绝学,辅以自然力和剑灵气两大助力,可他现在依旧不是孟克之的对手。这和白舒心里的预期相差甚远,他本想着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对上孟克之,也应该有几分胜算,却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擅长战斗的人存在。

    孟克之的这种擅长相比较白舒的手段而言,多了几分凌厉和不讲道理,没有那么多花哨的技巧,都是真刀真枪的威胁。

    孟克之所做的一切,自然也落在了远处的薛冬亦眼中,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和白舒相

    当的接近,可他内心所感受到的震撼和挫败感,却绝对要比白舒多得多。

    孟克之是薛冬亦一生所追逐的对象,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却始终都不能和孟克之分庭抗礼,就在他达到破虚巅峰以为自己追上孟克之的时候,孟克之又用现在这种方式,不声不响的告诉薛冬亦,你还差得远呢。

    更何况,这次薛冬亦在白舒一道海字符之下,被震碎了气海,就连经历过炼体之后,比常人坚韧数倍的五脏六腑,也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

    现在的薛冬亦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他从来就没有赢过,现在落得这般境地,他还拿什么去赢,他还有什么资本去赢。

    这一刻薛冬亦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依靠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人力有尽,天道无情。每一个时代都有人意气风发,也都会有人,为自己吟唱一曲悲歌。薛冬亦或许之前一直都败给了孟克之,可他的心没有输过。

    而这一次,薛冬亦一败涂地,输掉了自己的全部,乃至那一点弥足珍贵的希望。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孟克之,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薛冬亦投注什么同情的目光。

    薛冬亦无声无息的,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蹑着步子,悄然离开人群,绕开这片沙海,向北方走去。

    颜丹晕从后面追上薛冬亦,想要搀扶着薛冬亦,却被薛冬亦狠狠的甩开,他想愤怒的对颜丹晕咆哮,叫她滚远一点,他憎恨这个两次在自己狼狈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女人。

    可薛冬亦不能大喊大叫,他已经如此狼狈了,他更不愿别人看到自己声嘶力竭的一面,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远离他的耻辱,和这个不堪回首的冬天。

    颜丹晕还要跟着薛冬亦,薛冬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颜丹晕一眼。

    这是怎样的一眼呢?就算是一柄刀,三尺三分,杀人无数,也不会比这个眼神更加的刻骨揉心。

    颜丹晕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他看着满身伤痕的薛冬亦一瘸一拐的艰难的前行着,在薄薄的积雪之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长长的足迹。

    薛冬亦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夜色之下模糊不清,最后一点一点被蚕食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触目惊心的足迹在提醒着颜丹晕,刚才发生过什么。

    这世界似乎是以颜丹晕为界限,被划分成了两边,她的身后繁华无尽,声色犬马,可她面前的世界却昏沉暗郁,淡若天涯。

    不知道是为什么,颜丹晕想起了白舒跟他说过的薛冬亦的事情,想起了白舒对于薛冬亦的评价。

    “他一生都在追逐孟克之的影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做一回最好的自己。”

    颜丹晕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面,低声的抽泣了起来。白舒对薛冬亦的评价,不仅仅是一针见血,更是入骨三分。

    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难道不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重塑真身

    薛冬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光芒万丈的孟克之所吸引了。

    他以一人之力,对那具龙骨发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直打得那龙骨抬不起头来。所有关于孟克之的传闻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没有人会再觉得孟克之是一个呆子,他宛若一头凶残的洪水猛兽。

    直到这个时候白舒才有时间问叶桃凌道:“赵青墨死了吗?这鸟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

    叶桃凌喘着气望着白舒,面对白舒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仿若一个天启陨落,一文不值一般。然后叶桃凌才解释道:“这是一头真龙龙尸,被赵青墨的师父封印在鼎城之中的,我斩碎了此处的封印。”

    叶桃凌说着摊开手心,把手心里的东西向着白舒丢了过来。白舒下意识的去接,当白舒把那东西握在手里时才发现,这是一枚碎成两半的石印,上书青山二字。

    白舒忽然为叶桃凌感觉到悲哀,她斩碎了这枚印,却也落得一个倒跌修为难以寸进的下场,这真的值得吗?

    “小心!”叶桃凌一声低呵,唤醒了怔怔出神的白舒,就在他和叶桃凌说话的功夫,孟克之久攻不下,攻势已经缓了下来,那龙骨得了空子,不仅打退了孟克之,还一尾巴朝白舒横抽了过来。

    白舒躲闪不及之下,只能将将跃起,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双臂抱住了龙尾,整个人也随着龙尾的横抽被甩了起来。

    这一下白舒若是躲闪不及,少不得腰都要被抽断。他心有余悸的死死抓着龙骨的骨节,趁着叶桃凌和孟克之合围对敌之际,往上爬了几步,抓住了自己的梦离剑。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舒双腿紧紧夹住龙腰,上半身立起,双手死死抓住梦离剑的剑柄,逆着龙骨之上的裂纹,全身猛地发力,狠狠一个交错。

    吭的一声巨响传来,那节龙的肋骨应声而断,被白舒硬生生的给撬了下来。

    白舒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那节断裂的龙骨,放声长啸道:“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罢!”

    那龙骨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压过了白舒的声音,声震云霄,与此同时它狠狠扭动着身体,想把白舒从自己后背上甩下来。

    白舒哪里肯给它这个机会,双手握剑,对着它的另外一根肋骨,又狠狠的砍了下去。第一剑滑开,白舒就又砍了一剑,三四剑之后,梦里再次嵌入龙骨之中,白舒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他故技重施,准备一根一根,撬碎这真龙的骨头。

    白舒双手握剑刚要发力,却不防这龙骨瞬间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转首之后,狠狠的向着地上撞了过去。白舒也在这剧烈的移动之中,被甩了开来,重重落在了银沙之上,砸出一个浅坑来。

    白舒的梦离没能撬下这真龙的第二根骨头,可这一次,梦离也终归是没有脱离白舒的掌控。

    那巨龙撞在地面之上,

    去势未止,竟然一下子冲进了银沙之中,在茫茫沙海之中开出了一个洞来,顷刻间消失在沙海之中,不见了踪迹。

    一时之间低呵声、金属交错声和助威声都归平静,场间只剩下白舒三人的粗重喘息声。

    白舒从沙坑之中翻身坐起,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气喘吁吁道:“这大尾巴龙,是逃跑了?”

    白舒说着又拿着自己撬下来的那截真龙肋骨,邦邦邦的敲着梦里的剑身,叹道:“这骨头可真他娘的结实,弄了半天就弄了这一根下来。”

    白舒此刻灰头土脸的,脸上发间都是银沙,身上的衣服烂了大半还染着血色,此刻他无所谓的坐在银沙之间,肆无忌惮的调侃着这真龙之骨,终于让叶桃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叶桃凌一笑,白舒的目光便从龙骨之上转到叶桃凌的脸上,哪怕是经历了这样的大战,叶桃凌依旧是美得让人惊艳,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平时难得一见的,不修边幅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桃凌读懂了白舒的目光,她看着此刻带着三分痞气的白舒,突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烫。

    “红鸾的事情,有着落了吗?”白舒终于问出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叶桃凌刹那间从这种旖旎的氛围之中脱离开来,小口微张被白舒的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叶桃凌刚想回答,忽然间看到白舒目光之中的神色,此刻白舒看向叶桃凌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迷离,反而愈发显得清明和冷漠。

    叶桃凌话音一转,声音中不无失落道:“是不是我说有着落了,你就会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白舒没想到叶桃凌会这样反问自己,他更没想到叶桃凌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便一时之间被叶桃凌问地哑口。

    “我...”白舒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可忽然之间,白舒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起来,沙海之中的沙面,四处塌陷摇落,地面破开一个大洞,刚才那具真龙之骨又卷土重来,破土而出了。

    那龙骨一出沙面,就高高的腾飞了起来,口中龙吟阵阵,裹杂着狂暴凌乱的气息,搅动着整片沙海之中破散的灵力。

    龙吼声震得白舒一阵头晕目眩,天地间的灵气在飞速的聚集,湿润的气息再次凝结,狂风骤起,夜幕之中毫无征兆的划过一道闪电。

    轰的一声雷音在九霄之上炸响,斩断了白舒和叶桃凌所有的言语。

    黑漆漆的天幕之上潇潇疏疏的落起雨来,不过片刻,雨点便落得密集起来,连成一片,以滂沱之势,席卷着冬日的人间。

    那真龙之骨游走在虚空之上的云层和闪电之间,呼风唤雨,宛若吞吐着日月、朝露和云霞。

    滕游之间,它仿佛找回了属于一条真龙睥睨天下的傲气,白花花的龙骨沐浴在雷电狂潮之间,正是真龙得风。它肆意舒爽的翻卷着自己的身体,口衔电光,爪踏黑云,长啸声在电闪雷鸣之间盖过了惊雷的怒吼,随着一

    道道天雷落下,那真龙之骨之上竟然一点点的被贴上了半透明的,暗黑色的皮肉。皮肉之间,又是丝丝点点闪着弧光的金色雷电,那一丝丝的电弧游走在暗黑色血肉之下,如同有生命一般。

    空中的灵气越聚越密集,而地面之上的灵气却并没有如何减少,白舒隐隐感觉到,这真龙之骨是勾动了九霄之上的**之力。

    行云布雨,本就是真龙的看家本领,可白舒哪里能想到,这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具龙骨,竟然能在**之中,重塑自己的血肉之躯,以黑云为血肉,以雷电为经络,依附在自己万古不化的躯干之上。

    你这是要逆天重生么?白舒下意识的在心里问着。

    这个时候就算是陆静修来了,也一定会惊掉了下巴。生死有命,一切命理都是定数,这片大陆千年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起死回生的事情。

    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砸在人脸上生疼,地面之上瞬间奏响了噼里啪啦的鼓声,冰凉的雨水顺着白舒的脖颈一直流进了衣襟之中,不过片刻就浸凉了白舒滚烫的胸膛,白舒整个人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跟。

    银色的沙海此刻也被暴雨染成了深色,沙坑之中此时已经积上了一层浅浅的雨水。寒风席卷而来,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被冻结。

    白舒怔怔望着天空中那条肆意滕游的真龙,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对着远处的人群大声喊道:“快撤,离开这里,上剑宗去!”

    白舒的声音被淹没在暴雨之中,甚至连白舒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喊了什么。

    白舒连忙对着远处的人群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们赶紧离开,焦急的运起灵气,又高声喊了一遍。

    远处的人群这才急急忙忙的离开,冲着剑宗的方向行去。

    白舒擦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雨水,看向了暴雨之中的叶桃凌和孟克之。

    此刻三个人无言立在暴雨之中,没有一个人脸色是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白舒的错觉,他在孟克之的脸上,除了看到凝重之外,还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白舒拉了叶桃凌一把,用力吼道:“咱们也先走吧,一会儿如果它来追我们,我们再尝试挡一下。”

    白舒早就听观主说过四大宗门的底蕴,碧落山上还藏着很多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白舒他们三个破虚境界的小辈能处理的了的了。

    叶桃凌点点头,二话不说跟着白舒就往回走,白舒想赶在这真龙浴雷重生之前,逃到剑宗之中。到时候剑宗的天启高手一出现,这里也就没白舒什么事情了。

    二人并肩走了几步,白舒见孟克之没动,又喊道:“孟克之,走啦!”

    白舒的声音被暴雨压的很低,尽管如此,孟克之还是听到了,他偏头看了白舒一眼,没有说话,可那意思分明就是没准备离开。

    白舒脚步一顿,登时停了下来,说道:“不行,留他一人于此,他定是凶多吉少。”

第三百九十九章 化魔

    白舒说走时,叶桃凌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当白舒说要留下,她也没有片刻的犹豫,倒提着星陨,默默的走回到了白舒的身边。

    孟克之抬起眼皮看了白舒一眼,手中黑焰长枪在暴雨的冲刷下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灼烧着每一滴时运不济的雨水。

    “你把薛冬亦给打废了,他明明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为什么不留着慢慢玩呢?”孟克之说话时,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玩味。

    薛冬亦本就是孟克之豢养的对手,此刻他养了多年的对手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可孟克之不仅没有觉得恼火,反而颇有些惊喜的感觉,毕竟白舒目前看起来,比薛冬亦要有意思的多。

    面对孟克之的发问,白舒只是淡淡地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麻烦罢了。”

    孟克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对白舒道:“你的烛龙黑火用的不对,不是让它们包裹在你的手上,而是让它们从你的手上喷薄而出。”

    孟克之说着,忽然用空着的那只手对着旁边的空地凌空抓了一爪,顿时狂暴的烛龙黑火汹涌而起,烧的白舒眼瞳一暗。

    白舒这时才明白,原来烛龙黑火的用法是喷薄。他对孟克之说:“我用的是灵气,你这法门,却是学不会的。”

    孟克之对着白舒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那真龙之骨此刻已经化身成了一条黑色的巨龙,体型也水涨船高,大了两三倍的模样,肉身之中金光隐现,雷电交错。

    白舒回头看了叶桃凌一眼,叶桃凌虽然有剑在手,可面色却说不出的苍白,站在暴雨之中,嘴唇微微的发着颤。

    白舒别过头去,不愿意看叶桃凌这个样子,他已不是能给叶桃凌温暖之人。

    终于,乌云之中裂开一条缝隙,那黑龙撕裂浓云冲了出来,双目之中一片金芒,不过短短时间,居然像是死而复生一般,不仅重塑了金身,就连前世的灵智都重新唤回了几分。

    电光火石间,这黑龙死死盯上了白舒,狂啸一声向着白舒冲了过来。

    这一声龙吟在暴雨之中炸开,炸响了整个东洛的夜晚,龙吟之声在群山之内久久回荡不止,似乎是在用一种霸道的方式,宣示着自己的君临天下。

    白舒被龙吟之声震得浑身一震,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梦离自下而上斜着撩了上去,全身的剑灵气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白舒再也没法保留自己任何的实力,他更不能坐等着这黑龙攻击自己,先发制人才是此刻白舒唯一的选择。

    是故白舒出手第一招就是天剑术,横扫千军,管他天上飞的是个什么鸟玩意儿,就算是龙,白舒也要把龙首斩下来。

    蓬勃而发的剑气划破了夜幕,在厚重的雨帘之下,撕破了暴雨,冲出了一道大江,似是要将这黑龙给溺死在江河之下。

    孟克之眼瞳一凝,看向白舒的眼神

    又变了几分。这是剑宗的不传密法,也是孟克之一直想掌握的法门,可没想到竟让白舒学会了。

    那黑龙面对白舒的天剑术,猛然张开巨口,狂啸嘶吼,一道雷霆在黑龙咽喉闪了一下,白舒面前的天空登时亮如白昼,天地间的一切景物有了那么短短一瞬的清晰可见,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黑龙口中射出一道雷霆,正击打在白舒的剑气之上。

    这两道攻击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狂暴的灵气波动,狂乱过后,白舒的剑灵气被打得四散奔逸,有几分剑灵气,甚至直接被这道雷霆击打的溃散,化为天地间的一道纯净气息,而不再属于白舒。

    白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从他获得剑灵气开始,还从来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剑灵气的,谁想到这黑龙一道雷霆,就震散了自己的剑灵气。

    那黑龙见自己第一道雷霆被剑气斩碎,紧接着又是巨口一震,第二道雷霆落下,白舒只来得及往空中丢出一排山字符组成符阵,符阵未成之际,雷霆就已经落下,范围覆盖了白舒周身三丈,白舒抽身极退,却还是不能避免被雷霆的边缘击中,整个人顿时被劈成了焦炭。

    好在白舒体力剑灵气尚存,刚刚受到重创,立刻就开始为白舒修复身体。

    而一旁的叶桃凌见此场景,竟也不要命的冲了上来,试图以天剑术硬悍雷霆,白舒跌落在泥水之中,只觉得眼前红衣翻飞,恍惚间想到曾经自己受了重伤半梦半醒之间睡在叶桃凌马车里面时的情景。

    这一幕何其的相似,又是同样的视角,还是熟悉的味道和颜色,那一次白舒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白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抓住叶桃凌握剑的手腕,然后抱着叶桃凌奋力一跃,这才堪堪避开这黑龙的第三道雷霆。

    黑云压顶之下,白舒看不清叶桃凌的表情,他只觉得叶桃凌的皮肤冰得吓人,他在叶桃凌耳边说道:“你已经跌落了境界,切不可再过度用力!”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黑龙已经张着巨口从半空之中俯冲了下来,它要把白舒和叶桃凌一起吞进口中,炼化二人的修为。

    白舒伸手想要摘自己脑后那道符,可忽然之间孟克之从黑龙身后暴起,跃在空中手中黑焰长枪高高抛起,孟克之整个人身上都烧起了烛龙黑火,那黑火蔓延过孟克之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在孟克之身上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色铠甲,甚至把孟克之的面门也完全覆盖住了。

    此刻孟克之浑身生满了冒着火焰的黑色鳞片,如同妖魔降世,他双手抱住黑龙的尾巴,借着自己的下坠之势,狠狠的拉了黑龙一把,竟然硬生生的拽着黑龙的尾巴,止住了它的冲势,把它拽回到了地面之上。

    叶桃凌下意识喊道:“他魔化了!”

    白舒第一次听到“魔化”这个字眼,看来孟克之所掌握的魔宗密法,还远远不止聚气成刃这么简

    单。

    孟克之拽着黑龙尾巴把黑龙按在地上,他之前抛出的黑焰长枪也正好跌落下来,孟克之接过长枪,双手按着长枪往下刺去,竟然一下子刺穿了龙尾,把这黑龙的尾巴钉在了沙海之上。

    孟克之一枪刺入,立刻双手凝练灵力,在手中聚出一根黑色锁链,然后飞快的在龙身之上缠绕起来。

    这时白舒和叶桃凌也缓过了气来,两人依着孟克之的法子,用灵力凝结锁链,准备困住这条黑龙。

    可两人才刚刚上前,这黑龙就狠狠一甩尾巴,把孟克之的黑焰长枪震碎,同时冲破了束缚,准备回首一口雷霆喷在孟克之的身上。

    在这悬之又悬的一刻,白舒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用灵气锁链狠狠的束缚住黑龙的巨口。

    那黑龙挣扎了一下,震碎白舒的灵气,可就是这么一个呼吸的功夫,却让孟克之缓了过来,他和叶桃凌一左一右已经合围了上来。

    正在三人大战黑龙之际,东海之遥忽然传来了一声飘渺的兽吼。那声音白舒听着有些熟悉,叶桃凌的脸色却已经变了,她下意识的说道:“是墟乣!”

    随着那声飘渺的兽吼,这黑龙忽然腾空而起,不再管白舒三人,飞速朝着海边冲了过去。

    白舒一脸疑惑的问叶桃凌:“你刚才说什么?”

    叶桃凌面色凝重道:“墟乣,是一种洪荒凶兽,十年前东洛的海难,就是由它而起,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它还是不肯放过东洛这片土地。”

    叶桃凌话音刚落,魔化之后的孟克之就猛然暴起,追随着那巨龙的身影而去。孟克之移动的速度极快,虽然是在地上奔跑,但却不输给刚才那黑龙几分。不过是虚影一闪,就已经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白舒的不解,叶桃凌低声解释道:“孟克之魔化的时间有限,一旦结束魔化就会脱力,我和他打的时候,只要能撑过他魔化的时间,就能胜他。”

    白舒下意识的去看叶桃凌的神情,只见叶桃凌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好胜的心思,不过是在陈述着事实,可白舒还是问她道:“那你和孟克之胜负又是如何?”

    叶桃凌道:“全力搏杀的话,在三七之数。”

    白舒点头,没有再问,今日屠龙一战,足可见孟克之的实力,不管是昔日的叶桃凌还是今日的白舒,两人都不是孟克之的对手,倘若有一天孟克之入了天启...

    想到这里白舒不敢再想,和叶桃凌互相扶持着往东洛的海边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白舒和叶桃凌就发现了异常,脚下的银沙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积起了水来,水流带着淡淡的腥咸,已经没过了二人的脚踝。

    白舒低头看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是海水?怎么漫到这里来了。”

    叶桃凌此时已经面如死灰,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又随着洪水滔天袭来。

第四百章 惊杀

    叶桃凌下意识的紧紧攥住白舒的手,她用的力道非常的大,捏的白舒生疼,指甲微微嵌入白舒的肉中。

    白舒此刻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叶桃凌故乡海水倒灌,暴雨一连下了三月,似乎也是由此开始的,而那声飘渺的兽吼,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讯息。

    叶桃凌一生都幽居海滨,东海成就了叶桃凌的名望,也埋葬了叶桃凌的人生。一位天才的少女的成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座浩瀚无情的大海。

    白舒反手拉住叶桃凌,给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捧着叶桃凌的面颊,注视着她的眸子说道:“走,咱们去看看,没事的。”

    白舒真的不是一个心够狠的男人,尤其是在对待感情上面,他没办法做到看着叶桃凌受苦而无动于衷,那他就只能对那人一负再负,继续用那折磨人的温情,去加深自己和叶桃凌的羁绊。

    两人加快了脚步,往遥远的海边走去,离着海边越近,地面上的积水就越多,天空中的暴雨拼了命的泼洒下来,阻断了一切视线,一片迷蒙之下,天空就像是在东洛这个地方,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天河倾泻。

    东海之上浪涛滚滚,已经掀起了好几米高的巨浪,滔天浊浪之中,白舒隐隐看到大海之上有两道模糊的黑影。一条矫健精瘦,赫然是那黑龙,另外一道影子壮如山岳,背生双翼,双翼之间有一独角高高耸起,浑身披着深褐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甲之下都是肉眼可见的嶙峋倒刺。

    此刻两只洪荒凶兽正狠狠的厮打在一起,爪锋碰撞之间双方大片的血肉和鳞甲剥落,将周遭的海域染成一片血红。

    无穷无尽的冲天浊浪在它们的鼓动之下汹涌而来,一直快要漫过海崖,冲上山脉。

    孟克之在海崖之上,已经散去了魔化的状态,在狂风暴雨之中如同一杆长枪一样腰杆挺得笔直。

    白舒和叶桃凌上前,和孟克之并肩,冰冷的雨水落下,似乎是要将三人冻结成海边的塑像。前所未有的,这世间最擅长战斗的几个年轻人,出现在同一副画面之中。

    “是它吗?”白舒问叶桃凌,叶桃凌微微点头,却没有白舒预料中的那般激动。

    此刻暴雨袭人,叶桃凌也已经跌落破虚境界,她再也做不出踏浪而去,千里杀敌这样的豪情壮举,留给叶桃凌的,也只不过是遗憾罢了。

    一片水浪声中,孟克之淡淡的扫了白舒二人一眼,忽然对叶桃凌说:“等你恢复好了之后,我们再打一场,如何?”

    叶桃凌没想到孟克之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微微摇头表示拒绝,心愿已了之后,叶桃凌再也不想争个什么,也不会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孟克之略感诧异,如果是从前的话,他相信叶桃凌一定会赴约。

    略一沉吟,孟克之又道:“事关你东洛剑宗的脸面,这一次不若不在四派面前胜我,那么以后你可以没有机会了,你想清楚了?不要在你们剑门没落之

    前,再辉煌一把。”

    这话落在白舒耳中,不免觉得有几分悲壮,罗诗兰已经准备回故乡,叶桃凌也境界跌落,不日或将封剑,宗门的荣光总不能靠几个老家伙去争取去抢。

    果然,叶桃凌听到孟克之这番话有所动容,不过她还是淡然道:“再看吧,如果有机会。”

    孟克之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邀请白舒一战的意思。

    说话间,剑宗的人终于姗姗来迟,来者只有三人,宗主是其一,另外则是两个白舒从未见过的,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三人上前,叶桃凌先是对宗主行礼,转而唤两位老者师叔和师伯。白舒也仔细打量起这两位老者来。

    暴雨之下,二人护体的剑修灵气外放,将所有雨水都阻绝开来,其中一人穿灰衣,精瘦细目,眸中神采奕奕,左右透着一股灵秀。另外一人着黄袍,身材魁梧,宽袖长衣,须发尽散,显然是一个豪情万丈般的人物。

    那黄袍老者一见白舒等人,当下就迫不及待的问叶桃凌道:“哪个小子是那个白舒,黑衣服的?”

    孟克之此刻又恢复了那副宠辱不惊的状态,他听黄袍老者说话,也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回望着他。

    灰衣老者不紧不慢的踱步上前,慢悠悠的说道:“师弟此言差矣,这黑衣服的小子你别看他模样傻乎乎的,可他侧身对你,目光不离我二人的双手,显然是警惕着你我二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看就是外人。”

    那黄袍老者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没错,还是师兄你老奸巨猾,这小子确实是不对劲。”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交流,也不管孟克之逐渐变难看的脸色,能被叶桃凌唤师叔师伯的,至少也是和宗主同辈分的存在,这也难怪二人不把孟克之放在眼里。那灰衣老者一双慧眼能看穿孟克之,更是不足为奇了。

    灰衣老者目光紧接着落在白舒身上,对白舒微笑点头说道:“这小子应该就是师妹说的白舒了,眉清目秀虽然没有凌丫头生的好看,但那种清澈如水的目光,却是有几分相似的。”

    白舒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娘亲,顿时对二人生出几分亲切之感,连忙上前欠身行礼,毕恭毕敬道:“白舒见过二位前辈。”

    那黄袍老者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白舒,越看越觉得满意,连说了三个好字,忽然话锋一转道:“桃凌找了个好归宿啊,回头给他们挑个黄道吉日,成亲!”

    白舒被他一句话吓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哪儿有人刚一见面,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主婚的,白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桃凌却不像白舒那般拘束,她一挑眉,望着那黄袍老者说道:“师叔若是再开玩笑,我以后可不认你这个师叔。”

    那黄袍老者这才讪讪收回目光,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那是那是,这婚事轮不到我来把持,还得是凌师妹亲自安排。”

    叶桃凌瞪了那黄

    袍老者一眼,别过了头去不再理他,明显是有些恼火。白舒和叶桃凌的事情不提还好,提出来便是平白惹人伤感。

    这时宗主终于站出来打圆场道:“大敌当前,咱们先解决了这桩麻烦,以后有的是时间谈论这些。”

    宗主说着,又给白舒简单介绍了一下二人,让白舒唤灰衣老者韦师伯,唤黄袍老者张师叔。白舒依言照做,同时让开海崖上的位置,和叶桃凌一起,站在宗主三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白舒和从前一样,对待长辈的礼数还没有丢,骨子里面的狂妄,也是收敛了许多。

    海面之上的海水此刻已经倒灌进了陆面,站在海崖之下俯视,整个沿岸地区已经被漫成了一片汪洋。两只巨兽相搏的地方,不断传来嘶吼和雷鸣之声,远远的看着,血肉横飞,电光交错,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透过层层雨幕,大海上的一些飘渺而又模糊,白舒隐隐感觉那墟乣双翼间的长角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看都不像是兽角,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光泽,在雷电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白舒下意识的问道:“那墟乣背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宗主远眺海面,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傻孩子,那是一柄剑啊。”

    白舒吃了一惊,那墟乣少说也要有几十丈高,这世间除了藏剑峰以外,还有如此巨大的神兵么?

    此刻那灰衣老者也嘀咕起来:“你没看错吧,真的是那柄剑?”

    宗主说道:“没错,是它,没想到它竟然没有被埋藏在大海之中,反而插在这畜生的背后。”

    这个时候白舒也隐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那巨剑插在墟乣的后背,墟乣每动一下,都会牵动自己后背的伤口,黑漆漆的血液就顺着那剑锋划破的伤口处落下,它也跟着疼得嘶吼一声,似乎是被这巨剑蚕食着自己的生命。

    究竟是什么人才有实力能在这洪荒凶兽的身下留下这样霸道的一剑呢,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依旧让这凶兽饱受剑力的摧残和折磨,久久无法摆脱。

    宗主侧身看了白舒一眼,对白舒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早年间有一把剑遗失在东海,一直都没能重回剑冢么?”

    白舒被宗主这一点,也回想了起来,除了头冢以外,剑冢之内有几把威震世间的名剑。

    白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把剑就是...?”

    宗主神色从容,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惊杀!”

    漫天惊雷之下雷光划过天际,有那么一瞬照亮的海面上的一切,那黑龙和墟乣的缠斗已经到了最紧张的阶段,墟乣背后的那柄惊杀剑在雷光的照耀下闪着森森寒光,再用一种无声的方式,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悲壮。

    那是一个风云变幻群雄逐鹿的年景,剑宗名剑纷纷扬名天下,更有人能凭着一人一剑之力,力斗墟乣这样的洪荒凶兽,通过墟乣背上那一道寒芒,白舒不难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第四百零一章 沧海

    风雨凄凄,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了冷水之中,白舒胸腔内的温度在一点一点被蚕食,他望着海上生死相搏的两尊异兽,口中喃喃品味着惊杀这两个字。

    惊起杀人,迅雷不及掩耳,当真是好名字,就算斩不掉这墟乣,也要让他永远背负这无法愈合的伤口,生活在痛苦的阴影之下。

    海上的两头异兽愈战愈狂,那黑龙被墟乣浑身的倒刺钩的鳞片散落,血肉横飞,而墟乣自己也被九天雷霆轰的浑身焦黑,杀性激荡之下,黑龙暴起,竟狠狠一爪抓碎了墟乣的一只眼睛。

    墟乣的眼眶残破,乌黑色的血液混合着雨水从面颊上落下,同时他口中也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整个东海海域彻底的翻腾了起来,浊浪一直翻卷着遮盖了天日,海水灌入陆地,白舒等人落脚的海崖此刻已经化为一片汪洋,他随着宗主等人,转移到了更高的海崖之上,远远的观望着这场东海之中的厮杀。

    眼见面前浪潮高卷,宗主长叹一声道:“这或许就是宿命吧,十年前桃凌的故乡被海水淹没,横尸遍野,十年后的今天,这墟乣又在兴风作浪...”

    宗主转头看向嘴唇发白的叶桃凌,感慨说道:“可这一次因为你的鼎城之约,这一方百姓早早离开,竟是躲过了这一场浩劫,真乃命数!命数!”

    宗主于海崖前喟然长叹,长袍压着风雨,身形飘在江海,虽是天地间一孤舟,可此刻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只看她一个背影,就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叶桃凌眸子淡淡扫过眼前的风雨,颇感惆怅道:“你看,那墟乣似乎撑不了多久了,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叶桃凌虽然不曾真的关心鼎城百姓的生死,但此刻看不到流离失所的人们,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随着叶桃凌的声音,白舒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东海之上,海中波涛涌起,天上乌云凝聚,密布的阴云之中电光闪动,却久久没有落下雷霆,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更为恐怖的东西。

    白舒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刻,这场风波结束之后,自己就能去找那个亏欠甚多的人,说不定还能顺便,去祭拜一下自己的娘亲。

    如叶桃凌所言,一切都将在今日结束,云销雨霁,尘埃落定。

    东海之上墟乣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生死关头,这畜生凶性大发,御水而动,竟借助着水流的力量,把自己整个身体抬出了海面,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那黑龙冲了过去,狠狠抱住龙腹,发狂般的撕咬起来。

    那黑龙浴金雷重生的血肉,在墟乣的啃食之下竟似乎是不堪一击,大块的血肉落下,连同腹中的五脏六腑一起倾泻而出,成为东海之中鱼虾的美餐。

    与此同时,那黑龙长啸,竟从云霄之上引下一道霹雳,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东海亮了一瞬,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等众人视线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那墟乣自头颅到脊背,小半边身子都被劈成了焦炭,墟乣也终于无力的从海浪之中坠落,跌进茫茫东海,溅起了山川一样高的浊浪。

    就在此刻,剑宗包括宗主在内的三位高手,不约而同的脚下发力,如御风而行一般,向着茫茫东海冲了过去。

    三人呈品字形之势,顷刻间包围住了那奄奄一息的墟乣。着灰黄长袍的二位老者长剑出鞘,执剑于胸前,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肚贴在长剑清根之上,由下至上的擦过剑身,两柄宝剑顿时青光一闪,如水波般的灵气就覆盖在了长剑之上,好似是一种奇异形态的火焰,点燃了这一刻漆黑的海面。

    宗主手中无剑,腰间更未佩剑,她只是冲到墟乣近前,脚尖点在墟乣后背的骨刺之上,然后隔空一把用灵力控住墟乣背后的惊杀剑,

    与此同时宗主脑后的发髻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全身灵气暴涌,身上八个灵窍穴位全部打开。

    银发狂舞之间,宗主的声音于遥远的海面之上响起:“惊杀吾剑,随我掀翻这一方浅海!”

    宗主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海面,与此同时墟乣背后的惊杀剑也被宗主隔空抽出,伴随着宝剑的拔出,墟乣的脊背伤口处喷涌出了大量暗红色的血液,将整个东海的天际都染成了红色,天空中噼里啪啦的下起了一阵深红色的血雨。

    随着惊杀的抽出,这墟乣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散去,身子一顿,歪头倒进了海水之中,缓缓地被无穷无尽的海浪湮没。从此东洛的海边,再也没有能兴风作雨,让村庄变成沧海的洪荒巨兽,而剑宗的惊杀剑,也得以归全,不再成为一个遗失在茫茫东海之中的遗憾。

    血雨落尽,墟乣引起的海水旋涡也逐渐归于平静,那柄阔如山岳的惊杀剑,此刻亦化为了普通刀剑的大小,被宗主紧紧握在手中。当日天象中的主星归位,与其说是因为白舒手里这柄梦离,倒不如说,它是在恭候那柄在东海中为主人效力数百年,镇压着凶兽的惊杀。

    叶桃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她面颊上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可眼眸之中那层令人心碎的烟波,却做不得假。

    赵青墨已死,鼎城已成沙海,墟乣亦殁,叶桃凌只需要再把自己的崖棺推进东海,再忘掉心里面那个人,就或许可以在海边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从明天起。

    白舒看着哭成个泪人的叶桃凌,也看着她裙摆上那只被雨水浇灭的金凤,心中微微叹息着,随着而来的却是一阵轻松。这么多天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放缓,白舒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去安慰叶桃凌,只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叶桃凌身边,任由她哭个痛快。

    而海面之上的宗主三人,已经踏着风雨,向着那被开膛破肚的金龙冲了过去。三位剑宗天启境界的高手组合成剑阵联手对敌,若还是击杀不了这一缕真龙残魂,那才真是个笑话,更不要说宗主此刻惊杀剑在手,全力以赴。

    在三人的围攻之下,这黑龙几次想要引动天雷,却都被宗主等人所打断,最后那一道声势浩大的雷霆,已经耗尽了这黑龙的全部灵力,此消彼长,不过片刻的功夫,它那一身再塑的血肉,就被剥离的七七八八,海面之上只余下一条白惨惨的真龙骨架。

    它见势不妙,摇尾想要飞走,却被宗主三人合力拦下,宗主更是脚踏龙首,镇压着身下的巨龙和沧海,然后用惊杀贯首一刺,刺穿了这真龙龙尸的头颅,终结了它的残魂。

    白舒远远看着,认出了宗主这一剑是用的天剑术,宗主不过是看白舒用过一次,她就已经学会了,虽然这一剑动作和感觉都略有滞涩,似是还没有融会贯通,可宗主毕竟还是学会了。

    白舒洒然一笑,迎着风雨说道:“第一次见宗主出手,果真是...”

    白舒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远处海面之上寒芒一闪,紧接着白舒看到了宗主身子晃了一晃,后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插上了一支箭,胸口也跟着溅起了一篷血花。随后宗主手握着惊杀剑,一头从龙骨之上栽了下去,头朝下的跌落进了东海。

    灰黄长袍两位老者在惊愕过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刚要冲下去救人,灰袍老者胸口就也中了一箭,黄袍老者大喊了一声师兄,师兄二字话音未落,声音就被堵在了嗓子里面,一箭穿喉。

    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剑宗三位天启境界的强者就陨落一人,重伤两人。

    叶桃凌整个人也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了,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师父,枯竭的灵气又再次汇聚起来,准备冲入茫茫东海,白舒连忙一把拉住了叶桃凌的

    胳膊。

    这时候白舒才注意到,空旷的海面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叶扁舟,正随波逐流的飘荡在血光闪闪的东海之中。

    小舟之上只有一个身着银甲的男子,他一只脚踏着船舷,身形随着海浪的涌动起伏不定,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张银色长弓,此刻还有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倘若海面之上还有第四名天启境界的高手,他说不定还能放倒一个人。

    就在白舒看向那银甲将军的时候,那人抬首似乎也在看着白舒,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厚重的雨帘对视在了一处,虽模糊无声,白舒心底却莫名升起一阵恐惧。

    那人忽然冷笑起来,可那笑容不过是嘴角肌肉僵硬的抽动,他在一刹那间认出了白舒,口中喃喃自语道:“道门的未来,还有剑修的骄傲...”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长弓,等白舒看清楚他的动作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的一刻,叶桃凌抱着白舒一头从海崖之上扎了下去,跌落的瞬间,那只激射而来的剑贯穿了叶桃凌瘦弱的脊背,刺进了白舒火热的胸膛,两个人的血液在这一刻融汇在了一起,白舒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温热,那是来自于叶桃凌的温度。

    坠落在风中的一刻,第二箭又穿过风雨而来,那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明明相隔千里,却瞬息而至。那人第一箭只是想取白舒性命,却不料被叶桃凌挡了一下,他第二箭就要把风雨中的二人钉死在海崖之上,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被海鸟吃成两具白骨。

    箭刚离弦,那人就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他不需要再射出任何一支箭,他知道白舒和叶桃凌下一刻必死无疑。

    可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狂风之中,白舒脑后束发用的那一张被雨水洗的发白的符纸被吹散了开来,白舒的长发被海风卷起,他身边的一切景物开始变得模糊,白舒周围视线所及之处,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海崖似乎是在塌陷,海水开始四散,远方的天空逐渐扭曲,被浓重的雾气所吞没,山川大地,一切视线能及的景物都开始陷落,像是跌进了一方深不见底的山涧。

    那只激射出去的箭矢,在下一刻刺进了浓雾,连一点响声都没有,就无声无息的被吞没得尸骸无存。

    不动如山,汹涌如海,渊兮如道。

    地字卷三道神符,白舒已经完全参透,这一道渊字符能陷落万物,彻底摧毁一方空间,并带着白舒毫发无损的离开,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就像是跌进不可见底的深渊。

    白舒从和陆静修分别之后就一直在画这一道渊字符,他画了一千多张渊字符,灵气一度枯竭,就仅仅只是画成了这么一张神符。

    这也是继陈词那道渊字符之后的,世界上唯一一张渊字神符。白舒是留着它用来保命的,一直把它系在脑后,没想到这一次东洛之行,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此之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任谁也没有办法在这道渊字符里面,留下他白舒,这个身披银甲的男人也不行。

    渊字符消散的同时,海面之上真龙溃散的灵气宛若点点金雨,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夜晚,那身着银甲的男人沐浴在龙力之中,将这赵青墨觊觎多年的真龙灵气,尽数化为己用。

    渊字符散去,那龙力也被那男人吸收了个七七八八,他站在小舟之中,抬眼看着海崖上傲然挺立的孟克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对孟克之出手。

    一阵海浪袭来,那孤舟被海水推着,在东海之上越飘越远,逐渐化为了沧海一粟,消失在了孟克之的眼瞳之中。

    或许这一刻孟克之才算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不过是架海中一叶,抬手间,割命如草耳!

第四百零二章 遗失

    东南海岸的沙滩之上,涛声依旧,海浪却已经有了偃旗息鼓的架势,随着日色的沉落逐渐缓缓退去。沙岸被薄黄的日色染得发亮,被海水淘洗过的沙柔软而细腻,成为白舒和叶桃凌二人此刻的寝床。

    两个人脸对着脸侧躺着,一根长箭穿过叶桃凌的右肋,斜刺进了白舒的胸口,两个人就像是钉死在一处的亡鸟,也不用想什么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了,他们此刻就紧紧的抱在一起,难以分割。

    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昏迷中白舒下意识把叶桃凌护在自己的怀里,叶桃凌就埋首在白舒的脖颈间,白舒的嘴唇贴在叶桃凌白皙的额头之上,似乎是在轻吻着怀中这个甘愿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

    海风将一切尘世的喧嚣吹走,整个天地间只有广阔的沙滩,一望无际的海面,还有落日黄昏之中的彩霞漫天。

    一阵海浪袭来,将浪花推到二人的脚边,叶桃凌忽然轻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就吐在白舒的胸口,紧接着她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一箭是射向白舒的,却被叶桃凌用身体挡了一下,等箭矢刺进白舒胸口的时候,力道已经被削弱了很多,是以现在叶桃凌的伤势有些吃不消,白舒的情况倒还不算那么严重。

    叶桃凌这一咳,登时把白舒惊醒,他从一片混沌中苏醒,睁眼就看到叶桃凌苍白的面颊和唇角殷虹的鲜血,白舒心中一痛,刚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忘了此刻他和叶桃凌被长箭贯穿不能活动,这一起身反而牵扯到了叶桃凌的伤口,叶桃凌疼得又是一声低哼,嘴唇疼得开始发颤。

    白舒连忙停止了动作,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忙低声问她:“叶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叶桃凌蹙着眉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白舒连忙对叶桃凌道:“你忍着点,我现在先把这箭拔出来。”

    白舒说着就要发力,想分开二人的身体,叶桃凌却忽然死死抱着白舒的胳膊,不让白舒有任何动作,她将头完全埋在白舒的怀里,叫白舒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白舒察觉到了叶桃凌的异常,心疼中带着几分责备道:“你怎么那么傻,境界跌落之后还为了我冒险,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清冷的海风吹过,两个人湿漉漉的单衣穿在身上,就像是赤身**一般,白舒能清楚感受到叶桃凌柔软细腻的肌肤。

    叶桃凌没有回答白舒的问题,她只是死死抱着白舒的身体,就算是牵动了伤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过了良久叶桃凌才声细如丝的说道:“就让咱们死在这里吧,我叶桃凌无怨无悔。”

    白舒轻拥着叶桃凌,双手贴在叶桃凌消瘦的背脊上,一时哑然无言。看看四周,不过是沧海和云霞,这世间在白舒眼中,从来未有这般纯净过。

    或许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这片海滩之上相拥着死去,就是人世间最浪漫的事情吧,再不济也要好过陆静修那般,百年之后空余一孤枕。

    白舒轻吻着叶桃凌额前的秀发,低声安慰道:“叶子乖,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说别的事情好不

    好呀,要是你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就多留一段时间。”

    叶桃凌还是没有抬头,但她温热的鼻息却喷在白舒的脖子上,白舒能想象到她羞红的小脸,叶桃凌的声音更低了,低到白舒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要!”这似乎是从叶桃凌口中说出的话,白舒错愕之下,又觉得莫名的心酸。

    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在白舒遇到危险的时候,将生命置之度外,把生的希望留给白舒。白舒轻轻拍了拍叶桃凌的小脑袋,然后柔声道:“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今日不是你我的死期,百年之后我还要再和你共赏东洛后山的桃花呢。”

    白舒说着,用右手握住了插在叶桃凌身后的那柄箭的箭位,他低声安慰道:“小叶子,忍着一点。”

    白舒说着猛然发力,将长箭从二人的身体之中拔出,箭矢被拔出的一瞬间,两个人紧密贴合的身体骤然分开,那相拥着取暖留下的一丝余温,也顷刻之间在寒风之中消散。

    还不等白舒怅然,他就发现叶桃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疼得昏了过去,正气若游丝的躺在沙滩之上,伤口处缓缓渗出鲜血来。

    白舒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叶桃凌的衣衫,连同里面的亵衣一起脱下,大片雪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一片白嫩间之间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其视觉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白舒第一次看到叶桃凌肩膀上的伤口。

    白舒下意识的也看向了自己的伤口,他们彼此的这两道疤痕永远不会消散,这象征着叶桃凌对白舒的感情,更象征着白舒一辈子也难以消除的歉疚。

    白舒也脱下自己的衣服,翻找了一番,身上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只是丢了几张符纸和几瓶丹药,好在白舒从柳念那里弄来的疗伤丹药尚在,他连忙给叶桃凌的嘴里胡乱塞了几颗丹药,又画了一道水字符将丹药送入叶桃凌的腹中。然后白舒用清水给叶桃凌清洗了一下被海水泡的发白的伤口,又把自己的衣服撕成了布条,给她仔仔细细的包扎了伤口,帮她穿好了衣服。

    做完这一切之后,暮色已经西沉,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白舒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连忙抱着叶桃凌往干燥的沙岸走去,将叶桃凌放在温暖柔软的沙窝之中。随后白舒独自一人往沙岸深处走去准备拾一些木柴生火取暖。

    白舒不知道自己和叶桃凌在东海之中漂流了多久,现在又是在什么地方,但此刻的叶桃凌需要好好休息,根本禁不起任何折腾,如果今晚夜风不大的话,在这沙滩露宿一晚,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多时,白舒拾够了木柴,将木柴抱在怀里往回走,远远的白舒就发现适才躺在沙窝里的叶桃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白舒连忙丢掉手里的木柴,一边慌忙往回跑,一边四下张望着。很快白舒就在海边发现了叶桃凌。火红的夕阳隐匿在云层之中,将此刻的漫天云彩染成了红色,那颜色夹杂着火焰,像是用胭脂调配出来的最美的水彩。

    叶桃凌就在这片胭脂之下,赤着脚踩在沙滩之上,在海风中红衣散乱,墨发飞扬,正跌跌撞

    撞的在海边寻觅着什么。她只留给白舒一个清减的背影,空旷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犹不死心地在寻找着什么,不禁叫人觉得可悲和可怜。

    白舒飞快地冲到了叶桃凌的身边,一把抓住叶桃凌的手腕,颇为愠怒道:“你怎么又跑到海边来了,你知道自己伤得多重吗?”

    白舒适才给叶桃凌包扎好的伤口,此刻已经渗出了血来,叶桃凌猛然转过头来望着白舒,眼眶里面已经挂满了泪水,她晶莹剔透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白舒,显露出几分委屈,很快又偏过头倔强的不去看白舒,想任由眼泪风干在晚风之中。

    一片晚霞的笼罩之下,白舒只觉得叶桃凌这一刻美得令人心碎,再有什么责备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

    叶桃凌低声解释着道:“星陨不见了,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白舒瞬间错愕,叶桃凌却趁着白舒惊讶的一刻,甩开了白舒的手,不管不顾的向大海深处冲了过去。白舒知道可能自己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和一个在茫茫大海之中找一柄剑的女孩子在一起。

    叶桃凌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她踏着冬日冰冷的海水,不知疲倦的在海浪之中寻找着,不顾白舒的阻拦,一直要到找到星陨为止,又或许是到筋疲力竭为止。空旷的海面和天上胭脂般火红的霞彩,见证了这红衣女子如此狼狈的一幕。

    白舒早就明白,人在风中,聚散不由你我的道理。不管是叶桃凌最开始失去妹妹,还是后来失去乾沧,现在失去星陨,又或者是从今往后,失去那个带自己回到人间的男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叶桃凌不顾白舒的阻拦,一直在冰凉的海水中挣扎到筋疲力竭,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面,抱着自己的双膝低声抽泣了起来。

    夕阳也终于沉落,随着火红晚霞的消散,叶桃凌那红色的身影越发的显眼。这一路走来,白舒清清楚楚知道叶桃凌的一切过往,她知道叶桃凌曾经失去的一切,更知道叶桃凌有多么憎恨失去。

    白舒走上前去,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叶桃凌的肩,一手搂着叶桃凌柔软的腰肢,一手穿过叶桃凌的腿湾,把叶桃凌轻轻的抱在了怀里,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向岸边走去。

    谁也不知道在两人坠落东海后漫长地漂流之中,星陨究竟遗失在了东海的何处,这不像当年惊杀的遗落,惊杀就算是遗失了,也还有失而复得的可能。

    如今星陨消失东海之中,就像是落入湖泊中的一滴雨水,再也无迹可寻。那承载着白舒许多回忆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柄兵器,而是白舒某一方面的精神信仰,或者是他和叶桃凌之间感情的见证,是他们互换过的信物,可惜,它就这样永久的消失在了白舒的生命之中。

    那火力惊人的剑炉,三月连日不消的暑气,雨柔的星虹,董色的印灵,还有白舒走过的燕北的紫桑,和叶桃凌在陵武的分别,以及鼎城一战的辉煌。这些都随着星陨的遗落,变成了遥不可及让人不忍想起的记忆。

    这世间的事情向来就是这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若说遗憾,那确实是遗憾了。

第四百零三章 她的名字

    银色的海浪拍打着沙岸,清冷的月光被绘成一副柔美的画卷,定格在明月潮生的夜晚。漫天星光之下,叶桃凌依偎在白舒的怀里,借着身前篝火的温度,抵御着海边刺骨的寒风。

    两个人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靠在沙坑里面,抬头仰望着九天之上那斑斓的星斗,周围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无穷无尽的潮声,衬托着两个人平缓柔和的呼吸。天地间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静谧过,没有尘世的喧嚣,也没有旁人的说三道四和指指点点,整个世界中就剩下白舒和叶桃凌两个人,两个在世人眼中坠海身亡的人。

    期间叶桃凌担忧宗主的安危,几次想要冒着夜色赶回剑宗,都被白舒制止了下来。两个人不知道是在东海中漂流了多久,宗主的生死,到现在早就应该已经尘埃落定,就算是赶回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让叶桃凌在这里,把伤势先养一养。

    叶桃凌拗不过白舒,便干脆放弃了挣扎,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数着天上那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叶桃凌在看星光,白舒偏着头在看叶桃凌,月光落在叶桃凌白皙无暇的面颊之上,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脸颊上还隐隐有未干的泪渍,她长发散乱,此刻看起来有一种格外柔弱的感觉。

    白舒在沙窝里挪动了一下身子,从怀中抽出叶桃凌送给自己的那根发簪,轻声说道:“那星陨遗落东海,就算是你还给我了,这发簪现在便也还给你吧。”

    叶桃凌两只眼睛怔怔地望着白舒,一言不发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胸中激荡,一整个冬天两个人身上都充满了告别的味道,一次一次,却好像难以一刀两断。

    白舒没有再多说什么,揽过叶桃凌的肩膀,颤抖着双手为叶桃凌珍而重之地束好了散乱的长发,那一点幽蓝再次出现在叶桃凌的脑后。不知道此刻是不是白舒的错觉,叶桃凌身上那份柔弱顿时减了几分,泪痕干透,目光中也透出几分清冷。

    白舒打量着面前这个有着精致容颜的东洛桃主,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称赞道:“看嘛,这才是你本来该有的样子!”

    叶桃凌还是没有说话,她从沙窝之中坐了起来,一瞬间冰冷的海风吹熄着她娇弱的身体,那被箭矢刺破的肋下又开始缓缓渗出血来。叶桃凌坐在篝火旁,抱着膝盖,双脚并拢,脚尖微微翘起,目光落在火堆之上,在她的眸子中投映出绚烂的光彩,那眼眸之中闪闪发亮的,难道也是天上的星么?

    她伸出一只手来,无声的给火堆添着柴火,寒风之中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就像她无数次在如故崖之上吹着海风一般。一样的从容不迫,一样的风华绝代。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就像是骄傲的天鹅一般,面朝大海,却不屑为任何事物回眸。

    白舒想把她重新揽入怀中,可他身子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叶桃凌不止一次救过白舒的性命。从最开始的马车上,到太虚观拦住薛冬亦,又

    或者是今天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箭。

    有人说感情的深厚程度,取决于两个人共同经历过的事情,所拥有的共同回忆,白舒和叶桃凌曾经拥有太多太多,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而当白舒想起董色,那些记忆是多么的飘渺和遥远,又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或许白舒早就移情别恋,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同时辜负了两个,深爱自己的女子。

    微弱的火光之下,叶桃凌只留给白舒一个昏暗的背影,如果说刚才两个人在沙窝中相互依偎着看星,是尘世间最浪漫的事情,那么此刻叶桃凌和白舒相隔咫尺,目光却不相及,却像是尘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难以分辨,遥不可及。

    叶桃凌往篝火之中丢了一块木头,溅起点点流星般的火花,稍纵即逝,却给白舒留下了一种难以磨灭的画面感。他觉得自己哪怕是在几十年,甚至是百年之后,他都会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记得叶桃凌那孤独到绝望的背影,和这片寂寥无人的海滩。

    或许他还应该记得,自己的虚伪以及薄情!

    “我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叶桃凌忽然开口,声音被海风吹散,落在白舒耳中显得有些模糊。

    白舒不可置信的望着叶桃凌的背影,半响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赵青墨告诉你了?”

    叶桃凌沉默,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他最开始不说,求我不要杀他...”

    叶桃凌欲言又止,似乎是接下来要出口的话,对她来讲有些艰难。

    海风一刻不停的吹着,篝火中的流焰四处奔逃,美丽而又短暂。

    叶桃凌背对着白舒,终于还是说道:“我不想像十年前一样,还是受制于人。”

    叶桃凌微微点头,脑后的蓝色发簪也微微晃动着,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所以我砍掉了他的双手双脚,又割掉了他的鼻子和耳朵,挖出了他的双眼。”叶桃凌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语气平静,姿态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一刻她不在乎白舒怎么看她,只是继续说道:“他最后告诉了我红鸾的下落,只求我能给他一个痛快。”

    叶桃凌低着头,把脸转向远离篝火的那一片黑暗,她淡淡地道:“可我并没有给他一个痛快,我只是在他身旁默默地看着他,流尽身体内最后一滴血。”叶桃凌说着,又想起了那个人吃人的冬天,想起鼎城那撕裂指甲都撬不开的城门。

    她心里没有任何复仇之后的快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感觉到什么。

    白舒望着叶桃凌那模糊不清的背影,只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从来没有觉得叶桃凌如此陌生过。这种感觉让白舒从心底一直凉到脚跟,他不敢想象叶桃凌用那种冷血的眼神望着赵青墨流血至死的情景。

    “你怎么不说话了

    ?”叶桃凌忽然回头看着白舒,她的脸在火光投下的阴影之中,让白舒难以分辨。

    她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难道一直以来不是你在支持我复仇,你帮我出谋划策,又请出那柄剑给我?”

    叶桃凌冷冷地笑着:“难不成我现在大仇得报,你不为我开心么?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的表情,你觉得我杀赵青墨的手段,过于卑劣么?”

    白舒被叶桃凌问得哑口无言,那种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吹卷起白舒的长发,白舒从怀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缓缓为自己束好了头发,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扎好一丝不苟的道鬓,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那一次和叶桃凌一起跟随太虚观主学道的时候。

    白舒对叶桃凌道:“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深感遗憾...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对么?”

    叶桃凌以为白舒会责骂自己,她也幻想过白舒会安慰自己,但是她没想到白舒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将这一页轻轻揭过,不着痕迹。她紧握着的拳松开,胸中烧着的一把火也散去,她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顾虑,良心的拷问,也不再过分纠结。

    她本来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她也想不在乎白舒的看法,可当她看到白舒那张脸,看到白舒眼神中的那一丝莫名的神情,她开始在乎起了这些东西。可幸好紧跟着他看到了白舒目光中的心疼与怜惜,那绝对不是看向一个刽子手的眼神。

    那目光中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尤其是情义。这一点两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为了在乎的人,就算是立地成魔,也无所谓了。

    见叶桃凌默然无言,白舒便问道:“红鸾她,现在何处?”

    叶桃凌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在火光的映衬下留给白舒一个绝美的侧颜,她苦笑道:“红鸾被卖到了华国丰嘉城,卖给了一对老夫妇,可是没多久这对夫妇就双双病逝了,她被你们太虚观的人收养在门下。”

    叶桃凌用一双如水的眸子望着白舒,一字一句道:“收养她的人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纸鸢!”

    叶桃凌话音落下,整个海岸都寂然无声,白舒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也曾想过叶桃凌的妹妹,生死未卜之下会在何方何处,可他万没想到原来叶桃凌苦苦追寻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那个暴雨之后在莫愁湖泣不成声,被白舒捡回来的小姑娘,那个蹦蹦跳跳追着自己,求自己多陪她一会儿的小家伙,那个在素昧居酣睡,桃花落了满枕的小纸鸢,她竟然是叶桃凌的亲妹妹。

    白舒从没想过这世间会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的事情。他霍然抬眸望着叶桃凌,两个人的目光在星光下交汇,白舒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纸鸢她真正的名字是...”

    “叶红鸾!”叶桃凌语气万分肯定。

第四百零四章 憧憬

    叶桃凌见白舒脸上的吃惊久久没有散去,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名字已经不重要了,红鸾也好,纸鸢也罢,只要让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桃凌重新回到沙坑躺下,望着漫天星斗无所谓的道:“我本来的名字也不是叶桃凌,是我师父后给我取的名字,这或许是代表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叶桃凌有些怀念,又有些伤感地道:“也算是和曾经的一切说一声再见!”

    白舒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叶桃凌忽然有些羞涩起来,苍白的脸颊上飞速闪过一丝红晕,她拉着白舒的袖子,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自己的本来的名字。

    在今天之前,就连剑宗宗主也只是知道叶桃凌姓叶,没有人知道她在叫叶桃凌之前,名字是什么。

    就像从没有人知道白舒曾经的名字是什么一样,天地不过逆旅耳,一个称呼也不值得为外人道。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叶桃凌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篝火被人填了柴火,身上也盖着白舒破破烂烂的一件单衣,而白舒怀里那些符纸和瓶瓶罐罐就放在她身旁的沙坑之中,包括白舒那柄梦离剑,可唯独白舒不见了踪影。

    叶桃凌连忙起身踩熄了篝火,抖了抖清晨身上一层露水,用白舒的衣服兜住他的一地家当,单手提着梦离,跌跌撞撞的往海滩外面走去。

    才走没几步,叶桃凌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白舒,在清晨微微发红的日光之下,白舒**着上身,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配合着他略显白皙的皮肤,有一种让叶桃凌脸红心跳的魅力。白舒的发间还挂着露水,他对叶桃凌笑道:“我出去转了转,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子,咱们可以暂时借住几天。”

    叶桃凌将白舒的衣服丢到他的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快点把衣服穿好,这么冷的天气,哪儿有你这样的?”白舒嘿嘿一笑,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搀扶着叶桃凌在沙滩上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然后消失在了这片寂静的海滩之上。

    海边的这个小渔村似乎没有受到前几日墟乣鼓动出的暴雨的侵袭,在这里没有丝毫尘世的喧嚣,只余下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岁月静好。白舒和叶桃凌寄宿在一对中年夫妇的家里,这对夫妇年龄约莫四十上下,却是老来得子,有一个宠爱有加的小儿子。

    这对夫妇好心,腾出一间屋子给白舒和叶桃凌住,还错把叶桃凌和白舒当成了夫妻,言语间虽然多见淳朴,但对叶桃凌说起白舒的时候,总是你男人你男人的喊着,倒叫叶桃凌羞得不行,整日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渔村里这些人都不是修炼者,他们中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东洛剑宗和太虚观,可他们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却是如此得热情和真诚。或许只要白舒和叶桃凌不走,他们就能一直在这个小渔村里面生活下去,甚至是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生计。

    时间一晃就是大半个月,叶桃凌的伤势在白舒

    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在这段时间里,叶桃凌再也没提过回东洛剑宗的事情,她只是每天趴在床边,呆呆地望着美如胭脂的晚霞,或者是让白舒喂自己,多吃一碗饭。她从来没有过如此清闲的时光,不再晨起练剑,不用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有时候叶桃凌甚至都不梳洗和起床,她任由自己的长发乱糟糟的蓬松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叶桃凌的气色也越来越好,只是再听那对中年夫妇说你男人你男人的时候,仍然止不住地羞红了面颊。那时候的叶桃凌就像一个不谙世事无比青涩的小姑娘,而不是什么一剑摧城,威震天下的叶桃主。

    又是一个漫长而又安静的夜晚,白舒和叶桃凌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但墨发手足,却并未相触。

    窗子被海风吹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从屋子里面透过窗缝看过去,能隐隐看到几点零星的渔火,在黑暗中摇曳,闪动着朦胧的光辉。月色淡得近乎无声无息,海面之上的天空,呈现一种雪夜般的暗白色。

    叶桃凌已经睡得熟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就在白舒耳边响起,隐隐带着几分桃花独有的香气。白舒在黑夜之中幽幽一叹,声音很快就湮没在了叶桃凌有节奏的呼吸声之中。

    白舒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衣服和鞋子,又将窗子的缝隙关上,点点微光随着窗子的闭合也骤然消失不见,屋子中有白舒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更多的却是无限的静谧。

    白舒从身上拿出一堆画好的符纸,其中就有一张他近期刚刚画出来的渊字符,他把符纸放在叶桃凌的枕边,又将梦离轻轻压在了符纸之上。白舒在黑暗中静默的站着,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他看着叶桃凌熟睡中的面容,他只能看到一点点轮廓,可那并不影响白舒体察叶桃凌的美貌,她的眉眼和唇形早已经深深刻在白舒的心中。

    白舒伸出手来,想借着黑暗的掩饰摸一摸叶桃凌的面颊,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又僵硬的停滞在了空中,随即白舒转身离开,走得毅然决然。

    可就在白舒转身离开的瞬间,啪的一声白舒的手腕被人捉了个正着,他背对着叶桃凌,离开的脚步也随着手腕的束缚而停了下来。白舒没有转身,他能感觉到来自于自己手腕处的灼人的温度和强大的力道。

    这一刻两个人都知道今晚是一场真正的离别,没有抵死缠绵,更不应该有纠缠不休。可两人却执拗的都没有开口说话。白舒分明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无言中加重了力道,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住白舒的手腕,让他无法挪动分毫。

    两人僵持了片刻,白舒咬了咬牙,忽然发力想要甩开叶桃凌的手,可叶桃凌却把白舒抓得更紧了。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也传出叶桃凌带着哭腔的低语:“你别走!”

    就是这一刻,就在这一瞬间,白舒感觉自己的铁石心肠被灼成熔岩,很烫,烫得白舒有心痛的感觉。

    如果不是白舒今晚选择离开,或许

    叶桃凌还沉浸在这个渔村给她编织的美梦之中,一个可以长久生活下去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又没有任何人认识彼此的地方。一个能让白舒抛弃一切,选择留下的地方。

    叶桃凌完全想不出来,白舒今晚离开这间屋子的理由,是那个和白舒有婚约的女人?还是白舒曾经含糊不清地说过的仇恨?又或者是太虚观观主的位子?叶桃凌想不明白,这一刻究竟是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此时此刻就躺在他身边,吐气如兰的毫不设防的自己。

    白舒紧绷的身体逐渐突然放松下来,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床,手还和叶桃凌的手牵在一处,头也抵着叶桃凌的脑袋,两人彼此看不到对方,头倚着头,手牵着手,却有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我真的该走了。”白舒无可奈何的说着,他给叶桃凌的温暖不能算少,但白舒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彻底丢下董色不管,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和叶桃凌在一起。

    抓住白舒的手之后,叶桃凌似乎平静了很多,她自嘲般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这样的村子,我这几天甚至一直在想,多年之后我和你还在这里,你出海捕鱼,我就在家里操持着家务,为你相夫教子...”

    叶桃凌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再多的美好幻想,也不过是幻想。但不管怎样,叶桃凌真的幻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她愿意放弃这尘世间的一切,就和白舒隐居于此,做东海边上的渔妇和鱼叟。隐姓埋名直到白发苍苍,那个时候她还愿意靠在白舒的肩头,和他一起看海边绚烂的晚霞。

    白舒的眼眶有些湿润,叶桃凌的幻想似乎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场景,白舒因为她的话,跟着产生了很多个念头,都是些什么诸如渔歌泛夜,携手教子的情景,每一幅画面都是那么清晰,色彩艳丽。

    叶桃凌也许是察觉到了白舒此刻的异样,她忽然颤抖着声音,无比恳切的请求道:“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就我和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这四个字被叶桃凌咬字咬得无比清晰,字字都如尖刀刺进白舒的心脏。

    白舒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天才回道:“我有我今生不能辜负的人...”

    叶桃凌忽然笑了,顺势接过白舒的话说道:“所以你今生就注定只能辜负我。”

    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可叶桃凌还是没有松开握着白舒的手,她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坦然说道:“那你去和她说清楚,你要和我在一起!”

    白舒这一刻想到了董色,想到了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大概能猜到董色有多么期待着见到自己,可他不敢想象那一刻董色面对自己的绝情辜负,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这不能叫做辜负,这是背叛,是对两人感情的玷污。

    世间安得双全法?想着双全的人贪心不足,注定将一无所有。但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人,剪不断这团乱麻,或许下场将更加凄惨!

第四百零五章 极乐

    今年的四派论道不同于往年,竟然是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了。这出乎于所有人的预料,但在剑宗折损两名天启境界的高手,剑宗宗主重伤且白叶二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和无可奈何。

    谁都不会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再去争什么四派弟子中的第一人。

    除了个别有要事早早返回宗门的弟子,大部分其他三派的弟子都留了下来,参与到了守卫东洛山门和寻找白叶二人的行动之中。

    按照惯性思维,这时候的箫雨柔一定是着急得不行,一门心思的扑在寻找白舒的行动中来,日夜忧思,肝肠欲断。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箫雨柔在伤势好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开东洛剑宗,一路追寻着薛冬亦的足迹而去。

    箫雨柔只留下了这样一番话:“师兄福大命大,又有你们苦苦搜寻,定然是安然无恙,可小薛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独自离去,我心里实在是担心得紧...”

    是了,鼎城一战之后,只有箫雨柔一人关心狼狈如丧家之犬的薛冬亦的死活,不顾同门的阻拦,不管白舒的生死,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遥想当年在澄湖寺的箫雨柔,她可不是这般模样。移情别恋这样扑朔迷离的事情,偏偏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箫雨柔就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明白了什么才是值得自己追寻的感情,什么于自己而言才算是珍贵。只不过她对待白舒的态度,不禁令人叹惋,有时候人们总是天真的认为故人心易变只是谣传,可事实上物是人非才是**裸的现实。

    此时此刻距离白叶二人失踪已经月余,正月已过,东洛的气温在以可感的速度中回升了起来。剑宗的中堂之内,宗门长老齐聚一堂,都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桌案之上一根沾着血污的银色箭矢。

    剑宗那两名被一箭穿喉的天启境界长老命殒当场,尸骸无存,射向宗主的那一箭透体而出,箭矢遗落在了茫茫东海之中。现在安安静静躺在桌子上的这枝箭,是把白舒和叶桃凌串在一起的那支箭。

    此时白叶二人也在剑宗的中堂之中,他们几乎是在众人以为他们陨落,快要放弃希望的最后一刻重新回到了剑宗,白舒箭伤已愈,叶桃凌伤势也已经大好。两人此刻正垂首站在中堂之中,面对着一众宗门长老,叶桃凌似乎有些抬不起头来。

    若她不倾覆鼎城化为沙海,那么那龙骨也就不会重见天日,更不会引来海上的墟乣和那位身份不明的银甲将军。真说起来,两名天启境长老的陨落,叶桃凌是脱不了干系的。

    宗主坐在中堂正位,以手扶额,心思似乎不在这枚银矢之上。不知道宗主是真的疲惫,还是伤势尚未痊愈,白舒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倦意,宗主的容颜相比较之前,也显得苍老了不少。可想而知两位同门的离

    去,带给了宗主多么大的冲击。

    宗主忽然抬眸环视一周,稍一摆手道:“大家都先下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顿时,寂静的中堂之中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和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多时众人散去,只有叶桃凌垂首站在桌子前面没动,白舒犹豫了一下,也留在了原地。

    宗主用温和的目光打量着叶桃凌和白舒,眼神之中满是温柔,看不到有丝毫的责怪。叶桃凌却一声不吭的跪倒在地上,双膝着地,发出了吭的一声闷响。白舒没有扶叶桃凌起来,不是因为白舒觉得叶桃凌真的有错,而是他知道叶桃凌此刻需要的是来自于宗主的关怀。

    果不其然,宗主从高坐之上走了下来,亲自扶叶桃凌起身,这一瞬间师徒二人目光交汇,透过叶桃凌那一缕碎发,宗主看到她发红的双眼。

    叶桃凌不愿起身,只是下意识的道:“师父,是我害了师叔和师伯...”

    宗主双手发力,强行将叶桃凌的身子托起,同时一脸严肃道:“这笔账要算在杀人者头上,和你是没有关系的。”

    叶桃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仍然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宗主的眼睛。

    宗主幽幽一叹,一瞬间诸般念头在脑海之中闪过。她做了一辈子的东洛剑宗宗主,她最喜欢的三个徒儿,凌问儿郁郁而终,李安忆横死异乡,叶桃凌境界跌落。到了晚年,又眼睁睁的看着同门师兄弟被歹人残杀。

    一口恶气郁结在宗主的胸口,连带着宗主的眼眸之上都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杀气。白舒以杀为符,深知杀意透体的危害,他赶忙上前一步,握住宗主的手,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正月已过,春暖花开才好登山不是?”

    宗主被白舒说地一愣,旋即苦笑着拍了拍白舒的肩膀。白舒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实际是在提醒宗主,心怀杀气去做事情,就像冬日冒雪登山一般,徒增凶险。不管是剑修还是道传,都讲究一个心境上的中正平和,若真要复仇,也是像叶桃凌杀赵青墨这般冷静沉着,就如同春暖花开再登山一般,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宗主深处高位,还要为整个剑宗所考虑,更逞不得冲冠一怒的匹夫之勇。

    叶桃凌没领会到白舒这句话的含义,可她明显感觉到宗主情绪上的变化,只见宗主神色间颇感欣慰,对白舒道:“好孩子,你真的是长大了,比你爹娘更能让人放得下心来。”

    听宗主提起自己的爹娘,白舒腼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素来心细如发,懂得人情世故,更深谙委婉二字的含义。此刻他照顾着叶桃凌和宗主的情绪,才没有选择立刻离开。可此时此刻白舒最想去的地方,却是东洛和北燕交界处的兰溪小镇。他和董色约定好了时间,此时此刻已经逾期数日。

    宗主却不明白白舒的心思,平静之后,她只

    是从桌子上拿起那枚银矢开始细细打量。银矢之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有光华流转。这种纹路有些类似于白舒的符箓,却又在形式上完全区别于白舒的符箓。

    因为太虚道法中的符是固定状态下以灵气激发,属于一次性的消耗技法,而这箭矢上的纹路似乎是作用于箭矢本身,成为了一种常性存在,不管什么时候使用,只要箭矢上的符文不遭损毁,都是可以继续使用的。

    宗主将箭矢拿在手中观察片刻,又将箭矢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道:“孩子,你之前接触过异灵者对吧?”

    白舒点点头,真算起来,他接触过三次异灵者,一次是在太虚观内,一次是在燕北,另一次是在回太虚的路上。最后一次若不是叶桃凌相救,白舒恐怕性命不保。

    “其实这异灵者只是我们对他们的蔑称,他们看起来是一盘散沙,实际上都属于极乐宫的人,内部有着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宗主一番话出口,让白舒忍不住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宗主继续说道:类似于你们太虚的道传,极乐宫的人也自认是最正统的道门,只不过他们追求的不是清静无为,而是长生极乐。极乐宫为首的是一位道号为道一的真人,再往下面还有天师和羽士。”

    白舒暗自咋舌,道生一,有一才有万物,敢用道一二字来作为自己的道号,这极乐宫主人着实是狂妄的很。可很快宗主一番话就让白舒有些手足无措了。

    “极乐宫的羽士分三段,分别对应着破虚境界中的上中下三境界,羽士之下统称为修士,没有动心归灵和希微之分,在极乐宫之中只有羽士之上方才算是入门。而天师级别也分三段,对应着天启境界之中的上中下三境界。”

    宗主无可奈何道:“那日袭击我的那银甲武人,应该是天师上境,也就是大天师的境界,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我之所以如此判断,也是因为我昔日曾经听说过异灵者中两位天师级别大能的领头人,其中有一位善用长弓,想来应该就是此人。”

    白舒下意识的追问道:“那道一真人算是什么境界?”

    宗主微微摇头道:“对于异灵者的事情,我也只是知道这么多,至于那神秘的道一真人,更是只听过他的名字,对他却是毫无了解。我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些异灵者中有很多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修为的老怪物,他们寿元将近之际,就会寻找一副年轻的身体,夺舍之后再世为人,以达到自己永生极乐的目的。”

    白舒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寒意,如果异灵者真的是一个如此庞大且等级森严的组织,那么毫无疑问的,隐藏在暗处的他们,随时都可以像斩杀剑宗天启高手一样,肆无忌惮的对四派中人痛下杀手。

    而面对这些泯灭了人性,不知道活了几辈子的老怪物。莫说是白舒,就算是宗主也怕是没有什么胜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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