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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章 乱上加乱

    叶小天一回身,就看到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展凝儿,叶小天惊喜地道:“凝儿姑娘,是你!”

    展凝儿看到叶小天的背影时,心头就是一酸,气、恨、怨、伤心,纠结成一团,待见叶小天转过头来,看到她时满面惊喜的模样,凝儿心中却只剩下迷惑与茫然了。

    她策马从贵阳城一路疾驰而来时,心头百转千回,也不知想像过多少种与叶小天相逢的场面,叶小天陡然见到她出现,一定会露出惊讶、羞愧的神色,在她质问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到时候她会找个借口把他带到无人之处痛斥责骂,这个负心人会“卟嗵”一声跪倒在她的膝下,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认错,拼命自扇耳光,祈求她的原谅,那她究竟要不要原谅他呢?

    可是……怎么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莹莹讶然张大双眼,看看叶小天,又看看展凝儿,喜孜孜地道:“哈!原来你们认识啊?”

    展凝儿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人家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叶小天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自己,人家也没对自己有过什么承诺,为什么要胆怯羞愧?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啊!一念及此,展凝儿万念俱灰,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无尽的伤心:“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想起叶小天挣扎着从巨猿手中跳落,让巨猿带她爬上悬崖,自己义无反顾地扑向地毯般席卷而来的虫子大军的情景,展凝儿的芳心犹自震颤不已:“为什么?我的情意已说的那么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凭什么?难道我比莹莹就差这么多?”展凝儿鼻子一酸,双眼便泛起了抑制不住的泪光。

    莹莹或者在别的事情上单纯一些、迟钝一些,可是有些事于女人而言却是天生就具备的一种直觉。莹莹当然是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所以她马上就发现了异样。

    夏莹莹看看展凝儿,又看向叶小天,狐疑毫不掩饰地浮上了她的面孔。

    叶小天此时正在纳闷了,展凝儿出现在水西他不稀奇,他奇怪的是展凝儿怎么会认识莹莹?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展凝儿本就不是一个以身世自傲的姑娘,认识几个平常人家的朋友有什么稀奇?当初的徐伯夷和自己,如果以身份而论,哪有资格和展姑娘交往呢?

    展凝儿在雷神禁地时曾经对叶小天说起过水西三虎的背景与身份,但她是姑且说说。叶小天也是姑且听听,原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打交道的人,他记人家姑娘的名字干什么?他唯一记下的只有两个绰号:胭脂虎、白虎。准确地说,是对“胭脂虎”这个绰号还有些印象,真正记得清楚的只有一个“白虎”!

    莹莹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心里存不住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马上就问道:“二姐,你们两个……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展凝儿急忙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扭过头,避开叶小天的目光,带着鼻音儿对夏莹莹道:“我……听说有人为你决斗。特意赶来看看。”

    夏莹莹脱口道:“不对!二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话一出口,夏莹莹自己就呆在那里。

    “嘎?”

    夏家父一辈、子一辈,环绕周围的众多男子们一起瞪圆了牛眼。夏老爹先是愕然张大嘴巴,随后就凶狠地盯着叶小天的腰间,琢磨把那口刀抽出来。再重新“送”他一回,剁掉这厮的狗头。

    “莹莹,你胡说什么,我不理你了!”展凝儿佯作生气地瞪了莹莹一眼,转身就走。她本想走到无人处时再流泪,可是只一转身,那伤心的泪就忍不住地流下来。

    叶小天瞪大眼睛,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置信地道:“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做梦吧?”

    夏莹莹瞪了叶小天一眼,气呼呼地道:“等会儿我再跟你算帐!”说罢拔足向展凝儿追去,扬声唤道:“二姐……”

    围观的那些水西阔少们兴奋起来,刚刚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斗,现在这一出二女争夫貌似更精彩啊!不虚此行、当真不虚此行。等等……

    正摩拳擦掌的看客们突然省起了两位姑娘的身份,一个是展家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夏家的心肝宝贝,两位姑娘家里可都是位列八大金刚的人物啊,如果再算上这两位姑娘的外公家……,一个是安家,一个是宋家,这可是安宋田杨四大天王里的头把交椅和第二号人物!

    众人看向叶小天的目光立即变成了无限的景仰:“真是……不怕死的英雄啊!”

    “莹莹,莹莹,乖女儿……”

    夏老爹一见女儿追着展凝儿去了,急急呼唤了两声,跺了跺脚,冲着他的儿子和侄子们骂道:“一群蠢货,快把她追回来啊!”

    那些正怒视着叶小天,打算用目光杀死他的夏家兄弟们赶紧向夏莹莹追去,夏老爹狠狠瞪了叶小天一眼,恶狠狠地道:“你小子,好大的狗胆!你等着,等老夫回来再跟你算帐!”

    夏老爹急急忙忙追女儿去了,他那些老兄弟们也一窝蜂追了下去,夏莹莹只是追赶展凝儿而去,能出什么事?老夏家的人对这个唯一的宝贝闺女可真是宠到了极点。

    夏老爷子还站在山坡上等着看孙女婿呢,就见夏莹莹带了一个俊俏后生过来,跟叶小天没说几句就跟那人走了,紧跟着他的儿子孙子也一窝蜂地追了下去,夏老爷子奇怪地道:“莹莹怎么跟那人走了啊?”

    老五手搭凉篷眺望着山下,疑惑地道:“不会是莹莹见那小子俊俏,又喜欢了他吧?”

    老二道:“不会吧,这么快就换了人,那多丢人?”

    山坡下,展凝儿一路走一路伤心,越走越是伤心,耳听得后边夏莹莹不断呼唤。展凝儿心烦意乱,脚下走得更快了,到了山脚下,牵过自己的马,展凝儿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狠狠一鞭,便任那骏马放开四蹄沿着河畔疾驰而去。

    夏莹莹追到山脚下,一见展凝儿已纵马离去,恰见一人牵着马儿站在河边儿上,马上向他一指。道:“喂!让我骑一下!”

    那人正是红枫湖的一名家仆,牵的马儿就是夏老爷子的座骑,一听大小姐吩咐,赶紧“卟嗵”一声趴在地上,夏莹莹一个箭步冲过去,脚尖在他后背上一点,纵身跃上马背,一兜缰绳,向展凝儿追去。

    山坡上。夏老六担心地道:“完了完了,大哥,老五不幸而言中了,咱们家莹莹移情别恋了。这可咋办?”

    “咋办?”夏老爷子瞪起了眼睛,蛮不讲理地道:“凉拌!那小子又不是我孙子,我还得替他主持公道不成?当然我家小宝贝儿喜欢谁就是谁。对了,刚刚那小子是谁啊。瞅着有点眼熟。”

    老五道:“这小子还在山坡下呢,老大,就这么置之不理了?”

    夏老爷子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家的点理亏,便悄声嘱咐夏老六道:“你去,许他些好处,叫他嘴巴闭严些,可不许说咱们家莹莹坏话儿,要不然咱老夏家饶不了他。”

    夏老六不高兴地道:“这么没面子的事,干嘛让我去!”

    夏老大道:“废话!你不去难道我去?谁让我比你生得早,你不高兴,问咱妈去!”

    夏老六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磨磨蹭蹭地往下走去。

    半山腰,小路看了看追下山坡的夏家一群人,乜了叶小天一眼,小声道:“你还不走?等老爷子他们回来收拾你么。”

    叶小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要真走了,那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呢。”

    小路道:“你这个白痴!夏家的人什么时候跟人家讲过理?你要讲理也得等莹莹在场才行啊。”

    叶小天笃定地道:“不用,我算发现了,莹莹就是老夏家的命门!只要莹莹还没表态,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咦,你的口气怎么……”

    小路白了他一眼道:“我口气怎么了?”

    叶小天嘿嘿一笑,道:“有点关心,有点温柔呢!”

    小路俏脸一红,轻啐一口道:“呸!马不知脸长!”

    叶小天摸了摸脸颊,自语道:“我的脸长么?”下意识地便往下面看了看。

    小薇气鼓鼓地道:“莹莹刚走,你就要拈花惹草了是吧?”

    叶小天道:“这也算拈花惹草?那天下的花草还不让我揪光了?再说,我根本不知道凝儿喜欢我,我比窦娥都冤啊。”

    小薇嘲讽道:“哈!这么说倒是人家展大小姐上赶着追你了?真是马不知脸长!”

    叶小天又低头看了看下面。

    “对了……”叶小天突然想起一事,对小路姑娘道:“莹莹的爷爷是红枫村的村正么?”

    小路呆了一呆,道:“呃……,是啊!”

    叶小天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哪能一出门就遇到大户人家小姐,呵呵,我以前戏看太多了。”

    小薇嘴角一翘,刚要说:“白痴!你以为你遇到的真是个卖梨姑娘啊?哼,就是本姑娘我也是大家闺秀呢。”可是小路突然牵了牵她的衣角,把她拉到了一边。

    小薇奇怪地道:“你干嘛?”

    小路微笑道:“我相信他,你注意到他看到展姑娘时的表情了么?那可不像始乱终弃心虚胆怯的样子。还有……”

    小路看了眼正向山下张望的叶小天,忍笑道:“他还问咱们家老爷子是不是红枫村的村正呢,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知道了,可小薇姑娘还不知道,她正想问个清楚,山脚下人喊马嘶,提刑司一班人以及李秋池、薛母等人乱烘烘地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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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纠缠不清

    “提刑司办案,劳驾请问一下,有个叫叶小天的不知在哪,还请指点一二。”

    豪门阔少做事大多不知轻重,偏偏又个个家世不凡,所以官府中人最不喜欢招惹的就是他们这种人,水西地区的豪门阔少较之中原地区的纨绔子弟们更加跋扈一些,提刑司的巡检们说话就格外的客气。

    “叶小天?”

    现在整个花溪两岸还有谁不知道这位“大英雄”啊,水西三虎中居然有两个对他情有独钟,这等没人敢惹的女人,他招惹一个还嫌不够,居然还敢脚踏两条船,此等人物实是男人的楷模、不怕死的典范,大家倾慕的很呢。

    马上就有生怕不热闹的热心观众极热情地为他们指点起来:“喏!他就在那儿,看到了没有?那个穿蓝袍的就是。算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多谢,多谢!”

    这些豪门阔少居然变得这么热情,居然主动协助官府办起案来,真令巡检们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跟在那人后面。那人把他们领到叶小天身边,笑嘻嘻向叶小天一指,道:“喏,就是他!”

    几个巡检立即一拥而上,其中一人把铁链往叶小天脖子上“哗愣”一套,厉声喝道:“叶小天,你的案子发了,跟我们往提刑司走一趟吧。”

    叶小天大惊,双手抓住铁链,抗拒道:“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案子?”

    小路和小薇见状,拔刀娇叱道:“谁敢拿人,给我放开!”

    叶小天看了她们一眼,心道:“莹莹这两位堂姐对我可是真好。”

    这时候夏老爹没追上女儿,懊恼地打发了几个儿子骑着快马去追,他自己气咻咻地赶回来,要找叶小天算帐,一见叶小天被巡检抓住。不由一呆,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报的官呐,鹰爪子怎么来得这么快!”

    小薇赶紧上前说道:“老爷子,人家官府可不是为咱们来的,好象是……这位叶公子还犯了什么案子,他们来抓人的。”

    “竟有此事?”

    夏老爹瞪起了一双牛眼,看着叶小天心道:“这个臭小子除了脚踏两条船,还干下什么坏事了,我那宝贝女儿究竟找的是个什么人呐?”

    那些巡检一见有人拔刀阻拦。四下人群也有些骚动,不由紧张起来,赶紧提起兵器小心戒备,这时李秋池护着薛母走上山坡,朗声说道:“诸位,这叶小天乃是一个杀人凶手,提刑司已经接了苦主的状子,还请诸位莫要插手!”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李秋池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地走来,有人认得他,脱口叫道:“李大状!”

    李秋池循声望去,见是熟人。便向那人微笑颔首,极尽儒雅地拱了拱手。叶小天一见李秋池,正是他在葫县结下的冤家,再一看薛母。不由大感头痛,对这个疯婆子他真是够了,可是和一个疯子又能讲什么道理。

    华云飞跟着巡检们赶来。一见叶小天,有些羞愧地道:“大哥,我去府衙报名时,恰好他们等在那里,迫不得已,只好把大哥的去向告诉了他们。”

    叶小天安慰道:“无妨,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哈哈哈哈……”

    一阵鬼哭般的大笑,疯疯癫癫的薛母向他扑了上来:“天理昭彰啊,哈哈哈。提刑司的青天大老爷已经接了老身的状子,叶小天,这一回我看你还往哪里跑,你给我男人偿命、偿命啊!”

    薛母一见叶小天,立即两眼放光,虽然走得气喘吁吁,精神却是异常的亢奋起来。小路姑娘横刀看看叶小天,又看看那神情眼神有些异样的老妇人,疑惑地道:“老婆婆,叶公子与你有何仇冤?”

    李秋池鼓励道:“薛刘氏,你就把你的冤屈对大家说说吧,在场的人都是深明大义,心存正道的人,正好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这个无耻小人的真正嘴脸!”说着,他把折扇向叶小天一指。

    遥遥被毛问智抱在怀里,听他出言辱骂叶小天,立即不忿地大声道:“你才是无耻小人,你是大坏蛋!”

    薛母得了李秋池的指点,马上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各位好心人,我们一家人,本住在铜仁府三里庄,日子虽然清苦些,过得倒也太平和美。后来,这个叶小天到了我家……”

    薛母一指叶小天,咬牙切齿地道:“他看中了我女儿的美貌,几次三番登门求亲,只因我那女儿自幼许配了人家,我丈夫不肯失信于人,所以向他婉拒再三,可他犹不甘心,便伙同这人……”

    薛母一指毛问智,恨恨地道:“两个人在一个大雨天再次来到我家,想从我家后院翻进来意图不轨,被我男人发现将他们赶走,谁料二人离开不久便去而复返,再次意图潜进我家,被我男人堵个正着,这叶小天竟恼羞成怒,竟将我男人一刀杀死!”

    一听这话,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杀人害命么……,这些豪门阔少就算没杀过人的却也不当回事儿,可是……觊觎人家姑娘,人家不肯许亲,就悍然杀死其父,恋其女杀其父,实在无耻。

    薛母流着泪道:“我男人临死之前亲口指认,杀害他的人就是叶小天。这番话不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女儿还有当时闻讯赶来的乡亲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谁知……他是秀才,在知府老爷面前说得上话儿,一桩人命案子竟被他黑的说成白的,巧言狡饰,那知府老爷也是个糊涂虫,竟不再我的状子……”

    华云飞大声道:“你胡说!你这老婆子疯了心,根本就是把你自己臆想的东西都当了真。就是你女儿都不会认可你的这番话。你家水舞姑娘呢,何不叫她来跟大家说说。”

    薛母顿时吱唔起来:“我女儿……我女儿……”

    谢传风一见,立即挺身而出,大声道:“诸位,我就是这位老人家的女婿,她的女儿水舞姑娘自幼与我定亲。可是水舞从靖州返回铜仁老家时恰好与这叶小天同路,这小贼便施展手段,甜言蜜语骗了水舞的身子。那水舞的清白之身失于他手,从此竟对他死心踏地!”

    谢传风自曝其丑,是因为水舞已经逃走,唯恐水舞恰巧出来向官府证明杀害其父的人并非叶小天,如今他当众宣扬叶小天和水舞的奸情,水舞如果还出面作证,还有谁肯信她?

    谢传风道:“我岳母跋山涉水地赶来提刑司告状,我把她们母女接到我家,好生款待。虽然听说水舞与他人苟且,依旧不计前嫌。谁知那水舞得知叶小天到了贵阳,居然窥个机会不告而别前去寻他,连自己的杀父之仇都不顾了……”

    谢传风说的痛心疾首,只当众人听了必然义愤填膺,可他偷眼一看,收获的却并不是同情的目光,反而……大家的眼神怎么如此古怪?好象有点同情……,我需要同情吗?

    毛问智大声道:“你放屁!害死水舞她爹的另有其人,我和我大哥是冤枉的。”

    夏老爹听了谢传风这番控诉。气愤地道:“衣冠禽兽!”

    莹莹的一位叔父叹息道:“斯文多败类啊!读书人哪有好心眼子,我就说嘛,咱们红枫湖坚决不能找个读书人当女婿。”

    小路本来是坚信叶小天受了委屈的,可是听了薛母声泪俱下的一番哭诉。还有谢传风不顾绿云压顶的羞辱所做的陈述,也不禁动摇起来,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李秋池趁机对那巡检官递个眼色,道:“各位还不拿人?”

    那巡检马上道:“来啊。把他锁了,给我带回去!”

    小路迟疑地对夏老爹道:“老爷子,我们……怎么办?”

    夏老爹恨恨地道:“让他们带走好了。这小子犯了人命案子,到了提刑司还活得了?死了好,省得脏了我的手。”

    小路道:“这……只怕莹莹回来不答应……”

    夏老爹怒道:“有什么不答应的,这小子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这样子还护着他不成?”

    这时将铁链套在叶小天头上的巡检将铁链哗啦啦一紧,大喝道:“走!”

    毛问智急了,冲巨猿吼道:“大个子!”

    那巨猿咆哮一声冲上去,伸出巨大的爪子一拨拉,七八个巡检便跌跌撞撞地摔了出去,巨猿把铁链抓在手中,双臂用力一抻,“崩”地一声响,一条铁链便被扯得寸寸断裂,只把一众初见巨猿神勇的巡检惊得目瞪口呆。

    李秋池见状赶紧往谢传风身后躲了躲,唯恐这畜牲兽性大发,一把将他生撕了。福娃儿不紧不慢地走上去,抄起一块被大个子扯断的铁链,“嘎嘣嘣、嘎嘣嘣”地磨起牙来,听得众人一阵牙酸。

    一个巡捕拔出刀,哆哆嗦嗦地指着叶小天道:“叶小天,你……你敢拒捕不成?你要是敢拒捕,天下之间你将寸步难行了。”

    叶小天听了心中不由一动,如果他躲进生苗山地,不要说一件杀人命案,就是十件八件的杀人命案也没事,朝廷断然不会为了几条人命就逼反数十万凶猛彪悍的山苗,可是他能避进大山去吗?他可只有这二十年逍遥人间的自由岁月啊。

    叶小天想到这里,大喝道:“大个子!”正冲着那些巡检呲牙咧嘴地发威的巨猿立即跑到他面前把屁股一厥,叶小天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叹息一声,对华云飞和毛问智道:“我跟他们走,打官司去!”

    这时人群后面一声高喊:“你不用去,我可以做证,人,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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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焦头烂额

    听见有人证实叶小天不是凶手,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同时闪开了一条道路,就见一个步履从容、姿态雍容的老妇人,在四五个青衣家丁的伴随下缓缓走了过来。

    薛母看见那老妇人,不由一呆,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惧色,福身施礼道:“夫人。”

    遥遥的母亲自卖自身给杨霖作妾后,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薛母也随之到了杨府,自然认得杨夫人。如今薛母的神志已经不清楚,骤然看见多年未见的杨夫人,突然以为自己还在杨府做事,不由拘谨起来。

    杨夫人看了薛母,又看了看叶小天,朗声说道:“诸位,老身是靖州杨家的人,拙夫名叫杨霖,乃是播州杨氏旁支,自祖父时起便定居靖州。老身可以证明,叶小天是冤枉的,薛刘氏的丈夫并非叶小天所杀!”

    此言一出,李秋池第一个呆住了,他曾派人给播州杨家送信,籍以邀宠买好,同时也是想通过播州杨家给靖州杨家送个信儿,让他们有所准备,并且向官府施压,通力合作,把这桩命案结结实实地栽在叶小天身上。谁知靖州杨家果然来了人,却是给叶小天帮忙的,饶是李秋池足智多谋,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杨夫人道:“各位,杀害薛刘氏丈夫的实是另有其人,凶手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我府上的管事杨三瘦和护院岳明、刑二柱。孔月,你最清楚此事,给在场的各位和官差们说说。”

    当下就有一个一脸精明相的家丁上前两步,向众人团团一揖,高声说道:“诸位,那杨三瘦本是我杨府管事,可他辜负了夫人的信任,时常偷窃府上之物变卖。邢二柱和岳明就是他的帮凶。

    后来,杨三瘦又觊觎水舞姑娘的美色,意图不轨,水舞姑娘被逼无奈,为了自保,这才把他偷窃财物的事情向我家主母告发,主母大怒,重责了杨三瘦、邢二柱和岳明,并把他们赶出了杨府。

    这三人把这一切都归纠于水舞姑娘,常思报复。在下平日别无所好。就是喜欢贪杯,常跟这三个人在一起饮酒,酒后常听他们大发怨恨之言,故而知晓此事。

    可水舞姑娘是我家遥遥小姐的贴身丫环,遥遥小姐的亲娘临终之际,曾让遥遥小姐拜水舞姑娘为义母。水舞姑娘照料我家小姐,平素并不出门,这三人虽有心报复,却也没有机会下手。哦。遥遥小姐就是这位。”

    孔月一指遥遥,对众人介绍道。遥遥认得他,在杨府时,因为夫人厌弃。所以杨府家人对她都很不好,这孔月平素对她和水舞也是恶形恶相,遥遥有些怕他,便把头埋到了毛问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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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月咳嗽一声。又道:“后来,水舞姑娘带着遥遥小姐离开了杨府,这三人见有机可趁。便尾随而去,直到酿出了这桩杀人命案。”

    当下就有人疑惑道:“你家小姐这般幼小,水舞姑娘缘何带她离开杨府?”

    杨夫人道:“这个么,却须老身来说明了。”

    杨夫人望了叶小天一眼,朗声道:“此事说来,却是我家一桩丑事,本来不宜宣扬,可是事涉人命,而叶小天与我杨家又有莫大关系,老身却是不得不当众言明了。

    诸位,拙夫本在京城为官,却因一时糊涂,贪墨库银,沦为阶下之囚。那时节,叶小天正在京城,对拙夫颇为照顾,拙夫后来受国法制裁,临刑之际,深感宦途艰险,不想再让子孙入仕又或嫁入官宦人家,且感念叶小天对他的好处,便把庶女遥遥许配给他为妻了。先夫遗命,老身岂能违背,故而才让遥遥跟他离开,又虑及遥遥年幼,所以让水舞随他一并离开,以便照料。”

    遥遥瞪大眼睛听着杨夫人说话,听她说许配自己给叶小天为妻,却是杨夫人这一辈子说过的话中,自己听着唯一一句可意、中听的话,便用力点了点头,大声道:“嗯!我爹说,把我许配给小天哥哥了!”

    如果说杨夫人的话众人还不大相信的话,一个粉妆玉琢眉目可爱的稚龄小萝莉说出来的话可没人不信了。

    众人之中自然也有人疑惑,何以遥遥小小年纪,她的父亲就把她许配了人家,一般来说这么小就许配人家的都是家境极为贫寒,不过想到她的庶女身份,隐隐也就明白了。

    叶小天见杨夫人骤然出现,居然是为了替自己出头,不禁大感惊奇,邢二柱可是向他交待过,他们是奉了杨夫人所命,这才千里追杀,何以杨夫人却突然帮自己洗脱起杀人罪名呢?

    叶小天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这事明显对他有利,而且有杨夫人作证,可以说是最有利的一个证人,他如今怕极了疯狂薛母的纠缠,只盼赶快解决此事,免得被那疯婆子纠缠不休,是以对杨夫人所言,叶小天全都默认了。

    杨夫人讲罢,又望了叶小天一眼,微笑道:“叶小天,老身所言没错吧?”

    叶小天心思电转,暗忖道:“这个杨夫人,我早晚是要找她算帐的,却不是眼下,如今虽不知她向我示好的目的,但这可是我摆脱杀人罪名的绝好机会。”

    想到这里,叶小天大声道:“杨夫人所言半点不假!我接了水舞和遥遥离开杨府不久,便被杨三瘦、岳明、邢二柱三人追杀了,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才把水舞和遥遥送到铜仁,不想杨三瘦他们阴魂不散,居然一路追到了铜仁,我……”

    叶小天说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扯出一个谎,还得圆个谎!”

    人群中果然有人已经回过味儿来,议论喧哗声顿时响成一片,夏老爹瞪大一双牛眼,向叶小天质问道:“嗯?你说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人家许给你的妻子?你却向她义母求亲?”

    叶小天干笑道:“呃……其实事情本来是这个样子的……,喂喂喂,你别动手,你听我说,你们听我说……”

    围观的水西豪少们兽血沸腾了:

    “哈!人家把女儿许给他。他却去追丈母娘!真是太有才了!”

    “是啊!胭脂虎被他调教得像只小猫,霸天虎为他洒泪而去!英雄啊!”

    “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前辈,收我为徒吧!”

    “我真是越来越崇拜他了!”

    “我算算啊,展凝儿是安家的,夏莹莹是宋家的,遥遥是杨家的,安宋田杨四大家,我日!就剩一个田家了!”

    “哈哈!好汉!你把怜邪姬也收了吧!”

    “这厮简直是我贵州男人的公敌啊!”

    “呸!明明是我们的大救星!叶大哥,你把三害都祸害了吧,还我贵州一片朗朗青天呐!”

    “他娘的。是哪个鸟人说我妹子是贵州一害的?给我站出来!”

    “我没说!”

    “不是我!”

    “统统闭嘴!大个子!”叶小天不得已,又向巨猿求助,巨猿一声咆哮,果然镇住了众人。

    叶小天趁机道:“各位,肃静、肃静!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对杨霖大人有恩,杨大人临终之前便把爱女许配给了我。可杨大人并未言及遥遥姑娘的年纪。等我赶到杨府才发现遥遥姑娘竟然尚在稚龄。我带着遥遥和水舞姑娘在杨三瘦等人的追杀下一路西逃,同甘苦、共患难,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谢传风跳出来嚷道:“看吧。看吧,我就说他跟水舞有奸情,他自己招了吧?这对奸夫淫妇……”

    李秋池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个白痴,你是生怕别人不相信杨夫人替他开脱的话么?”

    李秋池立即大喝道:“你闭嘴!”

    叶小天冷笑道:“就算上了公堂。官老爷也得准许我说话!你李大状好大的威风,居然不许我说话!”

    李秋池没好气地一指谢传风道:“我是说他!”

    叶小天“哦”了一声,继续道:“我想,遥遥姑娘如此幼小。如何婚配?反倒是她那义母……,咳,也就是水舞姑娘啦。我们情投意合,所以赶到铜仁后,我便向水舞姑娘家里求亲,谁知却遭到薛伯父的拒绝。我也没有想到杨三瘦等人居然锲而不舍地跟了来,更在我们离开后闯进薛家,意图加害水舞姑娘,却误杀了薛伯父……”

    “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

    薛母脸色灰败,头一声是用吼的,第二声却小了许多,第三声的声音更是虚弱。她实际上早已神志不清了,见到杨夫人后,恍惚中就觉得自己还在杨府做事,对杨夫人便有了敬畏之意,叶小天辩白自己不是凶手,薛母执意不信,但是杨夫人出面作证,却不由她不信了。

    薛母突然想到丈夫撒手人寰,而凶手业已伏诛,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目标,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焉焉的没了生气。

    “至于遥遥姑娘么……”

    叶小天努力扮出一副光风霁月正人君子的模样,慨然道:“杨大人的一番好意,我只好辜负了,不过我会把遥遥好好抚养成人……”

    夏老爹大吼道:“那你又追我们家莹莹作甚!”

    叶小天陪笑道:“伯父,这不是因为薛伯母执意认定我是凶手,已经拆散了我和水舞姑娘么?那时我和水舞姑娘已然劳燕纷飞,小子并未一脚踏两船呐!”

    夏老爹脸色稍缓,道:“哦,如果是这样的话……”

    遥遥眨着一双大眼睛,对叶小天这番话半懂不懂,便对毛问智道:“毛大叔,小天哥哥说啥?”

    毛问智道:“小天哥哥说,要把你好生抚养长大。”

    遥遥笑逐颜开,得意地道:“嗯!等我长大了,就嫁给小天哥做媳妇!小天哥说的!”

    夏老爹听见这句话,又是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叶小天的衣领子,唾沫横飞地吼道:“你听见了?你都听见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花言巧语的衣冠禽兽!”

    叶小天以手抚额,仰天悲叹道:“老天呐!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你干脆一个雷劈死我吧!”

    这时候,一只像是蜜蜂,但是比蜜蜂体形大了不少的蜂子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圈,倏地一下落到了叶小天的鼻尖上,叶小天登时紧张起来,今天已经倒霉透顶了,不会再被蜂子蛰了吧。叶小天紧张地盯着站在鼻尖上的蜂子,登时变成了一个斗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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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边冒出一个秃头,随即穿着一袭湿淋淋黑袍的冬天先生费力地挤了出来,佝着腰,眯着眼,贴近了一看,正有一个人揪着叶小天的衣领做扭打状,不由喜道:“啊!尊……少爷,决斗才刚刚开始啊,幸好我没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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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冬瓜葫芦

    叶小天雕塑般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鼻尖上的那只蜂子,被它蜇个大包破了相,听了冬天的话,叶小天没好气地道:“你先收了蜂子!”

    “哦?哦!”冬天连忙掏出一个小瓶,高高举在空中,那只蜂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儿,立即盘旋而起,飞到那瓶口落下,钻了进去。

    叶小天又道:“好啦,蜂子已经钻进去了。”

    冬天道:“哦!”

    冬天收回瓶子,盖好塞子,旁边的夏老爹一直一动不动,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儿看着他,等冬天揣好瓶子收进怀里时,夏老爹突然又惊又喜地叫道:“冬瓜?”

    冬天呆了一呆,凑近了去跟夏老爹来了个贴面,仔细端详半晌,纳罕地道:“你是……,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哈哈,果然是你!”

    夏老爹豪情奔放,揪着叶小天衣领的手顺势一搡,叶小天倒退出四五步,差点儿被他的准老丈人搡个大跟头,夏老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冬天,亲热地叫道:“冬瓜,果然是你!我是葫芦啊!”

    叶小天站定身子,看着抱着冬天兴奋大呼的准老丈人莫名其妙:“什么冬瓜葫芦的,莫非他们都是蔬菜成了精?”

    夏老爹用力拍着冬天的后背,开心地道:“你这家伙,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我曾多次派人打听你的下落,都没有你的消息。”

    冬天也开心地道:“哈哈!葫芦,原来是你,我眼神不济,没认出来,你可别见怪。”

    夏老爹连声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怪你呢,说起来,你眼神不济。全都怪我,想起来真是……哎!”

    夏老爹说着唏嘘不已,叶小天凑近了些,纳闷地看着这对老家伙,迟疑道:“你们认识?”

    夏老爹乜了他一眼,道:“废话!老子认识冬瓜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娘肚子里转筋呢。”

    冬天忙道:“是啊少爷,我当年游历天下时和他相识的,曾并肩行走江湖,算是老朋友了。”

    叶小天“喔”了一声。好奇地问道:“怎么伯父说你眼神不济全都怪他呢,莫非你们是不打不相识,伯父曾经打伤过你的眼睛?”

    夏老爹乍见失散多年的好友,心中欢喜不禁,一时竟忘了找叶小天麻烦,一听他问,便长叹道:“我和冬瓜一见如故,怎会伤他呢?想当年,我游历天下。于他相识,遂结为好友。因为冬天不擅言辞,时常不作一声,我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冬瓜。”

    冬天握着夏老爹的手笑道:“葫芦在彝人心目中是吉祥之物,他随身就带着一个小葫芦,说是娘子送他的吉祥之物,从不离身。所以我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葫芦。”

    两个老男人四目相对,大手紧紧握在一起。欢喜地摇了摇,夏老爹便对叶小天眉飞色舞地道:“有一次,我路过太行山,言语不慎,得罪了太行山的马匪,那一场恶战呐,我从五指峰一直杀到羊肠坂,来回整整杀了三天三夜,一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围的人都呆呆地听着夏老爹讲古,那些巡检站在一边,突然发觉自己这群人的身份真的很尴尬,貌似在场这些人人就没一个真拿他们当回事儿的,叶小天这个命案凶手也跟没事人儿似的站在那里,偏偏他们就没一个人敢上前打断夏老爹的唠叼,他们此时当然已经知道了夏老爹的身份。

    四大天王里夏家是排不上号的,八大金刚里夏家也不是排名第一,但是四大天王八大金刚排在一块儿,要说大家最不愿意惹的无疑却是夏家,因为夏家不但出了名的不讲理,而且老夏家实在是太能生了,还专生男丁。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夏老爹道:“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啊,最后我终因精疲力尽,被一群马匪困住,关键时刻,恰好冬瓜经过,救了我的性命,可他自己却受了重伤……”

    叶小天恍然道:“原来如此,冬天眼神不济,想必就是因为救伯父时受的伤了。”

    夏老爹羞愧地道:“不是!我拖着重伤的冬瓜逃进山里,想采些草药为他治伤,却不想因为认识的草药有限,错把一种含有剧毒的草药掺了进去,结果……,冬瓜当年本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却因中了这毒,背也驼了,头也秃了,眼神也不济了,冬瓜,我葫芦对不起你呀!”

    叶小天:“……”

    众围观群众:“……”

    冬天连声道:“葫芦啊,你不必内疚,这都是无心之过,你我本是生死之交,何必说这些外道话。”

    叶小天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两位老人家久别重逢,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才是,晚辈就不打扰了,告辞!”

    叶小天拱了拱手,转身就想溜走,夏老爹突然想起这小子对不住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来,登时把眼一瞪,喝道:“你给我站住!你……”

    “嗯?”夏老爹突然又想起冬天刚才称呼叶小天为少爷,不由奇道:“冬瓜,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叫他少爷?”

    蛊神教的人游历天下是为了增长阅历见识,免得困居深山,久而久之变得愚昧落后,当然,他们对虔诚的信徒,是希望越愚昧越好,那才好控制,但是身为统治者如果也愚昧落后,将不可避免地将整个教派带入灭亡。

    因此在游历天下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而蛊术也并非蛊神教一家独有,所以夏老爹并不知道冬天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出色的蛊术师。

    冬天道:“不错,我孑然一身,周游天下,现在岁数大了,不宜四处走动,所以就依附了少爷。”

    夏老爹听说自己的生死之交是叶小天的手下,倒不好当着他的面再对叶小天吹胡子瞪眼睛了。可是想起女儿又颇觉不忿,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叶小天才好。

    这时候,李秋池向巡检悄悄递了个眼色,那巡检心道:“这夏家的老家伙纠缠不清,我们也不能总晾在这儿啊。”便硬着头皮上前,对夏老爹道:“老爷子,提刑司下了拘牌,要提叶小天审问,您看……”

    夏老爹一瞪眼道:“审什么审?方才这位杨夫人不是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吗?你们的案子可以结了,怎么。还不走?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跟王浩铭那老匹夫说一声?”

    王浩铭就是贵州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在夏老爹眼中,却不过是一匹夫耳。

    杨应龙本想等叶小天上了公堂再为他开脱,得知那桩乌龙婚约之后,却立即改了主意。他所图甚大,很多事不宜过早图谋,也不宜亲自出面,与其等叶小天上了公堂再替他开脱,引起蛊神教和其他各位土司的警惕。不如坐实了叶小天和遥遥的婚事。

    没有人知道他是遥遥的亲生父亲,只要他把遥遥和叶小天绑在一起,将来他这个岳父就有足够的把握左右叶小天,因此他已决定避居幕后。让杨夫人替叶小天开脱。

    杨夫人得了杨应龙的指示,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这时一听那巡检还是不肯放过叶小天,马上挺身而出。道:“怎么?我杨家的人出面作证,还不能证明叶小天的无辜?你要证人,我跟你去!”

    杨夫人亲自出面做证说凶手是杨家人。与叶小天先前在铜仁的供词完全相符,杨家主动把官司揽上身,就等于找到了真凶,这叶小天还怎么抓?再说那巡检又哪敢得罪夏家和杨家?

    虽说这个杨家是靖州的,跟贵州不沾边儿,可靖州杨家却是播州杨家的分支,如果靖州杨家在这里被打了脸,播州杨天王肯善罢甘休?以杨天王的身份,要对付他一个小小巡检,甚至连句话都不用说。

    巡检官无奈地看了看李秋池,李秋池心中已然无奈到了极点,窝囊的无以复加。他在葫县时,本来信心满满要替齐木脱罪,谁知这叶小天居然用了最野蛮也最有效的一招:把齐木干掉了,他就是浑身本领还有何用?

    这一次他做了充份的准备,本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把叶小天带上公堂,就能坐实他的死罪,谁知靖州杨家居然主动跳出来承担了这起命案,证人和凶手都找好了,他还有什么皮调好弹?

    李秋池一辈子就没打过这种窝囊官司,他没理会那巡检的眼神儿,暗暗叹息一声,趁着脸还没丢光,转身就走,挤出人群,李秋池便悲从中来:“想我李大状在贵阳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一碰到这个叶小天,根本就不给我一展所长的机会呢?难道他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不成?”

    那巡检收了李秋池的钱,不好不应其事,可如今李大状也灰溜溜地离开了,他又何必冒险,马上见风转舵,向夏老爹和杨夫人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那在下就如实回禀按察使大人,这个……杨夫人,您是此案的关键证人,回头少不得还要麻烦您……”

    杨夫人道:“你放心,老身稍后就去。”

    那巡检满脸堆笑,连声道:“好好好,那在下告辞,告辞了!”

    杨夫人看了叶小天一眼,叶小天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杨夫人仗义直言!”心中却道:“今天的事,我承你的情!可遥遥娘、水舞爹的仇,我还是会帮他们报的!”

    杨夫人淡淡地道:“不必言谢,以后……对遥遥好一些!”说罢,杨夫人带着人也转身离开了。

    薛母一直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一见李秋池不告而别,急忙追了上去,可她年老体衰,如何追得上急急离去的李秋池,呼喊了几声,李秋池理也不理,薛母追不上,只得站在路边喃喃自语:“李大状也走了,我这案子难道就告不下去了么?我男人……死得冤呐……”

    薛母说着,热泪便扑簌簌地流下来。

    杨夫人走到路边,忽见薛母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由心中一动。杨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早就看出薛母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水舞知道遥遥生父是谁,会把遥遥母亲被害的真相告诉杨应龙,如果能把水舞的母亲控制在手中的话,那水舞岂不投鼠忌器……

    想到这里,杨夫人马上走上前去,和颜悦色地道:“薛刘氏,跟我走吧!”

    薛母喃喃地道:“夫人,我男人死得冤呐!”

    杨夫人安抚道:“我知道。你跟我走,这件事我帮你谋划,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薛母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激动地道:“夫人,您肯帮我?”

    刘夫人道:“嘘!这里人多眼杂……”

    薛母急忙点头,道:“是是是,奴婢明白,奴婢跟夫人走,跟夫人走!”

    刘夫人微微一笑,向两个家人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两个家人赶上去搀住薛母,带了她向杨家的车马走去。杨应龙府上早就派了人暗中盯着杨夫人的一举一动,立即不动声色地蹑了上去。

    山坡上,叶小天还在愁眉苦脸地向他的准老丈人喋喋不休地做着解释,而夏莹莹已经追到了安府。

    薛水舞、展凝儿、夏莹莹,三个女子凑作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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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骗子

    有了冬天这层关系,叶小天和夏老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叶小天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夏老爹半信半疑地放手了,其实叶小天看他那意思,肯放手十有八九还是因为不了解女儿此刻的心思,所以不便翻脸。

    夏老爹走了,挥一挥衣袖,把冬天也带走了。

    叶小天对此自然毫无意见,再者让冬天去跟他喝喝小酒,联络一下感情也不是坏事,万一此事还有后续麻烦,说不定冬天就能起大作用。

    夏老爹离开没多一会儿,夏六爷就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自家乖孙女刚刚才跟人家亲过嘴巴,转眼就跟另一个俊俏后生跑了,这让正义感很强的夏六爷很没面子,可夏老大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所以他下了山坡后躲在树丛里琢磨了很久,想着怎么跟叶小天开口。

    老夏家的人出门一向是大声说话、大口喘气,什么时候跟人低声下气地说过小话儿?所以夏六爷琢磨了好半天,这才想好怎么说。

    这时夏六爷挺着一张老脸,走到叶小天面前,便把事先想好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小子,这一次,是我老夏家对不住你了!不过,感情上事嘛,实在强求不得,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了,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房子?土地?金子?只要你不出去胡说八道败坏我家莹莹的名声,老夫都依你!”

    叶小天被夏六爷这番话弄得昏头转向,饶是他一向机灵,可今日这花溪之会实在太混乱了些,叶小天的头已经被转晕了,刚刚才把夏老爹应付走,却又来了一个比夏老爹还要老得多的老家伙,没头没脑的说出一番话来,这是在说什么呢?老夏家对不起我?总算来了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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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一见夏家那些兄弟辈儿的人还对自己怒目而视呢。赶紧顺杆儿爬,对夏六爷道:“老人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能跟莹莹上一面,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夏六爷感动地道:“哎!你对我们家莹莹倒是一往情深呢!我看你这孩子挺顺眼的。可莹莹那丫头……,嗨,强扭的瓜儿不甜,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夫另外给你一些补偿就是!”

    小路和小薇在一旁听了夏六爷这番乱七八糟的话。不由面面相觑:“老爷子别是老胡涂了吧?这儿正说叶小天脚踏两条……不!三条……错了,是四条船,怎么我家六老爷跑来跟他道起歉来了?”

    对于夏六爷的古怪态度,叶小天也胡涂着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抓住这个机会,于是就坡下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晚辈什么都不要,晚辈这就告辞了,只是……你们家这些儿郎……”

    叶小天指了指那些还对他怒目而视的夏家兄弟。夏六爷立即瞪起眼睛,骂道:“一群混帐东西,你们想干什么?啊!人家老说咱们老夏家不讲理,咱们老夏家真不讲理吗?都给我滚开。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夏家一个兄弟还没搞清楚状况,急忙解释道:“六爷爷,不是的。这小子……”

    夏六爷瞪道:“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你给我闭嘴!都给我滚开!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去去去。全都散了,让人家瞧咱们老夏家的笑话是不是?全都给我滚!”

    夏六爷一转身,又对叶小天笑容可掬地道:“你这孩子,老夫是越看越顺眼了,这么着吧,既然你一时也想不好要什么补偿,那你就先离开,回头你想好了,到红枫湖找我夏老六就成!”

    叶小天赶紧道:“多谢老人家,那……晚辈告辞了!”

    叶小天转身向华云飞和毛问智使个眼色,几个人就跟后边有狗追着似的,急急忙忙往山下走。夏六爷望着他的背影,抛须长叹道:“多好的孩子啊,对莹莹用情也深,却不知另一个后生怎么样,居然能让莹莹对他一见钟情,老夫岁数真是大了,年轻人的事搞不懂啊!”

    小路和小薇面面相觑,小薇悄悄对小路道:“你搞懂了没有?”

    小路摇摇头:“我迷糊着呢……”

    叶小天一行人急急离开,过了河走出山口,赶到他们拴系马匹的所在,回头一看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毛问智道:“大哥,你这女人缘吧,那是没挑的,可你这丈人缘吧,是真不咋滴,先是水舞姑娘她爹跟你喊打喊杀的,现在莹莹姑娘她爹又跟你喊打喊杀的,你说你这咋整的,赶紧找个庙去拜拜吧!”

    华云飞道:“你别胡说!大哥吉星高照,命好着呢。现在只是跟莹莹姑娘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别的不说,今天不是把铜仁那桩命案说开了么?大哥这一下不知少了多少麻烦。”

    叶小天拍拍脑门,道:“但愿吧!唉!凝儿姑娘喜欢我?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她是什么出身,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就是我肯答应,她家里也不可能答应啊!我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我就是想找个媳妇儿,咋就这么难呢?”

    遥遥一听,立即挺起小胸脯,背起小手,在叶小天面前走来走去,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还不时用力咳嗽两声。

    福娃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抽冷子就拿头偷袭一下,去拱她的小屁股,很快,遥遥就跟福娃儿嘻嘻哈哈地玩到了一起,完全忘记了小天哥选妻这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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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梆梆!夜色深沉,关灯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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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内房中,火烛还亮着,对桌三人,一席菜,一坛酒。

    夏莹莹捧着酒坛子。咕咚咚地给展凝儿满上,酒才斟了大半,展凝儿就抢过酒碗,一干而尽。

    夏莹莹道:“二姐,你慢着点喝。”

    展凝儿喝得两颊酡红,眼神迷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桌子另一角坐着水舞,她面前摆的却是一只酒盅,水舞看了看展凝儿,又看了看夏莹莹。几度欲言又止。

    展凝儿拿一双醉眼乜着她,口齿不清地道:“担心他,是吧?呵呵,你不用担心,他今天……根本就没去府衙。”

    说到这儿,展凝儿眼圈一红,伸手又去拿碗,一见酒碗空着,瞪眼道:“还不满上?”

    夏莹莹负气地道:“喝喝喝。喝不死你!你都喝了一晚上了,你就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展凝儿道:“还能怎么回事儿,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别多想。我祝你们两个,祝你们两个……”

    说着说着,展凝儿突然眼圈一红,嗓音哽咽起来。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她急忙抢过酒坛子,一仰脖子。对着酒坛子狂饮起来。

    “你……”

    夏莹莹跺了跺脚,干脆不理她,瞧瞧对面坐着的水舞,道:“你跟他……”

    水舞凄然一笑,道:“莹莹姑娘,你不用多心,我跟他没什么的。”

    水舞怔了一会儿,幽幽地道:“我只是不想我们薛家恩将仇报,所以才逃出来,我跟他,是不可能了……”

    夏莹莹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忽又发觉这样的反应很不好意思,忙故作关切地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两个……”

    水舞听了不觉有些出神,怔忡半晌,才缓缓地道:“自从我家小姐过世,我和遥遥相依为命,在杨家过得好苦。忽然有一天,他就来了,他说,他对杨老爷有大恩,杨老爷临终把女儿许配给了他,呵呵……”

    想到那段又艰险又温馨的岁月,水舞心里酸酸的,却又甜甜的:“于是,我就带着遥遥跟他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只是帮杨老爷送封家书,杨老爷许了他五十两银子的酬劳,等他到了靖州才发现杨夫人嗜财如命,而且当地知县就是杨夫人的亲哥哥,他担心酬劳拿不到,还有性命之危,才改口说……”

    说到这里,水舞拿起了酒杯,将那辛辣的酒一饮而尽,她酒量甚浅,一杯酒下肚,两颊顿时浮起了红云,道:“才改口说,杨老爷把女儿许给了他,他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遥遥……”

    “那个大骗子!”

    展凝儿把酒坛子重重一顿,咬牙切齿地道:“原来你是……被他骗出来的,他……他到处骗人,我也是被他骗了!我……在晃县吃饭,他故意撞翻我的面,还故意跟我吵架,激我去追他,结果我把追杀他的人当成了他的人,两下里打做一团,他却趁机跑掉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他?结果到了葫县,我……又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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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凝儿打个酒嗝,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好象那张桌子就是叶小天,她醉眼朦胧地睨着夏莹莹,心酸地道:“还是他对你最好啊!我们……都被他骗过,只有你没有,他还肯为你决斗,他对你真好……”

    夏莹莹俏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说他对我好啦?我刚认识他时就被他骗了,他装鬼,吓得我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夏莹莹把他和叶小天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三个女人顿时呆在那里,过了半晌,展凝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舞紧紧咬着下唇,忍了半晌,突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夏莹莹看看展凝儿,再看看水舞,也忍不住笑了。三个漂亮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半晌,展凝儿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他了!我不要他了,不会为他伤心了!”

    水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娘对他成见已深,我和他……本来就绝无希望了。”

    夏莹莹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义愤填膺地道:“对!我也不要他了!他有本事,再去骗一个媳妇好啦!”

    “梆!梆梆!夜色深沉,关灯关门!”

    “咣~~~,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两个更夫,一个拿锣,一个拿梆,慢悠悠地又从长街上走回来过。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阵儿,凝儿心想:“我就是不服气,你可以喜欢莹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现在她不要你了,你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美得你!”

    夏莹莹嘴里说着漂亮话儿,心里却想:“人家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男人,哪知二姐居然也喜欢他,幸亏他没喜欢过二姐!唉!真是的,防火防盗不重要,防闺蜜才至关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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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跃龙门

    夏莹莹追赶展凝儿一去不复返了,冬天又被他的老友“葫芦”给邀去叙旧了,可自己的日子还得过,叶小天便领着毛问智、华云飞,带着遥遥以及哼哈二将回了自己的居处。

    虽然夏莹莹还没有回来,可叶小天并不太担心,他对自己这个秀才身份还是很有自信的,相信这个功名对老夏家是有相当大的诱惑力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莹莹有信心。

    只要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略施小技,他相信就能哄得莹莹那个萌丫头欲仙欲死了。当然,叶小天这么想也是因为他真的很冤枉!他并没有脚踏两条船,凝儿喜欢他,他也是才知道。

    知道这一消息后,叶小天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但也仅限于受宠若惊。这个时代,门当户对的观念深入人心,他的家世身份和展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就算他是牛郎,也不可能勾得下这位织女来。

    比较起来,还是与莹莹的关系更现实一些,虽然老夏家那些大舅子小舅子们会让人比较头痛,可是与莹莹成亲之后远走高飞回了京城,跟他们也就没多少联系了。

    当然,这事儿眼下还不急,当务之急是解除莹莹的误会。不过这事应该很好解决,小天相信凝儿的人品,凝儿不可能对莹莹胡说八道,莹莹只要从凝儿那里弄清经过,一定不会怪他,倒是刚刚曝光的水舞事件和遥遥事件,他得费一番唇舌才能让莹莹理解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贡院参试,叶小天赶回贵阳城时已是暮色苍茫,无暇再去安府寻访凝儿并找回莹莹,只能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以备明日贡试。

    第二日一大早叶小天就奔了考场,经过昨日花溪之会,叶小天实在不想带上全家招摇了。他好说歹说总算把毛问智、遥遥和大个子、福娃儿留在了家里,只带了比较靠谱的华云飞陪他赴试。

    贡试比起乡试时的规矩又严厉了许多,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是读书人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跃得过去就能改变他和他的家族命运,自然全力以赴。而对朝廷来说,这也是选士的关键一步,毕竟一旦成为举人就有资格做官了,朝廷岂能不予重视。

    要进入贡院。第一关就是搜检。有考试必有舞弊,而舞弊手段中,成本最低、风险最小的就是打小抄了。要知道如果贿赂考官,不但要花费大量金钱,许多考生家庭根本无法承受,而且一经发现就是杀头,风险实在太大。

    而打小抄,一经发现不过是永久取消考试资格,戴枷示众一个月。对自忖正常发挥根本没有录取希望的考生们来说,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所以……,贡院门前便跪了一溜儿“出师未捷身先枷”的考生。而且人数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贡院大门左边铐着一溜儿被搜出小抄的考生,大门右边则摆着一溜儿桌案,上边陈列着搜出来的那些小抄:烧饼里夹带的字条、蜡烛里卷好的小抄、砚台下微雕的四书五经……

    还有一位考生赤膊跪在那里,他的内衣已经被扒下来悬挂在大门另一侧。那内衣上有细密的“花纹”,走进了仔细看才知道,那花纹都是细若蚊蝇的小字。胸前抄的是,背后抄的是,衣袖上抄的是……

    叶小天站在考生队伍中,就见前边一个考生看了看那些戴枷的作弊者,从筐子里“嗖”地一下掏出一个窝头,三口两口就塞进嘴里,噎得他直打嗝,叶小天见状,便从自己筐里拿出一罐水来递过去。

    贡试只有一场,但要考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全都在贡院那一间小小的考室之中,所以考生的各种物品都带得十分齐全,还有人居然带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考厨子的。

    那考生感激地向叶小天一笑,又打了个嗝,赶紧向叶小天摆摆手,自己摸出一只水囊咕咚咚地灌起来,等他顺了气,才向叶小天道:“多谢仁兄!”说完又急急拿出一个窝头,三口两口塞进嘴里,好象饿死鬼投胎似的。

    叶小天摇头叹息道:“兄台,你也太刻苦了些,想必早餐都没顾上吃吧?”

    那人一边打嗝,一边向他呲牙一笑,道:“呃……是啊!没顾上,没顾上……”

    他这一张嘴,叶小天赫然发现他嘴巴里的食物中有一团还没嚼烂的纸,上边写满了蝇头小楷,这一嚼,墨迹都晕染开来,嘴巴里一团漆黑,叶小天不禁愕然。

    那人一连吃了五个窝头儿,灌了一肚子凉水,撑得小肚溜圆,回头看看叶小天安详的神态,艳羡地道:“看仁兄你如此沉稳,定然是满腹经纶,有把握考中啦!佩服、佩服!”

    叶小天干笑道:“兄台你过奖了,满腹经纶我可不敢当,我只是对贡试看得比较淡,若能考上举人固然好,若是考不上却也不甚在意,所以就无所谓了。”

    那人听了,又上下打量叶小天两眼,恍然道:“那么兄台定然是有一个好爹,家境十分富裕了,令人羡慕,羡慕呀。”

    叶小天:“……”

    经过极其复杂的检查,五分之一的考生折戟沉沙,第一道大门还没进去,就戴了大枷跪到一边示众去了,幸存下来的考生们在他们又嫉又羡异常复杂的目光下鱼贯而入,领了号牌,一一进入自己的号房,准备迎接连续三天的“监禁”。

    叶小天看了看自己的号房,小小一间屋子,前门脸儿是完全敞开的,一览无余,号房里只有一张蜷缩着才能睡下的床,隔着一尺远就是挡在门口的一张书桌,中间只有一尺宽。右手边墙角处有只马桶,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叶小天把他被衙役检查的七零八落的大包小裹扔在榻上,在床沿上顺势坐下,心道:“三天啊,这么长的时间。真是难熬!”

    这时候,贡院内巡弋的兵丁络绎不绝,院落四周又建有竹楼,有兵丁站在高处监视内外,还有巡视的吏员一步三摇,像看贼似的盯着每个考生打量,如此氛围,许多人都紧张起来,有些心理素质不过关、一考试就怯场的考生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脸色苍白头冒虚汗。被巡视的吏员发现,招呼衙役过来两个人搀一个,把他往肩上一搭,就送去求医问药了。

    可另有一些学霸型人物,却是越逢考试越兴奋,坐在那儿热血沸腾,满面红光,仿佛即将冲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又或者马上就要掀开盖头、吹熄蜡烛、宽衣解带鏖战通宵的新郎倌。比如徐伯夷……

    又过了一阵儿,远处响起一通鼓声,试题开始发到一个个号舍,贡院里顿时肃静下来。叶小天拿起试题展开一看。却是十道墨义,五道疏,五道注。虽然他学的东西杂而无章,但要他答却也答得出来。只是要说精彩那就未必了。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管能否考上,总要全力以赴才是。是以叶小天十分用心。三天时间十道经义,时间其实是很充分的,所以叶小天也不着急动笔,他一边研墨,一边认真地思索起考题来……

    ※※※※※※※※※※※※※※※※※※※※※※※

    烛花啪地一声,熄灭了。

    水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她和夏莹莹、展凝儿胡乱地倒在大床上,展凝儿犹自呼呼大睡,莹莹姑娘像条八爪鱼似的,双腿绞着展凝儿的身子,脑袋拱在自己怀里,双手却伸在床栏缝隙里,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摆出如此古怪的造型来的。

    水舞被夏莹莹压得身子有点儿发麻,便抽了抽身子,夏莹莹被她弄醒了,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睁眼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啊!天都大亮了!小路、小薇,你们两个死丫头怎么不叫我……”

    她这么大声一吵,把展凝儿也吵醒了,展凝儿坐起来,两人互相看看,夏莹莹一脸惊讶地道:“啊!二姐,你什么时候睡到我家来了……”

    展凝儿只觉头痛欲裂,她抚着额头无力地呻吟一声又倒了下去,遮着眼睛挡着明亮的阳光,说道:“傻丫头,这是我家好不好……”

    “你家?啊!我什么时候到你家来了?”

    夏莹莹四下看了看,一扭头又看到了睡在床里的水舞,她呆了一呆,突然傻笑起来:“哈!我想起来了,对对对,这是你家……”

    水舞愕然看着夏莹莹,心道:“这位姑娘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展凝儿稍稍移开挡住双眼的手,正看到水舞古怪的眼神,便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地道:“你不用奇怪,莹莹一向如此。她这里头……缺根弦儿。”

    三个女人匆匆起来梳洗打扮,早就侍候在外头的安府丫环闻声入内帮着三位姑娘好一通忙碌,总算是摆脱了她们女酒鬼的颓废形象。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夏家有几位兄弟一大早就来了安府,要接莹莹姑娘回去,夏莹莹一听马上对展凝儿道:“二姐,那我走了。”

    展凝儿道:“你不用过早餐再走吗?”

    夏莹莹道:“不了,昨晚酒喝多了,现在我的头还昏昏沉沉的,根本没胃口。”

    展凝儿道:“哦!那……你……你打算去哪儿?”

    夏莹莹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回家!我回红枫湖去,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说完,她偷偷瞟了一眼展凝儿,问道:“二姐你呢?”

    展凝儿马上答道:“我去打猎。早就约了人的,谁知……,呵呵,算了!我去山里打猎,散散心。”

    夏莹莹点头道:“嗯,二姐去散心也好。不过我可不喜欢钻林子,再说我也没有二姐你那一身功夫。我回红枫湖,等二姐你狩猎回来,可以到红枫湖来找我玩。”

    “好!”

    两姐妹依依道别,展凝儿和水舞一直把夏莹莹送出大门,夏家今早足足来了十个兄弟,一见夏莹莹好端端地走出来,顿时松了口气,有位堂兄便道:“莹莹,你一声不响就走了,几位爷爷都好担心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夏莹莹不耐烦地道:“知道啦,成天拿人家当犯人看着!”

    她回身对展凝儿和薛水舞道:“二姐,水舞姑娘,我走了,你们请留步。”

    与展凝儿和水舞再度道别后,夏莹莹转身步下台阶,身子刚一转过来,她便偷偷吐了吐舌尖:“小天哥今天考举人去了呢,二姐要去山里打猎,这下没人跟我争了!”

    展凝儿目送夏莹莹在十个兄弟的伴随下远去,刚要转身回府,她的贴身保镖九当和九高便走过来,把她昨日走后花溪发生的事情悄声告诉了她,展凝儿听了双眼顿时一亮,马上唤过水舞,把薛母昨日出现在花溪,杨夫人为叶小天作证的事对她说了一遍。

    水舞听说叶小天已经摆脱杀人罪名,顿时欢喜不已,可是想到杨夫人替叶小天出面作证,又不禁有些纳闷儿:“奇怪!杨夫人为何要帮他?我娘一向畏惧杨夫人,又为何跟她走了?”

    展凝儿摇头道:“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总之,你的大恩人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你有什么打算?”

    水舞忧心忡忡地道:“杨夫人一定没安好心,我得马上去找我娘。”

    展凝儿道:“好!那我派人送你过去吧。九当,备车,送水舞姑娘去杨府。”

    水舞向展凝儿福了一礼,感激地道:“这些日子多蒙姑娘照料,大恩无以言谢,请受水舞一拜。”

    展凝儿连忙将她扶起,二人又言语一番,便有安府家人赶来了一辆轻车,展凝儿请水舞登车,让九当护着她往杨应龙府上去了。

    目送水舞的车子远去,展凝儿欣然便想:“三丫头回红枫湖了,水舞又去了杨府,叶小天你个臭家伙,等着本姑娘向你兴师问罪吧!”

    此时,无辜的叶小天正咬着笔杆,一字一句地琢磨考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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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养女不教

    夏家在贵阳也有一处宅子,比起其他豪门来说并不算大,占地只有不到一百亩。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住,常到贵阳来的只有莹莹,可莹莹到了贵阳大多是住在安府或田府,同她的好姐妹在一起。

    如今夏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原本空荡荡的夏府才算有了人气,此刻,夏府大厅里人气正旺,夏老爷子冲着他儿子夏老六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姑娘家家的,这都夜不归宿了!昨儿晚上还把我派去接她回来的人都给赶回来,你平时太惯着她了!”

    夏老六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爹,是我惯着她还是你宠着她呀?你说我有机会管教她吗?打小儿,我就说一句重话,她扁着嘴儿往你跟着一站,你就领着她来揍我,非得等她破啼为笑才罢休……”

    夏老爷子大怒:“混账!还敢顶嘴!”

    夏老六脖子又是一梗梗:“不顶嘴你也得让我说话啊!”

    “哟!臭小子,还越说越来劲儿了,你以为你现在有儿有女年过半百了,老子就不能揍你了?你别跑,你给老子滚回来……”

    “老太爷、老爷子,莹莹回来了!”

    一个夏府家丁兴冲冲地跑进来,父子二人立即停止了争执,喜出望外地迎出去。夏莹莹撅着小嘴儿走进来,道:“人家就是在二姐那儿住了一晚上嘛,你们急吼吼地干什么,还能有人把我卖了不成?”

    夏老爷子陪笑道:“乖孙女儿,爷爷还真就怕有人把你给卖了,你这丫头太善良、太天真,太不经世故了。对了,凝儿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姓叶的小子是不是欺骗她了?”

    夏莹莹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姓叶的小子。人家有名字的,叫叶小天!”

    夏老爹忙接口道:“是是是,叶小天,这个叶小天是不是欺骗凝儿姑娘了?昨日他跟我解释了半天,我自然是不大信的,不过没弄明白真相之前,却也不好教训他替你出气,你快说,如果他脚踏两条船,爹马上替你去宰了他!”

    夏莹莹道:“哪有!是我小天哥太优秀了。凝儿姐姐暗恋他!”

    夏莹莹得意洋洋地翘起下巴,夏老爷子和夏老爹互相看看,夏老爹茫然道:“他哪儿优秀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夏莹莹道:“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看得出来?反正我就觉得好!好得不得了!好啦,我现在回来啦,你们放心了吧?你们赶紧回红枫湖吧,一大家子都跑到贵阳来,像什么话。我走啦!”

    夏莹莹拍拍屁股就走。夏老爷子和夏老爹紧张起来,赶紧拦住她,夏老爷子道:“乖孙女,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啊?”

    夏莹莹道:“小天哥考举人去了呀,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不在身边关心他,鼓励他呢?”

    夏老爷子茫然道:“不会吧?我听说考试的时候是要封贡院的,就算是王公大臣擅入也是格杀勿论!你去他身边关心鼓励?”

    夏莹莹顿足道:“爷爷。你怎么这么笨呢,我在外边等啊!”

    夏莹莹歪着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遐想地道:“我要等小天哥出来,让他第一眼就看到我!”

    夏老爷子道:“这个……好象要考三天的,你现在就不要去了吧。要不,让你堂兄弟陪你去。”

    夏莹莹道:“爷爷,你又来了,人家都长大了,真的不喜欢走到哪儿都有他们跟着,很烦的。”

    夏老爹紧张地道:“乖女儿,外边好乱的,你这么天真善良……”

    夏莹莹负气地道:“爹!天真善良就活该被骗啊,我知道,你就是说我傻!”

    “会不会说话你!”夏老爷子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对夏莹莹谄笑道:“乖孙女儿,你聪明伶俐,美丽大方,人见人爱……”

    夏莹莹一双大眼睛顿时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笑眯眯地道:“还是爷爷会说话。”

    夏老爷子得意地道:“那当然,爷爷吃的盐比你爹吃的饭都多。哈哈哈……,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说谁见了不喜欢呐,对不对?”

    夏莹莹点点头,道:“那倒是!”

    夏老爷子赶紧道:“所以,得让你哥哥们跟着,有坏人打你主意,立即打死!”

    夏莹莹瞪了他一眼道:“对!坏人是打死了,好人也吓跑了!有他们跟着,小天哥还怎么跟我说话呀?我才不上当呢,我走了。”

    夏老爹赶紧道:“别走别走,你娘来了,你不去看看她?”

    夏莹莹雀跃道:“我娘来了?你可不要骗我,我娘来干什么?”

    夏老爹道:“我怎么会骗你,你娘还不是听说你有了心上人,所以赶来看看。喏,她现在就住在兰芝园。”

    夏莹莹兴冲冲地道:“我去看看娘!”

    夏莹莹蹦蹦跳跳地走了,夏老爷子立即对儿子怒目而视:“你看看你把她惯的,太不像话了,小时候这丫头多乖啊,你看看现在……”

    夏老爹的脖子又梗了起来:“爹!明明是你宠得好吧?你看看你刚才那副样子,朝廷加封你为骠骑将军、赐斗牛服的时候,你对着天使都没笑成这副模样儿,刚刚眼睛都看不见缝儿了。”

    夏老爷子恼羞成怒:“你这个忤逆不孝的混账,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夏老爹绕柱而走:“爹,你就跟我本事,你就别忙着教训我啦,你没听你那宝贝孙女儿一口一个小天哥的?就算凝儿姑娘那事是个误会,可是那位遥遥姑娘呢?她占了大妇名份,难道咱们夏家的姑娘还能给人做小?”

    夏老爷子惊道:“对啊!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

    夏老爹道:“你一见莹莹回来就欢喜得找不着北了,能不忘么?”

    夏老爷子又是一瞪眼:“你这臭小子!算了算了,咱们赶紧去兰芝园看看,我那宝贝孙女最听她娘的话,但愿我那儿媳妇能说服她。走,快走!”

    父子俩急冲冲直奔兰芝园,兰芝园里,夏莹莹坐在一架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悠荡着,正跟一旁侍弄花草的母亲说着话儿。

    夏莹莹的娘已年过四旬,看起来却还是个刚刚年过三旬的美妇,不只是她保养的好,也是因为天生丽质,能生得出胭脂虎这样的绝代娇娃,那模样又怎么差得了?

    莹莹娘慢悠悠地剪着花枝,对夏莹莹道:“你都听明白了?凝儿姑娘那事或者是个误会。水舞姑娘那事儿或者已是过去,可是遥遥姑娘呢?她虽然年纪还小,可毕竟名份已定。这件事现在整个贵阳府已是无人不知,你怎么能嫁他,咱们夏家的大小姐还能给人做小不成?”

    “娘,你说遥遥啊?”

    夏莹莹格格地笑起来:“怎么可能嘛!遥遥还是个黄毛丫头呢,虽然她一口一个小天哥哥地叫着,可我看小天哥简直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莹莹娘直起腰来,看了看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摇摇头道:“她现在小,可用不了几年就长大了啊。到时候你怎么办?给人作小?”

    夏莹莹依旧不相信母亲说的话,便顺口道:“做小就做小呗,爹还刚娶了十三姨娘呢,咱们家放火。还不兴人家点灯啊?”

    “那不一样!”

    刚刚赶来的夏氏父子恰好听见这句话,夏老爹马上接口道:“爹纳多少个妾,当家主事的也是你娘一个人。爹最宠的依旧是你娘,那些妾能比得了吗?”

    莹莹娘一见老公公也来了。忙见礼道:“爹!”

    夏莹莹一见爷爷来了,忙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攀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爷爷,你说,就凭你孙女这么可爱,会有男人不喜欢宠她么?”

    夏老爷子瞪起眼道:“当然不会,谁敢?”

    夏莹莹道:“那就行喽。爹,你听见爷爷说的话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老爹道:“这……你……”

    夏老爷子被儿子瞪了一眼,自觉理亏,赶紧帮腔道:“乖孙女儿,你可别把爷爷绕进去,叶小天这人到底人品如何,本领怎样,咱们现在还不清楚。家境如何,与那位遥遥姑娘究竟有没有婚约,咱们还不知道,婚姻大事可草率不得,爷爷虽然疼你,可这事儿不能依着你!”

    夏莹莹道:“爷爷,你啰哩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和我爱他有什么关系?”

    夏老爹抢白道:“怎么能没关系呢?这些事都没弄明白,你就喜欢他,要跟他共度一生了?你这丫头啊,怎么就这么愚蠢!简直愚不可及!气死我了!”

    “哈!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夏莹莹指着她爹向她爷爷告状:“爷爷,你听见了喔。你儿子说你娘愚蠢、蠢得愚不可及,你要是不揍他,我就向老祖宗告状说你不孝。”

    夏老爷子听了哭笑不得,他母亲达娃和他父亲那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夏家上下自然都知道,没想到孙女竟然挖了个坑把他爹给埋了:“我这孙女真是聪明啊!咦?我这想什么呢。”

    夏老爷子赶紧把脸一扳,道:“你拿老祖宗压我也不行!”

    父子俩总算同一阵线了,夏老爹赶紧站脚助威:“对!你敢去找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夏莹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真的?”

    夏老爹绷着脸道:“对!真的!”

    “太好了!”

    夏莹莹双手捧在胸前,一脸陶醉:“那他一定会对我更好的,爹,你动手吧!”

    夏老爹气得两眼发直:“这真是我女儿吗?啊?你们说,这真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莹莹娘一听不乐意了:“夏老六,你这是什么话,你给我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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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一大早俺就得出台,去陪来沈的各位好友,因为明儿一大早他们就走啦,第二章得延后再码。

    如果俺下午回来的早,俺就加班加点滴码出来,要是回来的晚,请怜惜则个,让关关休息一下,今儿……就今儿。

    大亨曰:啊!突然要单更,好期待……,啊!不是,好不习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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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七十二变

    三天的考试即便是对心理负担没有那么重的叶小天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当他向主考官递上试卷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三天三夜,一直困在那斗室之中,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半步,像犯人一般被人不断巡弋监视着,那种滋味儿真是不好受。

    “张知府对我有知遇之恩,受这三天活罪,权当是我报答他的好了。这辈子,我可再也不考试了!”自认不可能中举的叶小天暗暗想着,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嗯?”

    走到大门口时,叶小天和徐伯夷不期而遇。徐伯夷先看到了叶小天,他负手而立,冷笑地等在那里,一脸鄙夷地对叶小天道:“想不到居然有人能跟我一起交卷,卷子交得这么快,别是交了白卷吧?”

    叶小天看到徐伯夷也是一怔,随即便一脸惊讶地迎上去,笑道:“哎呀!原来是徐秀才啊,好久不见了!”

    徐伯夷晒然道:“徐秀才?徐某今天还是徐秀才,十日之后就是徐举人了!”

    “真的?”

    叶小天急忙拱起手道:“佩服!徐秀才的学识,我一向是很佩服的。徐秀才,自从你灰头土脸地离开葫县,我一直很想你,唉!我是一到清明就想你,我就想啊,那么多人都死了,你怎么就不死呢?”

    “你……”

    徐伯夷气得脸皮子发青,贡院门口两排衙役听见这两个秀才斗嘴,忍不住窃笑起来。徐伯夷忍了忍气,拂袖道:“似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徐某懒得理论。”

    叶小天笑道:“那是,那是!所谓秀才者,才能秀异之士也,而举人自然更高一筹。徐秀才你阿附权贵、抛弃发妻。为县中士绅所鄙弃,却能不屈不挠,跑到水西来依旧能兴风作浪,这么有才,你不中举谁中举?比起你来,我真的是不学无术了。”

    叶小天乜了徐伯夷一眼,又道:“现在你已没有贤良发妻可以抛弃了,正好方便你抱豪门大姑娘的大腿,却不知如今又攀附了谁家,又抱上了谁家大小姐的大腿啊?”

    叶小天本是随口取笑的一句话。却不幸而言中,徐伯夷如今果然又抱上了一条大腿安宋田杨四大家中田家大小姐怜邪姬田妙雯的修长玉腿。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伯夷被他一说,脸皮子有些发紫,恼羞成怒道:“你敢骂我无耻?”

    叶小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说你无耻,我是说,无耻的都是你这样的!”

    徐伯夷大怒。拔腿就向叶小天冲去,叶小天马上把装有文房四宝等物的筐子往地上一放,拉开架势道:“徐秀才是打算文斗还是武斗?”

    眼见双方要动手,守在大门口的衙役才咳嗽一声。厉声喝道:“两位秀才,打算在贡院里动手吗,就不怕大宗师取消你们的成绩?”

    徐伯夷登时警醒过来,心道:“这不学无术的小子根本没有中举的希望。自然破罐子破摔,我有大好前程,岂可受他所激。自误前程。”

    徐伯夷立即止步,冷冷地看了叶小天一眼,阴沉沉地道:“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自己不要犯在我的手上,否则,到时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伯夷摞下这句狠话便向贡院门口大步走去,叶小天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蹙起眉来:“这厮见了我全无惊讶之色,毫不奇怪我为何来此考试,对葫县之事也只字不提,看来对我冒充艾典史一事清清楚楚,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我坏了他追求凝儿的大计,他已恨我入骨,为何不用我冒官之罪整治我呢?”

    转念一想,叶小天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对徐伯夷的威胁也就不屑一顾了。

    ※※※※※※※※※※※※※※※※※※※※※※※※※

    封闭了三天的贡院大门撕去封条,轰然一声打开了,等在门外迎候自家亲人的百姓立即骚动起来:“来了来了,有考生出来了!”

    徐伯夷从贡院大门里走出来,就见贡院外人山人海,各位考生的家人都是呼朋唤友倾巢出动,前来迎接,而他是第一个走出贡院的人,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徐伯夷的虚荣心登时得到了极大满足,淡淡一笑,从容自若地向前走去。

    “老爷,老爷,您出来了啊,考得可还顺利么?”徐伯夷的小厮一溜小跑儿地迎上去,徐伯夷淡淡地道:“不过是考个举人而已,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举人功名,于我而言,如探囊取物!”

    那小厮乖巧,立即高声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这时李秋池缓缓走过来,朗声笑道:“以徐兄之才,自无不中之理。李某这里先恭喜了,三日大试之后,徐兄已然是脱胎换骨,来来来,我已备下薄酒,为徐兄你接风洗尘,请!”

    李秋池当初结交徐伯夷,就是看好他的前程,而徐伯夷也自负的很,试卷一交,他就笃定自己必能高中。往常他一个秀才,在同样是秀才出身、而且是贵州第一大状的李秋池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了三分,可现在心态自然不同。

    徐伯夷矜持地向李秋池拱了拱手,淡然笑道:“有劳李兄了,请!”李秋池好象根本没有察觉他态度上的微妙变化,笑吟吟地走过来,挽住他的手,一起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人群中,夏莹莹一身青衣、布帕包头,做普通小彝女打扮,可是丽质天生,如此不饰珠玉、不敷脂粉,却别有一种天然的俏美,人群中不少等着迎候亲人的男子,不管是青年还是中年甚至有些老翁,都在偷偷打量她。甚至有个三四岁的娃娃,趴在他娘怀里,噙着手指吮了一会儿,都指着夏莹莹奶声奶气地宣布:“这个姨姨好看!”

    他娘立即横眉立目地问道:“有多好看?”

    小家伙儿人不大,却机灵的很,马上答道:“跟娘一样好看!”逗得四下一片大笑。

    夏莹莹对这些自然是不关心的。对于她不在意的事,她一向是自动略过五识,视而不见,充而不闻的。这时一见已经有考生从贡院里出来,性急的夏莹莹忍不住了,马上向前挤去。

    小路和小薇稍稍用了点力道,为她分开一条道路,夏莹莹站到最前面去,先紧了紧小腰肢,看看荷包挂的位置。琢磨了一下,又从左边挪到了右边,再想一想,举手把青布帕调得更齐整些。

    小路和小薇看到她的举动,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笑意,一向只有别人想方设法取悦她,这还是头一回看见她为心上人这么在意自己的打扮,两人都有点想取笑她,不过她们看了看自己明显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穿戴。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展凝儿一身男装,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本来一直盯着贡院大门,无意中一回头。恰好看到挤上前来的夏莹莹,展凝儿吃了一惊,赶紧往人堆后面一躲,心道:“这丫头不是回红枫湖了么?她怎么来了?”

    看到夏莹莹眉梢眼角的期待与喜气。展凝儿突然明白过来:“啊!这个一向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居然骗我!”殊不知,再天真的女子。一旦牵涉到情场,都懂得用心机的。

    展凝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夏莹莹偏偏生不起一丝恶感,只是……人家夏莹莹出现在这儿,起码比她理由充分,夏莹莹既然在,她又怎么好意思出现?

    看到夏莹莹明显是精心修饰过却异常朴素平凡的装束,再想到莹莹讲过的和叶小天相识的经过,展凝儿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叶小天为何“骑驴找驴”,对自己视而不见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展家?他以为莹莹是个普通的小彝女?

    想通了这一关键,展凝儿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把莹莹的真实身份告诉那个睁眼瞎……,不好不好,这样做太卑鄙了。不如我把叶小天是蛊神侍者,只能有二十年尘缘的事儿告诉莹莹?莹莹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展凝儿躲在人群背后,眼珠子叽哩咕噜地转悠起来。

    夏莹莹本就是绝色小尤物,虽然布衣衩裙,却也丝毫不掩她的美丽,反而别有一种诱人的韵味,如今她精心打扮过,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似乎连一片衣角、一根发丝都透着扣人心弦的俏。

    但她犹不放心,又对自己好好的扮一番,这才回头恐吓小路和小薇道:“我告诉你们,在小天哥面前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你们谁要是泄露了我的身份,把他给吓跑了,我就把你嫁给大猩猩!”

    小路忍笑道:“你说的是哪一头大猩猩呀?”

    夏莹莹坏笑起来:“咱们是好姐妹,我当然也要尊重一下你们的意见,你们要是喜欢格龙那头大猩猩呢,我就把你嫁去凉月谷,你们要是喜欢小天哥家里的那头大猩猩呢,我也会玉成其事的。”

    小薇啐道:“你才嫁大猩猩呢!”

    夏莹莹哼了一声,仰起下巴道:“小天哥哪里像猩猩了?和大猩猩比,他那身材顶多算是一只猴子。”

    小路掩口笑道:“我怎么觉得和猴子比起来,还是猩猩更耐看些呢?”

    夏莹莹洋洋得意地道:“小天哥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做猴子,他也是齐天大圣!”

    夏莹莹忽然想到叶小天在水舞面前冒充女婿,在展凝儿面前先是冒充地痞,复又冒充“兔相公”,在自己面前干脆扮起了鬼,每次都能成功地把她们骗得团团乱转的辉煌经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七十二变的孙大圣!”

    这时,小薇突地一声轻呼:“啊!出来了!”

    夏莹莹茫然道:“谁?”

    小薇顿足道:“你的孙大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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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意外之喜

    叶小天是第二个走出来的,和徐伯夷出来的时间相差不多,但是守候在贡院外的人已经没有方才骚动了,只是期待自己亲人出现的心情更显迫切了一些。

    华云飞、毛问智、冬天他们今天当然要来迎接叶小天,但是夏莹莹想让叶小天出来后第一个就看到她,华云飞和毛问智他们又怎能忍心拒绝一位如此可爱的姑娘提出的要求?是以他们就站到了路口。

    一见叶小天出来,夏莹莹马上欢喜忘形地迎上去,可是走出几步,她又省起自己当日是负气离去追赶展凝儿,两人直到此刻才再度相遇,莹莹马上又站住脚步,板起面孔,鼓起腮帮子,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莹莹!”

    叶小天一见夏莹莹,不禁又惊又喜,他当日回家后,也曾抱着万一的希望去过莹莹的住处,不料人影全无,这才料定莹莹追赶凝儿还没回来,因为他次日就要赴试,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不想今日刚出考场就看到了她,倒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对于莹莹气鼓鼓的样子,叶小天完全没往心里去,因为莹莹姑娘是个喜怒哀乐根本无法掩饰的人,装相都不会装的,明明她的眼睛眉毛都在笑,那副佯装生气的模样除了可爱,还能有什么效果?

    “莹莹,没想到是你来接我!”叶小天把筐子递给伸出手来的小路姑娘,向她含笑道了声谢,便对莹莹笑道。

    莹莹唬着脸道:“人家才没等你,人家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叶小天心中好笑,却也并不好戳穿,只是说道:“那倒巧的很了,既然遇到了,那咱们就一块儿走吧。”

    “唔……好吧……”夏莹莹嘴里说着很勉强的话,脚下已经乖乖跟着叶小天往前走了。

    叶小天道:“莹莹。你那天追赶凝儿,我因次日就要应试,实在无法分身,就没去寻你,如今你回来了就好。怎么样,你向凝儿问清楚了吧,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夏莹莹走在他身边,已经快把装生气的事给忘记了,脸上刚刚露出甜美的笑容,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些吃味儿地道:“凝儿,凝儿,一口一个凝儿,叫得这么亲热,你还想让我相信你跟我二姐没什么?”

    叶小天笑道:“难道你还希望我和她之间有点什么?莹莹,让我叶小天动心去追的可只有你啊。”

    夏莹莹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是么,那么水舞姑娘怎么算?”

    叶小天一呆,略显尴尬地道:“呃……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水舞姑娘啊,唉!有她亲娘不断地往壶里加凉水。她又那么听她娘的话,我们两个是根本不可能了。”

    夏莹莹道:“哈!说的这么无奈的样子!因为人家水舞不要你了,你才来追我啊,你当我是捡破烂的不成?”

    哄这种天真萌妹子叶小天可最拿手了。他嘻皮笑脸地道:“哪儿能呢,我这是运气好,老天爷开恩,给我送来一个比水舞姑娘更可爱、更漂亮的姑娘。自从在小桥边吃了你的香水梨子,突然发现你比香水梨子更甜美更可人……,我就下定决心要追你了!”

    夏莹莹听得心花怒放。却娇嗔地捶了他一拳,啐道:“是啊是啊,是你追我,结果追得我跑在你后边,你还装神弄鬼的吓我,油嘴滑舌,真不是东西!”

    叶小天笑道:“谁追谁不是追啊,反正,我能让你开心、让你幸福,让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不就好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你可打着灯笼都难找喔!”

    走在后边的小薇微带酸味儿地对小路道:“哎,你听听,咱们贵州的牛都给他吹上天了。”

    小路忍着笑道:“你小心点儿,别一会儿牛从天上掉下来,再砸你身上。”

    两位姑娘格格地笑起来,叶小天不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听到笑声,好奇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莹莹被叶小天哄得很开心,简简单单一句情话,就把欢喜填满了她的芳心。

    夏莹莹意犹未尽地道:“就只是哄我开心?还有吗?”

    叶小天道:“还有……,还有……,咱们两个永不分离,就像眼睛和睫毛一样。”

    莹莹嘻笑颜开:“还有吗?”

    叶小天道:“还有……咱们两个要日以断夜,生上一大堆孩子。”

    莹莹道:“还有吗?”

    叶小天道:“呃……,莹莹啊,生孩子这件事要做很长时间的,尤其是生孩子之前的那些准备……,要很多次、很多次才能成功……,足够我们做一辈子啦。”

    “喔……”

    莹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心中直纳闷儿:“生孩子要很久很久么?还要很多次才生得出来?难道我娘跟我爹生我也这么吃力?可我家怎么就从没断过生孩子?”

    她怕叶小天觉得她不懂,所以明明不懂,还要装出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小路听见这句话,不由嫩脸一红,小薇悄声对她道:“嘿!跟莹莹开黄腔呢,这要让老爷子听见,不打折他的腿才怪。”

    叶小天见莹莹眉开眼笑,便道:“不生气了吧?来,给爷笑一个。”

    夏莹莹露出一口小白牙,但马上发现自己投降的太快,又把俏脸一板,娇嗔道:“凭啥你让我笑我就得笑呀?不笑!”

    叶小天道:“得了,那爷给你笑一个,嘿嘿!”

    夏莹莹轻轻打了他一下,娇嗔道:“傻样儿!”

    展凝儿悄悄在人群中跟行着,眼见二人耳鬓厮磨,谈笑风生,眼看着叶小天和夏莹莹越走越远,眼看着华云飞、毛问智向叶小天迎去,眼看着夏莹莹跑上去摸摸福娃儿脑袋,怂恿它去拱遥遥的屁股,一大一小两个女娃儿笑闹成一团,其乐融融,忽然心中一酸,再也没了跟下去的勇气。只是黯然伤神地看着他们远去……

    ※※※※※※※※※※※※※※※※※※※※※※※

    “大叔,麻烦你快些,再快一点儿。”

    水舞坐在骡车上,举起袖子,焦急地拭了拭额头的汗,道:“快追上了,你看,你看,那辆打着杨家旗帜的车子就是,大叔。你车赶快些,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此时,水舞乘坐着骡车,刚刚驶出一道狭窄的山谷,说是山谷其实并不正确,两道悬崖峭壁仿佛被神斧劈开了似的,中间只有一道缝隙,虽然并不算窄,能容一车通过。两侧还稍有富裕,但是往前看、往上看,都只有一线天,行于其间。那种大山将倾的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她心中焦急,已是出了一身透汗,一出山谷凉风袭来,倒是颇觉清爽。

    恰在此时。水舞发现了母亲的踪迹,前方盘山道上赫然有一辆轻车,在十几个侍卫的护持下正缓缓而行。车前辕上插着一杆旗,上书一个“杨”字,水舞不由大喜,急忙催促起来。

    水舞那日由九当陪着到了杨府,九当便告辞回去了,水舞向杨府的人一问,却意外得知母亲已经陪着杨夫人离开杨府,回靖州去了。水舞对杨夫人知之甚深,明知她对母亲不怀好意,岂能不担心焦急。

    其实水舞并不清楚遥遥的亲生父亲是谁,身为杨霖的妾,虽然是为了卖身葬母,对这个糟老头子并无感情,可是以遥遥母亲的出身,再加上自幼所受的教育,廉耻心还是很重的。

    虽然她痴迷于杨应龙并委身于他,但是即便是对自己最好的姐妹也羞于启齿,所以这件事她是连水舞都瞒着的,可是水舞是她的贴身侍婢,两个人一个院子住着,哪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泄露,后来还是被水舞有所察觉。

    但水舞也仅仅是有所疑心,而且是在杨应龙已经离去一段时间之后,伴同遥遥母亲同寝时听她说梦话才起了疑心,这时遥遥的母亲才对她多少透露了一点情况,说她有了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还把杨应龙送她的那块木牌给水舞看,说那是情郎赠给她的信物,可是杨应龙的身份她还是没讲。

    她知道杨应龙是贵州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更清楚靖州杨家和播州杨家的关系,这件事一旦暴露,于杨应龙的名声会有很大影响,出于爱护情郎的心理,她对那个男人的身份始终守口如瓶,却不想竟把这个秘密带进了黄泉。要不然水舞也不会一门心思想回铜仁,而是先把遥遥送往播州了。

    因为这个缘故,水舞并不明了杨夫人带走母亲的真正用意,恰也因为如此反而更加担心,生恐杨夫人带走母亲是有意加害,以图泄愤。好在她逃离谢传风住处时顺手摸走了几吊钱,马上花钱雇了辆车,追赶母亲去了。

    那车把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听了水舞的话,慢吞吞地摇摇头道:“姑娘,你急也没用,这盘山道你看着虽近,要追上却不知要多久,如果走得太急了,这骡子一会儿便没了力气,咱们反而更追不上了。

    你看这山路陡峭的,怎么追啊?还是等咱们上了山再说吧,下坡的时候我加快些速度,薛姑娘,这可不是我吹,这种盘山路,也就是我蜗牛叔,下坡的时候才敢加速。”

    水舞无奈地道:“是,那就麻烦大叔了,一会儿下坡的时候请你千万加快一些,我有急事,我一定得追上那辆车才行!”

    “好嘞,姑娘你就瞧好儿吧,驾!”

    蜗牛叔耍了一个很漂亮的鞭花,赶着骡车,蜗牛似的往前蹭去。

    这位车把式可不是有意拖延,实在是这山路确实难走,弯曲折返的盘山道仿佛一条缠绕山间的大蛇,从山脚到山顶一共十六七个弯儿,每个弯儿一往一返差不多都有十多里地,即便如此还是十分陡峭。

    就在这时,车把式突然一拉缰绳,惊叫道:“坏了!”

    水舞霍然抬头向山坡上望去,只一眼,便骇得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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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速之客

    水舞抬头一看,不由骇然变色。山坡上杨夫人车队一行人的惊呼声此时顺着山风刚刚飘进他们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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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夫人的车队刚刚走到之字形盘山道的一个拐角处,此处的道路更加狭窄陡峭,整个车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骑在马上的侍卫跳下马来牵马而行,还有两个人上前帮着推那辆车。

    这时候山坡上突然滚下几块巨石,巨石轰轰隆隆的砸着地面,一跳一跳的裹挟着大量碎石泥沙呼啸而下,水舞所乘坐的这辆车的车把式发出惊呼的时候,第一块巨石刚刚落到那处折角的道路上。

    巨石轰地一声,把道路砸塌了,大量泥土翻滚而下,原地腾起一股尘烟。巨石“嗵嗵”地跳跃而下,从拉车的那四匹马前面不足一丈的距离砸下去的,惊得四匹马前蹄扬空,嘶啸不止。

    因为巨石将地面砸得坍陷下去,最外侧的一匹马站立不住,嘶吼一声,便向坡下滑去。这匹马一滑下山坡,另外三匹正人立而起的马也紧接着被拉倒,滑摔下坡。

    那马车歪歪斜斜的被带出路面,在陡坡上滑行了五六丈距离便翻滚起来。马匹和车子一同翻滚了几圈,巨大的扭力冲力再加上碰撞,便把套车的车辕砸断了,车子与马匹分离,向下翻滚的更快了。

    这时候,后边一块滚落的巨石轰轰隆隆地追了上来下,巧巧的向正在翻滚的车子砸去,“轰”地一声巨响。那块巨石在原地稍稍停滞了片刻,便弹起来继续向下滚动,其后无数的碎石泥沙。把那辆已经砸碎的轻车掩埋了起来。

    水舞见状,心胆俱裂,惨叫一声道:“娘!”便纵身跃下骡车,踉踉跄跄地向山坡上跑去。

    那块砸碎了轻车的巨石又跌落两阶山路便碎成了三块,但这三块石头依旧十分巨大,因为分裂开来,弹跳下坠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蜗牛叔大惊叫道:“姑娘!姑娘!危险!危险啊!”

    水舞充耳不闻,继续向山上跑去,眼见那石头滚落不断。蜗牛叔生怕哪块石头长了眼,直奔他这辆骡车冲来,到时候躲都来不及,他慌忙牵着骡子调转了车身。向来路匆忙逃去。这一回那车子就绝非蜗牛般的速度了。

    山坡上,杨府那些护卫在第一块巨石砸塌道路的时候,前方两个倒霉的护卫就被砸成了肉泥,后边那些侍卫虽然及时应变,到处躲藏,可是他们又能藏到哪儿去?

    况且那几块巨石翻滚而下时带下了大大小小太多太多的石头,哪怕只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以这样的高速砸下来。一旦打中他们的要害,那也是足以致命的。

    结果当巨石纷纷滚到山下。碎石沙砾渐渐止住的时候,那十几个侍卫已被砸死大多半,只剩下两个人还活着,其中一个被砸成了重伤,奄奄一息,另一个双腿被一块巨石压在下面,已经疼昏过去。

    水舞跌跌撞撞地赶到那片碎石泥土前,见轻车已被石头和沙土埋了起来,外面只露出一部分,立即奋力扒了起来。那些石头都是刚刚崩碎的,尖利的很,水舞心中焦急,只凭一双手奋力挖掘,不一会儿功夫纤纤十指便鲜血淋漓。

    水舞也不知挖了多久,亏得那车子虽然散了架,木料之间还是有些支撑作用,她顺着一块明显是篷顶的木板奋力地挖着,将上面压着的石头泥土刨开大半,双手抓着那块木板竭尽全力地往上抬。

    那块木板被她反复抬起,松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被她一下子掀开来,木板下露出来的赫然是薛刘氏被挤压得不成人形的肉体,就连她的脑袋都瘪了,一颗变了形的头颅浸泡在血泊肉泥当中。

    水舞泪如泉涌,悲呼一声:“娘!”便一头栽倒在地。

    水舞这几天不眠不休、担惊受怕地追赶杨夫人,本就耗尽了体力,方才在一线天的山谷中又急出一身透汗,出谷之后受了山风,就已埋下了隐患,此时竭尽全力一番挖掘,又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如此还能承受,登时昏了过去。

    空山寂寂,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有马蹄声响起,五六个骑士策马从“一线天”中走了出来。这五六位骑士都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遮阳帽,身穿天青色骑装,鞍前挂了刀,鞍后挂了马包,显然是赶长途的旅客。

    走出不远,他们就警觉地拉住了马匹,山路虽然本来就不平整,可是此刻却有巨石砸出的大坑,如此明显的标志,岂能不令他们生出警惕。

    骑士当中一个身材稍矮,但异常结实,气势较旁边几个身材颀长高大的骑士犹胜三分的中年骑士把马缰绳在手上轻轻绕了几圈,对几个已经提刀在手严密戒备的骑士吩咐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马上就有一名骑士答应一声,毫不犹豫地策马沿山道向上奔去,另外几个骑士提着刀,冷然四下观望着,神色间了无一丝惧意,胆气颇高。忽然,其中一人伸手往山坡上一指,大声道:“大哥,你看那里!”

    中间那个身材矮壮的骑士缓缓扬起头来,他的遮阳帽一直压在眉际,这一抬头才能看清他的容貌,如果叶小天正在这里,看到他的样子一定大感意外,因为这位江湖气十足的中年骑士正是葫县大善人洪百川。

    洪百川微微眯起眼睛,向水舞昏倒的方向看了看,轻轻一扬下颌,马上就有一个骑士会意地把马缰绳甩给同伴,举步向水舞昏倒的地方赶去。不一会儿,这名骑士就把昏迷不醒的水舞抱了回来。

    那人在洪百川面前停住脚步,对洪百川道:“大哥,看来是山石垮塌砸死了人。那里有一辆被砸碎的车子,车子里有两个老妇人,已经被砸成肉泥了。这位姑娘想是悲恸过度,昏厥了。”

    洪百川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中静静地漂浮着几朵白云,洪百川又低头看看地上那个明显是巨石砸出的深坑,蹙眉道:“天晴气朗,无雨无风,怎么山石垮塌的如此严重?”

    他的目光又慢慢移到水舞身上。看了看她满是泥土却仍看得出血肉模糊的十指,疑惑地道:“肯这样救人,这个女子当与车中人相识。说不定还是至亲之人,可是看她的样子,却又不像受到山石袭击……”

    洪百川正说着,蹄声得得。那个奉命前往坡上探看的骑士飞快地赶了回来。向洪百川抱拳道:“大哥,山上一共有十一个人,九死两伤,还活着那两个一个重伤,眼看就不行了,另外一个刚刚被我救醒,他的双腿被巨石压住,我抬不动……”

    洪百川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可弄清了他们的身份?”

    那骑士道:“是,那人自称是靖州杨家的一个家丁。护送他们的夫人返回靖州,不料行至此处,突然从山上滚落了大量巨石……”

    洪百川又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可是有人作鬼?”

    那骑士摇了摇头道:“那人说,事发突然,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片刻功夫就死的死、伤的伤,变成成了这般光景。”

    洪百川听了微微蹙起眉头,沉吟道:“靖州杨家……”

    旁边一个青年汉子低声道:“大哥,靖州杨家是播州杨家的分支,杨应龙一系的人,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洪百川点了点头,对那骑士道:“去,把那两个还没断气的结果了,弄成山石砸死的模样。”

    那名骑士拨马就走,毫不迟疑。洪百川又看了一眼被另一名骑士抱在怀里正昏迷不醒的水舞,毫无怜悯地道:“把她丢回去,照样弄死。”

    “是!”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就走,这时他怀中的水舞却在昏迷之中惊悸地叫道:“不要!娘!不要啊!娘!小天哥,救我!叶小天,快……快救……”

    “站住!”洪百川听到水舞的呓语,马上唤住了那名骑士,眼中流露出古怪的神色:“她方才喊什么?可是喊的叶小天?”

    那名骑士点头道:“是的,大哥!”

    洪百川扳鞍下马,快步走到水舞面前,水舞脸上又是泪又是汗的,还有一道道的泥痕,但是五官轮廓未变,洪百川仔细端详半晌,突地恍然道:“啊!原来是她!”

    那个骑士有些动容,道:“大哥,你认识她?”

    洪百川稍微犹豫了一下,吩咐道:“带上她,咱们马上离开!”

    ※※※※※※※※※※※※※※※※※※※※※※※

    水西是贵州的政治中心,贵阳则是这个政治中心的大舞台,但是宋、田、杨三大天王的领地却并不在水西地面上,水西是安氏的地盘。

    把统治整个贵州的治所设立在安氏领土上,这也等于是对安氏“土司之王”的一种官方承认。

    安氏一族世袭贵州宣慰使,统管水西四十八部。实力仅次于安氏的宋氏家族则世袭贵州宣慰同知,作为安氏的副手,管辖水西、贵竹、养龙、中曹等十大长官司,故而其他大土司只是在贵阳城里置宅子,安家和宋家除了宅子,还建有宅吉(衙门)。

    当地百姓称安家的宣慰使衙门为大宅吉,宋家的宣慰同知衙门为小宅吉,从成化年间起,安氏和宋氏的当家人就不肯留守宅吉府,而是返回自己的大本营主事了,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依旧置若罔闻,所以这大小宅吉基本上就成了两大土司设在贵阳城的一个象征性建筑。

    此刻大宅吉的府门依旧闭得紧紧的,府前漫地的青砖缝里都长出了一棵棵青草,然而一旦有人进入大门,却会赫然发现,府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因为土司王安万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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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暗战

    “大宅吉”是前衙后宅的标准官署建筑格局,一二三进院落是官衙,从第四进院落开始就是一幢大宅院了,宣慰使在贵阳时,这里就是他及其家眷生活居住的地方。

    因为这是安氏官署,所以即便是安南天或展凝儿,在安家的主事人安老太爷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不方便住进来,所以安家才在贵阳城里另置大宅,这里就一直空置了起来。

    如此一来,安家对大宅吉的修缮维护也就不甚用心也不及时,故而此时后宅花园里人为匠作的痕迹就很淡,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充满了野趣,即便是星罗棋布散置其间的亭台阁轩也都爬满了青藤。

    一座爬满了青藤的小亭旁,是一汪活水的湖泊,是以非常清澈,湖岸边水草芦苇杂乱地生长着,水面上不时会有几条肥大的鱼跳起来,卟嗵一声再砸进水里。

    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用一根芦苇竿儿在湖畔水草中戳呀戳的,冷不防一条大鱼窜起来,吓得他“徒”一声怪叫,掉头就跑,芦苇也扔掉不要了。

    小亭中坐着一个老头儿,穿一身灰色长袍,白发挽成道髻,只插了一根木簪,手里拄着一根摸挲的锃亮的藤杖,看到那小孩子丢掉芦苇竿撒腿就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连蹬带踹像只小猴子似的,先是爬到他膝上,又搂住他的脖子,气喘吁吁地叫:“爷爷,大鱼,好大的鱼,怪吓人的。”

    老者开怀大笑道:“那大鱼又不吃你,怕什么?”

    小孩子腻在他怀里道:“大鱼跳出来吓人。就是害怕么。”

    老者笑吟吟地道:“那你可要好好练练自己的胆色了,咱们安家的儿郎,可不能有胆小鬼。”

    这时安南天缓步走来,看见祖孙俩腻在一起,微笑着站住,欠身道:“爷爷!”

    小孩子一扭头见是安南天,立即扭着小屁股从老者怀里往下蹭,双脚刚一沾地,就张开双臂向安南天扑过去,欢叫道:“大哥。刚才水里好大的一条鱼,一跳那么老高,可吓人啦!”

    安南天弯下腰,哈哈笑着把他抱起来,道:“小十六,那鱼真的很大么?那你就快些长大,等你长大了,把吓唬你的那条大鱼亲手抓起来,吃掉!”

    “嗯!”

    小孩子用力点头:“对!把吓唬宝宝的大坏鱼吃了练胆量!”

    安南天微笑着转向老者。道:“爷爷,凝儿表妹回来了,看样子,她的心情不大好。”

    老者雪白的长寿眉轻轻蹙了蹙。道:“那丫头,真的喜欢了叶小天?”

    安南天叹息道:“恐怕是了,我就看不出,那小子除了俊俏一些。还有什么长处,可要是说俊俏,水西豪门阔少中。俊俏丰伟的少年郎难道还少了?”

    老者淡淡地道:“你看不出来没关系,却不可以把他贬得一文不值。你记住,不只一个人青睐的人,必定有他的长处,你看不出来,那只是你的眼光问题。”

    安南天肃然道:“是!孙儿受教!”

    小十六不耐心听他们说大人话,从他怀里蹭下去,拉着他的手道:“大哥,陪我去抓鱼!”

    安南天哄他道:“你去吧,大哥在这儿看着,哪条鱼敢欺负你,大哥就狠狠地揍它!”

    小十六一听大感安心,答应一声,捡起那根芦苇棒,兴冲冲地跑向湖边。

    老者道:“叶小天考举人去了?”

    他这一问,安南天脸上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道:“是!铜仁府学教谕黎中隐五年未取中一名秀才,受到了学政的训斥,无奈之下便弄虚作假取中了他,谁料张铎那草包却真当他有一身才学,执意要他来参加贡试,想让叶小天再考个举人,以证明他教化铜仁有功!”

    老者微微眯起眼睛,抚须微笑道:“呵呵,尊者游历天下是惯例,如今竟游历到官场中去了,千年以降这还是头一个吧?大隐隐于朝啊,这倒有趣了。”

    安南天道:“爷爷,我看他可不像是要大隐,他只是不喜欢困居深山罢了。”

    老者哑然失笑,道:“有哪个年轻人喜欢困居深山呢?红颜美色于少年人而言固然有着莫大的诱惑,可是一旦能予取予求,他就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人生的诱惑何止于此。”

    安南天皱了皱眉道:“如果他去游历天下,与凝儿久不相见,久而久之,想必凝儿的心思也就淡了,谁知他却留在贵州厮混,这可就不好说了。爷爷也知道,凝儿那丫头从小就死心眼儿,认准的东西很少改变。

    当初那个徐伯夷,我看凝儿迷的根本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才学和风度,其实还懵懂的很呢,可这一次不同,如果凝儿不肯死心的话……,叶小天二十年后可是要归山的,到时候……”

    老者白眉一挑,淡淡地道:“规矩是人定的,如果你是那个定规矩的人,你自己就不用守规矩!如果你没那个本事,自然就得遵守别人为你定下的规矩!”

    老者说到这句话时,白眉微微一挑,便有一种睥睨的气势迎面而来,这时你才会觉察到他的不凡之处,而方才的他,看起来只是个含饴弄孙的平凡老人罢了。

    安南天疑惑地道:“这么说,对凝儿和叶小天……爷爷是乐见其成了?”

    老者哑然失笑道:“老夫哪有闲功夫理会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情事?这种事还是让她老子去操心吧,我是在想,一位蛊神教的尊者,如果考中了举人,继而做了官,会对贵州的格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安南天瞿然一惊,失声道:“爷爷是说……”

    老者淡淡一笑,道:“你带十六去玩吧,这件事我还要好好想想!”

    安南天欠身道:“是!”

    安南天唤过十六弟,对他耳语一番,也不知许诺了什么。小家伙便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走开了,老者自栏边柱旁取过一根钓竿,娴熟地装上鱼饵,轻轻往水中一甩,便凝眸沉思起来……

    ……

    徐伯夷走进田妙霁的书房,躬身向帘后施礼时,心情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紧张起来。其实他来拜见田妙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照理说早该熟悉,可是每次来到这里,看到这道帘子后面的那个人。他依旧会紧张。

    田妙雯心思太慧黠、眼神太锐利,言语也很犀利,与她相处久了,徐伯夷的紧张感不但不会因为熟悉而消失,反而变得有些更加严重了。帘后传出田妙雯悦耳动听的声音:“这一次你考得如何?”

    徐伯夷赶紧垂首道:“今次贡试,只有十道试题,于徐某看来还是比较简单的,相信应该答得不错。”

    “呵呵,你说不错。那其实就是很好了?”

    “哗啦”一下帘笼声响,田妙雯一挑帘笼,竟从后面走了出来。徐伯夷心头顿时一阵激动,自从傍上田家。他这还是第一次离大小姐这么近,这一次总算能看到田大小姐的真面目了。

    徐伯夷很想抬起头来,可是他的脖子却有些僵硬,硬生生的抬不起来。看到一袭白裙云一般飘到面前,裙下尖尖的靴尖若隐若现时,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躬身道:“大小姐!”

    田妙雯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徐伯夷作梦都想看到她的真面目,但是此刻田妙雯就在眼前,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见,他反而不敢抬头了。田妙雯淡淡地道:“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是!”

    徐伯夷答应一声,慢慢抬起头,不由大失所望,田妙霁的确是从帘笼后面走出来了,可她头上还戴着一顶“浅露”,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有白嫩皎洁、曲线动人的下颌可以看见。

    不过,再仔细看,那层薄纱终究不能把田妙雯的模样完全遮住,尤其是她的肌肤说不出的白嫩,在黑纱之下更明显一些,所以隐约还是能看清模样的,比起先前隔着帘笼雾里看花,不知要清晰多少倍。

    只这一看,饶是一向对女色并不沉迷,只是热衷权位的徐伯夷,也不由得心头怦然一跳。鸭蛋似的脸庞,肌肤白皙润泽,一勾琼鼻挺直小巧,那双眼睛尤其具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五官每个人都有,可只是稍有不同,便组合成了世间万象,这个女人的容貌,就极具个人特点,她的模样儿……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想要蹂躏她的冲动。幸亏她出身田家,身份高贵,否则就凭她这样的风情气质,不知要被多少大人物争来抢去,必欲一尝芳泽方遂心愿了。

    徐伯夷理智尚在,只是片刻的失神便赶紧低下了头,心口怦怦乱跳起来:“想当年兰陵王体柔貌美,很难以威仪驭下,是以常戴狰狞鬼面上阵杀敌。如今这位田大小姐只怕也是如此了,她这样的相貌如何驭下?难怪她总是不肯以真面目见人,唉!其实这样的女人还需要什么心机智慧啊,只凭她的这副相貌就能倾国倾城了,哎哟!我刚才没有失礼的举动吧?”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这一次为了给田家多争取一个名额,所以我没有给你留内定的名额,而是把你放出去,与那些士子们争。但你满腹经纶,却也不需要这种特别的照顾。

    举人虽有作官的资格,其实除非很有背景,否则却也鲜有能直接去做官的,更不可能晋升为高官,但是有我田家扶持,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好好做事就是,这些事,我会为你安排。”

    徐伯夷嗅着淡淡幽香,眼观鼻、鼻观心,谨然应道:“是!”

    田妙雯又道:“近日,江南大儒崔象生将至贵阳,他与按察使王浩铭是同门,介时你不妨去拜访一下,如果能得到崔先生的赏识,于你的仕途将大大有利!”

    徐伯夷又道:“是!”

    两人又言谈了几句,徐伯夷察颜观色,不等田妙雯主动让出送客的话,便向她拱手告辞了,及至出了田妙雯的书房,徐伯夷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忽然之间,他对怜邪姬克夫的传闻不再那么自信起来:“这样的一个女人,隔着‘浅露’尚自令人难以自持,若真的娶她为妻,同床共枕,肌肤相亲,如何还能把持?到时候旦旦而伐、夜夜不空,男人想要长寿,还真的很难呢……”

    想到这里,徐伯夷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

    田妙雯今日接近徐伯夷,只是向他表示已正式接纳他为自己人,却不知徐伯夷此刻正转着什么猥琐念头。徐伯夷一走,她便走到墙边,在博古架上轻轻一按,墙上刷地一下垂落了一幅贵州地图。

    田妙雯看着那幅地图开始考虑徐伯夷中举之后该往何处安排。地图上,各方土司以及朝廷的势力都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着,田妙雯一双妙目端详良久,慢慢落在了贯穿贵州南北的唯一一条驿路的北面最终点:葫县!

    ★★★★★★

    本月4号,家父脑梗住院,照料陪护。12号去上海参加活动,14号回。16号有作者来沈活动,接待陪同,19号结束。23号要去北京谈工作……

    更新上一直较稳定,我屡次打预防针说太忙时会少更,实际上如此匆忙的情况下也只在十八号更的一章,其它日子全是双更,一号还是三更。

    饶是如此,却也有些书友不快、发贴批评,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算慢了,还是因为读者有预期感,故而发了请假条他也不爽,可意外事件谁能预防?

    思来想去,还是调整下作息,以后每周有两天每天一更,等同每更休一天,这样基本上就能保证稳定更新,不用临时请假。如此,关关也不必吃饭理发急急忙忙,有线采暖没空去交了,望诸友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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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不怀好意

    “主人,事情已经办妥,杨夫人当场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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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娇声沥沥,正是当日在蛊神教总坛对面青山坡上为叶小天作舞的两个美人儿之一,姓潜,名叫潜清清。另一个为叶小天作舞的美人儿白筱晓已然葬身雷神禁地。

    杨应龙淡淡地道:“知道了!”

    杨夫人之死于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口答应一声,他便转与书案对面一个年近五旬、身高不足五尺、形容瘦削的老者,道:“按照惯例,这一次举人名额咱们还是两个,想多争一个名额是不现实的,我也不想去争,我只想得到一个位子!”

    对面那个瘦削老者会意地道:“葫县?”

    杨应龙目中精芒一闪,道:“不错!贯穿整个贵州的只有两条驿路,一条南北向,一条东西向,若论重要性,自然是这条南北向的,只要掌握了葫县,这条路我想通就通,想断就断!所以,我想把这个举人名额给你的儿子文远,派他到葫县去!”

    瘦削老者大喜,忙道:“多谢大人栽培。只是,安家那个老头子如今业已来了贵阳,现如今就住在宣慰使府。他可别也有什么图谋,坏了大人的好事。”

    这个人是杨应龙的一个属下,杨应龙的属下当中,有资格在杨应龙面前落坐说话的不足七人,这个瘦小枯干的老者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是播州阿牧赵歆。

    阿牧是总管的意思,但这个总管可不是中原人家寻常意义上的总管,它是一个官职,是协助大土司统辖麾下各个部落的大总管。

    贵州的大土司多数是彝族人,所以这里的苗族大土司基本上也是按照彝人的阶级习惯对本部落的等级进行排序。这个排序之中,最高一层的称为“峨”,“峨”是拥有贵族血统的阶层,包括土司和土目。

    “峨”的下一阶层是“哪数”。意思是拥有高贵血统但没有担当官职的人,这些人拥有绝对的人身自由,相当于士农工商中的士;其下是“吐数”、“果普”和“腊勾”,相当于农、工、商三个阶层。

    由于贵州的部落还保留着许多奴隶制特点,所以在这几个阶层之下还有“六歪”(仆人)、“颇直”(奴婢)、“脾者脾”、“者几者”(家奴),这些阶层一个比一个地位低,最低的家奴完全是主人私有财产,可以随意处死。

    赵歆是这九层阶级最顶端的人物,是“峨”这一阶层的人,据说他的祖上本是宋朝皇室。宋亡后匿于贵州,与当地土司豪门通婚,致有今日地位。

    杨应龙听了赵歆的话,有些奇怪地道:“那个老东西怎会离开老巢?难道是为了这一次的举人名额?不可能啊,这么一点事儿怎么也不至于惊动他吧?除非……”

    杨应龙的神色凝重起来:“除非……他想多占几个名额!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这个‘土司王’亲自出面,才有一线可能了。”

    今天我让一步,让你多得到一个举人名额,明日你们家族在官场上就会多出一份力量。我的家族则相应削弱了一分。此消彼长之下,这种影响力可能要延续两三代,甚至彻底改变两个家族的实力。所以各大世家对于每一个举人名额都是寸步不让的,安国维的到来立即引起了杨应龙的警觉。

    他站起身缓缓踱了几步。突然又是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不由瞿然心惊:“安家也是知道叶小天真实身份的,叶小天身后站着数十万骁勇善战的山苗战士,难道安老贼也是为了叶小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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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科举一结束都是考生们狂欢的时候。无论考试的最终结果如何,在一番紧张的准备和地狱般的折磨之后,他们需要发泄一番。所以酒肆青楼大多围绕学府考院而建。学子们大考结束后,便会成群结队地纵酒狂欢,青楼买笑。

    大考要五日论卷读文,五日定名放榜,中间还有糊名誊录等过程,所以最快也需要十天才能公布成绩。而这十天里,通常前五天是考生们最为放纵的时候,从第六天开始他们便渐渐变得焦虑起来,直至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直到尘埃落定,才会结束这种煎熬。

    但是叶小天却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他压根儿就不认为自己有中举的可能。大考后的第六天,其他秀才开始惶惶怯怯的时候,他却依旧与莹莹在游山玩水。

    这几天贵阳的名胜古迹几乎被他们游遍了,今天又来到了花溪,这儿是他们的定情之地,故地重游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叶小天和夏莹莹手牵着手站在一方嶙峋怪石上,石下清亮如油、湛蓝似天的河水倒映着空中的流云,也清晰地倒映着他们两人的身姿。

    小路和小薇蹲在上游溪水处濯洗着汗巾。对面山林中,穿着一袭黑袍的冬天先生身影时隐时现,他正在捉虫子。

    叶小天自从练会放蛊手法打败果基格龙,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每日只管与莹莹卿卿我我,顾不上练蛊,真难为了冬天这个老师,时不时就得抓些虫子回去,以备叶小天练功时使用。

    云飞制作了一把猎弓,带着毛问智进山狩猎野味去了,遥遥和福娃儿、大个子则在旁边小树林里捉着迷藏。

    这个小女娃儿和两只野兽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叶小天也没让人去看着他们,反正有大个子在,如果有什么危险是大个子应付不了的,那谁去了都是送菜。

    “莹莹,你看那对男女是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呀!”叶小天指着他和夏莹莹倒映于水中的身影,笑吟吟地问道。

    夏莹莹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什么啊,不就是我和你吗?你们男人一天不骗人就不舒服!尤其是你!”

    叶小天笑道:“世上的男人本来就都是骗子嘛,女人一生中至少会被一个男人骗过。幸运的女人呢,会找到一个大骗子,骗她一生一世;不幸运的女人呢,会找到一个小骗子,骗她一阵子。你喜欢我是大骗子还是小骗子?”

    夏莹莹深情地凝望着他,眸波脉脉如水,柔声问道:“你愿意做一个大骗子,骗我一生一世么?”

    叶小天张开双臂道:“我愿意!”

    夏莹莹嘻嘻一笑,纵身扑进了他的怀抱,叶小天揽住她柔若细柳的纤腰,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被我这个大骗子骗回家呀?”

    夏莹莹的脊背微微一僵,虽然因为从小被娇纵惯了,不管是她的爷爷还是父亲都不敢限制她的自由,也不敢阻挠她和叶小天接触,但她知道爷爷和父亲是极力反对她嫁给叶小天的。

    夏莹莹现在正跟爷爷和父亲处于冷战期,她本想逼父亲和爷爷同意两人相处后再说,却不想叶小天会突然提起此事,夏莹莹幽幽地道:“急什么嘛,你一骗人家就上钩,那人家多没面子呀。”

    叶小天叹息道:“莹莹,再有四天就发榜了,不管中不中,我都要离开贵阳,时不我待啊。上一回问你,你说爹娘出了远门儿,花溪决斗时你爹已经回来,如今你也愿意嫁我,我去向你爹娘求婚有何不好?”

    叶小天突然警觉地问道:“可是令尊令堂还信不过我?”

    夏莹莹吱唔着道:“那天,靖州杨夫人不是说……你和遥遥……”

    叶小天道:“你说这事儿啊,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遥遥那个黄毛丫头,我一向拿她当妹妹的。”

    夏莹莹抱怨道:“那你当日为何不反驳杨夫人?我爹和我爷爷对此耿耿于怀。旁人都相信你和遥遥的婚约了,我再嫁给你算怎么回事儿嘛?咱们总不能逮着个人就跟他解释一番吧?我家人口这么多,若是我惹出许多闲言闲语,他们在人前怎么抬头?”

    叶小天苦笑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只求能洗脱杀人的罪名,哪有机会辩驳?”

    夏莹莹道:“人家现在正跟阿爹和爷爷僵持着呢,你不用担心,爷爷和阿爹疼我,从来没有违拗过我的意思,他们见我心意已定,早晚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

    叶小天暗叹一声,心道:“我就是想娶个媳妇,再生几个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水舞那里枝生横生,莹莹这里横生枝节,我叶小天就这么没有丈人缘?”

    叶小天突然心中一动,暗想:“我真笨呐!如果我先把她变成我的女人呢?那时候她们家的老爷子、老老爷子们还能从中干涉?嘿!只怕那时急着嫁女儿的就是他们了!”

    “好主意!好主意呀!”

    叶小天盯着夏莹莹凝脂般的脸蛋儿,仿佛看着一碟嫩嫩的水豆腐,流着口水想:“吃下去!把她吃下去,她就是我的了!不过‘生米煮成熟饭’总不能一群人围观吧?我得先摆脱遥遥、云飞、老毛、冬天、福娃儿、大个子、小路、小薇……,怎么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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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鳌矶浮玉

    莹莹回家的时候已然是暮色苍苍。今天和心上人同游花溪,听他一路情话绵绵,哄得莹莹说不出的开心,她哼着小曲儿快乐地踏上台阶,看门的家仆连忙迎上来,躬身施礼道:“大小姐!”

    莹莹没理他,蹦蹦跳跳地走进去,迎面恰好有几位堂兄走过来,几个人谈笑风生的,看样子不是去青楼就是去酒肆,一见莹莹,几位堂兄马上站住,向她热情地招呼道:“小妹,你回来啦!”

    莹莹“嗯”了一声,正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忽然想起了叶小天对她说过的话:“莹莹,对长辈、对兄长要有礼貌,他们娇纵你,是因为疼爱你,虽然不管你怎么样,他们对你的疼爱始终都不会改变,可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懂事些,对他们要好一点。”

    莹莹马上站住脚步,向几位堂兄依次施礼,甜甜地道:“九哥好、十五哥好、十八、十九、二十三哥好,你们几个人要出去呀,不要喝太多酒,伤身体的。”

    “哦!哦!好……”

    莹莹的几位堂兄都惊呆了,傻傻地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莹莹甜甜笑道:“那我回去了喔。”

    “哦……”

    几位堂兄傻傻地答应一声,眼看着莹莹蹦蹦跳跳地走开,那五位堂兄弟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半天九哥才紧张地道:“莹莹别是出什么事了吧,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儿。”

    夏二十三摸了摸后脑勺,纳罕地道:“可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出事了啊,但是真的……有点邪门儿!”几兄弟满腹疑惑,对夏莹莹如此模样不约而同地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宅小花厅里,夏老爷子坐在上首,夏老爹陪坐一旁。正给老子斟着酒。父子俩很少同席,可是近来因为莹莹的事父子俩站到了同一阵线,倒是常在一起,很有点父慈子孝的模样。

    夏老爷子抿了一口酒,便叹一口气:“哎!莹莹这丫头啊,真是叫人操心。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劝呢,她又不听。真是愁死我了。

    咱们老夏家就算不挑女婿的家世,可也不能这么糊涂地把姑娘嫁出去吧?咱老夏家可就这么一个姑娘。我还想着风光大办呢,这下好,不知多少人背后指指点点地笑话咱们……”

    夏老爹道:“爹,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不是已经派人把这事儿去说给老祖宗听了么,咱们还是等老祖宗拿主意吧,她老人家的话,莹莹一向还是会听的。”

    夏老爷子又抿了口酒,再叹了口气。道:“你奶奶?算了吧,她老人家未必有什么主意,说不定还乐见其成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这些考虑她老人家才不在乎。在她老人家眼中,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其它的都不是事儿!”

    “唉!”

    父子俩垂头丧气,同时叹息了一声。

    夏莹莹像只快乐的麻雀。从门前一蹦一蹦地过去了,夏老爹扭头向外望了一眼,没看清楚。有些疑惑地道:“好象莹莹回来了,刚从门口儿过去。”

    夏老爷子道:“门口哪有人啊,别是你眼花了吧?”

    夏老爹窘道:“爹,我比您老眼神儿好。”

    夏老爷子瞪起眼睛道:“噫!你这臭小子……”

    夏老爹无奈地道:“爹,我都快六十了!别老臭小子臭小子的好么?”

    夏老爷子道:“你就是一百岁了,也是我儿子,叫你一声小子有什么不对?”

    父子俩正说着,夏莹莹背着双手又从大门口倒了回来,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便笑咪咪地踱进来,亲热地打招呼:“爷爷,阿爹,你们爷俩儿在喝酒啊。”

    夏老爷子立即满脸堆笑地道:“哦!真是我的乖孙女儿回来啦,快快快,快到爷爷身边来坐一会儿,这一天都没见你人影儿,爷爷可想得慌。”

    “哦!”

    莹莹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酒壶为他斟满杯子,又起身为她父亲斟满酒杯,再回到爷爷身边乖巧地坐下,关心地道:“爷爷,阿爹,你们喝点酒活络一下血脉就好,年纪大了,可不能喝醉。”

    自家的小霸王突然变成了一个小淑女,直把夏老爷子和夏老爹惊得目瞪口呆,夏老爷子紧张地问道:“乖孙女儿,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没出什么事吧?”

    夏莹莹根本不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乖巧会给他们如许之大的震撼,她惊讶地反问道:“我有什么事儿呀?没事呀,爷爷,阿爹,你们俩聊你们的,我给你们斟酒。”

    “哦……”

    夏老爷子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差点儿老泪纵横,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温柔待遇,他老人家是真不适应啊。

    夏莹莹往旁边一坐,这爷俩儿可就不方便继续聊关于她的事情了,父子俩闷头喝了一杯酒,又受宠若惊地再度享受了一回夏大小姐斟酒的福气,夏老爹才突然想起一个话题,忙咳嗽一声道:“哦!对了,爹,中原大儒崔象生来了贵阳,明日儿子要去赴宴。”

    夏老爷子皱起雪白的长眉道:“咱们一家子都是习武的,一个读书人都没有,读书人饮宴,你去凑的什么热闹?”

    夏老爹苦笑道:“崔象生和贵阳按察使王浩铭是同门,王按察给他接风,当然要找几个头面人物撑场面,他邀我赴宴,我怎好不去。其实明日赴会的大多是今科参试的学子,一群读书人,跑去抢着巴结崔象生和王按察的。

    你想啊,王按察兼着本省学政,崔象生又是中原大儒,如果能得到崔象生的一声称赞,再入了王按察的法眼,他们被取中的希望岂非大增?唉!要不是不好拂了王按察的面子,我还真不爱去听他们拍马屁。”

    夏莹莹本来托着下巴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双眼顿时一亮,喜道:“啊!明天今科参试学子要去赴宴么?那小天哥也是要去的喽,怎么没听他跟我说起过。”

    夏老爹一听,趁机打击叶小天,对夏莹莹道:“女儿啊,崔象生可是中原有名的饱学鸿儒,能够赴宴接风的学子,也都是本省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夏莹莹道:“是啊,所以小天哥一定会去的嘛,他要不算青年才俊那谁才算?”

    夏老爹:“……”

    夏老爷子见孙女儿这副萌呆呆的样子,心里可是爱极了,便笑着解释道:“乖孙女儿,那个叶小天呢,在你眼里当然是好得不得了,这叫啥来着,对了!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是在本次参试的诸多考生之中,他可未必能排得上号。”

    “凭什么啊!”

    夏莹莹怒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吓得夏老爷子和夏老爹马上噤若寒蝉。

    夏莹莹突然又想起叶小天的嘱咐,连忙暗自念叼着“要淑女、要淑女”,她姗姗坐下,向夏老爷子和夏老爹嫣然一笑,柔声细气儿地道:“爷爷,阿爹,人家不是跟你们生气啦。”

    夏老爷子和夏老爹啥时听夏莹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一时间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忙不迭应声道:“是啊,是啊,我省得,我省得。”

    夏莹莹柳眉一竖,又愤愤不平地道:“不过那个王什么什么按察,崔什么什么大儒的也太没眼光了吧,请了一堆阿猫阿狗,却不请我小天哥,简直是有眼无珠嘛!”

    夏老爷子和夏老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是有眼无珠!”

    “那……”

    夏莹莹眸波流转,俏俏地睨向夏老爹,夏老爹立即把胸脯儿一挺:“我也不去了!什么王按察,这么有眼无珠的人,我才不给他面子!”

    夏莹莹撅起小嘴儿道:“干嘛不去?就该去!”

    夏老爹赶紧改口道:“对!我得去,我去好好见识一下这几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还有那一堆马屁精!”

    夏莹莹嘻笑颜开,点着头,开心地道:“嗯!阿爹去,我和小天哥陪阿爹去!”

    夏老爹张了张嘴巴,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不等他女儿再献孝心,自己抓起酒壶,一边斟一边饮,一连饮了三杯。

    ※※※※※※※※※※※※※※※※※※※※※※※

    次日一大早,夏莹莹就带着小路和小薇乘车来接叶小天赴栖云亭之会。

    栖云亭建于贵阳八景之一的“鳌矶浮玉”上,此处位于贵阳城南的南明河,河中有一块巨石,形似巨鳌,用一道小桥连接两岸,周围水光山色,美丽异常,被文人墨客定名为“鳌矶浮玉”。

    王阳明再传弟子马廷锡曾在此讲学传道,栖云亭就建于马廷锡讲学期间,不过再过几十年,后人便不可能看到这座栖云亭了,栖云亭将被推倒,以这块巨鳌形状的河中巨石为基,再建一座甲秀楼。

    年青人一旦陷入情网,很快就能好得蜜里调油。叶小天和夏莹莹此刻正是情焰最炽的时候,叶小天虽对什么中原大儒、贵阳学政没兴趣,但是对南明河风光还是很喜欢的,况且是莹莹相邀,自然欣然应允。

    叶小天也不把此番宴会当成是赴什么大儒之会,他把遥遥也带上了,福娃儿和巨猿大个子自然喜孜孜地跟着,一行人便奔了南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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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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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