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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章 机会来了

    戴同知躲在盾牌后面喊道:“好!我这就去向女儿问明经过!张绎,若是我女儿无辜,你率兵困我府邸的这笔帐,咱们就到知府大人面前算个清楚!就算你是张家的人也不能欺人太甚!”

    戴崇华摞下一句场面话,就从梯子上爬下去,吩咐侍卫道:“给我守住了!他们要是敢冲击我的府邸,你们不惜一切也得给我顶住,绝不允许他们踏进我的庄园一步!”

    侍卫们轰然称喏,戴崇华又急急奔向后宅。朴阶当初是扶戴蝉儿逃回戴府的,本来就在这里,戴崇华纵马返回的路上便已考虑了几种可能,吩咐人把朴宗基也给叫了来,所以这对父子此时都在戴府客房。

    戴崇华在一群侍卫的护拥下直奔客舍,到了门前想也不想,抬腿就是一脚,踢得那门轰然一声左右撞开,戴崇华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朴宗基失魂落魄地回来后,朴阶见父亲脸色难看,急忙追问缘由,朴宗基面对自己的亲骨肉,那让他替死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可是戴同知的话绝对不是威胁,如果他不肯答应戴同知的条件,使得戴同知的掌上明珠被杀,他相信戴同知悲愤之下,绝不仅仅是让他全家都死那么简单,那时的戴同知所做的一切,将比他发出的威胁更加残忍。

    土司是土皇帝,土皇帝比真正的皇帝更专权、更肆无忌惮。也许有些土舍和大头人实力甚至超过了土司,令土司老爷有所忌惮,但那绝不包括他。自从失去了土地和领民,又是在这种畸形的政治形态下,他对本部土司的依附性只有加强而无法削弱。

    朴阶再三追问,朴宗基只得艰涩地向他吐露了实情,朴阶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尽管他很孝顺,可他还如此年轻,又怎么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果现在被人追索性命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或者他还能以身替死,可是凭什么戴同知的女儿犯了错。却要他去顶罪?

    可是,戴同知的威胁可以无视么?戴同知说如果不遵照他的指示行事,就要杀他全家,这绝不是一句诳语。戴同知绝对可以做得到,而且不会有任何人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

    土司是什么?土司的房子上盖瓦,土民就只能用稻草和泥做屋顶,有钱也不行;土司出门,土民见而不跪,当场就得像杀鸡一样地被杀掉。所以当日在于家寨,于俊亭理直气壮地认为她默许手下侍卫对冲撞了她的小女孩施以鞭刑,已是法外开恩,原因就在于此。生在土司人家的于俊亭。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不认为她的做法有何不妥。

    可你若是见了皇帝不跪,你看看谁敢说要砍你的头。马上就得被文官们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打板子可以,想杀就杀,皇帝也没这么自由,但土司就可以。

    尽管戴氏部落的汉化程度很高,很少再有那般严瑾刻薄的规矩手段,可是戴同知如果发了狠。他说的话就一定能做到。理论上,这个部落里除了土舍阶层。不管是头人、土民还是奴隶,都是戴氏家奴,可以生杀予夺。

    父子俩正凄凄惶惶的,戴崇华满面杀气地闯了进来,一见朴氏父子,立即喝道:“你父子二人考虑得怎么样了?究竟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朴宗基“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地道:“大人开恩,大人饶命啊!”

    戴同知冷森森地一笑,看向朴阶,道:“你怎么说?”

    朴阶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颤声道:“求大人饶命!”

    戴同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张绎就在府外,已带兵困了我的府邸,你们知道?”

    朴氏父子顿首不语,戴同知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沉声吩咐道:“把他们绑起来,我女儿被带走的时候,就砍他们的头。明日,把朴氏一家统统给我抓起来,不分老幼,男子沉入锦江,女子发卖娼家!”

    朴宗基身子倏地一颤,朴阶也是脸白如纸,戴同知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已被侍卫摁住双肩的朴阶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大人!大人!小人愿替大小姐抵罪,愿替大小姐抵罪!”

    ※※※※※※※※※※※※※※※※※※※※※※※

    张绎困了戴府,在外边等了很久没有消息,按捺不住,便吩咐手下人强攻戴府,结果被一阵箭雨挡了下来,死伤了一些人马,张绎心中更是恼怒,吩咐人就近去一些人家拆了些门板床板充作盾牌,正要一鼓作气再行攻打,就见门楣之上两串灯笼又挑了起来。

    张绎一见,便制止了手下人的骚动,瞪大眼睛看着门楣上方,不一会儿,戴崇华的身影又出现了,他站在高处,远远地向张绎喊道:“张绎,你说的事,戴某已经查问清楚了,害死你儿的是朴家的朴阶,并非我的女儿!”

    张绎一怔,大怒道:“放屁!朴家小儿是个什么东西,他敢对我儿不利?姓戴的,你为了包庇自己的女儿,就要嫁祸他人么?”

    在这群官二代里面,朴阶家里的身世地位是最低的,所以虽然混在一起,却很难谈得到平等,朴阶在里边充当的是跑腿奉迎、陪笑帮腔的小厮角色,饶是如此,他能混进这个圈子,也足以让其他身世地位差不多的少年羡慕不已了。

    如果不是今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朴阶和这群未来的土司阶层的统治者混的这么熟,他将来的发展将远超许多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龄人,可是任何机遇都伴随着风险,机遇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如今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别人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己,他却不免要成为那只替罪的羔羊。

    戴同知在门楣上冷笑道:“朴家小子不敢对你儿不利,难道我的女儿就敢了。我已问得清清楚楚,你的儿子登上塔顶,见塔上只有我的女儿,便生了歹意,想要非礼于她。朴家与我戴家的关系你不会不清楚吧,朴家小子自然上前阻止,推搡之间,你儿失足摔下高塔,事实真相就是如此了。”

    张绎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半信半疑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戴蝉儿和他儿子也是相熟的朋友,而且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儿,他想不出戴蝉儿有什么理由要推他儿子落塔,又怎么可能有力气把他的儿子推下塔去。

    “戴同知所言合情合理,难道真是我儿意图调戏他的女儿?朴阶看见了,不可能不护主,纠缠推搡间万一失手……,朴阶也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与我儿年龄相当,又比我儿强壮一些……”

    张绎这么一想,气势便弱了一些,喝道:“这只是你女儿一面之辞,如何作得了准?”

    戴崇华马上道:“朴阶如今就在本官府上,本官已经盘问过他,与我儿所言一般无二!”

    张绎眼珠转了转,道:“你交出朴阶,张某亲自问他!”

    戴崇华仰天打个哈哈,道:“交出朴阶?张绎,你不明真相,便派兵困我府邸,伤我庄丁家奴,你当我戴某人就是那么好欺负的?这笔账,我要到知府大人面前和你算个清楚!

    你儿虽罪不致死,却也是他非礼在先,朴阶是为了救助我的女儿,这个情由不能不说个清楚明白!如果把人交给你,谁知你会不会为了替你儿矫饰,屈打成招。明日一早,咱们知府衙门见吧!”

    张绎还待再说,戴同知提高嗓门道:“戴某家园就在此处,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言尽于此,你我明日知府衙门打这场官司!此时此刻,恕戴某不奉陪了!”说罢,戴崇华把袖子一甩,又爬下了梯子。

    看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张绎心中更信了几分。不管他儿子有无过错,可他儿子的命,总要有人来偿的,可是如果真如戴同知所言,他继续攻打戴府也就师出无名了。是以张绎犹豫再三,既不肯撤兵,又不好继续攻打,就这么僵在了那儿。

    天亮了,叶小天骑着马,离开了他座落于东山脚下的府邸。

    此处位于府衙之东,因此这山就叫东山,山上建有东山寺。山下有些别墅庄园,都是富贵人家的下庄,不过他们平时都住在城西,戴府也是如此,因此昨日那场骚动,住在东城的叶小天全未耳闻。

    “啊!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叶小天迎着明媚的春光,欣欣然说了一句,苏循天马上接口道:“但愿今天会有人来打官司吧。”

    华云飞暗怪苏循天煞风景,他怕叶小天感觉郁闷,赶紧接口笑道:“天气这么好,是个明显的好兆头啊,咱们刑厅今天一定能开张。”

    毛问智咧开大嘴笑起来:“那敢情好,哈哈哈,一直以来,都是俺被衙役们打板子。如今俺也穿上这身公门的行头了,可还没打过别人屁股呢,俺的大棍早已饥渴难耐啦!”

    李秋池微微一笑,安慰他们道:“你们放心,咱们昨日已放了告示出去,想来有那要打官司的,也得先请人写状子吧,所以昨日冷清也属正常。如果李某所料不差,今天就会有人来打官司了。”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府衙门前,一瞧府衙前情形,李秋池顿时一愣,他发现自己不做状师做师爷挺够格,若是不做师爷呢,似乎做相师生意也会很火,他的乌鸦嘴,真的是太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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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09章 叶公好龙

    妤卉送走梁爽,长出一口气,调整心情传了饭菜,照旧与阿黎和程渊围坐一起用餐。

    阿黎迟迟不肯动筷子,愁眉不展道:“心悦,梁副帅说的很有道理。”

    程渊也附和道:“妤将军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也该在这种时候与齐王或姚家少些不必要的纷争。男子出嫁从妻,鸾鸣殿下已经是你家的人。他受这份苦实在委屈。”

    妤卉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坚持道:“我一开始只道鸾鸣是任性刁蛮娇纵霸道的人,我得罪他不理他,他赌气就不会再来烦我。可是现在他居然愿意服软来道歉,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明他为了我改变牺牲太多了。我若口一松,他就会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我还会给他机会。但是我不能给,我只想与阿黎在一起。除非阿黎愿意早日与我结成真夫妻,我便为阿黎守身如玉。告诉鸾鸣和逝水,我不能再有别的男人,否则性命堪忧,他们多半就会放过我了。”

    妤卉见程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论震惊,还以为程渊是这个世界男子中的又一个异数,不禁欢喜道:“王侍人,你作为阿黎的长辈是不是也能理解我?我对阿黎说过,我今生只能拥有一名男子的。”

    程渊长叹一声,坦白道:“我和阿黎已然私下相认。他对我讲了许多你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我基本没法理解,以为是你哄他开心,可是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你的脾气性情让我信了你是认真的。”

    “那您更应该帮我们。阿黎是您地亲子,他吃了那么多苦,您不希望他不幸福吧?”妤卉执起阿黎的手,离席下拜,对程渊补全子女大礼。恳求道:“回到京中,还请您能在圣上面前设法,成全我和阿黎。。。”

    程渊语重心长道:“别人的成全没有用,阿黎的心结你能解得开么?”

    妤卉深情地望向阿黎。

    阿黎却低头默默无语,理智告诉他不该沉迷,情感又促使他紧紧握住妤卉的手不愿松开。那份从她手心传来地热度,让他清楚地感受到温暖和幸福,那么亲切那么真实。给他无穷的勇气和力量面对一切。

    程渊看出阿黎内心挣扎,不禁更是怜惜自己这个苦命的儿子,他主动鼓励道:“阿黎,情已至此,不要强忍,妤将军必然不会辜负你。”

    阿黎自卑道:“可我会拖累她,我不想这样。”

    在男欢女爱之事上,妤卉本来是不喜欢勉强对方,可听了阿黎说这样的话,让妤卉产生了一种立刻想将阿黎推倒的冲动。只要造成既定事实,阿黎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了吧?

    阿黎感觉到妤卉掌心沁出汗珠,耳听着她的心跳加快,他自己亦是无法自持。从小腹开始燃起一股燥热。他其实很渴望很期待与他心爱的女人耳鬓厮磨,他的眼神渐渐迷幻,情感越发脱离理智地束缚。

    妤卉见状对程渊使了一个眼色,程渊微笑着退出房间。

    妤卉于是更加大胆,拉着阿黎坐到自己的睡床之上,不露痕迹地解开自己的衣物,迫不及待吻上阿黎柔软的双唇。

    阿黎没有推开妤卉,他想就让她吻一吻。自己也借机感受到温柔不好么?她从来不会勉强他的,他不必害怕,不该拒绝,那样会伤了她的心。1----6----K小说网他不再压抑回应着妤卉的索取,甚至当她的手伸入他的衣襟,轻轻抚弄他的胸膛之时。他欣然而受。

    他那么深爱着她。他是多么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但是妤卉这一次并没有如往日那样浅尝辄止,她在深吻之后。又伸出香舌继续舔弄着阿黎薄薄地耳垂,手也不老实地从他的上身一路向下探索。

    阿黎的身体明显一颤,似乎想要扭动地躲闪,却因为不忍拒绝,由着她放纵。

    妤卉的手突然并指一戳,点了阿黎腰际地穴道,笑吟吟道:“阿黎,这次让我得了先机,你就成全我吧。”

    阿黎没想到妤卉这次来真的,居然偷袭封了他的穴道,让他四肢暂时无法移动。他眉头微蹙咬着嘴唇说道:“心悦,你快放开我,我会生气的。”

    妤卉这几日苦练点穴的功夫,今晚好不容易趁阿黎心神恍惚的时候得手,怎能放弃大好机会?再加上她怕夜长梦多,怕阿黎惶恐自责,怕她们之间被别人插足,她不能再等了。马上就要回京,面对鸾鸣和逝水,她只有先一步拥有阿黎才能保住他们之间的幸福吧?

    “阿黎,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地幸福,你就从了我吧。”妤卉温柔地恳求,细致地为阿黎和自己脱去衣物,让两人完完全全坦诚相待,“阿黎,你不想要我么?你不喜欢与我亲近么?”

    阿黎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很喜欢与妤卉亲近,他当然很想要尽心尽力服侍她,成为她的男人,可是他……他真的这么做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阿黎,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妤卉劝慰道,“至少咱们还有一年芳华,你的心愿怎样也能达成的,否则我没有自信能够应付鸾鸣和逝水,我真地怕失去你。”

    “一年芳华不是在鬼婆婆前辈那里,迟早要献给圣上么?”

    “圣上也是你地母亲,若是咱们将来找不到更好的药,我就去求她将灵药再赐给你,应该并不难地。”妤卉将阿黎平放在床上,她伏在他的身上,低头再次吻上他的胸膛。

    热流一波波涌上阿黎全身,他沉浸在这样亲密的接触中难以自拔,他任由妤卉亲吻抚摸着他的胸膛,任由她的手碰触到他最隐秘的部位。

    妤卉很认真地操作着前戏,给予阿黎无限的温柔,她知道他曾经在男女之事上受到过伤害,他或许会害怕会恐慌,她应该更体贴,让他能够感受到这种事情的美妙才好。她不急,她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循序渐进地亲吻。她等待着阿黎全身心地投入,享受着她为他带来的愉悦。

    阿黎的欲望被妤卉完全挑起,他压抑着呻吟,他羞红了脸,他的四肢无法动,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出于本能地他想要抗拒,曾经被无数女人粗鲁推倒在地的那种恐惧仍然无法因为妤卉的温柔而消散。他的眼中不知不觉涌出泪花,他颤声道:“心悦,不要。”

    “真的不要么?”妤卉握住阿黎最敏感的部分,轻柔地安抚,那里早已肿胀抬头,他的身体明明那么渴望,她若此时停手,或许会伤了他的身。

    阿黎脑中仅存的清明在这样的刺激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引导着他体内的真气,主动冲破了穴道。妤卉的内力十分浅薄,即使封穴的手法准确,面对阿黎高深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用。

    阿黎及时伸手,拉住妤卉的手腕,轻轻将她的身体推开。

    妤卉意识到阿黎已经挣脱了束缚,她的心一沉,再度扑上前,紧紧搂住阿黎。他们的身体拥在一起,火热滚烫,心跳加速。妤卉在阿黎耳边亲昵道:“阿黎,不要想那么多,我忍不了了,一刻都忍不了了。我要成为你的女人,就在今晚,好不好?”

    阿黎尚未回答,就听窗外影柳恭敬说道:“主人,刚刚接到家中传来的加急密报,您是否马上查阅?”

    妤卉嘟囔道:“不,你先拆看吧。若真有急事再报给我。”

    阿黎闻言冷静了不少,他努力控制住妤卉纠缠不休的身体,劝慰道:“心悦,今晚还是到此为止吧。”

    妤卉正要继续耍赖讨好,影柳却焦急道:“主人,是妫氏亲笔书信通知您,苏公子被劫持失踪了,已动用妫家和妤家的势力去寻找,情况不容乐观。”

    ------------作者的话---

    昨天我在群里透露了一下下后续的内容,有人总结了一下我的意图,其实妤卉的每个男人都要被虐一下下的,区别是虐多虐少的问题。通俗一点讲,就是我后妈的本质基本上还是改不了的。我自己也看了看接下来的大纲和初步的结局设定,越发不自信自己能当亲妈了。大家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打预防针更好呢?另外我在作品页面发布新书的题材选择问卷,大家有空可以去投票。我预计在4月或者5月PK新书,届时期待大家多多支持。

第10章 有样学样

    妤卉的心一惊,充斥全身的欲念顿时消了大半。

    苏眠出事了!

    这下不用阿黎劝说,妤卉主动爬起迅速穿好衣物,走出卧房,亲自查看信件。苏眠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对她的关爱,他为她的付出是旁人无法替代的,她从骨子里尊敬他爱慕他,她不能容许他再受到伤害。他一直都是那样深爱着她,为她默默牺牲,她无法留在他身边报答他照顾他已经是对不起他,现在他出事了,她怎能无动于衷?

    阿黎默运内功平复身体的异样,匆匆穿好衣物,将妤卉、影柳和影杨都请回房内,四人围在桌前,盯着书信上简单的一行字怔怔发愣。

    这信是飞鸽传书,只有窄窄一条,盖了逝水的私章,笔迹是逝水的没错。短短的一行字,没有更多的内容,却带来更多的焦虑。

    妤卉推测一种情况是许多隐秘不方便落在笔头,逝水会派亲信之人日夜兼程赶来对她详细解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事发突然,苏眠遭遇绑架失踪消失得无声无息,连妫家和妤家一时都查不出眉目,写些七七八八拿不准的东西还不如什么都不写。

    “明日一早启程。”妤卉决断道,“我要尽快赶回去,至少到平城先看看详细。”

    影杨提醒道:“虽然现在回京的人马物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时能启程,但是主人若随大部队而行。速度一定快不了。可您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能再单独行动。。。齐王殿下、鸾鸣殿下,还有前宣国地降臣贡品,全是重要的事情离不开您做主。”

    阿黎对苏眠一直是敬如父兄,感情不一般的。他知道妤卉的担心焦急,他想要为她分担,他自信可以帮上忙的,他主动说道:“心悦,要不然我和影柳快马先行,早一些赶去平城?有了什么消息,都及时与你联系。”

    影柳稍有些犹豫道:“阿黎和我都离开主人身旁,万一有人图谋不轨。只影杨一人怕是应付不过来。要不然让影杨先去平城,咱们还是留下来保护主人更稳妥一些吧?”

    阿黎当然是更担心妤卉地安危,妤卉和他早已探讨过以后的时局动向。宣国此战告捷,妤卉或许能成为皇帝眼前的新宠朝中掌控军权的重臣,却也会让五皇女的很多计划谋算落空。国中暗涛汹涌,嫉妒妤卉或者因为更深远利益冲突想要害妤卉的人绝对存在的。

    妤卉本来也是不舍得让阿黎离开的,可她难得看到阿黎如此自信地要求帮她,为她分忧解难,她怕如果因为自己地私心驳回阿黎的请求会打击阿黎。再说即使让阿黎留在身边,她除了用强使诈恐怕还是无法实现推倒计划。估计弄巧成拙的风险会更大。她不愿意看到阿黎受伤,更不愿意自己一时把持不住意乱情迷做出错事,让阿黎伤心难过。

    所以妤卉暂时抛开私心杂念,微笑着支持阿黎道:“我赞同阿黎的意见。你们别忘了。。1#6#K#小说网。我身边还有鬼婆婆和鬼伯这两位高人呢。鬼婆婆是圣上和逝水派来我身边的保镖,她不会为我办事跑腿去救苏眠,但是一定能保住我性命的。鬼伯又精通医术毒术。有这两位前辈在,我怎会有事?再说影杨随我历练这么多年,经验越来越丰富。影柳你放心,阿黎你也是。大不了我日日与影杨出入成双同床共枕,反正阿黎你也不与我睡,我深夜寂寞难耐啊。”

    大家知道妤卉最后这句是玩笑话。影杨影柳跟着揶揄,阿黎羞红了脸别扭道:“你愿意与谁睡我才不管呢。”

    “真的不管么?”妤卉一只手揽住影杨的腰故作亲近,“外边都传本将军作风正派不近男色,说不定有好女色的怪癖。其实传闻也许不假啊。我床上多个人更安全,免得鸾鸣半夜偷袭。”

    影柳劈手将影杨从妤卉身边夺下来,嗔怪道:“影杨是我的女人。主人不是早就答应过了么?”

    经如此调侃。妤卉地焦躁不安情绪被冲淡不少,她明白急也是没用的。必须抓紧收集更多的消息,才能更有效率地着手营救苏眠。所以她继续着说笑,让气氛轻松下来。她见影柳把影杨紧紧护在身侧,便挤兑道:“影杨,你堂堂大女子,怎能让个男人套牢了?还是从了本将军吧,本将军保你今后会拥有更多更好的男人。”

    影杨憨厚笑道:“主人你别挤兑我了,就我这身手,早被影柳吃得死死地,哪敢有二心?我若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影柳就会狠狠揍我一顿。唉,其实在我眼中心里,影柳是最好的。今生有影柳一人,我知足无憾了。你休要引诱我如你那样,霸占那么多美男,到现在情债还不清摆不平了吧?阿黎,刚才你应该更坚决地推开主人,给她一些颜色看看,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妤卉急道:“影杨你可别把阿黎教坏了。”

    几人又互相调笑几句就不再耽搁,拟好计划,阿黎与影柳收拾简单的行李,连夜骑了快马向南而去。

    次日清晨,妤卉点齐八万兵马,率队徐徐离开前宣国都城,向南回师。

    随军除了毕积贤押着进献的贡品、美人、奴隶被华国精兵“守卫”在中间严格监控,还有两乘豪华的马车受到更高级安防待遇。一辆车上是昏迷不醒的齐王,另一辆是鸾鸣。其实这辆马车是为妤卉准备地,充分考虑了主帅再带上三五名男子在车内享乐的使用功能,造得宽大牢固,隔音效果极佳,外观装饰上虽然不如齐王的那乘豪华,但是内部空间丝毫不差。毕竟妤卉的身份是皇子妻,她的正夫鸾鸣是最得宠的皇子。

    妤卉为了避开鸾鸣地骚扰,虽然极其渴望在车内地安逸,却自出发后一直领军在前,不敢靠近马车的视野范围,坚持无视鸾鸣几番遣人请她到车中休息地好意。即便这样,妤卉还是不放心,骑马与鬼婆婆时刻保持最紧密距离,并提前与鬼伯打好招呼,如果实在推脱不开她就称病云云。总之妤卉下定决心,宁可受累一路骑马,与将士们吃睡在一个帐篷,也绝对不去招惹鸾鸣。

    那些派遣在鸾鸣身边的护卫侍从,都提前得了妤卉的拜托和好处,执行妤卉的命令,阻止鸾鸣任性胡来,不让他有机会闯入前面的队伍打扰妤卉。

    鸾鸣到底是娇生惯养的男子,年少无助力气不足,身边的亲信武功平平,他就算性格倔强心中焦急窝火,却无法与粗豪的士兵讲道理,形同软禁,整日闷在车内。无奈之下,他只得时常去到齐王马车上,对着昏迷不醒的姐姐哭泣诉苦。

    若依着鸾鸣以前的性子,定然会记恨妤卉。可是早经过逝水洗脑的他,被妤卉冷落多日,越发心虚。军中将士说起妤卉,那都是一脸崇拜津津乐道,将她奉为神人夸上了天。鸾鸣越想越觉得也许是自己做错了,他该先去道歉,他要放低身段抛开尊严和主见,唯妻主的命令是从才对。

    阿黎对妤卉帮助那么大,妤卉宠爱阿黎没有任何错。鸾鸣反观自己能为妤卉带来什么好处,除了日常服侍勉强下厨房之外,几乎再无其他,他更加没有信心。他凭什么骄傲?金枝玉叶的血脉又如何,他只是个男子,只想获得妻主的关爱怜惜而已。是不是他像阿黎那样温顺了懂得退让了变得贤淑了,妤卉就会接受他了呢?

    --------作者的话-------

    昨天贴的那章的确有标题党的嫌疑,唉,咱们的女主还需努力啊。求粉红票支持,将本书推上女频推荐票榜前20,现在是21,与女主推阿黎一样,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第11章 魔鬼契约

    于俊亭睨着李秋池:“叶推官真的病了?”

    李秋池一脸焦虑地道:“是啊大人,我家东翁风尘仆仆赶到铜仁,又忙着清理刑厅,劳累过度,水土不服,昨晚又拖着疲累的身子强自应酬,结果今儿一早突然病倒,实在突然得很。”

    于俊亭“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听说一早有人在府衙门前看到叶推官了,看来真的是突然病倒,的确突然的很。”

    李秋池当场被人戳破谎言,却面不改色,依旧煞有介事地道:“是啊是啊,病发太过突然,府中上下都慌了手脚,在下刚刚请郎中给东翁诊治过了,说是服药歇养,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啊,于大人,这边请。”

    两个人各自说着鬼话,已经到了叶小天门口,于俊亭用小扇一挑门帘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咳咳咳咳……”

    于俊亭刚一进去,叶小天就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身子佝偻得虾米一般,努力憋着气,让脸庞泛起一片潮红。一见于俊亭,叶小天喘息着道:“啊!于……于……咳咳咳,于大人,下官病……病体不支,不能行……行……”

    “免了吧!”

    于俊亭声音清脆,就像玉盘上落了几颗冰豆子,潇潇洒洒地走过去,一撩长袍后摆,在榻边锦墩上坐了,仔细打量打量叶小天的神色,惊讶地道:“哎呀。叶大人,你真的病得不轻啊。”

    叶小天道:“是啊是啊,病……病来如山……咳咳咳……倒。病……病去……”

    于俊亭满面关切地道:“叶大人,快不要说话了,我怕你一口气上不来,马收就得一命呜呼。”

    叶小天窒了窒,干笑道:“不……不至于,咳咳,郎中说。下官……只要歇……歇息几日就好。”

    “果真如此?”

    于俊亭欢喜起来,模样俏媚的很:“那就好。那就好,人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看来当真不假。这样本官就放心了。”

    叶小天被她刺得翻了翻白眼儿,于俊亭欣赏了一下叶小天吃瘪的表情,神情忽地一怔,叶小天正眯着眼睛做半死不活状,就见于俊亭伸出一指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肚往他脸上轻轻一抹。

    叶小天愕然瞪大了眼睛,于俊亭看看手指肚,又看看叶小天的脖子,叹了口气道:“叶大人。你也太不小心了,下回记得脖子上也要抹上香灰。”

    李秋池赶紧解释道:“于大人误会了,我们请来的那位郎中……是巫医!”

    叶小天也反应过来。道:“对对对,是巫医。巫医治病,大人你也是晓得的,常用些偏方,这香灰就是……咳咳咳咳……”

    于俊亭目光一垂,落在叶小天的靴子上。叶小天看她目光下垂,嘴角牵起耐人寻味的微笑。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穿着袜子下地抹香灰,双脚先是踩在靴子上的,靴面现在是扁的,以于俊亭的精明……

    叶小天可是记得,当初在于家寨的时候,于福顺死时神情、眼神有所异样,都被于俊亭发现并揣摩出了事情的原委,可见此人心思之缜密,实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靴面被踩扁,旁人看不出什么,她却未必看不出。

    叶小天刚想到这里,于俊亭已猛地伸出手去,“哗”地一下掀开了叶小天的被子,就见叶小天衣装整齐地躺在榻上,只有双脚未着靴,于俊亭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一回头,看看叶小天袜底的尘土,似笑非笑地走了出去。

    叶小天像僵尸似的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人,情知装不下去了,又何必继续做作。

    于俊亭双手背在身后,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后背,端详着“靠山摆”上摆放的一件件古董,叶小天穿好靴子,从卧室走了出来,神情坦然,丝毫没有窘迫模样。

    于俊亭听见脚步声,直起腰来回头一看,不禁暗赞:“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叶小天看见于俊亭,立即苦下脸来道:“大人今日登门,想必是为了戴氏与张氏之间的那场人命官司了。莫怪下官装病,这桩案子,苦主与被告来头都大得很,叶某实在审不了啊。”

    于俊亭笑了笑道:“我看不是你审不了,而是审理结果不论怎样,你一定会结下一个大仇家,所以诚心回避,是么?”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这个……也算是一个理由吧,下官初来乍到,职微言轻,张家也好,戴家也罢,得罪了哪一个,从今往后都要寸步难行了。”

    于俊亭点了点头,很理解地道:“你的苦衷,我也明白。只是,就连知府大人也有同样的苦衷,所以这件明显并不难审的案子,知府大人却连问都不问,便推到了你的头上。

    于某此来,知府大人有言在先,不管是病没病,只要还没咽气,绑也要把你绑回衙门,我看,你想装病回避是不成的。”

    叶小天听了,苦着脸看了眼同样像吃了一口苦瓜的李秋池,同时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来。于俊亭忽又一想,道:“不过,你在水银山时装傻充愣搅混水的本事哪儿去了?如今你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把这个难题再推回到知府大人身上么?”

    叶小天一怔,忍不住盯了于俊亭一眼,这是什么意思?貌似,这小妖女巴不得拿这个难题让张知府头痛呢。

    叶小天狐疑方起,于俊亭已经清咳一声,道:“莫要让知府大人久等了,咱们这就走罢!”

    叶小天无奈。只好带着李秋池随她往外走,于俊亭走出两步,忽又停住。用象牙小扇一指靠山摆,道:“那只唐三彩,是镇墓兽,煞气重,如果不是命格硬、有道行的人,最好别把它摆在客厅里。”

    “啊?”

    叶小天回头看了一眼,他一直就不知道那件兽面人身、形象狰狞的古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甚至已经忘了是谁送给他的了,只知道这东西很值钱。所以就很烧包地摆在了客厅里,原来那是镇墓的,不能随便乱放。

    于俊亭又随意地向门厅左右指了指,道:“这对麒麟本来是摆在门厅对面的吧?怎么搬到这儿来了。你当它们是镇宅的狮子呢?”

    那对麒麟却不是叶小天搬家带来的,他此来铜仁只把最贵重的东西带来了,至于家什用具或者太笨重的东西,可是一件没带,这对麒麟是原宅主留下来的。

    叶小天被人一顿数落,顿时觉得自己像个什么也不懂就只懂得显摆的暴发户,虽然他的确就是暴发户。叶小天讪讪地道:“呃,我是觉得那对麒麟摆在主位左右显得凌乱,所以……”

    于俊亭一边走一边道:“那就摆到卧室去。置于白虎位,可以安宅镇煞。”

    叶小天城墙厚的脸皮也难得地红了一红,道:“是是是。受教,受教。却不知这白虎位是指……”

    叶小天说到这里,突地回过味儿来,双眼蓦地瞪得老大,惊奇地道:“于大人怎么知道这对麒麟本来是摆在门厅对面的?”

    于俊亭带些古怪的眼神儿乜着他,道:“你以为这幢宅子本来的主人是谁?”

    叶小天“啊啊”半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高价买下的这幢豪宅。本来的主人居然就是于俊亭。惊讶之余,一个奇怪的念头突地浮上了他的心头,身为广威将军、铜仁通判、于氏部落女土司的于俊亭,为何要卖宅子?

    ※※※※※※※※※※※※※※※※※※※※※※※※※※※

    “你想反悔!”戴同知瞪着朴宗基问道。

    朴宗基愤声道:“小人不敢反悔,但是,仅仅一个农庄,不能买走我儿的性命!”

    戴同知的脸色渐渐地铁青一片,眸中泛起隐隐的杀气,但是朴宗基的肩头只是下意识地塌了一下便挺住了,目光迎视着戴崇华,居然毫不闪避。曾经在戴土司面前无比卑微的小人物,因为仇恨竟也有了抵抗的勇气。

    朴宗基毫不示弱地与戴同知对视良久,戴同知突地笑了,变得非常和气:“好,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大人把你的船行过户到我朴家,还有,大人在铜仁、贵阳等地的店铺也要分给我六成!”

    戴同知刚刚敛去的杀气登时不可抑制地又泛了起来,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我只要动一动小指,就能要你全家的性命?”

    朴宗基挺着腰杆儿,对戴同知道:“我信!可是现在我儿已经交给刑厅,你已奈何不了他!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儿就会说出真相,到时候,我全家要死,你女儿也要死!我家人的性命在你而言一文不值,可是你的女儿,却是你唯一的子嗣!”

    戴同知愤怒地瞪着朴宗基,气得浑身发抖,但是朴宗基已经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他都已无法保全儿子的性命,那就用儿子的命,为他的家族换来最大的利益。

    当戴氏门下最赚钱的产业大部落到他的手中,将彻底改变朴氏家族的命运,那时就是戴同知也再奈何不了他。天下间,强势凌驾于土司之上的土舍和头人不多,但他将成为其中一个。

    二人对峙着,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良久良久,戴同知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脸上的线条一点点柔和下来:“好!我答应你!”

    朴宗基毫不放松,马上追问道:“何时过户?”

    戴同知道:“判决之后,行刑之前!”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只土司的手,一只头人的手,慢慢举到空中,如山之重。

    “啪、啪、啪!”三击掌,一个因为儿子的命,一个为了女儿的命,两个父亲,达成了一个魔鬼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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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2章 太极推手

    叶小天好生不情愿地被带回了刑厅,花经历、江经历一见叶小天立即兴奋地迎上来,摩拳擦掌地道:“大人,有案子了!咱们有案子了!张土舍状告戴同知家女儿害了他儿子的性命。戴同知说杀人者是朴头人之子朴阶,张土舍乃诬告其女。现如今人犯已经押在刑厅,大人这就升堂问案吧?”

    叶小天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这还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可是叶小天连装病都避不过去,想不审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好!有劳两位经历,去请张土舍和戴同知来,本官要升堂问案!”

    “威~~~武~~~~”

    “啪啪啪!”

    庄严的堂威声中,两列皂隶把水火棍敲得震山响,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啊!刑厅都荒凉多久了,李师爷真的没说错,他们大老爷就是个专门妨人的大扫把星,这不,他刚一上任,买卖就来了,每一个人都兴奋的很。

    堂上唯一一对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并不觉得兴奋的就是叶小天和李秋池这对宾主,叶小天端坐在上不说话,李秋池便咳嗽一声,道:“来啊,带原告、被告!”

    原告是知府胞弟、张氏部落的土舍大人张绎,被告是铜仁府同知官戴崇华,戴氏部落的土司老爷。张绎大摇大摆地上了堂,一见叶小天端坐案后,居然不起身相迎,心中甚是不悦。

    叶小天其实并非故意托大,只是他正琢磨怎么把这桩案子从自己手里推出去,所以有点神思恍惚,吃张绎一瞪,叶小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喊道:“来人啊!给两位大人看座!”

    马上有皂隶端了两把太师椅来,往左右一放,张绎向那椅子指了指,又向中间位置指了指,他的随从会意,马上走过去,把一张太师椅搬到了大堂正中,张绎这才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下。

    戴同知一见,怎肯落于人后,他向随从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也走过去,把另一张太师椅搬起来,和张绎那张椅子并排一放,戴同知大模大样地坐下,二人的贴身随从随即往二人椅后一站。

    李秋池眉头一皱,欲待上前阻止,被叶小天用眼色示意了一下,立即醒悟过来,马上站住不动了。这二人目无主审,的确无礼,可是叶小天打定的主意是把此案推出去,所以他们越跋扈,叶小天推脱的理由也就越充分。

    叶小天咳嗽一声,抓起惊堂木一拍,喝道:“来啊,带嫌犯!”

    叮叮当当一阵镣铐声响,朴阶枷锁脚镣地被人带上堂来,朴阶抬头往上一看,就见戴同知和张土舍端坐堂前,身后有四个随从只露出上半身,再往后是公案两旁的李秋池和苏循天,二人站在高一阶处,也只露出半身,随后才是推官大老爷。推官大老爷身后又站着毛问智和华云飞,二人还是只露出上半身……

    朴阶看在眼里,就仿佛看见了某大户人家的祖祠里面自上而下悬挂了一幅幅的祖宗画像,就差在每张画像前边再竖一块灵牌了。

    叶小天话了:“朴阶,昨日岭嶂山上宝塔之下生一桩命案,死者为张土舍之子张孝天。现如今有人指证你为凶手,当日情形究竟如何,你还不从实招来?”

    朴阶一听,便拿眼去看陪同戴同知上堂,站在大堂一侧的父亲朴宗基,他出头也是死,不出头也是死,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只能违心地答应替戴同知的爱女替死,如今唯一的期望,就是让他的死能为他的家族换来更多的好处。

    父亲已经告诉他,将向戴家索取更多的好处。土司们的土地上,自有土司们维持的秩序,他们不会容许有人出尔反尔,破坏整个土司阶级存在的秩序,只需立下契约,戴家便再也反悔不得。

    土民们都是入则为民,出则为军,朴家掌握了戴氏大部分的产业,就等于掌握了戴氏大部分的实力,那时再不是任由戴氏揉捏的软柿子。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取而代之的一天。如果是这样,他的死也值得了。

    朴宗基见儿子向他望来,便轻轻点点头,头点下去,鼻子一酸,热泪便涌上了眼眶。朴阶见状,刚要承认罪状,张绎已经不满地抗议起来:“叶推官,本土舍才是原告,本原告状告的是戴崇华,本土舍可不曾指认朴氏小儿为凶手,你这么问是不是有诱导之嫌啊?身为主审,先入为主可是不行的,若是偏袒某人,哼哼,那更是绝对不行!”

    叶小天解释道:“张土舍,朴阶是否为真凶,叶某也是不知,所以才要当堂审个明白。你说令公子为戴氏女所杀,戴大人说令公子为朴阶所杀,如今朴阶就在堂上,本官总得先向他问个清楚明白,才好继续提审他人啊!”

    张绎道:“此言大谬!朴阶之父乃戴氏部落的头人,焉知他不会屈从其主,令自己的儿子替主抵罪?你问朴阶,那是大谬特谬,不把戴氏女提上堂来讯问,你能审明白什么?”

    “行行行,你明白,你审,下官让贤就是了。”叶小天被他的无理取闹气得起了驴脾气,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想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马上离案起身,准备拍屁股走人。

    一身便装,站在屏风侧后观审的于俊亭见状忍俊不禁,差点儿笑出声来。

    张绎见叶小天犯了驴性儿,甩着袖子走人了,也不禁傻了眼。这时候照磨官阳神明突然从侧厢冒出来,堵住叶小天的去路,愁眉苦脸地道:“大人,走不得啊,知府大人刚刚派人守住了衙门口儿,说是此案不审完,便不许本厅上下所有人等离开衙门一步呢。”

    叶小天呆了半晌,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算你狠!”

    叶小天无可奈何地回到公案之后坐下,扬声道:“张土舍,本官问案自有本官的问法,若是断案不公,你可以向知府大人举告。但是在审理期间,还请土舍不要干涉下官,否则,下官不能胜任主审之职,只能向知府大人请罪让贤了。”

    张绎听他这么说,只好悻悻地冷哼一声,闭口不言了。

    叶小天又向朴阶问道:“朴阶,当日塔上究竟生了什么,还不快对本官言明?”

    朴阶又看了父亲一眼,对叶小天道:“回大人,当日朴某与于海、戴蝉儿、张孝天等几位官宦子弟同游岭嶂山,攀爬七星宝塔,蝉儿姑娘最先登顶者,张孝天次之。

    张孝天见塔顶再无他人,忽起色心,意图非礼蝉儿姑娘。朴某爬上宝塔,见状立即制止,谁料那张孝天恼羞成怒,对在下大打出手,在下是戴氏部落的人,自当卫护少主,是以竭力反抗,失手把张孝天推落宝塔,因而丧命。”

    一直默不作声的戴同知马上道:“朴阶本无心致张孝天于死地,乃是过失杀人。而且朴阶忠心卫主,之所以出手,全是为了维护小女清白,罪不致死,还望推官大人公断!”

    张绎则跳起来道:“我儿一向明是非,懂礼仪,知荣辱,辨善恶,岂会干出这等不耻之事!推官大人,当日塔顶之事,戴氏女也是当事人之一,无论她是否凶手,为明辨经过,都应该叫她上堂询问,戴崇华以其女受了惊吓神思恍惚为由,拒不让女儿上堂,乃是作贼心虚。”

    戴同知冷冷地道:“张土舍,戴某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仅仅因为你我不甚和睦,你便一定要置我儿于死地么?”

    张绎瞪着戴同知道:“若是杀我儿的凶手不是你的女儿,我才懒得跟她计较。若她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你也休想包庇于她,我张家的人命没有那么贱,你随便找个人来就可以抵罪!”

    两个人当即就在大堂上唇枪舌箭地吵起来,他们身边各自带着的随从便也立即剑拔弩张地准备动手,在他们后边,叶小天对此一幕却是不闻不问,只管与李秋池窃窃私语。

    叶小天道:“朴阶亲口认下了全部罪状,照理说已经足以定他之罪。可张土舍所言也不无道理,戴氏女是当时塔顶的当事人之一,人命关天,没有理由不叫她上堂证实经过。”

    李秋池小声道:“东翁,如果凶手真是朴阶,自然皆大欢喜,就怕此案另有玄机。戴氏女年方豆蔻,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娃儿,如果张孝天之死与她有关,恐怕公堂之上她很难做到镇定自若,如果被问出真相,戴同知必定迁怒于东翁。”

    叶小天摊手道:“可是我若不叫戴氏女上堂,张土舍必然也不肯罢休,如果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断了案,那势必要得罪张土舍了。可不左右为难?”

    李秋池皱起眉头道:“奈何知府大人死了心要让东翁您主审此案,一时半晌学生也想不出推脱的办法,不妨先把此案拖着,章程只要弄得繁琐起来,也就容易找到漏洞让东翁脱身了。”

    叶小天苦笑道:“眼下这般情形,如何拖延?”

    李秋池道:“原被告如今都是‘入词’,这是人命大案,岂能只是口头控告?如今既已进入正式审理阶段,叫他们‘入状’合情合理吧,他们要想补上状纸总得需要一段时间,如今都过了晌午了,这一折腾,今天便拖过去了。

    这是人命大案,按朝廷律法,须得有现场勘验及相关调查,此外还要让忤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并提供《检验格目》一式三份,大人一份,报备提刑司一份,死者家属一份,这个流程也不能少。

    否则大人不依法勘验,那就是大人犯了“出入人罪”,东翁还要去勘验现场、要将当日在场的官宦子弟及其仆从下人们一一调来问询,如此下来,怎么也可以拖上几天。”

    叶小天赞道:“妙哉!便依此处理罢!”抬头一看,就见戴同知和张土舍又在堂上练起了角抵,双方的随从下人也是拳脚相加,互不相让,刑厅大堂已经变成了“全武行”。

    叶小天立即抓起惊堂木,“啪啪”地拍着公案喝道:“肃静!肃静,本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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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云突变

    叶小天都快把惊堂木拍碎了,这才引起戴崇华和张绎的注意。叶小天大声道:“两位大人,你们既然要本官来审,还请两位大人能遵守我刑厅的规矩,如果你们再这样目无本官咆哮公堂,本官只能让知府大人另请贤明了!”

    戴同知和张土舍将架起的双臂用力一推,分开身子,悻悻地对视了一眼,叶小天咳嗽一声,道:“此案乃人命大案,不容轻怠。张土舍仅有口头控告是不行的,还请土舍大人准备一份状词呈递给本官。”

    叶小天对张土舍说罢,又道:“本官问案,向来不会只听一面之辞,戴同知的女儿既然是本案的重要人证,也该上堂接受询问才是。不过,既然戴同知的女儿有恙在身,不宜抱病上堂,那且宽限几日。”

    张土舍刚要提出抗议,叶小天已加重了语气道:“况且人命大案,依律,本官必须要去现场勘验一番,对于尸体也要令忤作进行检验,确认有无其它死因,如此种种都需要时间,因此……”

    叶小天把惊堂木一拍,大喝道:“且把嫌犯朴阶押回大牢,张土舍请随后向本官递上诉状。明日一早,本官将亲自前往岭嶂山勘验案发现场,再等忤作拿出《检验格目》,本官继续审理不迟,退堂!”

    叶小天说完把袖子一甩,当即扬长而去。眼见张土舍和戴大人还站在堂上。而主审大人却已溜之大吉,众衙役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本来上堂要喊“堂威”,退堂该有“退堂鼓”。可是看土舍老爷和同知大人气势汹汹的样子,那敲鼓的皂隶实在没有勇气举起鼓槌。张绎冷冷地看了戴同知一眼,对手下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老子找个状师来,写状子!”

    李秋池站在公案边,很眼热地看着张土舍,写状子?他拿手啊!李秋池做状师做的太久了。一时之间角色转换的还是不够彻底。

    戴同知看着张绎恨恨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也举步走了出去。朴宗基趁机赶到儿子身边。朴宗基在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司狱官任忆冰便睁一眼闭一眼只作未见,直到父子二人洒泪告别,这才吩咐人把朴阶带走。

    司狱官任忆冰背着手儿走在前面,四名狱卒押着全副枷锁脚镣的朴阶走在后面。监牢距刑厅并不远。就在府衙西北角。他们沿着府衙外的院墙正往西北角走着,路旁突地闪出一人,大喝道:“朴阶!”

    朴阶正目光呆滞地拖着脚镣前行,忽听有人唤他,愕然抬头看去,就见明晃晃一口单刀,向他狠狠地劈了下来。这一刀贴着木枷,从朴阶的脖子上一闪而过,一颗人头便带着惊愕莫名的神情。轱辘辘地滚落在地。

    任司狱和四名狱卒被这一幕给吓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府衙之畔居然有人行凶杀人,而且杀的居然是个有命案在身的囚犯。

    那人一刀砍下朴阶的人头。居然并不逃走,只是横刀而立,嗔目大喝道:“某!张孝天之弟也,此獠杀我兄长,还诬赖吾兄清誉,我张孝全今日替兄长手刃此獠。不亦快哉!哈哈……”

    ※※※※※※※※※※※※※※※※※※※※※※※※※

    “你这孽子,真是气死我啦!”张孝全刚站起来。就被他爹张绎一脚踢倒,再爬起来,又是一脚踹出去,再度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刀杀了朴阶的张孝全被任司狱带回了刑厅,叶小天正在偏厅和李秋池琢磨这桩令人头痛的案子,一听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马上派人去找张土舍。

    张土舍此时还未离开,他离开刑厅后又去了府衙后宅,正向他兄长张铎大发牢骚,一听他儿子跑来一刀作掉了朴阶,张绎简直气个半死。

    张土舍急急赶到刑厅,一见他儿子正站在堂上,跳过去就是一脚,把他儿子踢成了一个滚地葫芦,张土舍指着张孝全厉声喝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不是在部落里吗,怎么跑到城里来了,你为何杀掉朴阶?”

    张孝全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愤愤地道:“爹!咱们是谁?是张家呀!咱们是铜仁的主人!他朴阶是个什么东西,他太祖父本是戴氏土司的厨子,因为侍奉的好,被提拔为小头人,历三代才爬到大头人的位子上,说到底,不过是戴氏一介家奴,可他居然敢害死我大哥……”

    张孝全说着,不禁声泪俱下,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愤慨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朴阶都亲口承认是他害死我大哥,可推官居然偏袒姓戴的,还要延期再审,审什么?要证明我大哥有取死之道么?朴阶一日不死,我张家便受辱一日,儿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不容许杀兄仇人活在世上!”

    张绎气得头昏脑胀,哆哆嗦嗦地道:“你……你这个混帐!谁告诉朴阶已经认罪?谁告诉你害死你大哥的就是朴阶?”

    张孝全道:“爹,我在部落里听说大哥遇害,马上就赶来了,方才衙向刑厅衙役打听,得知朴阶已经认罪,可那推官却推三阻四不肯定罪,若非包庇又是为何?推官不为我张家主持公道,儿子就以手中刀讨公道!”

    “你……”张绎被这个糊里糊涂、莽莽撞撞的浑账儿子气得嘴歪眼斜,他手指哆嗦地指着张孝全,突地双眼一翻,一下子晕了过去。

    叶小天见状大惊,赶紧吩咐道:“张土舍气怒攻心,昏过去了,快!快抬到小厅里救治,去唤个郎中来。”

    知事章彬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这张孝全杀了朴阶,你看……”

    叶小天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道:“说起来这朴阶本有取死之道,张孝全又是替兄报仇,罪无可恕,情有可原,究竟该如何处置,还是待我向知府大人禀明原委,请知府大人定夺罢!”

    叶小天举步向外走,李秋池立即紧随其后,两人离开刑厅,来到正院,李秋池忽地急行几步,绕到叶小天前面,向他长揖一礼,笑吟吟地道:“恭喜东翁,贺喜东翁,东翁洪福齐天,朴阶一死,此案再不为难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板起脸训斥道:“这叫什么话!让人听去不成体统!本官是怕事的人么!本官正要剥丝抽茧,查明真相,叫原告被告心服口服,谁料朴阶竟然死了,塔顶一共三人,如今死了两个,可谓死无对证,实在令人遗憾。”

    叶小天一本正经地说着,终究绷不住笑意,嘴巴一咧,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叶小天见到张知府的时候,张知府正在大快朵颐。

    张胖子脖子上系着一块锦缎绣花的餐巾,吃的不亦乐乎。这些日子可真难为了他,果基家和于家纷争不断,现在他张家又和他甚为倚重的戴家发生了纠葛,把张胖子愁得食欲大减。

    方才他二弟从刑厅跑来向他聒躁,听得他烦恼不已,恰在这时有人急急来报,说是张绎的儿子张孝全当街斩杀了朴阶。张胖子大喜过望,他甚为头痛的难题竟然迎刃而解。

    张胖子胃口大开,马上吩咐厨下给他加了一餐。叶小天见了张胖子,把他的处理意见对张胖子说了一遍,张胖子一面用膳,一面点头答应下来。叶小天试探地道:“只是张土舍那里,不知是否会接受这一结果……”

    张胖子抹抹油嘴,道:“朴阶都死了,他不接受又能如何,这案子再审下去,难道还能审出朵花儿来?况且朴阶早已亲口认罪,你就按此办理吧,老二那里我跟他说,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夜晚,码头上寂静一片,全无白日里的繁华喧嚣。高高的灯竿上,两盏气死风灯轻轻地摇摆着,停靠在码头的船舶随着河水轻轻起伏涌动,只有码头一角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子里还亮着灯,那是一群船夫伙计正在聚众赌博。

    不知何时突然来了一群劲装佩剑的武士,三步一岗,从码头外一直排到码头前的一艘大船上,过了许久,有两盏灯向这个方向冉冉地行来,两个佩剑武士提灯在前,一个白袍玉带的中年人温文尔雅地跟在后面,正是戴同知。

    两盏灯笼头前导引,引着戴同知登上大船,那艘大船便悄然离开码头,沿着锦江悠游地飘向远方。

    舱帘儿一掀,戴同知缓步走进船舱,船舱里绑着数十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被绑得结结实实,口中塞着麻布,一见戴同知进来,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朴宗基眼睛立即凸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身子想坐起来。

    戴同知走到他身边,抬起一只脚,靴底踩到他的脸上,像辗臭虫似的辗了几辗,直到朴宗基喘息着再不挣扎,这才慢慢弯下腰,依旧是一脸和煦的微笑:“给你一个庄子,还嫌不够,还想要我的店铺和船行。你知不知道,我买通张绎的那个庶子花了多少钱?只有一千五百两!”

    戴同知从朴宗基脸上抬起脚,淡淡地道:“沉江!”

    朴宗基“呜呜”地叫着,脸庞胀红,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嘴里塞了麻布,什么也说不出来。戴同知转身向外走,冷冷地道:“这就是贪得无厌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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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5章 顺水推舟

    叶小天今天睡的晚,又有温香暖玉满怀,正如张胖子所言,果然睡得舒坦。五更时分,忽然雨骤风狂,及至天明时已是大雨滂沱,那雨就像不要钱似的泼下来,连天漫地。

    一般来说,雨水若是太急骤,顶多小半个时辰就会减弱,但是这一次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那雨水还是没有减弱半分。叶小天在“哗哗”大雨声中醒来,睁眼一看,天色仿佛才蒙蒙亮。

    叶小天伸手往旁边一摸,已经没有了哚妮的身影。叶小天披衣起床,走到外屋,正好看见哚妮提着食篮从长廊下走进来,一见叶小天便抿嘴儿笑道:“睡醒啦,我看你睡的正香,不忍叫你,便去替你拿了早餐过来。”

    叶小天道:“这才什么时辰,你怎就起来了?”

    哚妮道:“已经巳时了呢,你以为还早么,只是今日暴雨,看不出天明罢了。”

    叶小天吃了一惊,道:“已经到了巳时么,糟糕,刚刚到任,就要迟误上衙了。”

    哚妮安慰道:“你不用急的,今日雨水甚大,咱们这座庄园倚山而建,前低后高,院中积水尚且甚深,城中平地可想而知,今日延误了上衙的不会只有小天哥一个。”

    叶小天到廊下向外看了看,大雨倾盆,雨檐流下的雨水已经不似串成了串的珠子,而是一道道小瀑布般倾泻下来,院中积水果然很深。还来不及排出,最清浅处都要没了脚脖子,叶小天这才松了口气。

    叶小天回到厅中坐下。哚妮已经把早餐一样样地替他摆在桌子上,叶小天拿起筷子,对哚妮道:“来,今日就不用叫遥遥过来了,只你我用餐,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两人坐下一边吃着早饭,叶小天便把昨日对耶佬所说的打算又对哚妮说了一遍。哚妮一听便喜上眉梢。俏丽的双颊登时浮起两抹桃花般的嫣红:“小天哥,真的么?你要让我爹的部落迁到提溪去?”

    叶小天道:“是啊。叫他们从深山里往外迁徙一下,一下子他们恐怕还不习惯平地生活,再说那么多族人,若是一下子改变生活习惯。也无法保证他们的生计,所以还是叫他们住在山上,不过近一些总是好的。”

    哚妮扒着米饭,两只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儿,喜孜孜地道:“人家正寻思如今到了铜仁,距寨子远了,前去探望爹娘不便呢,他们要是能迁到提溪那就很近了吧?”

    叶小天笑了笑,道:“嗯。如果迁到提溪,离这里是不远了,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方便见到爹娘才让他们的部落迁徙的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就近保护我。”

    哚妮登时紧张起来,问道:“怎么,难道有人想对小天哥不利么?”

    叶小天摆手道:“现在倒还没有,不过……防患于未然嘛。我前番调停水银山之乱。与当地几大部落闹的都不甚愉快。而当地那些部落首领与铜仁府的官员大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这一次,张家和戴家打人命官司。我的处断恐怕双方也不会很满意,如果真要发生点什么意外,只凭我身边十几个侍卫,是很难护得咱们全家周全的,调些人来就近安置,那才稳妥。”

    一听事涉叶小天的生命安全,哚妮马上严肃地点了点头。叶小天可不仅仅是她的男人,还是她虔诚信奉的蛊神的侍者,不管对她个人来说,还是对蛊教来说,都不容尊者有丝毫闪失。

    叶小天清咳一声,又道:“提溪距此毕竟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还考虑,再多调些人到铜仁城。”

    哚妮连连点头,道:“这才好,这才好!你身边总要多些人才安全。”

    叶小天道:“但是要在铜仁城中安排太多人也是不行的,再说我眼下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身边总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晃来晃去,反会引人猜疑。咱们教中长老,都有俗世亲眷吧?”

    哚妮道:“那当然啊,他们也都有兄弟姐妹的,就算任长老多年,在部落间还是有许多亲戚。有时候,他们还会从亲戚家过继个儿子,以继承他这一脉的香火呢。”

    叶小天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得很!那么,就让八大长老从他们的亲眷中各自选择一户人家,搬到这东山脚下,在我府邸前后居住。我会帮他们在本地找些营生做,这样一来他们长住此地,也不会有人觉得古怪。他们是长老们的亲眷,忠心方面应该没有问题的。”

    哚妮不以为然地道:“小天哥多虑了,只要说是为了卫护尊者,九寨十八峒百余旗的百姓,没有一家不愿意为尊者献出性命,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人呢。”

    叶小天笑道:“可是八大长老劳苦功高,这份荣耀先给他们的家人,别人才不会说三道四嘛,要不然又会像上次修宅子一样,我只要几百人,却一下子来了八千人,害得我安顿不下。”

    哚妮想了想,展颜笑道:“小天哥说的是,还是你想的周全。”

    ※※※※※※※※※※※※※※※※※※※※※※※※※※※※

    因为大雨倾盆,有了理由,叶小天便心安理得地不忙着出门了,他吃罢早饭又捱了一段时间,待那大雨停了,这才离开府邸,在侍卫们的陪同下前往府衙。

    这一路行去,他们东拐西绕,专挑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走,还是行行停停,十分缓慢。许多道路都已是一片汪洋,有些人家院门口垒着沙袋,院里正有人用陶盆向外舀水,还有一些顽皮的孩子坐着大号的木盆。悠游自在地把那街道当成了小河。

    时不时的,也会有一幢年代久远的土墙被雨水浸泡过甚,轰隆一下便倾倒下来。华云飞见状,不禁蹙眉道:“这场大雨一下,恐怕会有不少贫苦人家倒塌屋舍,无家可归了。”

    叶小天看看已经漫到马腹的积水,轻轻点了点头。

    知府衙门原本是土司府,地基比较高,而且土司府的位置也处于城中地势较高的位置。所以当叶小天走上府衙前那条大街时,积水已经不深。马匹行动也轻快了许多。

    叶小天赶到刑厅,脱下水靴,哗哗地倒出两靴积水,毛问智光着大脚丫子走过来。把搭在肩头的官靴递过来,叶小天套上袜子,正要穿靴,就见刑厅知事章彬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章彬一见叶小天,便喜形于色地道:“推官老爷已经到了啊,知府老爷传令,召集三班六房、各司主官们晋见呢。”

    叶小天蹬上一只靴子,问道:“知府大人可曾说是何事?”

    章彬摇头道:“这个却未听说。”

    叶小天便穿好靴子,独自向知府正堂走去。到了正堂一看。戴同知、李经历等人都已到了,这些人大多住在城中心或都距府衙较近的所在,都比住在东山脚下的叶小天来得便利。

    尤其令叶小天惊讶的是。那位女监州于俊亭也在,这位据说从不上衙理会政务的女土司,最近似乎勤快了许多。叶小天在李经历旁边坐下,低声问道:“知府大人召见,可有什么紧要事么?”

    李经历懒洋洋地道:“听说是知府大人的本家亲戚向知府大人抱怨,一下大雨便汪洋一片。出入不便,想必大人召见。就是为了这桩事吧。”

    叶小天听了点点头,疏浚河道这种事与户科、工科才有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这刑厅推官有瓜葛,他今日来,只管带一双耳朵就足够了。片刻之后,一个幕僚师爷模样的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在公案旁站定,咳嗽一声道:“知府老爷到了。”

    众官员纷纷起立,就见张大胖子慢吞吞地走出来,未登台阶便先伸出手去扶住公案,把他那肥硕的身子挪上台阶,转到公案后面站定。众人长揖道:“见过府尊大人!”

    张胖子点点头,双手扶案向众人一看,长叹一声,漫声吟道:“天降大雨是为何,东海龙王泪滂沱,老龙哭罢回宫转,只是苦了我张铎!”

    “吭……”站在叶小天旁边的李经历紧紧闭着嘴巴,冲口而出的笑声硬是被他死死憋住,憋成了一声闷哼。

    叶小天还是头一回参加张大老爷主持的大排衙一类的活动,不了解这位张知府的排衙风格,是以听得心头发愣:“什么情况,一亮相先来一首定场诗,莫非接下来张知府要开始说书?”

    却见张知府吟完这首不逊于“千年铁树不开花”的好诗,便缓缓落座,长叹一声道:“本城的暗河,开凿于宋神宗年间,至今也有五百多年了,久不疏浚,如今一下大雨便积涝成灾,本官想着也该清浚一番,诸位大人以为呢?”

    叶小天心道:“宋朝年间修的暗渠,已用了五百多年,到现在居然还能用,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样的河道早该清瘀了,就算一年积一寸吧,五百多年下来,这河道该堵塞成什么样子了。”

    众官员均默不作声,此地的官员建制虽与中原相同,但这些官儿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财政上都是自负盈亏的,想修缮河道?好事啊,可这钱谁负责?是以谁也不愿做那出头鸟。

    张胖子咳嗽一声,又道:“这疏浚河道的费用,当然是由本府来出。农小苗!”

    户科司吏农小苗当即上前一步,垂首而立,张胖子道:“你匡算一下,疏浚全城河道需要多少银两,需用多少劳役。”

    那人念念有词地掐算半天,拱手道:“回知府大人,计支税银二百两,便可作为清瘀疏浚的费用了。另外,河道修缮,总不能全城同时开工罢,不然各种道路难行,不免造成种种不便。若逐段清瘀的话,每一河段所需劳役,有三百人足矣,如此还不用大动干戈,损伤民力。”

    张胖子一听,二百两这个数目倒还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便慷慨地道:“既然如此,工科司吏……”

    工科司吏不等张知府念到他的名字,便出列道:“知府大人,西城城墙坍毁多处,本司人员正全力修缮。另外,城北的粮仓也在建造当中,还有北城外半坡镇的水利工程也在进行当中,实在腾挪不出得力的人手再去主持清瘀疏浚了。”

    张胖子一听,这粮仓就是给他们张家建的,不能耽搁。半坡镇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都是他张家的,那儿的水利工程当然也不能影响,工科的干吏,绝不能再抽调了。

    张胖子迟疑着向众人一瞧,众人立即纷纷低头回避,张铎不禁露出恼怒神色。于俊亭坐在上首,俊目微微一瞟,见只揣了两只耳朵来的叶小天正神游物外,不禁微微一笑,开口道:“知府大人,此事不如就交给叶推官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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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推官疏渠

    叶小天呆了一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是刑厅推官啊,挖河渠修下水道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张胖子是个没主意的人,一听于俊亭提议,马上就觉得叶小天是很合适的人选了,便道:“叶推官……”

    叶小天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道:“大人,下官是刑厅正印,恐怕……”

    于俊亭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眼斜乜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叶推官近来很闲么,难道不能为知府大人分忧么?”

    “呃……”

    叶小天真想亏着良心说他确实很忙,可这小妖女刁蛮的很,万一她非让自己递上承办的一应诉状怎么办?目前为止,就只有一个张土舍来告过状,还因为朴阶被杀而未递上状纸……

    万般无奈之下,叶小天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低头道:“是,那么,疏浚河道之事,就请交给下官来办吧。”

    张胖子转嗔为喜,开口赞道:“叶推官年少有为,精明强干,定然不会有负本府所托的,你办事,我放心。”

    叶小天很是无语。

    张胖子议定此事,可以就此免了亲族找他聒噪,便心满意足地回转内宅去了,自有一位师爷替他上前,笑吟吟地向叶小天打了声招呼,低声道:“叶推官,西城一带住的大多是府—一—本—读—小说 {y}{b}{d}{u}尊大人的本家,你懂得,呵呵……”

    这位师爷刚走,戴同知又凑上来,向叶小天和煦地一笑,道:“本官府前积水甚深,出入很是不便啊,,你懂得,呵呵……”

    戴同知刚刚走开,州判御龙又走过来,对叶小天道:“叶推官呐。本官住在城南的安澜巷,你……”

    叶小天赶紧点头道:“我懂得,我懂得!”

    孺子可教也,御州判含笑而去,李经历又凑上来,搭着叶小天的肩膀,亲热地道:“贤弟,我那丈人家住街头,我家住街尾,我家住在哪儿你是知道的。咱们自己兄弟我就不用嘱咐你什么了,反正你懂得。”

    叶小天再度无语。

    这一路下去,认识的、不认识的,职阶比他高的,职阶比他低的,纷纷上前打招呼,叶小天含含糊糊地一一答应下来,回到刑厅签押房里坐下时已是昏头转向,李秋池像条黄花鱼儿似的溜过来问道:“东翁。知府召见有何要事啊?”

    叶小天想到自己一介推官跑去挖渠治河,一时之间还有点儿不太真实的感觉,便有些迷茫地道:“今日大雨,城中多处积涝成灾。知府大人决定拨款清瘀,疏理河道,说是咱们刑厅事务不忙,就交给咱们刑厅来办了。”

    李秋池先是一皱眉头,旋即展颜道:“管他是不是份内之事。有事做总比没事做好。再说,这件事未必不是东翁与各位官员结纳关系的一个契机。呵呵,不知知府大人准备拨款多少啊?”

    叶小天皱了皱眉。努力回忆着道:“唔……,好像是拨银二百两吧,轮番调换,每拨劳役征三百人。”

    李秋池翻着眼睛想了想,便转身走了出去,叶小天从来没有市政建设方面的经验,正苦苦思索该如何着手,李秋池又抱着一具算盘走回来,这是他从户科那里借来的。

    李秋池作为师爷,在叶小天的公案之左就有一张办公桌,李秋池把算盘往桌上一放,便开始噼呖啪啦地打起算盘来,一边打算盘一边还念念有词:“依他地惯例,似我铜仁这般大小的城池,全城清瘀需时约两年,分段施工,每日用工三百人的话,计曰……二十一万九千人次……”

    叶小天好奇地看向他,不知这位师爷又打算干什么,不过……李师爷的算盘打得当真不错,噼呖啪啦的听起来还挺有节奏感,看来李大状若是去当个账房也是蛮称职的。

    李秋池继续道:“现今市价两石米一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可买四百石米,四百石米的话,人均每日合粮米约为三两……”

    李秋池的眉头蹙了起来,当时的一两约等于现代的三十七克,也就是说,如果服劳役的人自己带工具,官府只负责吃饭问题的话,这些劳役每人每天也只有一百克米上下,这点米熬粥都得熬稀点儿才能撑过一日三餐,何况官府不可能只负责吃饭,骡马呢,车辆呢,工具损坏的维修呢,这些都是钱呐。

    叶小天听到这里业已皱紧眉头,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了。

    李秋池道:“这么点钱……”

    叶小天道:“这么久啊……”

    李秋池摇头道:“东翁,时间不是问题,最难的是初时的安排和调度,一旦一切确定下来,大人只需安排几个小吏负责就行了,不必亲历亲为,真正为难处,是银子不够啊。”

    叶小天跳起来道:“先生所言甚是,没有钱怎么做事,我去找府尊大人要银子!”

    叶小天风风火火而去,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怏怏地回来了,李秋池问道:“东翁要来了多少银子?”

    叶小天牙疼似地咧了咧嘴,道:“知府大人是铁公鸡,要拔他的毛,困难得很,此事容后再说,你先去工科索来本城地下暗渠的图纸,咱们研究研究。”

    李秋池苦着脸道:“东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叶小天一贯的思想就是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而且还要认认真真地撞钟。用现代一点的哲言来讲就是:“生活就象被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吧!”所以说道:“没有米,咱给他变出米来,那才叫本事。做官不怕有苦差使,就怕没有差使,我们全力以赴吧!”

    驿日一早,叶小天作为推官的第一单生意终于正式开张了,李秋池这些天还真暗中鼓动了一些有陈年旧案在身的人来告状,只是鉴于上一次审理戴张两家的命案不了了之,为谨慎起见,李秋池这一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希望这第一件案子办得干净俐落。所以找了一件案由经过很清楚的案子。

    这件案子并不难判,那苦主以前也曾向衙门递过状子,可那位于海于推官哪会理会这种事情,他那时还是个玩心甚重的少年呢,状子递上来便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应。

    要知道这铜仁府和葫县不同,这里的官大多是土官,虽然经过百余年的渗透,现在也有大量流官,算是流官和土官掺半。但是他们是一府两制,土官是不用受朝廷考成之法考评的。

    于推官在任时,既然不用考评,这案子办不办的,还有谁去理会。如今的叶小天却不同,同样是在铜仁府为官,朝廷的考成法对他的升迁任免都有影响,受理案件自然要勤勉一些。

    叶小天召来被告,原被告当堂对质。李秋池又事先早就做好了一应准备,人证物证调的又快又准,让叶小天充份表现了一把青天大老爷的威风,一件陈年积案居然当日受状当日审毕。令不明就里的刑厅众官佐们惊讶不已。

    到了午后,叶小天便换上常服和李秋池一起离开了刑厅,据说叶大老爷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去了。

    叶小天揣着李秋池从工科要来的那份图纸,时而取出来看看。时而和李秋池遛达一阵,时不时的还站在满是肮脏积水的坑渠前指指点点一番,宾主二人便露出一脸的奸笑。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翌日一早,叶小天便召集刑厅一干僚属吏员开始分配清瘀工程事宜。叶小天按照工科提供的那张全城水渠图,请衙门里专门负责画影图形的画师给他绘制了一副大挂图,就悬挂在公堂之上。

    叶小天指点着图纸道:“花经历,你去户科索要服役民工名册,许你一百名劳役,从清平街路口开始挖渠清瘀;江经历,你也一样,许你劳役一百人,从太平街路口开始清理;章知事去户科领回银子,负责采买粮食。阳照磨,你写几份告示,张贴于大街小巷,宣讲一下知府老爷的恩德……”

    众人一一领命而去,立即如火如荼地大干起来,清平街、清浪街、太平街三街六巷,最繁华的所在同时开工,都是从路口开挖,沉淀几百年的污泥全都挖了出来,曝晒于河道两侧,一时臭气熏天。

    旋即,刑厅的告示也贴了出来,大肆宣扬知府老爷的善政。大雨时不少商户也都受了灾,能够清瘀疏浚,那是一件大好事,所以虽然造成了一时的不便利,客人也为此大幅减少,商贾们也很是理解。

    第三天一大早,知府老爷身边那位幕僚师爷便沉着脸进了刑厅,一见叶小天便冷笑道:“叶推官是朝廷委派下来的流官,而我们知府大人是土知府,想必叶推官是不把我家大人放在眼里了!”

    叶小天惊讶地道:“先生何出此言,本官对府尊大人一向敬重有加,安敢有丝毫不敬?”

    那师爷冷笑道:“是么?乔某提前就已和你打过招呼,说西城一带住的是知府大人的本家,足下却从三街六巷商贾聚居之地开始清瘀,这不是藐视我家大人又是什么!”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这话从何说起,乔先生,你误会本官了,本官明明……,李先生,李先生!你给我过来!”

    叶小天把李秋池唤到面前,恶狠狠地质问道:“本官把清瘀一事悉数委之于你,你说,你是从哪儿开始清瘀的?”

    李秋池茫然道:“大人不是吩咐要从最紧要处开始么,学生想来,三街六巷乃铜仁财富汇聚之地,应该最是紧要了,所以……”

    叶小天大怒,拍案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先从西边清理吗?”

    李秋池继续茫然道:“是啊,学生是从西往东开始清理的啊!”

    叶小天怒不可遏,双手握拳,高高举在空中:“我说的西,是指西城!西城,懂吗?你也是师爷,人家乔先生也是师爷,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你也太不叫人省心了,非得我把话都说透吗?”

    李秋池满面羞惭,唯唯诺诺。叶小天厉声喝道:“你去,别处马上停工,先从西城开始清瘀,真是岂有此理!”

    李秋池慌忙答应着退了下去,叶小天和颜悦色地对乔师爷道:“下官失察,实在惭愧。可这实非下官本意,府尊大人面前,还请乔先生代为美言几句。实不相瞒,在下这个师爷是熟人推荐而来的,碍于情面才留用了他,哪里及得乔先生这等洞烛世事的智者。”

    乔师爷脸色稍霁,轻轻哼了一声,道:“罢了,幕宾佐治,也是需要历练的,我看你这位师爷还很年轻,做事不知轻重在所难免,你也不必过于苛责了,府尊大人那里,乔某替你转圜一二便是。”

    叶小天如释重负,赶紧揖礼道谢:“先生费心了,改日本官一定置酒相谢,还请乔先生务必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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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辎铢必较

    第18章辎铢必较

    一大早,花经历、江经历、章知事和阳照磨就分别出现在了三街六巷的某一条街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条街上的商户都知道了,大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纷纷聚拢到他们身边,向他反映清瘀给他们带来的一系列不便。

    他们来的时间恰恰好,在这最繁华的街市处,有些商铺店面是本城的一些权贵人家开办的,如果时间拖得太久,这些店铺的幕后东主们就会出面向叶推官施加压力了。

    而他们此时出面,那些有大背景的商铺大多还来不及反应,要知道只要能自己解决的问题,那些掌柜的是不会动辄就向后台求助的,否则事情是解决了,他们也在东主心中留下了一个无能的印象,今后只要稍令东主不满,恐怕就得卷铺盖走人。

    至于那些背景后台不足以压制叶推官的,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后台的生意人,就只能求助于花经历和江经历这些官员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官员毕竟在本地做官有些年头了,比起刚刚到任的叶推官算是自己人,心理上更亲近一些。

    这些推官衙门的属官果然和他们更新近一些,他们不约而同地跟着众商贾对叶推官很是抱怨了一番,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和理解,然后才道:“不过,(一—本)读>小说xstxt据我所知,推官老爷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确实是想从三街六巷开工,为百姓谋福祉,赚取个好官声的。然而西城那边……,你们懂得!”

    就算本来不懂的人,经过这两天的交头接耳互相串连也都懂了,西城的住户以张知府的本家亲族居多,是以知府老爷命令叶推官从西城开始清淤,所以这里就成了半垃子工程。

    张家是坐镇铜仁府数百年的土皇帝。如今虽然权威基石渐渐松动,但那只是各地土司层面才有的感觉和反应,在这些小民眼中,张家依旧是铜仁府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同样一件事,反正都要做,那么先照顾自己的亲族就无可厚非,即便他们觉得毫无道理,又有谁去撩张知府的虎须呢?可是,劳役们都去了西城,三街六巷这个烂摊子怎么办?

    清浪街上。花经历在众商贾百般央求之后,面有难色地道:“这样吧,我便替你等向推官大人进言,说明你们的难处,再从地方上征召一些劳役,对这些半途停工的地方,能清理的就清理,不能则先恢复原状,总之不影响大家做生意就是了。”

    众商贾喜出望外。花经历道:“只是这额外征召劳役,一应花销却不可能由衙门来出了,各位掌柜的可有主意么?”

    舒氏头面店的舒东主把众商贾引到一边商议起来,现在街巷两边全是淤泥。就算那不臭的也是弄得街上肮脏不堪,以至行人绝迹,每耽搁一天都是不小的损失,如果花点小钱能解决此事还是值得的。

    不过人家花经历凭什么帮忙?好处费还是要给的。计议已定。剩下的就是这条街上各家商户分别捐资多少的问题了,这个可以容后商量,没瞧人家花经历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么。于是舒掌柜的便和几个较孚人望的商贾一起走过去,陪笑对花经历说出了他们的办法。

    花经历无可无不可地道:“那就这么办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忙,等你们准备妥当了再说。”

    当天下午,商贾们便众筹了一笔款子,这笔款子的数目对每家商铺来说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汇集起来就很可观了,款子交到花经历手上,花经历一口答应,次日一早便安排人尽快运走淤泥,恢复街道原貌。

    江经历和章知事等人那边也是大致相同的模样,几位官员都是满载而归,除了交到李大状手上的众筹款,自己还落下了一些好处,尤其是众商贾欠他们的这份人情,这可是用钱也买不来的。

    ※※※※※※※※※※※※※※※※※※※※※※※※※※※※

    传说,有一对地主夫妇非常吝啬。有一天,地主进城办事,忽然想要出恭,又不甘心把肥料便宜了别人,只好硬憋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便找了个茅坑,却不想除了几个屁什么也没有。

    地主很是得意,回家后把今日经历说与婆娘知道,地主婆却大怒:“你这个败家子,哪有你这样过日子的,省下这几个屁来吹灯该多好!”

    在这个笑话中,真正用来嘲笑地主吝啬的是对那几个屁的利用,至于“肥水不流外人田”,却是当时客观事实的一个反映。实际上当时有许多地主就连长工们方便都有特意的要求,吃我家的饭,就得用我家的茅坑方便。这在后世人看来也是一个笑话,但在当时而言,却并不离谱。

    陈老财就是这样一个地主。对于土地,陈老财有一种偏执狂般的热爱。他叫陈淼,据说是五行缺水,所以父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但是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看,他应该是五行缺土才对。

    年轻的时候,陈淼只有祖上传下来的六亩田地,他精心侍弄田地和庄稼,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庄稼把式,每年的收成总比别人家要好上两成。有些人家一有了钱就买酒买肉吃掉了,还有些人喜欢耍钱,而陈淼却只有一个爱好:买地。

    他口挪肚攒,节俭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攒够一亩地的钱,便买一亩地。如此下来,在他年过中旬的时候,就已拥有了三十亩地,那时候自己家种不过来,就需要雇短工,陈老财自己一家人吃咸菜喝稀粥,也要供应雇工有干饭吃,就为了让他们干活有力气。

    虽然说地主雇工很少会故意苛待,因为雇工一旦对你怀恨在心,偷闲误工还是轻的,故意在你的庄稼地里做点手脚,是很难看得出来的,到时候收成不好,你知道是怨天还是怨地?但是像陈淼这样主家待遇反不如雇工的倒也罕见。

    几十年下来,当年那个青壮的小伙子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却已拥有了一百多亩土地,成了他们村里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在这“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这可是很不容易的。

    小淼子变成了陈老财,但他依旧节俭如昔,出门时总要习惯性地带着一个筐,万一看到什么牛马粪,就抄起来送进自家的田。当然,别人家的骡马屁股后面大多带着一个兜兜。谁也不想把肥料便宜了别人,可总有不会过日子的。

    陈老财已经老了,曾经挺拔的腰杆儿已经佝偻起来,家里的田地主要交给几个儿子去侍弄了,但他每天还是会习惯性地到田间地头去走一走,巡视他的王国,只要看那庄稼长得粗壮,心里便无比满足,憧憬着继续攒钱。继续买地。

    今日吃罢早饭,陈老财拎着小筐又出了门,快到自家地头儿的时候,陈老财忽然发现道右秦老财家的地头上堆了一大片的淤泥。那乌黑的颜色,被锹铲过的切面甚至发出闪闪的乌光。

    好肥的土啊!陈老财登时两眼放光,他赶紧走过去,抓起一块泥巴。淤泥已经干了,被他用力一攥便化成了细土。“好土!好土!肥力十足!”陈老财仿佛看到了这样的沃土之中庄稼疯狂地生长,睡一觉起来。庄稼便拔高一节。

    “秦老财从哪儿弄来的这样肥土?”陈老财的心登时像猫爪子挠着似的,看到地头正有秦家的一个长工在锄草,陈老财赶紧向他招呼一声,把他叫到自己面前。

    听陈老财一问,那老农憨厚地一笑,摇头道:“这俺可不晓得……”

    老农一脸憨厚质朴的笑,却掩不住他眼底的一丝狡黠。那种农民式的狡猾,陈老财再熟悉不过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忍着肉疼,从怀里摸出两枚黄澄澄的大钱儿。

    大钱儿到了那老农的手上,陈老财便打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铜仁城里正在清淤,那淤泥可都是沤发了几百年的肥土,只不过三街六巷刚开始清淤,役夫们就被调去西城,以致三街六巷停工,淤泥堆满堤坝。

    秦老爷有个本家亲戚在推官衙门做事,是他告诉秦老爷这个消息,秦老爷才想到去运污泥的,这泥巴运到自家田地里,均匀地撒开来,那可就是极好的肥料啊。

    陈老财得了这个消息掉头就走,他也不去地里了,提着筐子,风风火火地往家赶,生怕晚了一步,那肥料就被秦老财家给运光。很快,三街六巷外的路口处又多了几辆车子,陈老财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和长工也加入了争抢河泥的队伍。

    那些河泥在堤坝上晾晒了几天,已呈半干状态,运输起来并不很难。李秋池站在路口,轻摇小扇:“看这光景儿,明天淤泥就能运光,到时候让役夫们回来,把道路重新铺好,也就小半天的功夫。”

    苏循天摇头笑道:“李大状,你当真好手段!此一举,既帮大人收服了刑厅僚属的人心,又帮大人赚到了一笔银子,如今还有这许多免费的劳力,自告奋勇帮着清淤,佩服!佩服!”

    李秋池笑道:“此乃李某与东翁共同商议出来的主意,李某可不敢独居其功!”

    苏循天道:“对了,说到大人,一大早就没见他,大人去哪里了?”

    李秋池道:“大人去了裕记砖瓦厂。”

    苏循天愕然:“砖瓦厂?大人要在铜仁再起一幢大宅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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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个男人很认真

    田间秧苗一片葱绿,十余骑骏马在地头小道上轻驰而过。一边走,华云飞一边对叶小天介绍道:“这裕记如今不但是铜仁府最大的砖瓦行,而且是唯一的一家砖瓦行。前几年还有两家同行,可惜都不及裕记会经营,先后关门大吉了。”

    裕记砖瓦厂设在黄土岭下,岭前空旷的土地上用篱笆扎出了一个偌大的院落,院子里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砖和瓦,在院落的后方是一排屋舍,屋后就是山坡,山坡被挖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就像被洪荒巨兽咬了一口。

    叶小天牵着马走进裕记砖瓦厂,饶有兴致地停在一片比地面矮了尺许的泥坑前。泥坑里有几个老者,手里各牵着一头牛,正在泥坑里慢吞吞地转来转去,他们这是在和炼。

    和炼是烧砖的关键一步,把从山上挖来的黄土加水,经人畜踩踏,反复多次,直到把黄土踩成具有黏性的稠泥时才能用来制作砖胚和瓦胚。泥坑里的几个老者已经成了泥猴儿,依旧牵着牛缰绳反反复复地踩踏着。

    裕记砖瓦厂正房里,丁大掌柜正毕恭毕敬地请于俊亭落座。于俊亭听说六龙山七玄观的长风道人神通广大,今日特意赶去拜望,回程时便绕到了裕记砖瓦行,这是她名下的一份产业。

    丁掌柜的迎了东家进来,心中很是惶恐。这位女土司家大业大,在她麾下的产业里,砖瓦厂还真不是什么主要收入来源,往日里都是年终报账时他才去监州府拜见东家,却不知东家今日为何纡尊降贵来到这里。

    丁掌柜小心翼翼地向于俊亭禀报着近来的经营情况:“现如今修缮城池、还有府衙要扩建粮仓,都需要大量砖瓦,生意是不愁的,只是眼看要到农忙时节了,雇工的价钱得涨一些才能留住人。府衙那边却还想压咱们的价呢。”

    于俊亭不悦地道:“我已经给了他张胖子很大的实惠了,他还想得寸进尺么?不要理会他,府衙里若有人来压你,你只管来找我。”

    有东主撑腰,丁掌柜心中大定。于俊亭道:“我今日来不是查账的,今天我去了一趟六龙山,拜会了七玄观的长风真人,这位真人很有道行,他有意在铜仁城内建座道观以弘扬道法,我已向真人许诺。建筑道观所需的砖瓦全部由我承担。道观想必近日就该动工了,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不能怠慢了。”

    丁掌柜暗暗慨叹,东家近来似乎要用到大笔的钱,各处产业都奉命把节余资金上缴了,可是轮到那出家人,东家不但分文不取,还生怕怠慢了。心里想着,当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道:“掌柜的。有位自称府衙叶推官的大人要见你。”

    于俊亭听了不由一怔,叶小天?他跑到砖瓦厂来做什么了?于俊亭心思转了一转,便对丁掌柜道:“你去迎他进来,我避在后面。听听他的来意。”

    丁掌柜的听命出去,把叶小天迎进正房客堂,叫人奉了茶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朽一向奉公守法。并无任何不法举动,却不知推官老爷今日光临,所为何事?”

    叶小天笑道:“我这推官上门。就一定是来打官司的么?呵呵,你是生意人,叶某今天就是和你谈生意来了。丁掌柜的,你这裕记砖瓦厂是你自己的产业还是另有东主?”

    丁掌柜愣了一下,答道:“这砖瓦厂的生意,老朽做得了主,大人有话尽管说。”

    叶小天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近日大雨,城中积涝成灾,知府大人决意要疏浚河道,造福于民。因工程浩大,牵涉全城,恐工科难以承担重任,所以就把这件差使委托给了本官。”

    这客厅内主位后面是个木制的大屏风,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小空间,与正面一样也有座椅陈设,于俊亭就坐在那儿,前边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听见叶小天毫不害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于俊亭便有些忍俊不禁。

    叶小天道:“清理河道,最麻烦的就是如何处理清出来的那些淤泥,要把这些淤泥清走,需要雇佣车辆骡马,耗时费力,开销太大,现如今本官已经想了一些法子,一些淤泥可以用来填塘,一些淤泥发动乡民运走肥田,可还有大量淤泥无法处置,本官便想,何不利用这河泥来烧制砖瓦呢?”

    丁掌柜试探地道:“推官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裕记砖瓦行在城中设窑,就地用污泥烧制砖瓦?”

    叶小天击掌道:“正是,如此一来变废为宝,岂非一举两得?”

    丁掌柜的笑了,摇头道:“推官老爷实在是太异想……咳咳,推官老爷,河中淤泥固然可以用来烧制砖瓦,可是污泥烧制出的砖瓦残次品太多,一般来说仅有七成可用,老朽是生意人,这对老朽来说可有点划不来啊。”

    叶小天摇头道:“丁掌柜的这账算得不对。你不能只看烧制成品,本官来时已经打听过了,你们烧砖取土,必须选择有粘性的土,挖出来以后还要经曝晒、粉碎、过筛,留下纯土后还要加水和炼,用牛马践踏,至少五六遍,使其成为稠泥,方可用以制胚。”

    那么,你上山取土用不用人力畜力?曝晒、粉碎、过筛用不用人力畜力?加水和炼用不用人力畜力?这些不需要花钱吗?可那河道里挖出的淤泥,直接就省了你这前三道工序,帮你省下的何止是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呐!

    再者,你们制成的砖瓦,因其利薄,东西又重,很难销往铜仁以外的地方,如今就在铜仁城中就地烧制,省去了从郊野运往城中的环节,这期间你又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如此一算的话,你在城中设窑,就算有三成的残次,再加上砌窑的支出,你还是有大把赚头。就是你们烧制出来的残次品,也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本官可以花些钱买过来,打成碎渣用来夯实河底。”

    丁掌柜的仔细想了想,不由怦然心动,全城清淤旷日持久,最快的话也得一年半的时间。如果这一年半他都可以利用城中淤泥烧制砖瓦且就地销售,的确是有大把利润可赚的。

    丁掌柜的是生意人,盘算一件事值不值得去做,唯一的衡量标准就是是否有利可图。如今听叶小天这么一说,这笔买卖大可做得呀。

    丁掌柜的闭上眼睛盘算着,手指习惯性地在桌上轻轻弹动,似乎在拨弄算盘珠子,过了半晌,他睁开双眼,对叶小天道:“老朽得亲自进城看看,如果这法子当真可行,老朽自愿为大人分忧!”

    叶小天欣然道:“难怪铜仁三家砖瓦行,如今就只剩下你裕记一枝独秀,丁掌柜的有魄力。既如此,那本官就不说了,请丁掌柜的去实地看过,若是有意,便往刑厅寻我。”

    丁掌柜的干净俐落,叶小天更是快人快语,两下既都表明了态度,叶小天马上爽快地告辞离去,这种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倒是给丁掌柜的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这个官与铜仁府的那些官似乎真的不大一样。

    于俊亭坐在木屏风后面,一开始听着叶小天说话,她唇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可是听着听着,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当初把疏通河渠的事栽到叶小天头上,本是存了戏弄羞辱之意。看叶小天当时的态度,分明也是不愿接受的,可他既然推脱不了,就能放下自己的成见全力以赴地去完成,这就难能可贵了。

    知府只拨了可怜的二百两银子,他就千方百计想办法,没有搪塞敷衍,没有推诿懈怠,他居然还以七品官身屈尊向一个商贾求助,这个男人,很认真,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

    忽然之间,于土司动了怜才之意。(未完待续。。)

第21章 秦失其鹿共逐之

    一处亭子,上边悬着竹帘,帘儿半垂,掩住了戴同知、李经历和叶推官赤条条的身子。三人一人一张木榻,榻上铺着雪白的床单,伏在榻上,背上有一双手推拿着,嗅着亭外的花香,听着耳畔鸟语,令人飘飘欲仙。

    戴同知经上次一事,便察觉叶推官并不喜青楼风月,所以邀他吃茶喝酒,推拿按摩。这家蔺氏跷引店,本就是戴同知和李经历常来的地方,如今只是又多了一个叶小天罢了。

    “再加些力……”

    叶小天伏在那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感觉背上愈发轻柔,便叮嘱了一句。那身穿亵衣裤,颇有几分俏媚的小姑娘柔声道:“这位老爷,不是奴家不舍得力气,筋喜柔而恶刚,适宜的力道才能行气活血,扶正祛邪,并不是越痛便越好的。”

    叶小天“唔唔”两声,道:“只是被你按得快要睡着了。”

    说话间,右手边李经历伏在榻上,酣声已经起来了。左手边戴同知微笑道:“贤弟若是倦了,便小睡片刻也无妨。”看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难想象这个人,竟也有那般心狠手辣的一面。

    叶小天道:“我没有白日小睡的习惯,睡的若是不足,反觉更不舒服,不如不睡。”

    戴同知道:“既如此,你我聊聊天,便可醒盹儿了。我与贤弟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贤弟却还不堪了解,听说贤弟就是我铜仁本地人?”

    叶小天一呆,心道:“我怎么会成了本地人?”转念想起当初为了中秀才,黎教谕特意把他的户籍办成了铜仁府,这种事应付科考也就是了,对戴同知却是不必隐瞒,戴同知是张知府的心腹,是地头蛇。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事后被他察知反而不美。

    叶小天便坦诚地道:“对戴兄,小弟可不敢隐瞒,实则小弟是京城人氏,原本只是天牢一狱卒。当初受人所托,赴江南送一封家书,结果出了岔子,辗转来到贵州……”

    叶小天捡那能说的,对戴同知说了一遍。戴同知是得到于俊亭授意,想要拉拢叶小天的。于俊亭那日在裕记砖瓦行里见闻了叶小天为人处事的风格。忽地起了怜才之意,便想招纳叶小天为己用。

    可是她所谋划的事是见不得光的,要招揽一个人为己所用,当然得了解他的根底,她是女儿身,不方便出面,就把此事交给了戴同知。戴同知便找了这么个机会接近叶小天。

    人在这个时候,身心最是放松,也最没有戒心。比较容易打探到真心话,他事先已经对叶小天做过一番了解,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一听叶小天没有隐瞒。便道:“呵呵,原来如此。英雄不问出身,我也只是生得好,如果我的出身如你一般。却未必及得上你今日的成就。”

    戴同知咳嗽一声,又道:“只是贤弟在贵州做官,未免委屈了你。”

    叶小天道:“戴兄此言何意?”

    戴同知道:“贤弟精明强干。又如此年轻,这般年纪的七品官,若是放在中原,立下许多功绩,得到上官赏识,前程不可限量。只可惜我贵州地方的重要职官,皆由土司把持,贤弟虽具才干,却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了。”

    叶小天听到这里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心有所感,有些颓丧。

    戴同知睨了他一眼,忽然又道:“不过,要说绝对没有机会,却又不然。你要知道,土司世家传承千年,雷打不动的世袭尊位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是若子孙不肖,也难保就不会葬送了祖宗江山。所以许多土司人家,不但重视子侄的培养,而且注重发掘人才引为己用……”

    戴同知所说的情况用现在的话来讲就相当于一家股份公司了,老板创下一份产业,本来应该传给儿子,可是他的儿子都不争气,没有这方面的才干,他就聘请职业经理人替他打理产业,而他的儿子们则掌握股份。

    这种情况下,保证股权的所有人不变的是法律,他聘请来的人不论是担任总裁还是ceo,都不可能取而代之。而土司们所依仗的则是朝廷敕封的世袭继承权和其他土司们对利益倏关的这一秩序的维护。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戴兄所言,小弟自然也明白。只是……明主难寻呐……”

    叶小天静了静,便向戴同知吐起了苦水:“戴兄,你道小弟不明白,我作为朝廷委任的流官,却在土官掌权的地方做官,根本就是里外不是人,可是哪棵大树才可依傍,我又哪里弄得清楚?”

    要把假话说的真,就得七分真,三分假,这个道理叶小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所以他趁机撇清了一下自己和红枫湖夏家的关系,继而说道:“何去何从,小弟现在也茫然的很。其实能有现在的官位,熬资历、混年头,应该也是不错了,可我……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戴同知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命好不怕运来磨,贤弟你能从京师天牢一狱卒走到今时今日,显然是有大气运加身的人,假以时日,还怕没有人慧眼识珠么?耐心等待时机就好!”

    三人做完推拿,又喝了几盅茶,这才穿上衣袍,施施然地从蔺氏跷引店里出来,还未走到路口,迎面就有一个皂隶过来,一见戴崇华便迎上去道:“哎呀戴大人,可算找着你了,小的刚去你府上寻过,知府老爷请您马上过去。”

    戴同知一愣,道:“可知是何急事?”

    那皂隶压低声音回答了几句,李经历和叶小天站在一旁,隐隐约约听到“生苗出山”,“提溪司很是紧张”,“知府大人方寸大乱”等语,李经历还是有些茫茫然的,佯作四顾的叶小天唇角却是轻轻一勾,一丝笑意飞快地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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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苗出山了,这是怎么回事?”

    于俊亭一听戴同知说出此事,顿时一愣。

    生苗潜居深山,久而久之和外界脱钩太久,彼此间的了解太少了。而文明程度相对更高的族群,总是对落后一些的族群产生一种野蛮、愚昧、不可理喻的感觉。于俊亭也不例外,所以对生苗向提溪司方向迁徙的事很是忌惮。

    戴崇华道:“目前还不清楚,这个生苗部落事先不曾向任何人打过招呼,他们从十万大山里钻出来,突然就出现在提溪司之南,在那里大兴土木,开始建造山寨,提溪司是快马报来的消息,未得知府谕示,尚未做出反应。”

    于俊亭道:“那张胖子又有何主意?”

    戴崇华摊了摊手,道:“他能有什么主意?只是让我和御龙商议,安排个合适的人物,先去与那个部落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再作打算。”

    于俊亭负着手踱了几步,沉吟道:“提溪之南,那距水银山已经很近了。”

    戴崇华点点头,道:“近在咫尺!”

    于俊亭倏然回头,对侍立一旁的文傲道:“马上叫海龙那边停止对凉月谷的挑衅,如今情形不明,莫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文傲答应一声,匆匆下去安排。戴同知也起身对于俊亭道:“知府那里,还等着我的消息,不能久耽,我先回去了。”

    于俊亭答应一声,又嘱咐道:“先了解一下那支生苗部落有多少人,为何出山,意欲如何,不要轻举妄动。”

    戴崇华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一事,回身道:“对了,监州大人叫我接触那叶小天,据我现在的了解,此人没有问题,少年得志,他的野心也是有的,应该可以为监州大人所用。”

    于俊亭现在心系提溪司那边突如其来的生苗人马,无心就此事多做咨询,便颔首道:“你继续接触他,了解的仔细些才好。”

    戴崇华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文傲安排了急赴提溪于家的信使,又回转大厅,于俊亭道:“眼下,还不大明白这支生苗部落因何迁至提溪,不过如果他们要在此落脚,很难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大计。你再使人向杨天王通报一下这件事情,我们的筹划暂且停下,事关重大,出不得一丝意外!”

    叶小天和李经历待戴同知离开后,也就长街分手,各自回了各自的府邸。叶小天一进门儿,若晓生就凑过来禀报:“老爷,哚妮姑娘和耶老爷子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一位引什么勾的老爷子,嘿嘿,他们的名字太怪,小的没记住。”

    叶小天目光一凝,道:“哦?他们在客厅?”

    “是!”

    叶小天举步向客厅走去,到了客厅闪目一看,就见一位黑袍老者正坐在那里和耶佬说话,叶小天和他虽接触不多,但八大长老的名字他都是记在心里的,一看此人就想起,这是和耶佬同时晋位的那个引勾长老。

    引勾佬正和耶佬闲聊,忽见叶小天进来,急忙趋身上前晋见,此时厅中并无下人侍候,他便大大方方向叶小天施礼道:“属下引勾,见过尊者!格哚佬部已迁至提溪候命,属下受众长老所托驻于该部,听候尊者谕示!”

    叶小天微笑道:“引勾长老辛苦了,我的谕示只有一条:‘在那里,站住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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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22章 糖衣炮弹

    提溪之南是青屏山,自此向南翻越重重山岭,便是思州府了。此思州与两百年前的思州已经不是一回事,当时的思州囊括了四府之地,统称思州府,而今的思州辖地只有当初的四分之一了。

    青屏山上,准确地说是青屏山半山腰上,格哚佬部落正在大兴土木,建设他们新的家园。格哚佬这个老丈人很给力,叶小天叫他在提溪左近山中扎下营寨,他则直逼山脚。

    前方就能看见水银山了,水银山前的于家和水银山后的展家、杨家都已派出探马窥伺他们的动静,只有凉月谷果基家没有动静,格哚佬部落的人对他们的探头探脑不闻不问,只管用心建造着自己的寨子。

    要说起来,凉月谷果基家原来也是生番,并不在思州、思南两府的辖治之下,属于天不收地不管的山中野民,不过他们渐渐迁徙到世俗界并被地方土司纳入治下,经历了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世纪。

    这样一来,他们的转变就非常缓慢,别人的认识、认同和接受是一步步缓缓改变的,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点点改变的,没有人觉得突兀,适应过程很自然。像格哚佬部落这样呼啸而来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难怪周围各大部落都觉得有些失措。

    张胖子只觉得自己今年特别倒霉,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也不是本历年呐,怎么就这么衰。戴崇华和御龙商量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去与格哚佬部接触,最后戴崇华只好自告奋勇,亲自前往。

    戴同知是张铎的心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这个使节不是他就是御龙,也跑不到第三个人身上去。而且他和于俊亭又野心勃勃地预谋对付张铎。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也怕生出变数,这才主动请缨。

    张胖子可不管去的是谁,总之有人替他解决问题就好,马上就授权戴同知全权代表他同这支突然从十万大山深处迁出来的野人部落接触,探明他们的心意,以便做出应对。

    叶小天这里却悠闲的很。清淤挖渠的事已经步入正轨,自有刑厅小吏代为负责,刑厅现在每天能接一到两桩案子,太大的案子没有,大多是民事纠纷、经济纠纷。处理起来比较轻松,又逐步提高了刑厅的存在感,不致让人忽略了他叶推官的存在,恰恰好。

    叶小天便把空余时间腾出来,陪同引勾佬饮宴、游赏、观光。叶小天地位太高,引勾佬受他热情款待,还真的是从心里感觉不自在,诚惶诚恐地在叶小天陪同下逛了几天铜仁府,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却有种活受罪的感觉。

    叶小天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让苏循天和毛问智代他陪同引勾佬和耶佬到处游玩,这两位爷,一个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魔头。一个是深牢大狱也能自得其乐的妖精,陪两个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头子找点乐子,那还不是轻松自如。

    引勾佬在铜仁府虽然玩得逍遥自在,却也牵挂着格哚佬的部落是否已经扎根落脚。急于返回提溪,为此一再向叶小天请辞,叶小天只是不放。执意要尽地主之谊,经引勾佬再三请求,叶小天终于松了口,让他明日便可返回格哚佬的部落,今日便是他在回提溪前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苏循天和毛问智又很热情地来邀请引勾佬出游。引勾佬连续多日出外游玩,虽然所行所至赏心悦目,身子终究是有些乏了,但是听说今日所去之处不必离开铜仁城,再加上盛情难却,便又跟着他们出了门。

    待他和耶佬乘着轿子,跟着苏循天和毛问智转过几处街头,赫然发现前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又有无数的符箓旗帜迎风飘扬,竟是到了一处道坛。

    轿子落下,苏循天和毛问智一人陪着一个,把引勾佬和耶佬引下轿子,随着那络绎不绝的人群往前走。

    苏循天道:“两位长老,今日有一位长风道人在此举行罗天大醮祈福法会,铜仁及周边许多信徒都来赴会,十分热闹,咱们正好瞧瞧。”

    引勾佬昔年曾游历过天下,倒也听说过罗天大蘸祈福法会,这是道教中最为隆重的法会之一,道家《无上秘要》称:“三界之上,渺渺大罗”。“罗天”是指三界之上的大罗天,是天外之天,最高最广之天。

    “醮”是道教祭祀三清、四御,五星列宿等天神地祗的一种仪式。以“罗天”为设醮之名,是说请降的神灵数量之多,品位之高,参与醮仪的道士和朝香祭祀的道教徒人数众多。

    不过毕竟不是同道,引勾佬觉得参与别教法会,哪怕只是旁观,都是对蛊神的不敬,所以从未参加过。如今已经被苏循天和毛问智领了来,再加上做了长老后心态与往昔有所不同,略一踌躇,便不曾反对。

    罗天法会供奉一千二百位尊神,延请了铜仁府周围所有有道的全真分别主持九**坛,众多信徒香客皆来参与,盛况空前。法坛四周人头攒动,挥袖成云,主坛就是由近来在铜仁风光无限的长风道人主持的。

    此时的铜仁府,还鲜有人知一支生苗部落迁徙到了提溪,即便知道,在这些普通百姓的心中,也不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更不会觉得这对他们的安宁和太平会产生什么影响。

    长风道人筹措大笔资金办这罗天大蘸祈福法会,乃是出于王宁的授意,如果依着他的性子,早卷了这笔钱溜之大吉,花光之后再换个地方装神弄鬼了,奈何现在他在王宁的控制之下,只能乖乖任由摆布。

    王宁在全力地神化长风道人,他知道播州的杨应龙、铜仁的于俊亭,俱都是崇信道教的人,所以要倾心打造一个活神仙出来,为他们所用,他所图的并不是一点点眼前利益,而是有更长远的规划,试想他们能隐姓埋名潜伏葫县那么久,做什么事会没有耐心呢?

    长风道人虽然不乐意,可小命捏在人家手上,也只得乖乖听命。他出场的时候比其他道人都要威风,前方还是十六名弟子开道,身后紧跟着清风、明月两道僮,甫一出场,众多信徒弟子便纷纷顶礼膜拜,黑压压跪倒一片。

    引勾佬眼见这道人一出场便有这般威风,讶异之余,眸光中便隐隐透出一些羡慕。苏循天偷偷瞄了他一眼,摇头晃脑地赞叹道:“长风道人真是威风,便是咱们铜仁的张知府出巡也没这般威风吧!”

    毛问智道:“别说知府了,就是皇帝出巡也没这么威风啊。再说了,皇帝出来,跪的未必都是愿意跪的,只是不敢不跪。大家可是心甘情愿向长风道人下跪的,这才是活神仙!”

    苏循天道:“听说那佛家的大德高僧出门,也是无数人礼赞膜拜,威风的紧呢。不管到了哪儿,不管信不信该教,地方上的名流,官府里的大人,都是礼遇的很,要知道得罪了他一个,可是得罪了无数的该教信众啊。”

    毛问智道:“嗨!你说俺大哥,那也是……那啥,他要是亮出身份来,是不是得有更多的人礼拜恭敬?”

    苏循天自从向叶小天密报他姐夫蓄谋对付叶小天的阴谋之后,就被叶小天引为了绝对的心腹,如今业已知道叶小天的真正身份。听了毛问智的话,苏循天“嗤”地一声,道:“凭什么?”

    毛问智不服气地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这长风道人虽然有名气,可在道家天下名观那么多观主中也排不上字号,俺大哥那可是……,就不说俺大哥了,就眼前这两位长老,那也是教里排前八的前辈,长风道人在道家排得上前八吗?就是这两位长老,也比长风道人尊贵几分啊。”

    苏循天拉了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却让引勾佬和耶佬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个呆子,别胡言乱语的。蛊教躲在深山老林里,除了山中那些苗人,谁知道他们是老几,又怎么会恭敬礼遇。”

    引勾佬和耶佬听了苏循天这番话,老脸上登时有些不自在。

    叶小天早就觉得蛊教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通过教义把山民们约束在深山里,比起王侯将相、地方豪强,简直逊毙了。在山窝窝里充大王,统治者们没有得到太多的物质享受,又让信奉他的人困顿艰苦,简直是害人害己。

    要活得有滋味,就得走出来,融进去。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叶小天如今都叫他们享受过了,再让他们亲眼见到别人的威风八面,不怕勾不起他们的**,人只要有了**,就一定会有改变自己的动力。叶小天的糖衣炮弹,可是一颗接一颗,不要钱地往下砸。

    长风道人披八卦道衣,仗七星宝剑,踏上高台,行罡斗步,关告投文,上达天庭:“一启天尊:教化众生。尊道德,戒贪欲,守清静,纷争杀伐不起,百姓安居乐业。二启天尊:演说经纶。开道缘,启智慧,识天机……”

    长风道人在上面演的有模有样,引勾佬和耶佬却已无心看下去,两人掉头他顾,漫步走去,一颗种子已经在他们心底悄悄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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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92/ 第一时间欣赏夜天子最新章节! 作者:月关所写的《夜天子》为转载作品,夜天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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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