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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章 趁你病,要你命

    次日一早,公鸡啼喔的时候,张绎走进灵堂,见侄儿还跪在那里,便到近前,道:“雨桐,停灵要七七四十九日,有得熬呢,你不能这么一直下去。∷四∷五∷中∷文,二叔先守在这里,你去歇息一下。”

    张雨桐摇了摇道,沙哑着嗓子道:“二叔,今日来吊祭的人必然更多,侄儿年轻,还挺得住。”

    张绎还待再劝,知客高声喊道:“于监州吊唁!”

    张绎霍地转过身去,喷火的双眸瞪向厅门口,就见于珺婷一身白衣如雪,小高领,显得极是俊挺精神。文傲和于海龙陪在左右,缓缓地走了进来。

    张绎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咆哮道:“姓于的,你来做什么?”

    于俊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知府大人过世,同僚共事一场,于某特来吊唁!”

    张绎喝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滚出去!我们张家不欢迎你!”

    于海龙脸色一沉,喝道:“张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监州大人如此说话!”

    张绎悲笑一声,挺起胸膛道:“怎么?你这铜仁第一条好汉,要当堂打死张某不成?来!尽管动手,张家只有站着死的鬼,没有跪着生的人!”

    于海龙大怒:“不知所谓!”涌身就要冲上去,被于珺婷抬起象牙小扇,制止了他。

    这时张雨桐走过来,微带惧意地瞟了于珺婷一眼,二人目光一碰,立即被蜇了似的避开,低声对张绎道:“二叔,监州大人好心前来拜祭,莫要失了礼数。”

    张绎回身怒道:“你说什么?你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她不赴寿宴,还煽动其他土司不肯出面,你爹怎么会活活气死。”

    张雨桐胀红着脸,低声下气地解释道:“二叔。人情往来,本来就没有强迫的道理。我爹过寿,人家来是情理,不来是正理,我爹只是突发重疾而死,怎么能怨得到人家于监州。”

    张绎气得哆嗦,指着张雨桐道:“你……你这没骨气的小子,罢了罢了,死的是你爹,你忍得下。我懒得理你!”张绎把袖子一甩,愤然离去。

    张雨桐尴尬地看着叔父走开,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对于珺婷谦卑地道:“监州大人,请!”

    于珺婷瞟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道:“你很好!”

    于珺婷昂然走到棺椁之前,望着张铎的灵位,神色渐渐变得肃穆下来。她把象牙小扇往腰间一插。微闭双目,向张铎的灵位拜了三拜,在心中默祷道:“宦海之争,险恶更甚于战场。今日你败了。至少还有风光大葬、孝子扶灵,于某只盼……他日若是败落,能如你一般落个善终,不致生而受辱。死而难葬!去吧,去吧,一路走好!”

    于珺婷慢慢行了三个礼。直起腰来,喟然一叹,满面戚容。

    张雨桐跪在蒲团上,向于珺婷还礼磕了三个响头,又赶紧爬起,殷勤地道:“监州大人辛苦,请到侧厢奉茶。家父遽逝,铜仁一应事务还要劳烦监州大人多多费心。”

    于珺婷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父亲去世了,你就是铜仁知府,本官会好好辅佐你的。”

    张雨桐惶恐地道:“不不不,雨桐年少无知,哪里能承担得起如此重任。铜仁一应政务,还要监州大人多费心。呃……,小侄已经准备在后宅再开一道正门,出殡之后就封了与前衙的出入门户。”

    堂上自有其他一些前来拜祭的士绅尚未离开,听到这番阿谀谄媚的话,不由相顾无言,均在心中暗叹:“张知府一死,张家……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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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了!”

    “哦!”

    “我这就走了。”

    “哦!”

    眼见叶小天有点心不在焉,展凝儿恨恨地踩了他一脚。

    “哎哟!”

    叶小天一声痛呼,引来众人侧目,安公子、老毛、华云飞等幸灾乐祸,叶府众侍卫对展凝儿怒目而视。竟敢对尊者无礼,这还得了,不过……,还是把眼睛瞪得更大些吧,别的事,管不了!

    叶小天压低声音,苦着脸埋怨道:“干什么啊,昨夜就没睡好,一早还折腾人。”

    展凝儿恨恨地道:“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叶小天道:“我能想什么,于监州一大早就不告而别,说是要去府衙吊唁,我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一旦因之酿成大乱,铜仁便不得安宁了……”

    展凝儿撇嘴道:“我就知道,你在想那小妖精。后悔昨儿晚上没留下她吧?”

    叶小天苦笑,两个人耳鬓厮磨一晚,居然真个没有发生什么,他都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伟大起来了。不过,虽没发生什么,可这一夜怀里抱个美人儿,又如何睡得好,早晨起来,火气特别的旺,如今看来,火气旺的不只是他呀。

    安公子咳嗽一声,上前解围了:“表妹,咱们该上路了,你们两个,话都说完了么?”

    展凝儿是必须要走的,她母亲身体不好,近来病情常有反复,她不能离开太久。安公子本来是奉命来参加张胖子寿诞的,如今出了意外,他也需要回去禀报老太公。

    如果时间紧急,他自可派人回去,自己则留下参加葬礼,不过张胖子是铜仁众土司之首,规矩大,七七为终局,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等待贵阳各地百余位土司分别遣人前来参加葬礼,时间充沛的很,他便先行返回了。

    展凝儿白了他一眼道:“我跟这个家伙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说完当先扭头走去,安公子向叶小天笑笑,拱拱手道:“瞧见了?这样的丫头,鬼迷了心窍的男人才喜欢呢,劝你慎重啊!”

    展凝儿隐约听到一点,扭头大嗔:“姓安的,你说什么?”

    安公子急忙屁颠屁颠地追上去道:“我说表妹人比花娇、贤良淑德、针织女红、无所不精,调羹制膳。美轮美奂,若能娶到表妹你,那是他叶家的福份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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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珺婷自张府里出来,府外恭立的侍卫便牵过马来。于珺婷走出几步,忽地听住,漫声道:“文先生观那张雨桐如何?”

    文傲道:“鹰睃狼顾,似有隐谋!”

    于海龙不屑地道:“一介少年罢了,想是畏惧监州,刻意讨好。”

    张雨桐以前不大在人前露面。所以众土司包括于珺婷对他都不太熟悉。众土司的斗争目标一直放在张铎身上,不曾想过张铎会暴毙,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在张铎身上完成计划,大局定后,张家子嗣是贤是愚对大局也全然没有影响了,故而不曾认真关注过此人。

    于珺婷莞尔一笑,道:“都有可能!若是后者无妨,若是前者,我还真得小心了。可别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呢!”说话间,她目光闪烁不定,却不知在打着什么注意。

    于珺婷回到于府。戴同知和扎西土司、洪东土司等人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于珺婷回来,众土司马上迎上来,于珺婷笑容可掬地道:“劳烦诸位久候了。坐坐坐,快请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众人纷纷落座,候于珺婷在上首坐下,戴同知便笑道:“方才在此等候监州大人,闲极无聊,我等便对铜仁局面讨论了一番,大家都觉得,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监州大人应该顺应天命呢。”

    于珺婷端起茶,向众人一扫,目光清亮,虽只一眼,每个人都感觉被她盯了一眼似的。于珺婷缓缓啜了一口茶,道:“哦?你们觉得,这是咱们的好机会?”

    扎西土司道:“是啊监州大人,那个张家少爷,就是个怂包,他爹饭桶,他比他爹更加饭桶,相信咱们只要略加示意,他就会乖乖让出知府之位,大局一定,他们便再也翻不得身!”

    于珺婷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洪东土司道:“监州大人,咱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步步紧逼,迫使张铎屈服。如今张家少爷比张铎更加软蛋,可不是天赐良机?”

    于珺婷略一沉吟,刚要张口,门口管事禀报道:“叶推官到了。”

    叶小天迈步而入,一进门便向众人行了个罗圈揖,于珺婷俏脸微微一热,赶紧荡开目光,再扭回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模样,轻轻点点头,淡然道:“叶推官请坐。”

    “是!”

    叶小天目光与她微微一碰,颊上微微一热,忙敛了绮念,正襟危坐。于珺婷清咳一声,把戴同知和扎西土司等人的话对他说了一遍,问道:“叶推官对此有何见解?”

    叶小天凝神思索片刻,抬起头道:“监州大人,下官与众土司老爷看法一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因为张知府猝死,便有所犹疑,错失良机!”

    洪东土司、扎西土司等人一听大感兴奋,忽然觉得这小白脸顺眼了许多。于珺婷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小天,道:“哦?你且说说你的理由!”

    叶小天道:“张铎猝死,如果我们再对其子步步进逼,看起来确实有些残忍。然而比这更残忍的局面,监州大人决心问鼎知府宝座的时候也该已经预料过了。

    一时不忍,必后患无穷。时至今日就算监州你肯退让,你退得了么?追随你的人该怎么办?来日张家恢复元气,会放过你吗?只有早日尘埃落定,铜仁府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于珺婷犹豫道:“张铎年长于我,辈尊于我,与他斗,我毫无顾忌,他败了,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可张雨桐毕竟是后生晚辈,恐胜之不武,引起四方非议……”

    叶小天道:“监州大人,如果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嘟囔几声,你都放在心上,可不成了一块兜裆布么?”

    于珺婷诧然道:“什么意思?”

    叶小天道:“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接着!”

    于珺婷脸儿一红,嗔喝道:“放肆!忒也粗鲁!”

    于珺婷气呼呼地横他一眼,忽又“噗嗤”一笑,道:“话虽粗,理倒不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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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84章 无需再忍

    血流飘橹!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于铜仁城内。∷四∷五∷中∷文

    张家杀了三百头牛,三百头羊,三百头猪,又准备了大量的酒,同一时间进行大量的宰杀,屠夫们又不太在意卫生,以致弄得血腥遍地,一进城就能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家中死了长辈老者,家族要宰杀牛羊以飨众人,这是当地的规矩。贫苦人家可能宰只鸡、宰只鹅也算是大操大办了,但是对土司人家来说则不然。

    不要说死的是张铎这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有位地位远逊于他的土司老爷死了一个宠妾,还大操大办,一气儿宰了五十头牛呢。

    越往府衙去,血腥味儿就越浓。张雨桐一脸憔悴地走进了书房,书房内燃着熏香,稍稍冲淡了外边的血腥气。张雨桐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刚刚喘了口粗气,张绎就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雨桐,他们要下手了!”

    张雨桐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当真?”

    张绎重重地点头:“千真万确,于珺婷一早过府吊唁时,那些人就已齐聚于家等候,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马上派人盯着,他们聚会之后便各自散去,进行种种准备,这么大的举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想瞒过去,怎么可能!”

    张雨桐脸色苍白地道:“他们终究是要动手了?难道是我扮的不像?”

    张绎道:“我看,就是因为你扮的太像,才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张雨桐苦笑一声,道:“二叔。他们的目的就是夺取咱们张家的地位,会因为父亲的死便止步么?如果我不示弱,只怕他们更是迫不及待。示弱,本还有一线生机,容我们缓过气儿来。只是……我还是算错了她于珺婷,没想到这小贱人如此狠毒。”

    张绎道:“雨桐,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张雨桐急急踱了几步,忽地止步回身,道:“他们打算何时逼宫?”

    张绎道:“目前尚不确定。他们既要图穷匕现,总得做些准备吧?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要抢在出殡之前,否则到时各州府土司使节云集。他们万万不会当着百余位土司使者的面逼你让位!”

    张雨桐缓缓点了点头,眸间闪过一抹疯狂的厉色:“那么,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张绎急道:“你打算怎么做?”

    张雨桐发出一串冷冷的笑声……

    ……

    邑梅洞司的土司阿加赤尔老爷和石耶洞司的土司雍尼老爷并肩走向张府。阿加赤尔一边走一边大发牢骚:“都准备收拾那小兔崽子了,何必还去张家装模作样?实在多余!”

    雍尼阴笑道:“阿加赤尔,你不懂!监州大人这是疑兵之计!张铎虽死,张家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他们狗急跳墙。很难对付啊!”

    阿加赤尔不屑一顾:“就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雍尼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们监州大人,年岁也不大呢。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再说。张家少爷年纪小,可张家的势力却不小,如果这小子狗急跳墙,总要付出更大代价,叫他以为我们别无想法,等到兵马调动完毕。对铜仁形成合围,我等再一起出面逼他逊让知府宝座。岂不轻而易举?”

    二人说着,已经走进知府衙门。

    “邑梅洞司阿加赤尔老爷、石耶洞司雍尼老爷吊唁!”

    张绎忙迎上来。面带戚容地向他们拱了拱手。

    雍尼和阿加赤尔还礼,雍尼目光一扫,道:“雨桐少爷呢?”

    张绎轻轻叹了口气,道:“雨桐连日守灵,心力交瘁,病倒了。”

    雍尼听了忙安慰一番,与阿加赤尔一起上前致祭,拜过张铎的灵位,张绎作为家属答礼后,雍尼眼珠一转,道:“带我们去看看雨桐少爷吧,这孩子,也真是苦了他。”

    张绎劝阻道:“算了,他一个后生晚辈,哪里当得起两位土司探视。”

    他越是阻挠,雍尼疑窦越深,阴阴一笑道:“哪里哪里,张家少爷不日就是张氏家主,身份地位比我们还要高,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土舍大人你就不要客套了。”

    张绎无奈,只好答应道:“既如此……,两位土司,请!”

    张绎把二人领出灵堂,沿长廊而去,进了一处小花厅,道:“二位请稍坐,我去唤雨桐来。”

    雍尼道:“少爷身子不舒服,不如我们直接去他寝处瞧瞧。”

    张绎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是长辈,怎能如此纡尊降贵。他也只是疲惫过度,又不是下不了榻,不碍的,不碍的,两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雍尼看着张绎出去,返身在椅上坐了,顺手捧过一杯茶,一边抹着茶叶,一边冷笑道:“病了?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阿加赤尔倾身过来,道:“你是说?”

    雍尼道:“这小子,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你没看张绎推三阻四的,且等等吧,张家少爷才吃了几年干饭,是不是真的生了病,我一看就知道,见了他再说!”

    二堂院内,雍尼和阿加赤尔的侍卫合计约十六人,肃然立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主人出来。秋阳尚有些毒,但是未得主人吩咐,他们没有一人敢胡乱走动,避开乘凉。时下大明的军队以边军和土兵的战斗力最强,由此可见一斑。

    突然间,前后门口突地涌现大批人马,“铿铿铿”,一具具大盾迅速在前后门口组合成了两面盾墙,盾墙上刺出一杆杆锋利的长矛。

    十几名侍卫大骇,一名首领立即拔刀,大喝:“散开!”可惜来不及了,两侧高墙上人影骤然一片闪动,数十具弓弩同时发射,拈弓搭矢,箭发连珠,如狂风暴雨一般直取这十几具人靶子。

    “噗、噗、噗……”

    锋利的箭矢贯穿*的声音,犹如雨打残荷,十几名侍卫都是精锐敢战之士,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们或直接扑倒在地,或翻滚逃向院角,试图避开利箭攒射的范围,但是院子里光秃秃的毫无遮蔽,反应再快,如何快得那机括之力。

    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只持续了数息时间,院中已经不见翻滚奔跑者,只有低沉的惨哼声传出来,前后门口的盾墙霍地离地而起,移动着向前方推进过来,盾墙后面,一个个刀斧手,已经化身为刽子手,利刃大斧高举于空,寒光映日。

    侯门深似海,土司衙门何尝不是。发生在二堂院中的一幕,坐在小花厅中的雍尼和阿加赤尔全然不知,二人正啜着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忽地门前人影一闪,走进三个人来,三人身材魁梧,肋下佩刀,神情冷厉。

    雍尼一见,不觉一怔,缓缓站起身来,心中涌起不祥之感。

    就听三人中间那位厉声喝道:“雍尼、阿加赤尔,图谋不轨,奉我家少爷吩咐,杀无赦!”

    阿加赤尔大惊跃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他想都不曾想过,土司们之间再怎么争权夺利,如此诱而杀之的手段,却是千百年来也极为罕见的。张雨桐那小子怎么就敢杀人?他就不怕自己的部落倾巢报复?

    雍尼已经来不及惊讶了,哪怕一千个不敢置信,哪怕有一万个理由认为张雨桐不该这么做,可这世上最明白道理的就是人,有时候最不按道理做事的还是人,他立即扔出了手中的茶杯,拔刀就要冲出去。

    迎面那条大汉仿佛铁铸的身躯,一动没动,一闪不闪,任由那茶杯砸在了脸上,手中的刀缓缓地出了鞘。与此同时,两排武士从他们左右向潮水一般涌进来,刀光剑影,惨叫连天!

    张家的血腥气,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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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泊之中,张雨桐的脸就像阎罗殿上的判官。

    张绎这时竟比侄子还要紧张,他舔了舔嘴唇,道:“雨桐,现在怎么办?”

    张雨桐道:“乱中取胜,死中求活!”

    张雨桐对雍尼的尸体踢了一脚,恶狠狠地道:“马上派人去邑梅洞司,阿加赤尔的三弟阿加罗尔与他素来不合,对他讲,阿加赤尔连同其二弟阿加达尔利令智昏,意图刺杀我谋取知府之位,已被我当场斩杀!我将奏请朝廷,废除阿加赤尔一脉和阿加达尔一脉的土司继承之权,只要他肯拥戴我,我保他登上土司之位!”

    张绎紧张地道:“他会答应么?”

    张雨桐道:“人家已经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了,还有得选择吗?试一试,总有一线希望!”

    张绎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张雨桐又道:“石耶洞司也是一样,不过雍尼一门素来齐心,很难离间。去找他们的大总管,就说只要他肯站在我一边,我定废了雍尼一脉的土司之位,保他上位!”

    张绎又答应下来,张雨桐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擒贼先擒王!趁消息尚未泄露,必须立即杀了于珺婷!于珺婷一死,我们便成功了一半!”

    张绎道:“此女狡如狐,精似鬼,如何引她入彀?”

    张雨桐冷冷一笑,道:“她最想要什么,就下什么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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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85章 狡兔三窟

    叶小天盯着于珺婷的眼睛,认真地问道:“监州让于海龙回去调兵,莫非张雨桐不肯答应的话,还真的要和他兵戎相见么?”

    那晚的事,于珺婷再没提过,仿佛她酒醒之后一切都已忘记。⊙四⊙五⊙中⊙文叶小天乐得糊涂,既然于珺婷再不提起此事,他也不会再提。不过,人家毕竟曾向他投怀送抱,望着这么一个可人的姑娘,要说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那未免自欺欺人了。

    “调兵只是一个态度,同时也是向他施加更大的压力。动兵当然是不行的,上边还有各路大土司,大土司上面还有朝廷,不会容许我们胡来的。”

    于珺婷刚开口时,还对视着叶小天的眼睛,但是渐渐的目光就垂了下去。哪怕她再大方,终究是个姑娘,哪里做得到坦然自若。春梦可以无痕,可那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历啊。

    叶小天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铜仁如果乱起来,实非地方之福。”

    正说着,管事站在门口禀报道:“土司,张府少爷遣人相邀。”

    于珺婷微微一怔,道:“张雨桐,他请我做什么?进来说。”

    那管事持了一封书信进来,双手递给于珺婷,道:“这是张府的人送来的。”

    于珺婷拆开书信一看,柳眉便微微一挑,微笑着把信递给叶小天,叶小天接过来一看,上边只有寥寥几行字,转瞬看完,不禁微微讶然,道:“张雨桐要请你过去,商议知府一职归属?”

    于珺婷微微一笑,道:“他怕了!”

    叶小天愕然道:“难道众土司准备逼他让位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话一说完,就见于珺婷微微露出得意之色,叶小天恍然道:“监州有意透露了此事?”

    于珺婷颔首道:“不错,这么大的事。牵涉到这么多的人,还要调动各路兵马,想瞒天过海,自始至终不被张家察觉。根本办不到。所以,我有意泄露消息,如果能因此让张雨桐生怯,主动退让最好不过。如今果然……呵呵……”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监州太冒险了,如果他并不退让。反而铤而走险,岂不被动?”

    于珺婷莞尔道:“有何被动?说实话,大家都在铜仁住着,一住就是几百年的邻居,谁家的根都是又深又广,想挖掉,办不到的。大家只是争着往上长,能让我家的树冠盖过他家的树冠,足矣。

    真要动刀动枪,其实很难成功。就算侥幸成功,自己也是元气大伤,铜仁可不只有张家和于家,一个倒了,一个元气大伤,没有几十年功夫恢复不了,别人会等你恢复元气么?

    因为这些顾忌,千百年来,土司人家不管关系闹到何等恶劣的地步,也不会斗个你死我活。就算一场恶仗打下来,生擒了对方的土司,也是索要赎金了事。不然你杀了他,他的家族再立一个土司。双方反而誓不两立了。”

    叶小天苦笑道:“好吧,监州大人是铜仁本地人,对此间情形甚是了解,下官只是关心则乱,是而……”

    于珺婷听到这里,容颜一霁。眸波似春水清泉,微微潋滟着,柔声道:“你真的担心我吗?”

    叶小天干咳一声,退了一步,垂下目光,干巴巴地道:“下官与监州大人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自然要关心大人了。”

    于珺婷无趣地撇了撇嘴,起身道:“不用担心,你当我喜欢冒险么?大不了到张家之后,侍卫们绝不离身,也不叫他张雨桐离开你我片刻,有他在手,张家还有谁敢冒险犯难呢?走吧。”

    叶小天讶然道:“现在就去?”

    于珺婷道:“张雨桐所邀即是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叶小天犹豫道:“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监州方才所言,固然是千余年来贵州地方形成的规矩。可一样米养百样人,未必每个人都肯循照规矩做事啊。不如等于头人回来,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在,更安全些……”

    于珺婷睨着他道:“你觉得张家少爷像个扮猪吃虎的大行家?”

    叶小天道:“可是……”

    于珺婷乜着他道:“我要去了,你陪不陪呢?”

    ※※※※※※※※※※※※※※※※※※※※※※※※※※※※※

    于珺婷翻身下马,把马鞭扬空一丢,马上有个随从赶上两步接了过去。于珺婷负起双手,抬头望着门楣上“铜仁府署”四个大字,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背在身后的双手也轻轻握紧,似乎……握住了什么。

    叶小天走到她身旁,抬头看看那块牌匾,每天由此大门出入,每天都能见到这块牌匾,真不明白这女人此时仔细端详什么。

    于珺婷吁了口气,道:“走!”一马当先向内走去。

    此时因为知府过世,正在治丧,休沐之期又延了几天,尚未开衙署理政务,所以衙门里非常冷清。于珺婷行于前,叶小天落后半步,另有十余侍卫紧随其后,过了前边的政务公署,迈进二堂院落,于珺婷刚刚走出两步,突然被叶小天一把拉住。

    于珺婷愕然,目光先是落在抓住自己手臂的叶小天的手上,随即移到他的脸上,微愠道:“做什么?”

    叶小天蹙紧眉头,道:“有些不对劲?”

    于珺婷疑惑地道:“什么不对劲?”

    叶小天道:“一路下来,太过冷清。就算正值休沐,没有胥吏衙役,可张府总不吝于在此处设人值守吧?”

    于珺婷失笑道:“我看叶大人你太草木皆兵了吧?张家少爷有胆对我不利?”

    叶小天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先探查一番妥当!”

    于珺婷不以为然,却也不好拂他好意,便道:“去,察探一下!”

    前方那道门户后面,已经有无数甲兵埋藏,张雨桐自墙角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悄悄探出头来,眼见他们的举动,不由大急,当机立断地喝道:“动手!”

    两侧墙头立即跃出无数人影。劲弩攒射,直取于珺婷。于珺婷大惊,拉着叶小天的手臂急退,叶小天的六名侍卫也立即冲过来。将他紧紧护住。

    于珺婷的侍卫浪一般涌上去,挡在他们之前,挥舞手中刀抵挡箭矢,只听“噗噗噗”,利似密雨。哪里遮挡得住,最前边的三个人登时被射得刺猥一般。

    奈何这些人都是于家死士,前仆后继,毫不畏惧,前方中箭的侍卫尚未倒下,后边的人就已再度补上。待三排九名侍卫倒地,于珺亭已经拉着叶小天退到大门外,返身就走。

    “追!给我追!决不能放走了于珺婷!”张雨桐从墙头翻过,疾步追了上去,此时众多甲士也从内门涌了出来。和两侧墙外跃入的箭士汇合在一起,快步向外追去。

    “啊!”

    于珺婷跑得匆忙,脚下一歪,崴了足踝,疼得她“哎哟”一声,叶小天满头大汗,眼见于珺婷一瘸一拐,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抢上一步,一弯腰。喝道:“上来!”

    于珺婷见状也不忸怩,就往他肩上一伏,叶小天一托于珺婷的腿弯,就觉这妮子看着没肉。摸着腴润,背起来却又一点不沉,当下撒开双腿,往外就跑。

    于珺婷喝道:“府外必有埋伏,去东院!”

    此时他们已经逃到前衙公署,东院正是监州的院落。叶小天虽对于珺婷的话感到奇怪,却知道这女人心思缜密,又有急智,她既这么说,必有她的道理,当下毫不犹豫,便向东院闯去。

    因府衙尚在休沐期间,公署内空空如野,几个侍卫护着二人逃进东院,于珺婷指点着叶小天冲进她的签押房,急喝道:“放我下来!”

    叶小天把于珺婷放下,于珺婷立即宽衣解带,叶小天在一旁只看得目瞪口呆。于珺婷瞪了他一眼,娇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脱!”

    这时守在门口的侍卫道:“大人,他们追来了!”说着把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下了闩。叶小天惊醒过来,慌忙脱衣,一边脱一边想:“凭这么两个人,根本守不住,却不知脱衣服做什么,难不成这位于监州也会请神上身?请什么神要脱衣服呢?”

    叶小天糊里糊涂地想着,把外袍一脱,随即就去脱裤子,于珺婷尖叫一声,道:“够了,外衣、帽子就好!”

    “啊?喔喔!”

    叶小天急急又把褪下一半的裤子提了起来。于珺婷瞪了他一眼,挑了两个体型和适的侍卫,吩咐道:“你们穿起来!”

    于珺婷说罢,悬着一条腿,跳到她的座椅旁,这摸摸那碰碰,也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就听吱轧轧一阵响,青砖地面竟轰然裂开,现出一条台阶次第而下的地道。

    叶小天再度目瞪口呆:“这儿是知府衙门,是张家的地盘,怎么居然有条地道,而且于监州竟然知道?”

    于珺婷对叶小天的侍卫喝道:“前方开路,出口若有敌兵,杀出去!”

    六侍卫看向叶小天,叶小天沉声道:“听命行事!”

    六人一想,确也是开路凶险更大,当下再不迟疑,马上拔刀冲下地道,这时外边撞门甚急,大门已摇摇欲坠,于珺婷又吩咐自己的手下道:“你们都顺秘道走,冲出去之后马上找文先生!”

    于珺婷向来以军法驭下,那些侍卫们但知奉命,从不质疑,一听吩咐,马上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秘道。叶小天穿着小衣愣愣地站在一旁,一见侍卫们跑个精光,不禁问道:“那咱们呢?”

    于珺婷向他回眸一笑,调皮地道:“咱们留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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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一处密道!”

    “甚么,怎么可能!快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叶小天头顶响过,渐渐远去。又过一阵,只听“嚓”地一声响,一团火光亮起,就见于珺婷背对叶小天,从墙边翻出个什么,用火折子点燃,微笑着转过身来。

    她的手中举着一根红蜡烛,整个人都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四周漆黑一片,仿佛连光都吸了进去,以致一团光晕以她为中心,就只放出柔和的一团,光晕中间一张肤色柔腻的笑脸,妩媚地看着叶小天,仿佛传说中的小狐仙。

    叶小天吁了口气,将目光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挪开,回头看了看他们藏进来的地方。这里的门户就是下来的地道阶梯,这道阶梯就是活动的,抬起来居然另有空间,叶小天和于珺婷此时就藏身其中。

    当别人发现这处地道,沿着阶梯冲下来,急急向前方秘道追去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他们走下秘道的阶梯其实就是反向的另一处秘道的入口?秘道之中藏秘道,而且充份利用了人们容易忽略的位置,可谓匠心独具。

    叶小天道:“此处之精巧,确实出人意料。只是……,在张家,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张家人不知情的秘道呢?”

    于珺婷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因为有一年雷击屋檐,致使房屋损毁,我便找了人来修缮。我既有心对付张家,当然要留退路。”

    叶小天睨了她一眼,道:“这就是狡兔三窟么?”

    于珺婷向他嫣然而笑,哪里是一只狡兔,眼儿媚,脸儿媚,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叶小天又道:“为什么我们不跟侍卫一起突围?”

    于珺婷踮着脚尖儿,轻轻坐下。道:“因为和他们一起走其实更危险。张雨桐既然决意对我下手,四周必已被他控制。况且,无论他刺杀我是否成功,接下来都一定会攻打我的府邸,他以有备算无备,就算我能成功地逃出此地,也未必就能躲开他的追杀。与其如此,不如躲在这里,这里虽是张家的地盘,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原来你把侍卫派出去是作饵的,那我们呢,在这里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于珺婷听出叶小天有些不快和担心,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就算抓到你对张雨桐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不要说你的家人了。对张雨桐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我,他是不会分心对你家人不利的。”

    叶小天想到自上次事件之后,自家业已加强了戒备。如果有异动,不等赶到山下就会有眼线把消息传回府去,再加上府中那条秘道,就算张雨桐想找上自家人。府里的人也可以安全逸走,这才稍安。但仍冷哼道:“此番来府衙的时候,你也说不会有凶险的。”

    于珺婷苦笑道:“不错,我是错估了他的胆量。但是,我不会错估他接下来的举动,就算他要清算。那也是大功告成之后的事!”

    说到这里,于珺婷叹了口气,道:“我实未想到他敢这么做,这不是给早就垂涎铜仁的各方势力插手的借口么?张家就算败了,也不过从第一退居第二,可是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我于家陷入危机,他张家也有烟消云散的危险,何苦?”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道:“监州大人,你只从利益计较,可曾想过人家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于珺婷一脸无辜地道:“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没去张家赴宴,给张胖子拜寿。他气不过要死,关我什么事?”

    叶小天道:“可惜张铎的儿子不这么想。”

    于珺婷哼道:“那又如何?我既未死,就还有一搏的机会!”

    于珺婷拿起蜡烛,一瘸一拐地走开,光晕移动,照处竟然显现出一张石床。床上居然有被有枕,叶小天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石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看来对这备用的洞窟,于珺婷经常派心腹打扫。

    叶小天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于珺婷在石床上坐下,蜡烛往床前烛台上一插,微笑道:“等!等他们松懈下来,再寻脱身机会。”

    叶小天默然,于珺婷嫣然一笑,道:“自从我决心对张家发难,必要的防范还是做了一些的,这里的食物和饮水都不缺,饿不死你。”

    叶小天环顾四周,道:“空间如此狭小,我睡哪儿?”

    于珺婷吐了吐舌头,道:“原先我可没想过要有人和我一起逃来这儿,要不……咱俩一人睡一半?”

    叶小天:……

    府衙之外果然另有伏兵,于珺婷等人一进府衙,埋伏在暗处的伏兵就把府衙团团包围了。于珺婷所造的这条暗道说是利用天雷击毁屋顶的机会所造,实际上所谓天雷击毁屋顶的事件,很可能也是她炮制出来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张胖子的地盘,地道不可能修太远,否则光是挖出的泥土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是以暗道出口就在府衙院墙处,他们从地道里突然冲出去,直接面对的围堵兵马并不多,再加上他们出其不意,竟然杀出重围。

    扮叶小天和于珺婷的两个人始终被他们护在中间,不与敌兵接触,一俟冲出包围圈,他们马上销毁了衣服,四散逃去,张家伏兵四出,满城缉索。

    此时,御龙、吴家、巩家等张家的死忠派已集结了全部人马,配合张家本族的兵马直取于府,与此同时,戴家周围也出现了大量身份不明的人。

    张家,张雨桐端坐书房之中,桌上摆着一口出鞘的利剑,他像蛛网中间的那只蜘蛛,静静地听着一条条消息流水般送来。哪怕是听到于珺婷逃出府衙的消息,他虽心中失望,却也没有神情遽变。当全部赌注上桌的时候,他要等的只是结果。而非是否投注的选择,反而没那么煎熬了。

    张绎急急走进来道:“戴家的家将、家丁们发现异状,已经紧闭大门。他府中人手向外出击或嫌不足,用来倚坚自守一时还是不易攻破的,按你的吩咐,我叫人只管盯着,并未进逼。”

    张雨桐点点头,戴同知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清楚,戴崇华也清楚,只是一个于家他张家都吃不下。更遑论更多于系土司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擒贼擒王,对众多于系土司现在是防,将来则是抚,没办法用兵。

    一旦他大功告功,重新奠定张家在铜仁的无上地位,戴同知的身份地位较之从前必然有所削弱,可也仅仅如此,既无灭门亡身之忧,也不会让家族从此陷入困境。这种情况下,他不相信戴崇华敢悍然出击,观望等待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于珺婷竟然命大逃出了府衙。现在下落不明,他依然不慌不忙,他的倚仗又是什么呢?

    张雨桐沉默良久,缓缓地道:“对于珺婷。我们要继续追索!铜仁城关紧闭,日夜巡城,不能让她逃出去。不过。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办就好。二叔必须亲自出城一趟,去于家老宅!”

    张绎道:“会唔于珺婷的三位叔父?”

    张雨桐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桩合则两利的生意,希望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否则,玉石俱焚!”

    锦江中南门码头,一艘客船悄然驶离。仅仅一刻钟之后,张家的兵马就封锁了码头,未及离开的商贾们大感焦急,纷纷涌上去,或同官兵交涉、或塞钱贿赂,希望能够放行自家船只,一时乱作一团。

    驶出城去的那艘客船上,哚妮和遥遥满面担忧,桃四娘安慰道:“你们不必担心了,回来的侍卫不是说了么,是于监州支使他们离开的,那女人智计百出,连老爷都佩服,老爷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桃四娘说着,却难掩眉间忧色,因为她们虽然离开了,华云飞和毛问智却留在了铜仁城内,她又岂能不担心。

    哚妮忧心忡忡地道:“小天哥独陷城内,叫人担心,和她在一起,同样叫人担心啊。”

    遥遥诧异地道:“和姓于的那个女大官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她是吃人的妖精不成?”

    哚妮哼道:“差不多。”

    遥遥可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孩子,歪着头想想,忽然吃吃地笑起来,道:“哚妮姐姐诳我,就算她是女妖精,小天哥哥又不是唐僧肉,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小娘子轻咳一声,道:“好啦,看你们还有闲心打趣,都是相信老爷和于监州在一起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也这么认为,当时情况危急,监州虽有心利用侍卫把追兵支开,却没有把所有侍卫全支走的道理,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她有自保的万全手段。既然如此,我们只要及时离开铜仁,别落到张家手里成为老爷的累赘就好了,何必担心那么多呢。”

    遥遥天真地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还在想呢,那种情况下,他们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脱险呢,可惜我想破头也想不出。”

    这时大个子和福娃儿在船头实在耐不住寂寞,钻进了船舱,跑到遥遥面前,遥遥拍了拍福娃的脑袋,示意它们不要作声。两个畜牲和人类在一起久了,一些简单的沟通已不成问题。福娃儿识趣地趴下来,大个子则蹲在一旁,憨态可掬。

    一直没说话的耶佬见大家安静下来,这才阴沉着脸色道:“就算尊者没有性命之忧,总是这般身陷险境也不是办法!我们现在去格哚佬的山寨,依我看,铜仁之局再这么乱下去,尊者一定有用到我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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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孤男寡女

    “这里有一处密道!”

    “甚么,怎么可能!快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叶小天头顶响过,渐渐远去。又过一阵,只听“嚓”地一声响,一团火光亮起,就见于珺婷背对叶小天,从墙边翻出个什么,用火折子点燃,微笑着转过身来。

    她的手中举着一根红蜡烛,整个人都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四周漆黑一片,仿佛连光都吸了进去,以致一团光晕以她为中心,就只放出柔和的一团,光晕中间一张肤色柔腻的笑脸,妩媚地看着叶中的小狐仙。

    叶小天吁了口气,将目光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挪开,回头看了看他们藏进来的地方。这里的门户就是下来的地道阶梯,这道阶梯就是活动的,抬起来居然另有空间,叶小天和于珺婷此时就藏身其中。

    当别人发现这处地道,沿着阶梯冲下来,急急向前方秘道追去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他们走下秘道的阶梯其实就是反向的另一处秘道的入口?秘道之中藏秘道,而且充份利用了人们容易忽略的位置,可谓匠心独具。

    叶小天道:“此处之精巧,确实出人意料。只是……,在张家,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张家人不知情的秘道呢?”

    于珺婷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因为有一年雷击屋檐,致使房屋损毁,我便找了人来修缮。我既有心对付张家,当然要留退路。”

    叶小天睨了她一眼,道:“这就是狡兔三窟么?”

    于珺婷向他嫣然而笑,哪里是一只狡兔,眼儿媚,脸儿媚,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叶小天又道:“为什么我们不跟侍卫一起突围?”

    于珺婷踮着脚尖儿,轻轻坐下。道:“因为和他们一起走其实更危险。张雨桐既然决意对我下手,四周必已被他控制。况且,无论他刺杀我是否成功,接下来都一定会攻打我的府邸,他以有备算无备,就算我能成功地逃出此地,也未必就能躲开他的追杀。与其如此,不如躲在这里,这里虽是张家的地盘,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原来你把侍卫派出去是作饵的,那我们呢,在这里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于珺婷听出叶小天有些不快和担心,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就算抓到你对张雨桐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不要说你的家人了。对张雨桐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我,他是不会分心对你家人不利的。”

    叶小天想到自上次事件之后,自家业已加强了戒备。如果有异动,不等赶到山下就会有眼线把消息传回府去,再加上府中那条秘道,就算张雨桐想找上自家人。府里的人也可以安全逸走,这才稍安。但仍冷哼道:“此番来府衙的时候,你也说不会有凶险的。”

    于珺婷苦笑道:“不错,我是错估了他的胆量。但是,我不会错估他接下来的举动,就算他要清算。那也是大功告成之后的事!”

    说到这里,于珺婷叹了口气,道:“我实未想到他敢这么做,这不是给早就垂涎铜仁的各方势力插手的借口么?张家就算败了,也不过从第一退居第二,可是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我于家陷入危机,他张家也有烟消云散的危险,何苦?”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道:“监州大人,你只从利益计较,可曾想过人家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于珺婷一脸无辜地道:“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没去张家赴宴,给张胖子拜寿。他气不过要死,关我什么事?”

    叶小天道:“可惜张铎的儿子不这么想。”

    于珺婷哼道:“那又如何?我既未死,就还有一搏的机会!”

    于珺婷拿起蜡烛,一瘸一拐地走开,光晕移动,照处竟然显现出一张石床。床上居然有被有枕,叶小天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石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看来对这备用的洞窟,于珺婷经常派心腹打扫。

    叶小天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于珺婷在石床上坐下,蜡烛往床前烛台上一插,微笑道:“等!等他们松懈下来,再寻脱身机会。”

    叶小天默然,于珺婷嫣然一笑,道:“自从我决心对张家发难,必要的防范还是做了一些的,这里的食物和饮水都不缺,饿不死你。”

    叶小天环顾四周,道:“空间如此狭小,我睡哪儿?”

    于珺婷吐了吐舌头,道:“原先我可没想过要有人和我一起逃来这儿,要不……咱俩一人睡一半?”

    叶小天:……

    府衙之外果然另有伏兵,于珺婷等人一进府衙,埋伏在暗处的伏兵就把府衙团团包围了。于珺婷所造的这条暗道说是利用天雷击毁屋顶的机会所造,实际上所谓天雷击毁屋顶的事件,很可能也是她炮制出来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张胖子的地盘,地道不可能修太远,否则光是挖出的泥土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是以暗道出口就在府衙院墙处,他们从地道里突然冲出去,直接面对的围堵兵马并不多,再加上他们出其不意,竟然杀出重围。

    扮叶小天和于珺婷的两个人始终被他们护在中间,不与敌兵接触,一俟冲出包围圈,他们马上销毁了衣服,四散逃去,张家伏兵四出,满城缉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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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张雨桐端坐书房之中,桌上摆着一口出鞘的利剑,他像蛛网中间的那只蜘蛛,静静地听着一条条消息流水般送来。哪怕是听到于珺婷逃出府衙的消息,他虽心中失望,却也没有神情遽变。当全部赌注上桌的时候,他要等的只是结果。而非是否投注的选择,反而没那么煎熬了。

    张绎急急走进来道:“戴家的家将、家丁们发现异状,已经紧闭大门。他府中人手向外出击或嫌不足,用来倚坚自守一时还是不易攻破的,按你的吩咐,我叫人只管盯着,并未进逼。”

    张雨桐点点头,戴同知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清楚,戴崇华也清楚,只是一个于家他张家都吃不下。更遑论更多于系土司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擒贼擒王,对众多于系土司现在是防,将来则是抚,没办法用兵。

    一旦他大功告功,重新奠定张家在铜仁的无上地位,戴同知的身份地位较之从前必然有所削弱,可也仅仅如此,既无灭门亡身之忧,也不会让家族从此陷入困境。这种情况下,他不相信戴崇华敢悍然出击,观望等待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于珺婷竟然命大逃出了府衙。现在下落不明,他依然不慌不忙,他的倚仗又是什么呢?

    张雨桐沉默良久,缓缓地道:“对于珺婷。我们要继续追索!铜仁城关紧闭,日夜巡城,不能让她逃出去。不过。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办就好。二叔必须亲自出城一趟,去于家老宅!”

    张绎道:“会唔于珺婷的三位叔父?”

    张雨桐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桩合则两利的生意,希望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否则,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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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驶出城去的那艘客船上,哚妮和遥遥满面担忧,桃四娘安慰道:“你们不必担心了,回来的侍卫不是说了么,是于监州支使他们离开的,那女人智计百出,连老爷都佩服,老爷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桃四娘说着,却难掩眉间忧色,因为她们虽然离开了,华云飞和毛问智却留在了铜仁城内,她又岂能不担心。

    哚妮忧心忡忡地道:“小天哥独陷城内,叫人担心,和她在一起,同样叫人担心啊。”

    遥遥诧异地道:“和姓于的那个女大官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她是吃人的妖精不成?”

    哚妮哼道:“差不多。”

    遥遥可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孩子,歪着头想想,忽然吃吃地笑起来,道:“哚妮姐姐诳我,就算她是女妖精,小天哥哥又不是唐僧肉,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小娘子轻咳一声,道:“好啦,看你们还有闲心打趣,都是相信老爷和于监州在一起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也这么认为,当时情况危急,监州虽有心利用侍卫把追兵支开,却没有把所有侍卫全支走的道理,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她有自保的万全手段。既然如此,我们只要及时离开铜仁,别落到张家手里成为老爷的累赘就好了,何必担心那么多呢。”

    遥遥天真地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还在想呢,那种情况下,他们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脱险呢,可惜我想破头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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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危机不断

    晨风拂煦,旭日当空。△¢四△¢五△¢中△¢文∑,清丽的松江水反射出潋滟的波光,氤氲在波光中慢慢消散,现出水上的石板桥,石板是一块块泛着岁月痕迹的青石,仿佛微微曲折的一行琴键,一个小童调皮地从这琴键上跳过,潺潺的流水就像音乐般传出。

    这里是蓼皋,松江畔,一座偌大的宅院,宅院虽大,却没有城中高门大户的那种森严气氛,反而尽显农家纯朴之气。这里就是于家老宅。

    老宅子里,于扑满和于家海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们的二哥于问舟。屡屡败给于珺婷后,于问舟似乎大彻大悟了,往昔的桀骜不驯全然不见了踪影,在族内事务上,他很少再给侄女添堵。

    但张雨桐不相信,野心哪那么容易消除?何况他还清楚,虽然于扑满和于家海不太满意二哥对侄女的屈服,但他威望还是在的,要和于家达成默契,需要这个人点头,所以,张绎还是同他取得了联系。此时,张绎刚刚被带下去,于扑满和于家海就迫不及待地征求起二哥的意见来。

    于扑满喜形于色道:“二哥!不用咱们出动一兵一卒,咱们只需按兵不动,不往铜仁赴援,事成之后,大哥这一脉就绝了,你就是土司啊,我们两兄弟也不用靠边站了。于家在咱们三兄弟手里,一定能发扬光大。”

    于问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缓缓道:“不管如何,珺婷总是大哥的骨肉,咱们不忿她做土司,倒要号令咱们这几个叔父,却也不必置她于死地吧?”

    于家海“嗤”道:“二哥,于家族人过千,死个女娃儿,有什么了不起。”

    于问舟垂目不语。于扑满急道:“二哥,难不成你还要增援铜仁府,搭救那个丫头,救她出来,继续踩在咱们头上?”

    于问舟沉吟了一下,道:“从这几年看,珺婷这丫头做的挺好,是个合格的土司。咱们年纪大了,就算夺了这份家当,还能当几天家?她这么争气。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于家海道:“那么……大哥是要拒绝张绎,赴援铜仁!”

    “不错!”

    于问舟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送张绎离开吧,告诉他,如果我于氏土司遇害,于家,决不罢休!”

    于扑满大急,挺身就要反驳,被于家海一把拉住。道:“好!反正我们听二哥的,你既然这么决定,那就这么办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三哥,咱们去送张绎离开!”

    于家海拉着于扑满出去,一到外面,于扑满立即不悦地道:“你拉我干什么?二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原还以为他对那妮子低声下气,是故意隐忍,没想到他还真怂了。你也甘愿受她驱使?”

    于家海扭头望了一眼,低声道:“二哥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就算你我反对,他要带人去铜仁,你能拦着?如果……让他留守根基,咱们两个去铜仁……”

    于扑满双眼一亮,道:“你是说?”

    于家海阴阴一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

    “咳!”

    叶小天咳嗽一声,于珺婷盘膝坐在榻上,轻轻翻着一份话本儿,真难为了她,在这密室中居然还藏了解闷的话本儿,以致叶小天不禁有些恶意地猜测:“这位监州大人是不是在府衙里有个相好了,两人没事儿就藏到下边来胡天黑地一番?”

    不过想想于监州的性格,她要真有个男人,只怕还真用不着藏起来。而且她是土司,根本就是个土皇帝,就像武则天做了皇帝,普通女性需要承担的根本不能再约束她,于珺婷也是一样。

    “咳!咳咳!”

    叶小天又用力咳嗽两声,于珺婷扬起眉梢,瞟向他。

    叶小天道:“这里吃的喝的都有,马桶呢?有没有,不会……也要在这里解决吧?”

    吃喝也就算了,如果拉撒都要在同一间屋里,哪怕同为男性叶小天都觉得不自在,何况对方是女人,而且不是他的女人。

    于珺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石床尾部,道:“那儿是道可以活动的门,推开。”

    叶小天松了口气,于珺婷又低下头,津津有味地看书,看了一会儿感觉叶小天没有动作,不禁又抬起头,奇怪地道:“怎么不去?”

    叶小天道:“我只是问问,现在并不想方便。”

    于珺婷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叶小天道:“通风口在哪?这里边一点都不气闷,可我怎么看不到通风口?”

    于珺婷根本不理他,叶小天又道:“你困在这儿,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就不想想回头怎么出去?也不想想张家还有什么近一步的举动?”

    于珺婷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狗急跳墙而已。如果能杀得了我,才能反败为胜。只要我不死,外有于家和其他各路土司,内有戴同知,文先生和于海龙也会发动反击,我只需在此坐等,不消三五日,就可以出去,到时候,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夺了他的知府之位!”

    于珺婷说话的时候,叶小天已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的面前,于珺婷忽然察觉灯光变化,一抬头,就见叶小天正站在面前,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紧张地道:“你干嘛?”说着,她的手已经向后摸去。

    叶小天有些忍俊不禁,道:“你怕我干嘛?如果怕,那晚做客我府的时候你又……”

    于珺婷红了脸,瞪起眼睛道:“我怎么样?”

    叶小天一笑,忽然伸出双手,一下了把于珺婷的双手抓了回来,于珺婷这回真的有点紧张了,叶小天抓着于珺婷的双手,道:“你的手很凉。”

    “嗯?”于珺婷疑惑地看着他:“你还是个大夫?”

    叶小天道:“就算你料定张雨桐一击不中,必会被你击败,也不应该全不惦记外边的变化。况且,据我所知,你好象说过,你的三个叔父都不大服你,他们真会闻讯赶来搭救?”

    于珺婷强笑道:“怎么不会呢?再如何不和,终究是一家人。现在外人欺上门来,他们岂会坐视。”

    叶小天摇摇头,道:“可你也说过,这个外人,只是希望于家低头,他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于家。既然他没有消灭于家的能力,那么与你不和的三个叔父,会不会借外人之手干掉你,自己当家?”

    于珺婷佯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监州大人,你在强作镇定!其实,你怕的很!你甚至害怕我知道真相后,立即也弃你而去,所以你不敢露出丝毫紧张,是么?”

    “没有!你胡说,我才不怕……”

    于珺婷的眸中已经露出恐惧的神色,但仍矢口否认。

    叶小天道:“我方才一直在看你,你一共翻了十四页,每一页停顿的时间不一,但是你的眼神始终平视着书页,不曾移动过一次。我想,你方才到底看了些什么,你自己根本不知道!”

    晶莹的泪光,在于珺婷的眸中迅速荡漾起来,于珺婷被叶小天的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伪装的外壳,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叶小天轻轻蹙起了眉头,轻声道:“我说对了?”

    于珺婷掩面哭泣:“我不知道外面已经什么样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叶小天道:“你卖给我的那幢别院,有地道、有机关,你的签押房里,也有暗道机关,还有大悲寺,只要可以,你恨不得在你所有会去的地方,都留下可以让你藏身的暗道。这是为什么?

    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在我们巷子里有一位员外,很有钱,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很穷很穷,常常吃不上饭。后来他发达了,可不管他到哪儿,都会叫下人带着一堆吃的,哪怕他根本用不上,因为他饿怕了,已经成了一种病,哪怕已经大富大贵,他还是要亲眼看到一堆吃的放在身边心里才安宁。你到处建秘道,应该也是一样的心理吧?”

    于珺婷嘤嘤地哭泣,她的坚强已经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叶小天又叹了口气,道:“你如今生死未卜,那些地方土司们未必还靠得住,尚未离开铜仁的那几位,很可能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你的三位叔父向来不忿你占据土司之位,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出兵助你。至于戴同知,这种情况下只怕也会自留退路,不会为了你和张家拼死一搏,只凭文师爷和于海龙,根本无济于事。虽然于头人号称万人敌,可他毕竟不能真的做到万人敌,是不是?所以,你现在只能等,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是不是?”

    “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于珺婷一把扑到叶小天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苦苦央求起来。

    叶小天轻轻抚摸着她柔滑如缎的头发,叹口气道:“何必硬撑,说不得,只好我来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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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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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于珺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凄然道:“我知道,叶推官是位义气君子,只是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连我都已控制不住,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如果文先生和于海龙能力挽狂澜,我自会重用叶大人,你我联手重建铜仁。如果事不可为……”

    于珺婷轻轻叹了口气,珠泪盈睫:“惟愿大人留此有用之身,至于我,恐怕是走投无路了。”

    叶小天道:“凭我推官的身份,当然帮不了你。可是,如果我能调动格哚佬的兵马,还有可能说服凉月谷出兵,算不算是奇兵突出?能不能够力挽狂澜?”

    于珺婷眼神一亮,脱口道:“若是能叫他们出兵,本就出人意表,算是一支奇兵,谁也算不到的,更何况这两个部落兵马精悍,能征善战,不过……”

    于珺婷神色复又一黯,幽幽地道:“你别安慰我了,我如今自身难保,谁会为我出动兵马。”

    叶小天沉声道:“我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调动格哚佬的兵马。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山中生苗素来信奉蛊教。”

    于珺婷道:“这是听说过的,怎么?”

    叶小天微微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道:“叶某,就是这一代的蛊教%教主!”

    于珺婷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小嘴张成o型,半晌才道:“怎么可能,你不要骗我。”

    叶小天失笑道:“这等大事,我岂能口出诳语?”

    于珺婷慢慢地跪坐起来,惊喜地道:“你说真的?”

    叶小天道:“如假保换!”

    于珺婷惊喜地一把抱住了他,噙着眼泪,颤声说道:“真好!真好!天不绝我!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贵人!”

    叶小天不好推开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只是你我如何离开此处,却是问题。困在这城里,我纵有雄兵百万,也是济不得事的。”

    于珺婷跳下床榻,振奋道:“那我们就想办法逃出去。”

    叶小天道:“你有办法?”

    于珺婷破啼为笑,道:“你也说我这人总怕有人害我,所以处处留手,我又怎么会自困死地?这里另有出路的。”说到这里,于珺婷复又满面忧色:“只是,我们纵然能逃出此地。又如何出城呢?”

    叶小天眸光闪烁了一下,道:“不必担心,只要你我能离开这里,我自有办法通知格哚佬出兵!”

    ……

    于珺婷持着蜡烛走到墙边,摸索着她从未启动过的那处机关,对叶小天道:“喏,你看到这处纹饰了么,乍一看与别处一样,其实与别处的花纹是有所不同的。我虽在许多地方设下秘道。其实自己并未一一走过,只是知道它的所在。真要用时如何寻找?这就是暗记了。”

    说着,她的手一旋一按,一道暗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叶小天道:“监州大人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我,似乎不妥。”

    于珺婷回过身,凝视着他,柔声道:“你把那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我对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烛光下,那双眸子熠熠放光。闪烁着一种异样的情愫,叶小天若有所觉,连忙垂下眼睛。于珺婷凝视着他,忽然忘情地张开双臂,往他颈上一环,柔软的唇便轻轻吻了上来。叶小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动,就觉自己嘴唇上被于珺婷柔软娇嫩的唇瓣吻了一记,随即传出于珺婷的一声痛呼。

    叶小天急忙道:“你怎么了?”

    于珺婷似嗔还喜地白了他一眼,道:“都怪你,烛泪滴到人家手上,烫着啦。”

    叶小天忙道:“烫得厉害么,我看看。”

    于珺婷缩了缩手,烛光一阵摇曳,映得她羞喜的面孔忽明忽暗:“没事啦,人家又不是泥捏的。”

    于珺婷说着,便转过身,举起蜡烛,对叶小天道:“走,咱们出去!”

    几天下来,铜仁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家已经被张雨桐彻底控制,戴家依旧大门紧闭,紧张戒备着。当时不在府中的文师爷像只成了精的狐狸,这边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各地土司俱已听说了铜仁的惊天变化,虽然众土司惊讶于对张雨桐这个少年看走了眼,但是这种局势未明的情况下,他们势必不可能贸然出兵。于是,各路土司一面加强戒备,一面互相遣派信使,沟通讯息。

    当然,他们最在意的还是于家的态度。于家三兄弟不太驯服于他们的侄女儿,这件事众土司们都有所耳闻,将心比心,换作是他们的话,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就会故意贻误战机,借张家的手除掉于珺婷。

    谁料于家居然毫不犹豫地派出救兵直趋铜仁,这令一些得到消息的土司们大感意外,一些土司马上也做好了出兵的准备。此时,于海龙已回到自己的部落,他是于珺婷的心腹,人人都知道他不会袖手,于海龙回到部落后果然马上集结本寨精兵,甚至安排好了后事,便直扑铜仁。

    从距离远近来看,于海龙会最选抵达铜仁,至于他是一到铜仁便会立即发动攻击,还是等待于家三爷于扑满和四爷于家海率救兵赶到一起出兵,那就无从得知了。但是张家这边已经从本族抽调了精锐戍守铜仁城。

    御家、项家、吴家等张家的死忠派也尽出精兵,或协助守城,或在铜仁附近险要地段驻扎,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与此同时,张家还密令提溪张氏,严密戒备提溪于家,只要能牵制住他们,就是大功一件。

    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

    府前街是铜仁城内比较繁华的一处所在,铜仁城内,除了清平、清浪一带的繁华闹市区。以及码头一带的商业区,就以这条街最为繁华,是以虽然近来形势紧张,府前街上仍是人满为患。

    土司老爷们争老大的位子,这和流民入城、外族入侵不一样,不管谁当了老大,依旧需要他们这些子民,因此百姓们并不特别慌张。

    府衙对面一棵老槐树下,摆着一个摊子,摊上卖些羊皮兔毛一类的东西。现如今粮食最吃香,这类货物少有人问津,那货主戴着个斗笠无所事事,一双眼睛便左顾右盼,不时打量街上行人,尤其是注意府衙方向的动静。

    此人正是华云飞,但他已经抹黑了脸,还在右颊上粘了一颗长毛痣,纵然极熟悉的人。若非有意认真打量,也认不出他。

    长街上还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穿着一件破裤子,随着他的走动。屁股蛋子若隐若现。他腰里系着草绳,左手端着一只锔过的破碗,右手提着根枣木的打狗棍子,时不时就向沿街的商贾呲牙一笑。只是还不等他开口,等来的通常就是一连串的“滚滚滚”。

    这个乞丐正是毛问智,老毛扮乞丐可是本色演出。谁会注意到这么一个确实是乞丐的乞丐呢。老毛沿着长街转悠了几圈儿,闪进一条巷子,倚着柴禾垛坐下来,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油纸包着的几个包子,大口啃了起来。

    他已经在街上转悠两三天了,还没有叶小天的消息。没有叶小天的消息固然就是好消息,可也叫人心焦的不得了。毛问智真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既希望最好一直都没有叶小天的消息,又希望第一时间被他找到叶小天,当然,这有些痴心妄想了。

    地道尽头,于珺婷打开面前的箱子,把蜡烛放好,扭头看看叶小天,道:“箱子里的衣服都是为我准备的,幸好你的身材也不是十分高大,挑一套换上吧。”

    叶小天凑近了一看,箱里满满的都是衣服,有男有女、有冬衣有夏衣,叶小天不禁叹道:“你还真是准备周详。你扮什么?”

    于珺婷叹道:“我是女人,平素却喜做男子打扮,所以,不论我扮男人还是扮女人,总不免会引人注意。所以……我扮乞丐,他们应该想不到于家土司会去扮乞丐吧。”

    叶小天挑了挑眉道:“这有乞丐的衣服?”

    于珺婷翻开上面几套衣服,一套破烂衣衫赫然出现,叶小天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也只能扮乞丐了,否则和你走在一起太也显眼。”

    于珺婷为难地道:“可惜乞丐衣裳只有一套。”

    叶小天道:“这倒容易,扮皇帝虽然难,扮乞丐再简单不过。”说着,叶小天便拿出一套衣服,“嗤啦”撕开一道口子,又往地上蹭了蹭。于珺婷见状也不怠慢,脱冠除帽,先打散了自己的发髻,又抓住一把灰土,往自己的秀发上揉去。

    一刻钟后,两人停下来,相视一笑,在他们眼中,对方已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脏兮兮小乞丐了。

    毛问智吃了两个包子,刚刚拿起第三个,才咬了一大口,就见两个提着枣木打狗棍的小乞丐沿着胡同儿向他走来,老毛立即瞪起了眼睛:行有行规,做乞丐也要讲规矩的,府前街是老子讨饭的地盘,敢有不识相的来抢生意?

    因为重操旧业,所以迅速融入了角色的老毛像只护食的狗,把狗眼一瞪,就要向两个小乞丐发飙,但是他定睛一看,嘴巴立即张成了河马,半个包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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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圆桌会议

    “打开辕门!”

    于家海吩咐,同时向自己的心腹递了个眼色,沉声道:“做好准备!”

    那心腹答应一声,用力一挥手,数百名弓箭手立即向四下隐去。△¢四△¢五△¢中△¢文¤,

    简陋的寨门打开了,于扑满和于家海微笑着向寨门外看去,笑脸顿时凝固在他们脸上,远处还是于海龙的那队人马,只是……他们没有走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于扑满和于家海互相看看,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海龙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沉声问道:“土司现今无恙吧?”

    毛问智骑在另一匹马上,道:“没事,她跟俺大哥在一块儿呢。不过她说,现如今也不确定谁敌谁友,再加上你们老于家吧,都给人家老张家给盯死了,所以她也没去找你们老于家啥人儿。”

    于海龙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只要土司无恙就好!”

    于海龙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寨,道:“想不到他们竟包藏祸心,我险些上当!”

    毛问智道:“这事儿吧,其实还不一定,俺那大嫂子也就是有点儿疑心,他们到底是不是白眼狼儿,这得你们自己个儿琢磨。”

    于海龙对他的东北口音和时不时冒出来的方言词汇实在有点不适应,白眼狼啥意思指的谁他一听就明白了,可这“大嫂子”指的是什么他可真不懂了。

    于海龙道:“不用琢磨,我都到了山前,却又离开了,只要他们心中有鬼,一定会追上来。我不明白的是……大嫂子是谁?”

    毛问智道:“这有啥不明白的呢,俺管她叫大嫂子,你得叫土司,其实就是一个人儿。”

    于海龙猛地勒住了马缰。瞠目结舌:“土司?土司大人,怎么……怎么成了你的大嫂?”

    毛问智笑道:“你说你这人儿,咋彪乎乎的呢?俺大哥的女人,你说,俺不叫大嫂俺叫啥?”

    于海龙差点儿一头从马上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土司是你大哥的女人?”

    毛问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咋的,你还不知道呢?哎呀,俺大哥挺神呐,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事儿给办了,要不咋说他是大哥呢。就是本事!”

    于海龙大喜:“土司终于肯找男人了?哈哈哈,我于氏土司,终于要有继承人了啊,哈哈哈……”

    于海龙正想再问个仔细,突有侍卫冲上来禀报道:“大头人,山寨里出来人了!”

    于海龙扭头一看,就见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山寨中涌出来,潮水般向他们扑来,顿时一声冷笑。

    如果只是于扑满、于家海带些亲兵出来。那就说明他们并无反意,眼下这情况还用说么,这两个人果然包藏祸心,意图对土司不利。如果不是毛问智误打误撞半路截住了他,此时他已束手被擒了。

    于海龙沉声喝道:“全速赶回我们的大营,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一路追下来!”

    于海龙说着。从得胜钩上摘下那口沉重的大刀,往鞍上一横,故意放慢了马速。他要亲自在后面押阵。亲兵随从们素知头人神勇,是以也不犹豫,纷纷加快速度向前逃去。

    于海龙冷冷地盯着远处扑来的敌军,大声道:“毛兄弟,你跟着我的人快走,老夫断后,管叫他们……”

    于海龙说着回过头去,顿时一呆,身后哪还有毛问智的身影。于海龙向远处一望,就见一匹黑马冲在队伍最前面,扬鞭似雨,打马如飞,身子颠得仿佛挂在枝头的一块破布头,早已逃出两箭地了。

    于海龙愣了愣,不禁由衷地赞美道:“这厮看似其蠢如猪,稍有风吹草动竟逃得比兔子还快,当真人不可貌相!”

    ※※※※※※※※※※※※※※※※※※※※※※※※※

    “这儿……会不会太危险?”

    叶小天看看来来往往、商货云集的码头,有些不敢相信,于珺婷居然把他领到了这儿。

    码头不可能长期处于封锁状态,所以现在宽进严出,只对离开的人严格搜索,负责搜查的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除了货物全部要打开认真检查,所有男人要搜身检查,就是所有要离开的女人也要由老妈子领进房间进行最认真的检查,确认并非于珺婷伪装。

    于珺婷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藏在这里,连你都不敢置信,张雨桐会想到么?况且,文先生始终下落不明,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只要他能出去,我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善。”

    叶小天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非“我们”,不由眉头一挑,道:“我?什么意思?”

    于珺婷微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过……”

    于珺婷轻轻捧起叶小天的手,柔声道:“不过,我这种安排,只因以前就危机重重,所以早就安排用以自保的一个小手段。要想力挽狂澜,还是要靠你,小天哥……”

    “咳!你还是叫我叶推官吧,于大人!”

    叶小天好象浑身爬满了蚂蚁,由哚妮或凝儿、莹莹唤来叫人心里很甜的称呼,不知怎么,从于珺婷嘴里说出来,他就浑身的不自在。

    “土司,你们的衣服!”一个身材圆成了球,衣服油的能拿去炒菜的胖子钻进房间,将两套衣服递给于珺婷。

    叶小天打量着于珺婷苗条纤细的身材,忍不住又道:“在码头上当力工,你行不行呀?”

    胖子向叶小天瞪起了眼睛:“土司大人怎么能去码头上扛活?”

    也许这胖子炒的菜很美味,可是各种滋味混合在一起,曾经再香的味道也叫人受不了。他一靠近,叶小天差点儿熏个跟头,忙退后一步,道:“在码头上却不扛活,那干什么?”

    胖子道:“摘菜、洗菜……”

    说到这里,胖子有些担心地回过身,对于珺婷道:“土司大人。您看……这活儿行吗?您放心,你只需做做样子就成,小的可不敢真让土司大人您干活儿。”

    于珺婷淡淡一笑:“不要这样,既然扮小工,那就要扮得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出了这间屋子,就别拿我当土司。”

    胖子点头哈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是是!”

    叶小天松了口气,笑道:“扮厨房小工?这倒容易。其实我连菜都会炒的。”

    胖子又回过头,瞪起小眼睛道:“扮小工?土司大人扮小工就行了,厨房哪能一下子增加太多人?岂不惹人生疑!”

    胖子以为叶小天是土司大人的随从,两人出现时也确实是这么介绍的,是以对他毫不客气。叶小天吃吃地道:“那我……”

    胖子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做力工!”

    于珺婷一旁窃笑不已,叶小天目光转过去,她立即收敛笑容,很同情地看着叶小天,一脸无辜。

    ※※※※※※※※※※※※※※※※※※※※※※※※※

    华云飞快马加鞭。直奔格哚佬的山寨,经过提溪司地盘时,稍稍遇到了些麻烦。提溪张家正提防着提溪于家,所以各处设了关卡。防止于家的人前来窥探底细。

    华云飞为了避免麻烦,绕了个远道,从于家的地盘穿过去,从水银山方向抄山道赶到了格哚佬的山寨。

    此时。耶佬已经带着哚妮和遥遥赶到了格哚佬的山寨,华云飞赶到,马上对他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华云飞道:“大哥以为。我们在提溪站住了脚,这只是第一步,并不意味着在铜仁众土司中我们有讲话的权利。比如凉月谷,凉月谷早在百十年前就已迁至提溪,可时至今日,也很少被铜仁众土司放在眼里,偶尔有些事情涉及提溪,果基土司还能去铜仁露一小脸,大部分时候,铜仁知府聚集众土司议事,根本就当他们不存在。

    我们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恐怕一百年后也不过就是成为今日的凉月谷。出兵铜仁,干涉张于两家之争,虽然是为我们的盟友于氏解围,却也可以打开我们的局面,从此以后,铜仁府研商政务时,就少不了我们的一席之位了。

    所以,尊者希望你们能尽快提调兵马出山,而且还要联络凉月谷,最好联合出兵,相信凉月谷对于他们尴尬的处境也早就不满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

    格哚佬摩拳擦掌地对引勾佬和耶佬道:“两位长老怎么说?”

    引勾佬经过上次的战争,为格哚佬部争取到了山下一大块良田,被部落百姓奉为英雄,如今时常下山,向新得到的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传经授义。

    附着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如今也归了格哚佬部,和山中生苗一生下来就是蛊教信徒不同,引勾佬亲口讲授经义,展示神通,把他们变成蛊神的信徒,特别有成就感。

    再加上引勾佬在上次竞争尊者之位,殁了两位长老之后补上来的长老,资历、地位较其他六位长老要低,年纪相对要轻、地位相对要低,就更容易滋生向上的动力。所以华云飞说出的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他。

    引勾佬立即点头,应和道:“若非于家庇护,我们当初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在铜仁站稳脚跟,还得到偌大一块领地,于情于理,如今于家落了难,我们都没有坐视的道理。再者,此次出兵,还可以进一步提高我们部落在铜仁的影响,于我部落大有好处!耶佬,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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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潜伏

    “打开辕门!”

    于家海吩咐,同时向自己的心腹递了个眼色,沉声道:“做好准备!”

    那心腹答应一声,用力一挥手,数百名弓箭手立即向四下隐去。

    简陋的寨门打开了,于扑满和于家海微笑着向寨门外看去,笑脸顿时凝固在他们脸上,远处还是于海龙的那队人马,只是……他们没有走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于扑满和于家海互相看看,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海龙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沉声问道:“土司现今无恙吧?”

    毛问智骑在另一匹马上,道:“没事,她跟俺大哥在一块儿呢。不过她说,现如今也不确定谁敌谁友,再加上你们老于家吧,都给人家老张家给盯死了,所以她也没去找你们老于家啥人儿。”

    于海龙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只要土司无恙就好!”

    于海龙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寨,道:“想不到他们竟包藏祸心,我险些上当!”

    毛问智道:“这事儿吧,其实还不一定,俺那大嫂子也就是有点儿疑心,他们到底是不是白眼狼儿,这得你们自己个儿琢磨。”

    于海龙对他的东北口音和时不时冒出来的方言词汇实在有点不《适应,白眼狼啥意思指的谁他一听就明白了,可这“大嫂子”指的是什么他可真不懂了。

    于海龙道:“不用琢磨,我都到了山前,却又离开了,只要他们心中有鬼,一定会追上来。我不明白的是……大嫂子是谁?”

    毛问智道:“这有啥不明白的呢,俺管她叫大嫂子,你得叫土司,其实就是一个人儿。”

    于海龙猛地勒住了马缰。瞠目结舌:“土司?土司大人,怎么……怎么成了你的大嫂?”

    毛问智笑道:“你说你这人儿,咋彪乎乎的呢?俺大哥的女人,你说,俺不叫大嫂俺叫啥?”

    于海龙差点儿一头从马上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土司是你大哥的女人?”

    毛问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咋的,你还不知道呢?哎呀,俺大哥挺神呐,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事儿给办了,要不咋说他是大哥呢。就是本事!”

    于海龙大喜:“土司终于肯找男人了?哈哈哈,我于氏土司,终于要有继承人了啊,哈哈哈……”

    于海龙正想再问个仔细,突有侍卫冲上来禀报道:“大头人,山寨里出来人了!”

    于海龙扭头一看,就见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山寨中涌出来,潮水般向他们扑来,顿时一声冷笑。

    如果只是于扑满、于家海带些亲兵出来。那就说明他们并无反意,眼下这情况还用说么,这两个人果然包藏祸心,意图对土司不利。如果不是毛问智误打误撞半路截住了他,此时他已束手被擒了。

    于海龙沉声喝道:“全速赶回我们的大营,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一路追下来!”

    于海龙说着。从得胜钩上摘下那口沉重的大刀,往鞍上一横,故意放慢了马速。他要亲自在后面押阵。亲兵随从们素知头人神勇,是以也不犹豫,纷纷加快速度向前逃去。

    于海龙冷冷地盯着远处扑来的敌军,大声道:“毛兄弟,你跟着我的人快走,老夫断后,管叫他们……”

    于海龙说着回过头去,顿时一呆,身后哪还有毛问智的身影。于海龙向远处一望,就见一匹黑马冲在队伍最前面,扬鞭似雨,打马如飞,身子颠得仿佛挂在枝头的一块破布头,早已逃出两箭地了。

    于海龙愣了愣,不禁由衷地赞美道:“这厮看似其蠢如猪,稍有风吹草动竟逃得比兔子还快,当真人不可貌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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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看看来来往往、商货云集的码头,有些不敢相信,于珺婷居然把他领到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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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珺婷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藏在这里,连你都不敢置信,张雨桐会想到么?况且,文先生始终下落不明,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只要他能出去,我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善。”

    叶小天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非“我们”,不由眉头一挑,道:“我?什么意思?”

    于珺婷微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过……”

    于珺婷轻轻捧起叶小天的手,柔声道:“不过,我这种安排,只因以前就危机重重,所以早就安排用以自保的一个小手段。要想力挽狂澜,还是要靠你,小天哥……”

    “咳!你还是叫我叶推官吧,于大人!”

    叶小天好象浑身爬满了蚂蚁,由哚妮或凝儿、莹莹唤来叫人心里很甜的称呼,不知怎么,从于珺婷嘴里说出来,他就浑身的不自在。

    “土司,你们的衣服!”一个身材圆成了球,衣服油的能拿去炒菜的胖子钻进房间,将两套衣服递给于珺婷。

    叶小天打量着于珺婷苗条纤细的身材,忍不住又道:“在码头上当力工,你行不行呀?”

    胖子向叶小天瞪起了眼睛:“土司大人怎么能去码头上扛活?”

    也许这胖子炒的菜很美味,可是各种滋味混合在一起,曾经再香的味道也叫人受不了。他一靠近,叶小天差点儿熏个跟头,忙退后一步,道:“在码头上却不扛活,那干什么?”

    胖子道:“摘菜、洗菜……”

    说到这里,胖子有些担心地回过身,对于珺婷道:“土司大人。您看……这活儿行吗?您放心,你只需做做样子就成,小的可不敢真让土司大人您干活儿。”

    于珺婷淡淡一笑:“不要这样,既然扮小工,那就要扮得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出了这间屋子,就别拿我当土司。”

    胖子点头哈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是是!”

    叶小天松了口气,笑道:“扮厨房小工?这倒容易。其实我连菜都会炒的。”

    胖子又回过头,瞪起小眼睛道:“扮小工?土司大人扮小工就行了,厨房哪能一下子增加太多人?岂不惹人生疑!”

    胖子以为叶小天是土司大人的随从,两人出现时也确实是这么介绍的,是以对他毫不客气。叶小天吃吃地道:“那我……”

    胖子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做力工!”

    于珺婷一旁窃笑不已,叶小天目光转过去,她立即收敛笑容,很同情地看着叶小天,一脸无辜。

    ※※※※※※※※※※※※※※※※※※※※※※※※※

    华云飞快马加鞭。直奔格哚佬的山寨,经过提溪司地盘时,稍稍遇到了些麻烦。提溪张家正提防着提溪于家,所以各处设了关卡。防止于家的人前来窥探底细。

    华云飞为了避免麻烦,绕了个远道,从于家的地盘穿过去,从水银山方向抄山道赶到了格哚佬的山寨。

    此时。耶佬已经带着哚妮和遥遥赶到了格哚佬的山寨,华云飞赶到,马上对他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华云飞道:“大哥以为。我们在提溪站住了脚,这只是第一步,并不意味着在铜仁众土司中我们有讲话的权利。比如凉月谷,凉月谷早在百十年前就已迁至提溪,可时至今日,也很少被铜仁众土司放在眼里,偶尔有些事情涉及提溪,果基土司还能去铜仁露一小脸,大部分时候,铜仁知府聚集众土司议事,根本就当他们不存在。

    我们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恐怕一百年后也不过就是成为今日的凉月谷。出兵铜仁,干涉张于两家之争,虽然是为我们的盟友于氏解围,却也可以打开我们的局面,从此以后,铜仁府研商政务时,就少不了我们的一席之位了。

    所以,尊者希望你们能尽快提调兵马出山,而且还要联络凉月谷,最好联合出兵,相信凉月谷对于他们尴尬的处境也早就不满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

    格哚佬摩拳擦掌地对引勾佬和耶佬道:“两位长老怎么说?”

    引勾佬经过上次的战争,为格哚佬部争取到了山下一大块良田,被部落百姓奉为英雄,如今时常下山,向新得到的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传经授义。

    附着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如今也归了格哚佬部,和山中生苗一生下来就是蛊教信徒不同,引勾佬亲口讲授经义,展示神通,把他们变成蛊神的信徒,特别有成就感。

    再加上引勾佬在上次竞争尊者之位,殁了两位长老之后补上来的长老,资历、地位较其他六位长老要低,年纪相对要轻、地位相对要低,就更容易滋生向上的动力。所以华云飞说出的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他。

    引勾佬立即点头,应和道:“若非于家庇护,我们当初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在铜仁站稳脚跟,还得到偌大一块领地,于情于理,如今于家落了难,我们都没有坐视的道理。再者,此次出兵,还可以进一步提高我们部落在铜仁的影响,于我部落大有好处!耶佬,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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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6章 出兵

    耶佬一直住在铜仁城,耳濡目染之下,他比引勾佬更加希望自己的族人能从深山里搬出来在外界生活。

    再加上安置在叶府周围的八大长老亲眷中就有一家是他的亲戚,因为住得近,时常往来,他不但可享天伦之乐,更从亲眷口中常常听到外界是如何的精彩,所以对叶小天的决策尤其支持。

    耶佬马上答道:“我赞同!兵贵神速,此事已来不及通知神殿,不管是为了尊者的安危,还是本部落今后的发展,都应该立即出兵,赶赴铜仁!”

    耶佬强调来不及通知神殿,是担心汇报神殿的话,也许那些老长老们会从中作梗,却不知从此时起,两位“年轻”的长老,已经渐渐和资历更老的长老们产生了分岐。

    那些老长老们大多已经八旬左右,在这几年内就将陆续辞世,到时候他们两个就是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长老,新晋补上来的长老无论资历还是岁数将比他们更小,可想而知,叶小天“腐蚀”了他们两个,就从根本上改变了蛊教的未来。

    有朝一日,已然日薄西山的蛊教或许已不再存在,但是他们却可以以一种新的形式生存下去。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一切正在按照叶小天的规划悄然进行着。

    耶佬的话正中好战的格哚佬下怀,格哚佬兴冲冲地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点兵,咱们即刻下山!”

    “寨主且慢!我家大哥还有吩咐!”华云飞急忙唤住格哚佬,举步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格哚佬听了皱了皱眉,道:“这样么?好不麻烦!不过,既是尊者吩咐……”

    格哚佬道:“那你这就去吧,我这里立刻点兵!”

    华云飞颔首道:“此行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兵马宜精不宜多。在下这就告辞了。”

    华云飞匆匆离开格哚佬的山寨,沿山路赶向凉月谷。华云飞穿过于家的地盘,来到凉月谷叩关而入,请求面见果基土司。

    此时,果基格龙一身猎装,刚刚带着一位蜡染石榴裙。对襟窄襦衣的俏丽小姑娘兴冲冲地从山里回来,肩上一杆长矛,上边搭了些狐、兔等猎物。

    伴在他旁边的姑娘正是格哚佬的侄女采妮,格龙是果基部落的少主,再加上他高大威猛。尤其是当日耕牛划地时,他一拳击倒奔马的神勇征服了格哚佬寨的众多勇士,被奉为英雄,采妮的爹娘对他们的往来自然乐见其成。

    伯父默许,父母支持,采妮姑娘便在几次矜持的拒绝之后,羞羞答答地接受了果基格龙的邀请,前往凉月谷作客。今天是跟他一起入山打猎刚刚回来。

    几天的接触下来,两个人已是你侬我侬,热情似火了。年轻人的爱情。本来就是一旦郎有情妾有意,顷刻间就能天雷勾动地火。

    议事堂上,华云飞对果基土司道:“土司大人,如今张家少爷暴起发难,于监州猝不及防,被迫逃隐。我家大人以为,张氏与格哚佬部和贵寨关系都很疏远。如果于氏垮了,对我们双方都很不利。

    再者。贵寨纳入铜仁治下已有百年,却依旧游离于铜仁政坛之外,这却是一个良好契机,如果贵寨和格哚佬部能联手出兵,力挽狂澜,从此必可在铜仁官场占据一席之地!”

    果基土司锐利的目光盯着华云飞,沉声道:“于监州现今无恙?”

    华云飞肯定地答复道:“安然无恙!”

    果基土司又道:“素闻于氏三兄弟,对他们这个侄女儿不大服气,如今于监州被困城中,他们三兄弟恐怕不会全力营救吧?”

    华云飞坦率地道:“何止不会全力营救,实际上,他们很可能与张家少爷狼狈为奸,意图害死自家土司,以便取而代之。这,也是我家大人希望能借助贵寨和格哚佬部的原因。”

    果基土司慢慢地踱了一阵,沉吟有顷,回首问道:“格哚佬部已同意出兵?”

    华云飞点了点头,道:“不错!格哚佬寨主已经亲口答应在下,立即集结兵力,只因还需待土司大人您的决定,所以暂未行动。”

    这时候,格龙带着采妮已经到了大厅门口,听说格哚佬寨来了人,采妮甚是欢喜,雀跃地就要跑进大厅,到了门廊,恰好听见厅中华云飞的话,采妮一怔,急忙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果基格龙见状,忙也停下脚步,二人贴着木制的厅墙,悄悄倾听起来。

    果基土司微微眯起了眼睛,微笑道:“那么,如果我凉月谷决心置身事外呢?”

    华云飞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之所以前来贵寨搬救兵,是因为这对改善贵寨处境也有极大好处。即便土司大人不肯出兵,我相信您也不会对张家通风报信。

    如果贵寨不肯出兵,那也无妨,格哚佬部还是会按照先前的计划,悄然集结兵马,沿山路潜入提溪于家和贵寨中间,由此北上,避开提溪张家的耳目,奇袭铜仁府!”

    果基土司道:“呵呵,格哚佬有这份魄力?他就不怕内部空虚,被提溪张家端了老巢。”

    华云飞也微笑了一下,答道:“这就是提溪于家按兵不动的原因了?一则,提溪于家始终按兵不动,张家绝不会想到于家自己的子弟兵没有动作,反而另有奇兵攻打铜仁,有出其不意之效。

    另一方面,提溪张家即便探知了格哚佬寨的底细,有于家牵制着,他们也不敢出兵攻打山寨,且不说山高寨险,纵然内部空虚,也不是轻易就能打下来的,他们还得提防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果基土司“唔”了一声,继续踱起了步子。其实他是属意于出兵的,凉月谷虽然从一百多年前就纳入了铜仁治下,可惜一直游离于外。他对这种局面早生不满了。

    另一方面,恰也因为凉月谷一直被铜仁众土司排挤,他和各方都没有政治、经济各方面太多的联系,真要出兵顾忌也少,万一失败也不用太担心。

    土司们你争我打的事儿多了。闹到这样地步的却少,真要是张家得势,也不过是重点打压于氏,不可能搞株连,因为这不是皇朝更迭,他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必要。

    一旦失败的弊处只有这么多,而一旦成功呢?于家本就有意拉拢他们,凉月谷和格哚佬部又已建立同盟关系,一荣俱荣,到时凉月谷在铜仁必将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基土司尚在犹豫。只是琢磨自己是否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得到更多的好处,但华云飞只是叶小天的一个信使,如果要提条件,他显然做不了主,要谈得和于监州谈,如今于监州还藏在铜仁城内,怎么接触?

    果基土司暗想:“不管如何。出兵对我凉月谷总比不出兵要强,既然如此,还是先出兵吧。真要立下大功,于家上台之后,还能翻脸不认人,一些好处,还是要给的!”

    果基土司刚想到这儿,格龙按捺不住。长腿一迈,就冲了进来。急吼吼地道:“爹!你还考虑什么,儿子以为。咱们应该联手格哚佬部,立即出兵铜仁!”

    果基土司闻言大喜,心道:“我儿终于开窍了,原来他也看明白了其中利害。”

    果基土司老怀大慰,欣然问道:“哦?那你且说说,我们凉月谷为何要出兵?”

    果基格龙一把拉过采妮,理直气壮地道:“那还用说么,儿子可是一定要娶采妮姑娘为妻的,我那老丈人就是格哚佬部的,我能眼看着老丈人去打仗,自己当缩头乌龟?”

    果基土司笑容顿僵,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在果基格龙的脸上。

    果基土司看看雄纠纠气昂昂的儿子,再看看满面娇羞,捻着衣角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的采妮姑娘,有气无力地道:“儿啊!”

    “啊?”

    “你去点兵吧,多带些精锐。”

    “哈,爹,你同意了?”

    “去!快去!你再不走,老子真想抽你!”

    ※※※※※※※※※※※※※※※※※※※※※※※※※

    华云飞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格哚佬的山寨,在这段时间里,格哚佬已经动员了一支精锐,随时待命。华云飞看到队伍前方两员虎将,顿时直了眼睛。

    其中一员大将身材不高,墩实圆润,身上穿一件皮甲,护住肚腹要害,硕大的屁股坐在地上,在身后众多士兵披甲执锐,严阵以待的时候,“他”还在不断地啃着竹笋。

    另一位大将身量奇高,站在众武士之前,如鹤立鸡群一般,看那身量,身高丈八,膀大腰圆,微微哈腰站在阵前,铜铃般一双大眼,硕大的鼻孔发出的喷息就似孔洞里吹出的一阵疾风。

    华云飞愕然道:“这……,大个子和福娃儿也去?”

    遥遥认真地道:“嗯!我们都是一家人,小天哥有难,他们当然不能坐视。”

    华云飞挠了挠头,道:“此行须得极为隐蔽,方有出其不意之效,要的是令行禁止,它们不通人言,万一惹出动静暴露咱们的行踪……”

    遥遥眉开眼笑地道:“所以,我也要去!他们最听我的话,好乖好乖的。”

    福娃儿“咔嚓咔嚓”地嚼着竹笋,抬起一双囧囧有神的熊眼,似乎大表赞同。大个子则咧开猩红的嘴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很人性化地笑了一下。

    华云飞大感不妥,还待再说,就见格哚佬身披皮甲,手执大刀,迈开大步走过来,豪气干云地道:“不要婆婆妈妈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在格哚佬身后,一位俏丽的姑娘,身穿猎装,肩挎猎弓,体态姣好,英姿飒爽,正是哚妮,华云飞顿时无语:这些山里人,怎么可能按照军队的标准要求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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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小叶与小鱼

    深夜,一支人马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山脊的另一侧悄然潜行,一直进入于家的地盘,这才显露行踪。△¢四△¢五△¢中△¢文

    于家早已接到华云飞的消息,派人暗中接应,提供饮食、屏蔽消息,将这支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送出自己的领地。

    格哚佬率领人马与凉月谷果基家汇合后,这才由西行折向北行,此时因为和提溪张家中间有于家的隔断,已不必担心会有张家的探马查到。

    两路大军汇合到一起,已不必再遮掩身形,以最快的速度向铜仁进发,虽然这支人马主要是步卒,但是走惯了山路的人,脚力惊人,速度实也不慢。

    红日高升,一个农夫推着小车,车上放着镰刀,吱吱吜吜地出了村子,向地里走去。今年收成不错,趁着今天天气好,他打算多卖把力气,尽快把那两亩地的庄稼都收了。

    刚和一个同村的汉子打过招呼,村夫忽然发现远远的有一队人马走来。村夫有些惊诧,不觉放慢了步子,队伍越走越近,整队人马披甲执锐,杀气腾腾,那农人有些害怕,忙避到路旁。

    这时他才惊愕地注意到,队伍的最前方那个大个子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头金刚巨猿,巨猿体形硕大,微微哈着腰,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前挪行,大屁股一扭,就是常人几步的距离。

    巨猿旁边还有一只貔貅,圆圆的大脑袋上戴着一只竹笠,短短的脖子上挎着一口盛满竹笋的筐子,肚子上还绑着竹板和兽皮编织的……也不知是该算作盔甲还是肚兜的东西。

    农夫瞪大眼睛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昨夜哄儿子睡觉时讲的武王伐纣神话,莫非这头巨猿和这只貔貅也成了精?

    “劳驾!前方这个村子叫什么,由此往铜仁去,还有多远啊?”

    一个年轻人忽然勒住马,弯腰笑吟吟地向他询问,很和气。农夫忙回答了,壮起胆子又多问了一句:“不知……你们……你们是谁的队伍,这是干什么去啊?”

    华云飞笑了笑,道:“我们是奉了铜仁张家大少爷的命令,从提溪赶往铜仁铲除叛逆的。”

    “哦!原来是提溪张家的人马啊!”

    农夫露出憨厚的笑脸,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这几天就听说铜仁那边出了大事,好象有人想对张家不利,这不是扯淡么,老张家在铜仁做了五百年的土皇帝,谁能撼动张家的地位,看!老张家的援军都来了,估摸着很快就太平了。”

    农夫点头哈腰地目送这支“勤王之师”踏出漫天烟尘地经过,推着独轮小车继续向自家田里走去,今儿回去,他就有新的故事用来哄他的宝贝儿子睡觉了。

    ※※※※※※※※※※※※※※※※※※※※※※※

    中南门码头,铜仁最繁华的所在之一。

    码头边儿上有一处大车店,店里有一处大伙房,伙房不仅供应自己店里住客的伙食,而且还向码头上的力工们出售午餐,所以这伙房比起一般店里的厨房要大了数倍。

    不过,住大车店的虽然大多是商贾的随从下人,码头上的力工虽然都是苦哈哈,其中总有些管事、二掌柜和码头上的工头儿、监工一类的人物,比起苦哈哈们要趁点钱。

    这些人的吃食就要比一般人的伙食好一些,这些人的饮食就是由那个圆润的胖子负责的。胖子姓轩,其实还没到三十,以前码头上的人都叫他小轩。

    大概六年前,小轩患了一场怪病,病愈之后,身子就像气儿吹的似的开始膨胀起来,运动、节食全不管用,看郎中也没效果,挣扎了两年,灌了无数药汤下去,反而变得更胖了。

    于是,小轩认了命,从那以后,小轩就成了胖小轩。

    胖小轩只负责给工头、管事们做菜,菜肴要精致一些,他有自己的一处小厨房,水案是他婆娘,两个小工是本家侄子,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于珺婷摇身一变,化名小鱼姑娘,成了小厨房的第三个小工。很少有人会钻到厨房里来,“小鱼姑娘”又不大出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厨房里加了人。

    几天下来,一开始很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小鱼姑娘渐渐会做一些简单的帮厨事务了。至少她现在摘芹菜不会留下叶子,扔掉菜茎,也不会频繁地打碎碗碟。

    其实从小就被作为土司培养的小鱼姑娘在十二岁那年,也曾一时好奇,想要到厨房里一展身手,结果厨房的大师傅是跪着教她做菜的,而且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她。

    与此同时,大管事、内管家、婆子、丫环、随从、侍卫把个厨房挤得满满当当,她刚兴致勃勃把油倒入锅,婆子们就变声变色地把土司大人给架开了,担心油热了溅到她的手上。

    她刚抄起菜刀,开心地想切上一把青菜,内管事又满头大汗地扑上来,唯恐切了土司大人的青葱小手,最终于土司的厨房体验之旅无疾而终。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于大姑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进过厨房,直到今天。此时,小鱼姑娘正拈着一把菜刀,对面前那条从锦江里捕捞到的大鲤鱼虎视耽耽。

    大鲤鱼拍打着有力的尾巴,躺在砧板上,一双鱼眼很轻蔑地瞪着她,旁边胖小轩的两个侄子战战兢兢,一副随时扑上来救人的模样。

    胖小轩站在灶台旁,手上麻利地炒着菜,眼角却也在睃着这边,脸上油汗滚滚,也不知是被灶火烤的,还是被土司大人吓的。

    “你们别过来,我一定行!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它!”

    小鱼姑娘抄着菜刀,瞪着面前那尾大鲤鱼,咬牙切齿地吩咐胖小的两个侄子。这时油渍麻花的门帘儿一掀,叶小天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哟嗬!好香的味道!”

    叶小天嗅了嗅香味儿,馋涎欲滴,转眼看见于珺婷半蹲弯腰,握刀瞪眼,冲着那尾大鲤鱼较劲的场面,不禁失笑:“行了,你快别耽误胖大哥的生意了,交给那两位小兄弟拾掇得了。”

    胖小轩彬彬有礼地道:“我姓轩!”

    现在,他已经知道叶小天不是土司大人的随从了,他又不瞎,土司大人怎么可能对一个随从像对叶小天那般说话,一个随从又怎么会像叶小天一样对土司大人那么随意,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叶小天的真正身份,却已客气了许多。

    叶小天“哦”了一声,道:“对对对,是胖小轩大哥,你快起来吧,有你帮忙,只能越帮越忙。”

    于珺婷悻悻然地交出了手中的菜刀,一个小工慌忙接过,提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肚。于珺婷白了叶小天一眼,道:“你怎么来了,货都卸完了?要是偷懒,小心工头儿收拾你。”

    叶小天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道:“我是什么人?会在码头上扛一辈子的活儿?小鱼姑娘,看清楚了,从今天起,在下就是码头上的四管事,专门负责计工、发酬!”

    “你?这才几天,你就混上工头儿了?”

    于珺婷有些不敢置信,叶小天从小混迹天牢,那些精于阿谀奉承之术的达官贵人也不知见过多少,再加上他识字认数,要想在码头上混的出息些自然容易。

    叶小天一边卖弄着自己的本事,一边把于珺婷拉到了后院里。已是深秋时节,一出厨房,燥热之气顿去,清爽之风扑面而来。

    于珺婷轻嗔道:“便吃几日苦又如何,去当什么工头儿,混在力工之中没人注意你,一旦当了工头儿,难说不会有个见过你的,认出你的身份。”

    叶小天长长地吸了口气,脸上已经露出欣然之色:“不太可能了!我正要跟你说,码头上临检的捕快和张家派出来的那些老妈子,全都撤走了。你我如果现在想出城,也并非难事!”

    于珺婷呆了一呆,突地面露喜色,道:“文先生那边有动作了!”

    张家撤走搜检的人,只在两种情形下才有可能,一是格哚佬和凉月谷的援军赶到,夺取了铜仁城,另一种就是张雨桐已经确认于珺婷逃出了铜仁,没必要在城中继续大肆搜捕。如果是援军到了,想占领铜仁,绝不可能无声无息,所以于珺婷马上想到了第二种可能。

    叶小天微微露出钦佩之色,道:“不错!据说文先生陪着你,已经出现在于海龙的大营里面,向城头骂阵。张雨寒亲自去城头看过,确认是你,这才撤了出城的检查。那位冒充你的姑娘是谁?难道是你的孪生姐妹?”

    于珺婷苦笑一声,道:“如果我真有一位孪生姊妹,这土司的担子或许就不必由我来承担了。”

    于珺婷幽幽地道:“这位姑娘是几年前被我无意中发现的,至少有八分与我酷肖,如此这般,只消再故意打扮一下,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就算是至亲之人,隔得远些也休想发现破绽。”

    叶小天叹了口气,对她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到处设下的机关暗道,还有这暗中安排的替身,可见于土司之前的处境恐怕比她自己说的还要不堪。旁人只看到她的嚣张跋扈、八面威风,谁会想到她竟是要时时提防明枪暗箭,步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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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南北呼应

    叶小天放轻了声音,柔声道:“现在张雨寒派出临检的人已经全部撤回去了,我们要不要立即出城?”

    于珺婷转动了一下眸子,向他嫣然笑道:“既然我们已经没有危险,于海龙那边又已有了一位土司坐镇,咱们又何必出城呢?”

    叶小天疑惑地道:“你有什么打算?”

    于珺婷笑得好不狡猾:“咱们被他们撵得兔子似的东躲西藏,好不狼狈,现在机会来了,咱们不在他们的肚子里头大闹一场,如何出得了这口心头恶气?”

    午时,绝不是一个适合偷袭的时间,通常偷袭都会选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又或者大雪茫茫、暴雨倾盆、浓雾漫天的恶劣天气里,极少有人会选在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正午时分。△¢四△¢五△¢中△¢文…,

    攻城掠寨、两军对垒也是这样,人们习惯于中午进食,便很少有人会选择中午做战,可于珺婷偏偏就选择了正午这个时间发难。说起来,正午的确适合杀人呢,这是阳气最盛的时候,鬼魂难以在人间逗留。

    厨房后院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盆,盆里盛满了沙土,沙土中间插着一根筷子,眼看那阳光一寸寸地向筷子根底下挪移着,终于不见筷影,于珺婷不禁轻轻吁了口长气,亮晶晶的眸子凝注在叶小天的脸上。

    “时间到了!”

    叶小天情不自禁地道。

    “时间到了!”

    于珺婷雀跃地说。

    ……

    “张雨桐,你给我出来!你杀害雍尼和阿加赤尔两位土司,挑拨他们的族人自相残杀,不配继承令尊的土司之位,这件事,你必须要给铜仁众父老一个交待,否则我们就杀进城去!”

    于海龙立于城下,手持大刀。冲着城头声如雷霆地大喝。

    “于扑满、于家海,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居然联合张家,坑害自己的家主,天地不容!兄弟们,你们的土舍背叛了于家,背叛了你们的土司,不要给他卖命啦!快过来吧,土司大人会宽恕你们的!”

    于扑满和于家海的阵营前,于海龙特意挑选了几十个“大喇叭”。大声蛊惑着他们的军心。

    于扑满和于家海已经移动了阵营,目前和于海龙的阵营只隔三箭之地。两个人立在箭楼上,疑惑地看着于海龙方面的行动。

    于扑满纳罕地道:“于海龙疯了?真当他能以一当万?一面攻城,一面向我们挑衅?”

    于家海看了看箭楼下严阵以待的士兵,低声道:“由他骂去,不要理会,让他们和张家拼个你死我活!”

    自从“于珺婷”突然出现在于海龙的大营里,双方就处于僵持状态了,于氏两兄弟可以背后设计自己的侄女。也可以动用心腹死士去暗杀她,却没有能力指挥这么多族中勇士向土司所在的阵营发起进攻。

    他们能够约束部属没有投向土司的阵营,号召力已足够惊人了,幸好。主动进攻对族人们来说有心理障碍,但是被攻击时躲在寨墙后面抵抗倒还做得到,再加上于海龙那边稍有异动,张雨桐就会相应行动进行牵制。他们才能维持目前的局面。

    眼下于海龙的人明显是在对铜仁城发动进攻,对他们这边则是进行心理攻势,他们就只好高悬免战牌了。反正于海龙必须得防着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牵制于海龙的一部分兵马,间接减轻了张雨桐的压力。

    再者,虽说铜仁的城墙不高,且并非完整环绕的整座城墙,大片水域地区都没有墙体掩护,但是因为水道纵横,并不利于攻城一方行动。

    同时于海龙是一支孤军,分兵的话攻城兵力明显不足,所以只能集中于这一处,这样一来,不管于海龙移师哪里,他们都可以相应移动,始终保持牵制,从而使于海龙一方无法对城池进行有效突破,也不怕他们真个攻进城去。

    于海龙这边甫一攻城,张雨桐就获悉了消息,于海龙像抽疯似的,时不时就发动一下进攻,根本没有条理可循,张雨桐早已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出牌。

    听闻消息,张雨桐不慌不忙,立即登上城头亲自指挥守城,攻守双方围绕这段城墙产开了激烈的争夺。

    此时,锦江上游无数的竹筏正顺流而下,几乎铺满了整个江面,每张竹筏上都站满了人,河上有一些驶出或正驶向中南门码头的商船、客船,见此情形无不目瞪口呆。

    他们能做出的唯一反应是就地抛锚,唯恐被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竹筏大军射个千疮百孔。实际上,竹筏把他们的船已经全围起来了,不要说放箭,就算跳帮夺船都是轻而易举,谁还敢妄动。

    但竹筏大军并未理会他们,他们这商船、货船都是靠纤夫和风力来运行的,动作迟缓,即便顺流而下时,也不如竹筏灵便,是以懒得抢他们的船。

    无数的铺满江面的竹筏从他们的船舶旁边驶过,旁若无人地行向中南门。

    “当当当当……”急骤的铜锣声响起,张家在锦江上设的税卡和警哨亡命地划着小船逃向中南门,甫一登岸就鬼哭狼嚎地哭叫着报讯去了。

    张家在南门处有守军,但很有限,码头上的守军就更是少得可怜,一来是因为北面有于海龙的阵营,势必要抽调主力防范,二来也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南面会有危险。

    南面要防的只有一个提溪于家,但是提溪于家有提溪张家牵制着,哪怕牵制不住,只要于家有所异动,提溪张家也会及时向他们报知消息。

    至于格哚佬部山寨和一向不大掺和铜仁事务的果基家,被张雨寒忽略了。其实张雨寒也不算判断失误,如果不是叶小天在蛊教中是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势人物,格哚佬部和凉月谷果基家的确不可能联合起来奇袭铜仁。

    张雨寒不清楚叶小天的身份,自然吃了大亏。叶小天又授意格哚佬部借道于家寨,从于家寨和凉月谷之间的小道杀向铜仁,完全绕开了提溪于家,以致这边已兵临城下。于家还蒙在鼓里。

    于家在码头上的守军一见整片江面已经完全看不到流水,那大军仿佛是踏地而来,大骇之下不战而退,弃了码头退守南城门,码头上的守军和南城守军合兵一处,紧闭城门,同时派人飞报张雨寒。

    张雨寒一听消息,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对张绎道:“二叔,你守在这里。我带人去那边看看。”

    张绎也知情势紧张,无暇多说,只叮嘱了一句:“千万小心!”

    张雨寒立即抽调了一支人马,急冲冲直奔南城。

    叶小天和于珺婷立于码头,登岸的大军潮水般自他们身旁涌过,直到格哚佬、果基格龙、采妮、哚妮和遥遥赶到,他们刚刚登岸,大个子和福娃儿已经先冲了过来。

    大个子把叶小天当成它的好兄弟,老远一见叶小天就咧开了大嘴。迈开大步冲到面前一把抱起了叶小天,开心地在他背上使劲拍了拍。

    叶小天努力营造的英雄形象顿时化为泡影,被大个子拍得咳嗽不已,看两人那体形。就似老爸抱着他的宝贝儿子。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叶小天好不容易从大个子怀里挣扎出来,刚刚站稳脚跟,福娃儿又撒着欢儿地扑了过来。

    “站住!蹲下!别动!”

    叶小天一见福娃儿又要故技重施,想一头撞他个仰面朝天。马上大声下达指令,福娃儿一怔,以为是个新游戏。立即乖乖止步、坐下,睁着一双萌萌的囧眼看着他。

    叶小天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可随即遥遥又带着哭单音儿扑过来……,苦也!叶小天只好满面堆笑,抱起这位亭玉立初长成、柳枝吐芽抽腰身的小姑娘,好言安慰起来。

    码头上的力工、管事们在大军冲上岸的时候就已乖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如今忽见他们前几日的工友,近日刚刚提拔为四管事的小叶子竟然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那位明显是大军统帅的老家伙和那个只比那头大猩猩矮一些的大个子将军居然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不禁目瞪口呆。

    叶小天和格哚佬、果基格龙叙谈了几句,果基格龙在他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毕竟已经心有所属,对叶小天倒也没有往日一般仇视。

    几人正说着话,前方追赶张氏兵马的战士回来禀报,说是张家的人已经关了城门,自城上放箭,阻止大军靠近。

    叶小天道:“水路到此为止,再往前去是陆地了,我们要进城,只能强行打开城门!”

    格哚佬一听,立即挥刀道:“儿郎们,把筏子抬起来当盾牌,咱们攻下那座城门!”

    遥遥跳着脚儿喊道:“小天哥,小天哥,何不让大个子打头阵呢,那城墙并不高啊,我看大个子一跳就能跳上去!”

    叶小天扭头一看,那城墙一共不到三丈高,大个子那身量,再加上他那双攀援有力的利爪……,叶小天双眼一亮,脱口道:“好主意!大个子,过来!”

    大个子一听他叫自己,马上颠儿颠儿地跑过来,把屁股一翘,只当他又要踢自己一脚,这可是他们两个玩熟了的游戏。

    叶小天一见大个子这个动作,内心柔软处不觉触动了一下,他拍了拍大个子,比划道:“喏!那儿,你冲上去,把坏人赶开,打开门!要小心!”

    虽说大个子力大无穷,勇不可挡,身体更是强悍,可也做不到真的刀枪不入,横斩的兵器就算能伤了它,伤势也不会太重,但是对于利器的直向刺杀,它的肌肉和毛发同样无法抵挡。

    于珺婷见状,忽地道:“不必急于攻城,再等一等吧,城中必有变故!”

    叶小天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若有所悟,道:“你是说……”

    于珺婷向他顽皮地一笑,扮个鬼脸道:“你的大军为我而来,我又岂能不出力气呢,你当我昨日叫胖小轩进城是干什么去啦?嘻嘻山人自有安排!”

    哚妮一见她这番神情姿态,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这只狐狸精,已经对我小天哥下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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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中心开花

    戴府的院墙上,兵丁依旧如往常一般巡戈警戒着,人数未增未减,步伐不紧不慢,但是院墙之下,却是丁壮云集,刀枪紧握,肃立如林,气氛紧张。

    台阶上,一只香炉,炉内香烟袅袅,眼看那日光渐渐缩入香的根部,日头已经升到他们的头顶,戴同知肃然转过身,面向阖府丁壮,沉声道:“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戴家是否败落,尔等是否会沦为他人奴婢,永世不得翻身,只在今日!”

    “战!战!战!”

    长枪顿地,利刃敲盾,杀气凛凛的呐喊声如海之啸。事已至此,再不需要任何掩饰,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戴崇华把长刀向前一指,厉喝道:“打开所有门户,冲出去!”

    “杀啊!”

    前门、后门、左右侧门,四处大门同时开放,戴家的兵马似出栅的猛虎,向围困在四周的项、吴、御等几家的人马猛冲过去,城外大战、城内开花,整个铜仁城倾刻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张雨桐带着援军刚刚离开北城,走出三条街,就见前方火光冲天,呐喊不断,正惊疑间,便有几人仓惶跑来,一见张雨桐便喊:“少爷,少爷,戴同知反了!”

    张雨桐顿足道:“悔不当初再狠一些,他们这是里应外合啊!”

    张雨桐顾不得南城突然出现的外敌了,马上带领兵马向戴家扑去。南城那边有城墙倚仗,外敌未必就能很快进城。如果不迅速扑灭戴家的叛乱,内部被控制,城墙那层壳也就不堪一击了。

    然而南城真的是靠戴同知去赴援么?戴同知率人冲出府邸后,所去的方向实际上是府衙,他是想把张氏重要亲族一网打尽,打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那么于珺婷等的是什么?

    南城,守军紧张地在城头戒备,一员守将安排一番。匆匆跑下城楼,眼见军队回撤时,许多见机得快的商贾也都赶了马、推着车逃进城来,此时全都拥塞在城下。

    而与此同时,又有想出城的商贾包括因城中大乱,想去城外避避风头的百姓也都拥塞到了这里。把个城门洞挤得满满当当。

    那军官大怒,站在高处大声喝道:“怎么搞的,齐老四,齐老四呢,马上把他们轰走,用条石抵住城门!”

    晚了!

    这军官话音未落。滚滚浓烟就冒了起来,城下挤在一块儿的车马之中有几辆满载货物的车子同时燃耗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迅速蔓延到其它车子上,城下顿时成了火焰山。

    “走水啦,逃命啊!”

    真正的商贾和百姓仓惶四逃,有些舍命不舍财的还想把自己的车马货物弄出去,可惜一辆辆车子犬牙交错,谁能移动分毫?因为大乱,更加的动弹不得。

    大火一起。顿时便封住了城门洞,守在城门洞下的不过十几个兵卒。正自大惊,忽见许多马夫、脚夫、丁夫从四处冒烟、八处喷火的车上抽出刀枪,恶狠狠地向他们扑了过来。

    一时间“三夫压顶”,后边还有喷起数丈高的火苗子和滚滚浓烟为幕布,威势当真骇人,那十几个张家的士兵本就因为外面大军压境而有些魂不守舍,再经此突变,十成战力连七成都发挥不出。

    这些扮马夫、脚夫、丁夫的是什么人?正是于珺婷暗中培训出来的那支死士队伍,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打开城门!”

    他们便只管冲向那扇城门,挡在路上的东西,烧掉!挡在路上的人,杀掉!他们对土司的忠诚,丝毫不亚于生苗对蛊教的虔诚。

    “轰隆隆……”

    城门被打开了,一个车夫打扮的人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刀,一手扶着城门,肩头殷红一片,却咧开了嘴巴,笑得异常开心。

    大个子像一头陆地坦克似的冲进了城门,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些七扭八歪堵在一起,且正在燃烧的车子被它撞成了漫天飞舞的火苗,向四下弥漫开去。

    浓浓的硝烟火气之中,大队人马呐喊着冲进城中……

    ※※※※※※※※※※※※※※※※※※※※※※※※※

    “南城失守了,格哚佬和凉月谷的人进城啦!”

    惊慌的叫喊声迅速在全城蔓延开来,追上戴崇华,正在街巷中捉对儿厮杀的张家人马闻讯,顿时军心大乱。

    戴崇华意在张府,张雨桐则率人阻截,双方正混战在一起,陡听有人叫喊,张雨桐大惊失色,不过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这是于珺婷安排在城中的内间散布谣言,但他登上高处向南边一看,顿时面色如土。

    “快!马上撤回大宅!”

    张雨桐已不能与戴崇华纠缠,现在改成他要退守老宅,依托坚固的府墙固守了。

    戴崇华眼见张雨桐率领大队人马潮水般撤向自家老宅,不禁微微一笑,高声喝道:“穷寇莫追,只管困住知府衙门就好!”

    北城上,张绎应付于海龙部的进攻还是游刃有余的,攻城一方不擅攻坚,使用的攻城器具也简单,再加上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营造混乱、吸引敌兵,给南城制造机会,本就没有动用全力,是以张绎并不觉紧迫。

    但是,当南城已破,张雨桐退守府衙的消息传来时,张绎就傻了眼。他在城头急急跑到向南的城墙处,居高临下向远处眺望,就见长街之上一支滚滚的铁流正向这边缓慢逼近。

    敌军不但人数众多,而且队伍井然有序,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在城中,已经遇不到有效的抵抗,张家现在除了府衙。只有这处城墙还在掌握之中了。

    “土舍大人,怎么办?”

    几个张家的头人惊慌地看着张绎,张绎怔怔地看着远处越走越近的人马,手一软,手中刀“当啷”坠地,张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老泪滚滚而下:“放弃抵抗吧,给老张家……多留点儿种子!”

    叶小天和于珺婷并辔赶至府衙前,戴同知立即迎了上来。向于珺婷抱拳道:“见过监州大人!”说完又向叶小天微微一笑:“听说说服格哚佬和凉月谷出兵的就是叶大人,此番叶大人居功甚伟,戴某佩服!”

    叶小天在马上欠了欠身,就听于珺婷沉声道:“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戴同知,好生安排一下。严防张雨桐突围逃走!”

    戴崇华肃然道:“下官遵命!”说罢向叶小天点点头,便急急赶回去继续安排了。

    叶小天望着门楣上“铜仁府署”四个大字,此刻骑在马上,再看着此处,别有一番感觉,明明是看熟了的东西。可是不同的情况下,感悟截然不同。

    叶小天不禁想起他和于珺婷前往府衙。险些中计被杀之前,于珺婷在府衙前也曾负手仰望,看着这面牌匾悠然出神,那时……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时,于珺婷已圈马贴近,对叶小天低声道:“小天哥,你的尊者身份。要一直保密下去么?如果需要公诸于众,或许……这就是个契机呢。”

    叶小天略一思索。摇摇头道:“此事牵涉太多,我还没有想好。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好!不管何时,只要你愿意公布身份,于家都会坚定地站在你一边,还有我……”

    于珺婷含情脉脉:“小天哥,你救了我,也救了我们于家,这份恩德,人家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

    换作从前,叶小天很可能会嘻皮笑脸地跟上一句:“大恩难以为报,那你就以身相许算了。”

    可如今叶小天已不是一介匹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虽然叶小天并不愿意被身份所束缚,平素行事也不大拿腔作势,但是以他的身份,显然不宜这么开玩笑。

    面前这妞儿已经是一副“只要你勾勾小指,我就宽衣解带”的模样,尚未摆平夏家和展家这副“翘翘板”的叶小天,哪里再招惹是非。

    所以,叶小天只是微微一笑,转首望向门楣,若有所思地道:“现在,张雨桐已经落到你的手中,你打算怎么办?”

    叶小天这样一问,于珺婷便露出很认真的表情,思索着道:“张雨桐杀了阿加赤尔和雍尼,阿加赤尔的三弟阿加罗尔已经和张雨桐勾结,和他二哥阿加达尔对峙僵持着,得马上解决这件事!”

    阿加赤尔野心勃勃的三弟阿加罗尔果然受了张雨桐挑唆,拉起队伍和二哥阿加达尔对着干了,因之牵制了阿加达尔,使邑梅洞司一直忙于平息内乱,无法参与铜仁张于两家之争。

    但石耶洞司的雍尼家族却一向团结,张雨桐想挑唆雍尼家族的大阿牧造反,这位大阿牧却绑了信使去见几位土舍,为了避嫌更临时交出了兵权,使得张雨桐的阴谋没有得逞。不过石耶洞司距铜仁较远,即便他们已经出兵讨伐,目前也赶不到铜仁。

    于珺婷又道:“接着,就是我那两位吃里扒外的叔父……”

    于珺婷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道:“等到这些事情解决,就得召集铜仁众土司议事,这一回哪怕张雨寒不肯上书让位,凭他犯下的罪行,我们也可以联名弹劾了。”

    叶小天露出赞赏之色,颔首道:“好的很!我还担心你一朝扭转局势,就会以牙还牙,杀害张雨桐。”

    于珺婷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蠢么?朝廷和各路大土司还来不及反应而已,我们得尽快平定铜仁局势,他们才没有理由插手,否则可不都给人家做了嫁衣?”

    叶小天笑道:“说的是,你既如此明智,我就放心啦!等你于大人成了铜仁之主,小弟这厢还要你多多关照啊!”

    于珺婷睨着他,娇嗔道:“少来啦,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明明是人家今后要更加倚助教主大人你才是。”她咬了咬薄薄的下唇,垂下眼帘,柔柔地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要是这嫁衣是为你做的,人家便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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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兵败如山倒

    张雨桐和御家、项家、吴家等几家的人急急退入府衙,立即命人倚墙持弓进行坚守,但戴同知并未对府衙发起攻击,而是就近滚来石辗、磨盘,拖来桌椅板凳,架筑起简单的工事,把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见这边大局已定,叶小天对于珺婷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于珺婷道:“自然是去南城,见见我的两位好叔父!”

    这时,于海龙押着张绎走来,一见于珺婷立即抢上两步,激动地道:“土司大人!”

    于珺婷上前扶住于海龙,柔声道:“大头人,辛苦你了。”

    于海龙咧嘴笑道:“身为于家的一份子,海龙做的都是份内的事。”

    于珺婷微微一笑,道:“大头人忠心耿耿,珺婷赖你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于海龙很不适应土司对他这般的客气,憨然一笑,侧身指着张绎道:“这老家伙眼见大势已去就弃械投降了,土司,你看怎么处置他才好?”

    于珺婷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张绎,淡淡地道:“先关起来吧!”

    侍卫把张绎拖走,于珺婷和于海龙低语几句,转身走到叶小天身边道:“叶大人,城中就拜托你了。”

    叶小天有些意外地道:“怎么,不用我陪你去城南?”

    于珺婷的笑容有点苦,低声道:“这是家事……”

    叶小天恍然,道:“我明白了!只是,仅凭于大头人一部人马,你能制服于扑满和于家海么?”

    于珺婷轻轻摇摇头,黯然道:“就算他们有万般对我不住,终究是我的至亲长辈,我不能伤害他们。可是,如果事已至此,他们还是不识时务,使我于家子弟自相残杀……”

    于珺婷眼中射出愤怒的火苗。一字一句地道:“我纵受人诟病,背负骂命,也绝不饶了他们!”

    ……

    于家的大营里,虽然还不知道铜仁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远处城门大开,于海龙的人马冲进城去,他们却是看得到的。

    于扑满目瞪口呆,一迭声地道:“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张家明明守得固若金汤,怎么忽然就被攻进去了?”

    于家海站在箭楼上。踮起脚尖向城内观瞧,隐隐约约看见几处地方火起,城中街上似乎还有无数的人跑来跑去,于家海嗒然若丧地道:“城中发生变故了,张家……怕是完了!”

    于扑满急了,道:“张家完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他们背叛土司的举动本就不得人心,只是麾下的兵将大多都是直接隶属于他们的土民,积威之下,不至于反了他们。【爱去.】可即便如此,当“于珺婷”在于海龙的大营中一露面,虽然他们占有人数优势,也是根本无法主动发起攻击了。

    如今张家兵败如山倒,他们就陷入两难处境了。这一次,他们是打着援救土司的幌子骗过二哥,兵发铜仁的。只要能成功杀死于珺婷,造成既成事实,他二哥即便知道上当,也无可奈何了。

    然而于珺婷不但没死。反而绝地求生,打败了张家,控制了铜仁城,可以说于家从此必然成为铜仁第一家族。此时他们还能怎么办?

    战?军无士气。根本不敢向土司发起挑战。逃?逃向哪里,回到家族二哥能饶了他们?难道作为的于珺婷就不回家族了?如果回了家族他们更是再无反抗之力。

    两兄弟茫然相顾,什么情况他们都估计过了,就是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于海龙陪着于珺婷,在大队士兵的护送下向于扑满的阵营一步步逼近,寨墙后于家的子弟们犹犹豫豫、或窃窃私语、或仓惶相顾。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个心腹将领满头大汗地赶到于扑满和于家海面前,焦灼地道:“大人,咱们没法打了啊!大家都知道那是咱们的土司,也知道铜仁城已破,张家已经完了,根本没人敢对土司动手,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于扑满汗水涔涔而下,焦灼地看向于家海:“老四,你心眼儿多,你说,咱们怎么办?”

    于家海牙根紧咬,颊肉高高绷起一块,一言不发。

    于海龙护着于珺婷,在于扑满的大营外一箭之地处停下,于海龙提起一口丹田气,向营中大喝:“铜仁城已破,张雨桐被擒!我于家,已是铜仁第一家了!”

    这是最值得于家骄傲和自豪的事,可是对面却是勾结张家反抗自家土司的队伍,这样的好消息听在他们耳中,那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可就难以形容了。

    于海龙的身后,他的部属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呐喊声惊天动地,如浪涛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是者连喊三遍,于海龙突然把手中大刀望天一举,呐喊声立即戛然而止。

    高高举在空中的刀闪烁着凛冽的寒芒,缓缓向前指去,虽只一人、一刀,可心神已经失守的寨内守军的每一个人,却都感觉那刀似乎就是从空中劈下,一刀劈向自己的面门。

    刀,笔直地停住了,刀尖直指阵前,于海龙厉声喝道:“可我于家,却有人利欲熏心、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谋害土司!如今,土司大人亲至,要严惩叛徒,尔等只是奉命行事,土司大人开恩,不予追究,不予加罪,现在还不退下?”

    “退下!退下!退下!”钢刀敲击着盾牌,于海龙的战士敲一记便进一步,“退下”的大喝声就像一记记的重锤当当地敲在砧板上,敲得寨中人心惶惶。

    “放箭!快放箭!立即放箭!”

    于家海和于扑满还是不说话,一个头目沉不住气了,慌慌张张地跑到阵前大吼,本已拉开弓弦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手指一颤,就见寨墙上飞出十余枝箭矢。

    十余支箭矢分散在整面寨墙上,就显得极是稀落了,而且这箭准头奇差,力道也不足,歪歪斜斜地飞上了半空。寨墙里面,更多的弓箭手随着“放箭”的命令。却是缓缓地垂下了手中的弓,箭头冲下。

    弓箭手们互相看看,见做出同样动作的士兵太多太多,不免勇气倍增。于是,弓箭、刀枪,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们弃械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你们找死!”

    那头目色厉内茬地吼着,一步步退却。忽然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他急忙爬起来,惶然跑到于扑满和于家海面前,颤声叫道:“土舍大人,怎么办,怎么办呐?”

    于家海慢慢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叹一声,道:“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

    ※※※※※※※※※※※※※※※※※※※※※※

    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冲进来,将于扑满和于家海包围在中间,那些心腹头目眼见对方未经抵抗便长驱直入,心知大势已去,顿时露出绝望的模样。

    于海龙跟在于珺婷身后,缓步走了过来。于珺婷把玩着她的那柄象牙小扇,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向她的两位叔父一步步走近。

    那些被围的心腹头目顿时跪倒了一地,以额触地,向土司请罪。想到可能的惩罚,一个个两股战战、惊恐欲死。于珺婷对他们一眼也不看,径直从他们身边轻盈地走了过去。

    于珺婷站住脚步,看了看于扑满和于家海。拱手道:“三叔,四叔,久违了!”

    于扑满冷笑一声,丢下他珍爱的那口户撒背刀,沉声喝道:“我如今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你!就不要假惺惺了,!”

    于珺婷轻轻叹了口气,道:“三叔,你对侄女的误解太深了。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侄女怎么会伤害你们?这么多年,不管怎么斗,侄女可曾对你们用过什么伤害的手段?”

    说着,泪光便盈满于珺婷的眼眸。

    于海龙沉声道:“土司大人秘密培训有一支死士人马,相信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如果土司大人想伤害你们,你们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哼!”

    地面上,一个长跪的于扑满的心腹,一直体若筛糠。没错,土司大人不曾伤害过她的至亲长辈,但土司大人难道就是善男信女了?她不会伤害自己的叔父,可是对他们,却绝不会留情啊!

    想到这里,此人牙根一咬,恶上心头。于扑满弃下的那口背刀就在他的手边,如果能暴起杀了土司,那么他就能扭转一切!

    土司一死,于海龙再有坚持,也无法择人效忠了,做为于家的一份子,他只能接受现实,从此投靠土舍;土司一死,寨中的人马就有勇气反抗!

    如果他能做成这件大事而不死,他就能从一个阶下死囚变成大功臣,被赏一个大头人,拥有自己的寨子和土民,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呀!”

    此人猛地跃起,那口削铁如泥的背刀已经被他抓在手中,锋利的刀芒一闪,雪亮的刀锋便从于珺婷的下阴反撩了上去!

    这一刀狠辣凌厉,若是被他击实了,于珺婷那么一个纤纤细细、娇娇弱弱的身子,马上就得开膛破肚,轻易就被剖成两半!

    于珺婷站在那儿,正痛心地看着她执迷不悟的两位叔父,毫无防范。利刃森寒,转瞬及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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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千钧一发

    .,。森寒的刀锋反撩上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猝不及防的于珺婷反应却是极快,随着刀尖划过的方向,她猛地向前一个大弯腰,肚腹堪堪避过刀尖,可吹毛断发的锋刃却又触及她的胸部。

    然而,于珺婷不仅仅是弯腰而已,在她缩腹弯腰的同时,双足已用力一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刀刃上划,她的身子也在随之上翻,随着那刀势扬起,于珺婷团腹收身,在空中做了个极矫健的腾空前滚翻,间不容发地避过了这一刀。

    当于珺婷捷险如猱地凌空上翻至那人头时,那人刀势已尽,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刀尖堪堪触及于珺婷的后背,可惜却力道已尽,手臂业已伸至最长,再难递进半寸了。

    腾空前滚翻的于珺婷并未就此翻落到那人背后,她在空中蛮腰用力一扭,借助扭转身躯的力度,正向前滚翻的身子又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腾空旋转,腾空旋转的同时,她的纤纤五指已经张开,扣住了那人的脑袋。

    “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头颅已被于珺婷硬生生拧转了一圈。于珺婷稳稳地落在了那人背后,这一切兔起鹘落、电光石火,不过就,是刹那间事,生死已定。

    “当!”

    原本攥在那头目手中的背刀落在地上,那头目双眼怒突,惊愕地看着于珺婷,目光中充满恐惧:土司大人怎么会武!他从没见过这位女土司舞枪弄棒,怎也想不到娇怯如她的这般模样,不但会武,而且武功如此高强!

    那头目眼珠转了转,向下垂了垂,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还有他的臀部,惊愕使他下意识地想吸口气,可已经扭成麻花状的脖子已经无法让他呼吸口气了。他怔愕地看着自己的后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可想而知也是最后一次。

    于海龙眼见如此惊险一幕,先前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的心才放下来,待见于珺婷安然无恙地落地,这才双手抱臂,面噙冷笑:“我在先生手下多撑上七招,在土司大人手下却连五招都撑不过!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么?”

    于珺婷冷冷地看一眼那个脑袋已完全被扭转的头目,仿佛是被她的目光一击,那头目绝望地仰面倒去。重重地落在地上。于珺婷脚尖一挑,那口名列南疆三大名刀之一的背刀便幻化成一片刀轮飞上了天空。

    呼啸着转动,越翻越高的刀轮力道渐尽,重新显现成一口锋利的宝刀,刀尖向下,笔直地落下来,“嚓”地一声,稳稳地贴着于珺婷的脚尖插进地面,刀面如一泓秋水。晶莹透澈。

    于珺婷冷冷地道:“此人意图谋杀自家土司,罪大恶极!他的家族中,但凡高过此刀的男丁,尽皆斩首!余者无论男女老幼。一概贬为家奴,分赐于有功将士!”

    于海龙抱拳恭应一声,将那口刀提在了手中,这可是接下来处治这个弑主叛逆家人的“尺子”。于珺婷又复转向于扑满和于家海。于家海色厉内茬地瞪着她道:“你……你想怎么样?”

    于珺婷默然半晌,黯然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你们做错了事,却不能不罚。从即刻起,本土司将削去你们的土舍之位,你们的田地、子民尽数充没,赐你们屋一间,田三亩,忏悔己过!”

    于家海的眼睛陡地一亮,他本以为自己这一遭是必死无疑了,虽然于珺婷已经说过不会伤害他们,可是直到于珺婷的惩罚措施此刻真的宣布出来,他才真的放下了心。

    于扑满却仍是一副仇恨、桀骜的样子,对侄女的宽大处理并不领情。不错,他曾派遣心腹暗杀过侄女,甚至在长兄早逝,侄女以少女之身继位时,他还曾多次想在她的饮食中下毒,可惜不知是有人暗中庇护还是老天保佑,每次都被她命大避了过去。

    屈指算来,光是由他个人实施的暗杀,就已不下三十次,但他从不觉得自己该死,对侄女剥夺了他的职权和财富更是感到由衷的愤怒,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有资格反对么?

    毕竟,以前种种,都是暗中施行,他完全可以推脱责任,这一次他串通外人对付自己的土司,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推脱的。

    于海龙对土司的这种宽容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清楚土司的苦衷。如果是于珺婷的父亲在位,对此背叛之举,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进行残酷的清洗和报复,可于珺婷毕竟是晚辈。

    然而,如果没有残酷的惩罚,背叛和谋反的成本就太低了,野心家就会层出不穷,一个已绵延数百年的庞大家族,没有做错事的严厉处罚,又如何保证它的统一和持续?

    于珺婷又看了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大头目,沉声喝道:“尔等身为头领,却随我三叔和四叔造反,谋害自家土司,统统不可饶过,先押过一旁,待事罢回去,再当众处死!亲族家眷尽皆贬为家奴,分付有功将士!”

    于海龙厉喝道:“统统抓走!”

    众侍卫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于珺婷收服了于扑满和于家海部,将于扑满和于家海拘在城中一处房舍里,将收容的士兵交由于海龙统领,复又赶向府衙。

    此时的铜仁城已经完全在格哚佬部和格龙部的掌握之中,两人已经控制了全城,尤其是西城张氏家族的驻地,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叶天见于珺婷赶过来,忙迎上去道:“都解决了?”

    于海龙大笑道:“土司人心所向,自然马到成功!”

    于珺婷白了他一眼,对叶天道:“幸赖有你相助,铜仁已在掌握,我三叔四叔的部下见大势已去,便放弃了抵抗。”

    叶天笑道:“如此甚好,眼下只有张家固守的这座府邸还不曾攻克,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困下去。府衙里有活水、有粮食,虽然有这么多人,吃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你打算如何办?”

    于珺婷想了想,对于海龙道:“张绎呢,把他带过来!”

    于海龙答应一声,派人去提张绎,于珺婷对叶天道:“张家已经败了,希望张雨桐能识时务,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只要他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在他人进行干涉之前,让铜仁安定下来。”

    叶天头,又道:“如果张雨桐一意孤行呢?我看此人性情暴烈的很呐!”

    于珺婷咬了咬嘴唇,咨询道:“你说该怎么办?”

    叶天果断地道:“不能给别人插手的机会,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只能打进去!”

    于珺婷“嗯”了一声。柔柔一笑,道:“我听你的!”

    适时赶来的哚妮恰好听到最后两句,心中顿时老大不悦:“明明她就决心要打,偏要装出一副可怜样儿。好象一切都听我天哥的,真是一只会装模作样的骚狐狸!”

    华云飞看到她的表情,不禁轻笑道:“你都看得出来,难道大哥还看不出来?不过大哥本就是这般打算。谁说出口也没什么了。她故作软弱,不也是因为想依靠咱们和凉月谷么。”

    哚妮撅着嘴儿,不快地道:“我就怕她想依赖的。不是咱们寨子和凉月谷,而是……”

    哚妮瞟了叶天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女人在情感方面是有天赋第六感的,对于感情的危机,她们比世上任何第六感更敏锐的生物还要强上几分,哪怕是天真单纯如哚妮。

    张绎被带到了叶天和于珺婷的面前,他没有被绑上,还是比较受到优容的,但是他神情沮丧、无精打采,被带到叶天二人面前时,依旧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头不抬、眼不睁。

    于珺婷沉声道:“张绎,区区一座府衙,根本不足为恃,张家若再不悔悟,势必要玉石俱焚。我希望你能去说服张雨桐,放弃抵抗!我可以保证,张家人的性命和财富都不会有所损失。”

    张绎慢慢抬起头,睨着她冷笑道:“你要我说服家主,向你于家拱手称臣?哈哈,简直是做梦!”

    叶天道:“张土舍,你以为你不去,张家就能继续维持铜仁第一土司的地位?从张雨寒诱杀雍尼和阿加赤尔开始,你们张家就已注定成则一手遮天,败则一败涂地,难道你还不明白!”

    于珺婷剔了剔指甲,悠然道:“叶大人说的没错!如今只要本官召集铜仁众土同,把张雨桐的所作所为上奏朝廷,他不但要失去知府之位,世袭土司的身份也将不保,你最好考虑清楚!”

    张绎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对好公母,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骗我去说服家主投降么?你们既然有本事直接上奏朝廷,夺我张家地位,又何必对我说这么多。”

    于珺婷冷然道:“我对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

    张绎冷笑道:“任你舌灿莲花,真当我张绎是白痴么?哼!你们不过是担心拖得久了,朝廷、播州杨家、思南田家,甚至那位土司王,纷纷各怀异心,插手干涉,当我不明白?”

    于珺婷平静地道:“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有这个担心,这也是我想尽快平息铜仁乱局的一个理由。我是不会再给你们机会的,希望你能识时务!”

    张绎挺起胸膛,大喝道:“要杀就杀,少说废话!”

    于珺婷叹了口气,向叶天柔柔地一瞥,道:“他不答应呢,你说怎么办?”

    哚妮站在后边咬牙切齿:“狐狸精!狐狸精!真是一个狐狸精”手里的猎弓便跃跃欲动了,华云飞赶紧踏前一步,拦在了她的前面。

    叶天摇头道:“那没办法了!张雨桐自知罪孽深重,事败之后纵火烧了整座府邸,与他的党羽一起自.焚于府中,实在可怜、可惜啊!”

    于珺婷向他婉媚地一笑,道:“我知道了!”

    于珺婷转身就走,姗姗而行,步态美妙。

    她刚走出三步,彻底崩溃的张绎便大叫起来:“不要纵火!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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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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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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