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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章 顺利收编

    readx;田妙雯款款上前,盈盈拜倒,柔声道:“公公,婆婆,儿媳韧针,见过公婆。”

    田妙雯那举止做派,从骨子里就透着一种优雅和贵气,叶老爹夫妇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有限。而且久在天子脚下,有种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的高傲心态,但终究不像叶小安一般浑噩,还是瞧得出这位姑娘的教养与高贵的。

    第一印象很重要,老两口对田妙雯一见便心生欢喜。这种喜欢,是真心的喜欢她这个人,倒与她的家世无关了。至于家世什么的,其实什么安宋田杨的,他们在京城听都没听过。

    到了贵州后倒是有所耳闻,可是就和在京城时听乡下亲戚说起他们堡子里有权有势的丁三爷李四爷一样,依旧不以为然。管你是叱咤天下统兵百万的一方大帅,还是唯我独尊的封疆大吏,谁进了北京城不得夹着尾巴比猫儿还要温驯。天子脚下的人,就是这般的自信。

    至于说眼界……,没出京城以前,听人说起贵州这个地名儿,他们还以为那里依旧是人吃人的蛮荒世界,没有发达的资讯,哪来的什么眼界。

    如今一见田姑娘落落大方,那模样、那作派,要不是叶小安还趴在地上翘着血淋淋的屁股,老两口早就眉开眼笑地上前对她吁寒问暖了。

    李大状上前一步,对叶父叶母道:“老太爷,老夫人,这位就是老爷所聘的妻室,只因老爷被仓促拿问京师,不能面禀老太爷、老夫人,所以让学生代为人证。这里还有老爷给老太爷的家书一封。”

    叶父在天牢一辈子,粗浅的也识些字,他接过信却并未打开,只是看了看田妙雯,道:“婚姻大事,纵然再急。也该早早说与爹娘知道,难不成小儿与这位姑娘相识不久?”

    叶父虽然还在发着牢骚,但语气中的不快已经没有几分了,他们在贵州享福清。活动范围也不过就是在这山上,有时去铜仁府清浪街走走,也只是游逛一下商铺买点东西。如今时局敏感,他们一家人更是待在卧牛岭哪儿也不去了。

    所以,叶老爹昔年那些朋友、亲戚。社会关系,全然派不上用场了。真要让他给儿子说门亲事,他都不知道该向谁家提亲,难不成从后宅里侍候他们老两口起食饮居的丫环里选?

    社交圈子几乎完全消失,再加上他这个小儿子现在本事大得很,也不用他操心,所以儿子自己做主决定婚事,叶老爹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他是干涉不了的。只是儿子都没提前和他打声招呼,就把新娘子领进了门。这让他这个当爹的很伤自尊。

    华云飞道:“老太爷,我大哥和田姑……和夫人是早就相识的,但是直到最近才谈及婚姻大事,再加上巡抚驾到,追究起我大哥与张、展、曹几家结仇的事情,根本无法脱身回来向两位老人家禀明此事,还请两位老人家恕罪。”

    叶父叶母听到这里也就释然了。但,被打的儿子还在旁边,虽说田妙雯让这老两口一见心折,很是喜欢。可小安是自己的亲自骨血,儿媳妇再好,也没有近得过儿子的道理。

    叶母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去怪他。只是媳妇儿来了。就该到后堂来见过公婆,你怎么一来就和你大哥起了纠纷,还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这样霸道我叶家可容不下!”

    叶大嫂也愤愤地道:“婆婆说的是,就算你是我那兄弟三媒六证聘下的妻子,你才刚过门儿。甚至还没过门儿,上有父母高堂,又有大哥大嫂,哪里轮得到你来当家,欺我叶家无人么?”

    李大状眉头挑了一挑,叶家现在还是寻常小户人家么?这一家人到贵州也有段时日了,怎么那种小农心态依旧,不见一点长进。李大状踏前一步正要解释,却被田妙雯拦住了。

    田妙雯对叶大嫂浅浅一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大嫂了,你我妯娌,本应一团和气,如今小妹刚到叶家,便不得已打伤了大哥,难怪嫂子你要生气。”

    田妙雯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些事,藏着掖着的,会叫公公、婆婆与嫂子你误会,韧针无奈,也只能实话实说……”

    田妙雯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李大状和华云飞明白,他们的引介责任已经结束了,人家现在要聊家务事,他们是外人,应该回避了。

    李大状向田妙雯递了个不放心的眼神儿,田妙雯眸波一闪,还了个胜券在握的微笑,李大状只好与华云飞一同退出了院落。田妙雯对叶父、叶母和叶大嫂道:“如今这儿只有咱们一家人,有些话儿即使不好启齿韧针也只能对公公、婆婆和大嫂直言不讳了。”

    田妙雯道:“叶家,现在可不只是种地务工自给自足的叶家,叶家的当家人,不是管好柴米油盐、能够勤俭持家就是个好当家人。铜仁各方土司均有异心,你强他就示弱交好于你,你弱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吃掉你,如果败在他们手里叶家会怎么样?那可是家破人亡啊!”

    田妙雯看了看对面三人,这话谁会对他们讲?从来没有,所以三人一脸吃惊。

    田妙雯又道:“石阡展家、曹家两位土司,都死在小天手上,现在他们的家人正蓄谋复仇呢,一旦他们领兵攻来,是要有人指挥三军、挂帅出战的,这些事,能让公婆两位老人家来,还是大嫂你来。”

    “这……我……,小安他毕竟是个男人……”

    叶大嫂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田妙雯道:“有些本事,不是生为男人就一定会的。据我所知,大哥他在京城时,经营本该稳赚不赔的油面坊就赔个精光,还欠了很多债务。

    到了铜仁,有小天这一方土司给他撑腰,本该一本万利的车马行又被他开赔了。征战杀伐之事,主帅不懂军事至少也该精明过人才行,由此种种,弟媳很难相信以大哥的精明,能当得了这个家。

    现如今。大哥不但嗜赌成性,还**了几个外室娘子,整日里花天酒地,就算叶家只是打工务农度日的普通人家。若是有个如此不知节制、不知自律的人当家,这个家恐怕也要很快败落吧?公婆见多识广,阅历丰厚,觉得儿媳说的有没有道理?”

    叶大嫂打断田妙雯的话,急问道:“你说什么。他**了外室,还好几个,在什么地方?”

    田妙雯惊讶地张大眼睛,对叶大嫂道:“嫂子对此竟一无所知?这件事外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大哥他**的外室中有两个最宠的,就住在山下庄子里,一个姓罗、一个姓郑……”

    “好啊你!你不是说跟那个姓严的合伙做粮食生意,所以需要时时下山?”叶大嫂一把揪住叶小安的耳朵,使劲地拧着:“你居然蓄养外室,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叶小安。你好!你好啊!你真对得起我……”

    “别拧、别拧,哎哟……”叶小安理亏,又挣不开妻子的手,眼见她怒气冲冲又要伸手掐自己肋下嫩肉,赶紧一咕噜爬起来,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痛楚,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叶大嫂哪肯甘休,立即紧随其后向外追去,怒吼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把我家小安迷成这副模样。”

    叶父和叶母先是听田妙雯数落了叶小安一通,虽不爱听,可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叶小安不害臊。老俩口脸上却是火辣辣的。如今再看见小安两口子这出闹剧,老俩口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他们是小门小户人家不错,可小门小户人家一样有尊严要脸面,这可是新媳妇儿,才过门就被她瞧见自己家里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儿,老俩口在儿媳妇面前都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田妙雯见他们的气焰已经完全被打压下去。再不复方才的盛气凌人,马上换了一副口吻,柔声道:“公公,婆婆,媳妇还有些心里话儿想跟您二老说,要不……咱们进房去聊?”

    叶老爹闷声闷气地答应一声,头前进了屋,田妙雯赶上一步,搀住了叶母。叶老太太身子硬朗的很,有时还能撵得她的小孙子满园跑呢,不过被人这么体贴地扶着,尤其是一位这么拿得出手的儿媳妇,老太太可开心的很,脸上终于见了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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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吃喝嫖赌,败尽家财,长幼有序,我这兄弟媳妇也就忍了。可在卧牛岭并不是这样啊,我们叶家一败,那就是全家覆亡的结果,媳妇就算不为自己想,能置您二老的安危于不顾吗?”

    叶家二老先是听田妙雯讲了一番大道理,听的半懂不懂的,只好含糊着答应。田妙雯见状,便开始讲起了白话,举的例子也通俗易懂了:“皇上不在家,指明皇后摄政,这时跳出一位王爷来,说我是皇帝的兄弟,该我当家,婆婆,你觉得成么?”

    叶大娘字不识几个,戏文可没少看,一听这话,把大腿一拍,道:“那哪儿成啊,这分明就是个奸臣,他要造反,要谋朝篡位啊!皇上家的事,可不能让他搀和,亲兄弟也不成,那是要出乱子的!”

    田妙雯道:“婆婆是个明白人!咱们叶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就可以这么一比了。咱们卧牛岭那就是一个小朝廷啊,税赋自征、兵将自养、官吏自任、世袭罔替,两位老人家您想想,这和一个小朝廷还有区别么?”

    “嗯……嗯……”

    叶父叶母听田妙雯这么一说,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要这么算,那叶家现在还真是发达了,朝廷啊,地方再小,那也截然不同的。”

    田妙雯诚恳地道:“公婆二老呢,在这个小朝廷里面,那就是太上皇和太后了!”

    叶父叶母听的心惊肉跳,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那么稀罕的传说中的国宝级生物?太上皇?太后?最大只做过牢头儿的叶老爹屁股都快坐不稳了,叶母更是双目瞪得溜圆,似乎惊大于喜。

    田妙雯道:“二老您想,咱们叶家作为一个小朝廷,皇上不在,王爷出面主政,能行么?要是没个规矩,还不得乱了套,这江山可是要让二老的孙子重孙子们一辈辈传下去的,要是出个奸王,还不得被外人所乘?”

    叶大娘战战兢兢地坐在那儿,被太后的大帽子压得喘不上气儿来,还是“太上皇”镇定些,嗫嚅地道:“小安……小安这孩子不至于……,他是真心想帮兄弟。”

    田妙雯道:“公公,您这话儿媳相信,可规矩不是为了我大伯一个人立的,是要叶家的子孙后代们遵守的,如果大伯坏了规矩,后人还不有样学样?再说了,大伯是好人,可陈桥兵变,也不是赵匡胤的意思呀……”

    田妙雯还怕这两位老人家不知道谁是赵匡胤,正想解释两句,叶大娘恍然大悟道:“这出戏我看过!媳妇这话说的在理儿!老头子,咱媳妇说的这话没错,也就是这孩子心地善良,换一个人家,当王爷的敢趁皇上不在跳出来掌权,管你好心坏心,那就是要杀头的!”

    “啊?”“太上皇”看看入戏太快的“太后娘娘”,一脸茫然。

    田妙雯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啜泣地道:“夫君被押赴京城,天威难测,韧针日夜牵挂,好不担心。今日不得已责打了大哥,又不免要得罪公婆和大哥大嫂,人家一个弱女子,这满心的苦,能对谁说?”

    叶父叶母一脸的不安,好像自己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如此欺负一个新过门的小媳妇儿,看把人家委屈的。

    田妙雯越说越伤心:“不责打大哥,往远里说坏了规矩,会给叶家留下后患;往近了说,家里主事人不明不当,外有强敌压境,恐难持久。

    可是打了大哥,又落得一身埋怨,人家嫁到叶家来,就是叶家的人了,叶家兴,人家怕是没好日过了。叶家亡,人家却是要与叶家共生死的,我的命……好苦……哇……”

    叶家好父母羞得无地自容,叶老爹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媳妇,委屈了你啊!我也早知小安那孩子不争气,你放心,咱们这个家,就是你来当!谁敢说三道四,老子打折他的腿!”

    :这一章之前就写了一多半了,结果开完阅文的会就去开作协的会,直接拉到兴华苑,荒郊野邻啊!刚到就得了热伤风,白天撑着开会,晚上昏昏沉沉,从家带的几片感冒药吃光了,想买药都没处去买,因为睡的太多,今早四点多就醒了,趁精神还好,爬起来码完这章,好在还是今天,只是没凌晨更罢了,诸友勿怪。(未完待续。)

第09章 夫唱妇随

    readx;叶小安屁股上有伤,怎能逃的快了,他没跑多远就被叶大嫂追上,撒泼撕打一番,脸上又添了几道挠痕,再被叶大嫂扯下山去,寻到那两个外室居处一通哭闹。

    叶小安倒是个痴情种子,这种情况下也不愿负了他聘下的两个外室,任由叶大嫂吵闹叫骂,他是闭紧牙关决不说出休弃那两个妇人的话来。

    那两个妇人见人家正室大妇寻上门来,倒也乖巧,跪在地上任你打骂,只管嘤嘤哭泣,也绝不肯说一句肯离开的话,叶大嫂无可奈何,吵累了哭累了也只好恨恨地回山。

    叶小安又拖着两瓣皮开肉绽的屁股蛋子哄劝两个妇人,等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山上,愕然发现不只老婆不待见他,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连爹娘也“移情别恋”了。

    其实叶父叶母也未必就不疼他了,真要是在田妙雯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中间只能选一个,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怕他再不争气,但现在毕竟没到那个份儿上。

    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万世基业,这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梦想,他们想着把一份财富传给子女,传给儿孙,让自己的后人永远不愁吃穿,如此一来,对叶氏家族来说叶小安和田妙雯谁轻谁重就可想而知了。

    况且李大状那是何等人物,这种时候敢不卖力?回头他就找了个机会向叶老爹叶大娘为田妙雯吹嘘了一番,说人家是何等何等了得的世家,其实尊贵如公主,把个“太上皇”和“太后”听得诚惶诚恐,毫无“皇上”爹妈的自觉。

    李大状还巧妙地暗示他们:田姑娘虽然才过门儿,其实已经和叶小天做了真正夫妻了,否则的话,叶小天怎么会把叶家交给她打理呢?

    而两位老人家听在耳中却不做此想,他们老两口想当然地认为李大状这是在告诉他们,田妙雯已经有了叶家的骨肉。要给他们叶家添丁进口了。

    儿媳妇是一回事,儿媳妇肚子里有了叶家的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叶家老夫妻果断地站到了田妙雯一方,叶小安心中好不幽怨。只觉爹妈不疼、夫人不爱,还是他的严大哥不离不弃,这才是他真正的好兄弟。

    田妙雯灭了后宅的火苗,稳定了她在叶家的地位,立即再度召集叶小天麾下众大将议事。田妙雯并没有征取大家的意见,她召集齐了众人之后,立即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各位,据我所知,展曹两家正在密议联兵,他们已经联系了杨家一些不安份的人,打算以张家为内应,在铜仁率先发难,随即便大举出兵,先杀光我们留在杨家的人。随即占领水银山。”

    于扑满冷笑道:“我们有老骥谷在手,他们休想在水银山上站得住脚。接下来不用说,他们肯定是要再打我老骥谷了,掌印夫人,于某马上回老骥谷,他们敢来,我就把他们狠狠地打回去。”

    田妙雯道:“他们不会来的。”

    于家海一怔,制止了暴露的三哥,对田妙雯道:“还请掌印夫人明示。”

    田妙雯道:“接下来,他们就会陈兵水银山。同于家寨和凉月谷谈判!”

    格哚佬仰天大笑:“哈哈!他们想得美,凉月谷少谷主和老夫的侄女儿要好的很,凉月谷肯背叛我们卧牛岭么。再说于家,于土司和我们叶大人。那也是……咳咳,要好的很。”

    田妙雯瞪着他,瞪得耶佬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越小。

    田妙雯道:“一个家族所做出的一切决定,只能是为了让其家族得到最大的利益,他们会为了一个女人决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格寨主。如果令侄女喜欢的不是格龙而是展家的展龙,你会不会因为她便向凉月谷开战?”

    格哚佬把牛眼一瞪,道:“怎么可能,大家拥戴我为寨主,可不是为了让我用他们家男人的性命为我格哚佬一人的喜恶而去拼命。再说,展家哪有好东西,采妮敢喜欢展家的人,老子替她爹打断她的腿!”

    田妙雯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就知道在三路大军压境之下,在人家提出足够多的好处的情况下,凉月谷和于家寨就一定不会调转武器,对我们出手?”

    格哚佬挠了挠脑袋,说不出话来。

    田妙雯冷静地道:“让于家和果基家做出背叛的举动,的确不容易,除非对方给出足够大的代价。而今,我夫被解赴京城,生死难料,再有三路大军压境,许以足够的好处,让他们觉得对付我们很容易,要与展、杨、曹三家作对却损失惨重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对我们反戈一击。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于扑满刚刚扬起手臂,就吃田妙雯一瞪,于扑满的“战战战”登时噎在喉咙里。田妙雯道:“我们已经腹背受敌,难道还要再结两路仇敌?如果是那样,各位再能战,我们也只能退回山里去,否则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儿!”

    于扑满讪讪地放下了手臂,他是好战,却也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已经无敌于天下,如果卧牛岭独力对上展、曹、杨、于、果基还有张家,必败无疑。

    田妙雯道:“那我们怎么办?只有给于家和果基家足够的信心,让他们相信,我们卧牛岭不会倒,跟我们做对必会付出重大牺牲。如此一来,他们才不会动摇与我们的联盟。”

    冬天眯着眼睛,看着在他眼中只是一道朦胧俏丽的身影的田妙雯,慢吞吞地问道:“那么,掌印夫人以为,我们该怎么做呢?”

    田妙雯道:“以雷霆之势,彻底铲除张家,如此一来,既可以震慑于家,又可以让于家占到甜头,更加死心踏地的跟着我们叶家走。同时,没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专心致志地对付外敌,而对果基家来说,在铜仁如果他想反我们。已是孤掌难鸣,不怕他不予慎重!”

    众人听了暗吃一惊,因为土司们之间征战,要打败一方容易。要彻底控制一方实在太难,因为每一方土司,其家族经营当地都以数百年的岁月来计算,根深蒂固,太难铲除了。

    石阡杨家如果不是因为两兄弟自相残杀。先毁了自家根基,再加上叶小天用了扶植傀儡的方式,依旧让杨家的人来当土司,怕也不会让当地土民轻易驯服。

    所以别人所说的打败、征服,通常是对方服软低头,承认他是老大就算数,现在田妙雯要彻底抹掉张家在铜仁足足用五百年岁月烙下的印记,谈何容易。

    叶小天做事不循常理,常常异想天开,有惊人之举。原来她也如此,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田妙雯冷眼一扫,缓缓地道:“不错,这是不容易,但是却并非绝对没有机会。你们不要忘了,我姓什么!”

    众人微微一呆,心道:“你姓什么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但这只是一愣神儿的功夫,他们马上就想到了,不错!自家这位夫人……姓田!而两思八府那么多的土司。都是田氏旧部。

    一百多年的时间,对一个相对闭塞的地方居民们来说,还是并不久远的过去。田家作为当地百姓的旧主,起码在心理上。不至于让当地土民生起强烈的反抗心和不认同感。

    但是,田家统治该地的权力在永乐年间就被剥夺了,田家还能重新站出来统治该地么?朝廷会答应?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统驭铜仁的,当然不是田家,而是叶家。但是对铜仁百姓们来说。他们的新主人只是他们的老主人,这就够了。”

    于扑满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叶家成为铜仁第一家,朝廷想必是会乐见其成的。但是叶土司的老婆可是田家的人,张胖子家完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老主人家的姑爷子,这有啥不能接受的。”

    一向愚钝的于扑满都想到了,其他人当然也想到了。李大状抚掌赞叹不已,只觉幸亏田大姑娘是个女人,而且生在田家,不会做些低贱之事。

    否则以她如此擅于诡变的机智,若是从事讼师职业于他争风,只怕他未必闯得出夜郎第一状的名头来。

    田妙雯激进,于家海反而就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对田妙雯道:“夫人,仅凭田氏旧主的名头,只怕不够。一百多年的时间,抹不去当地土民对田氏的依恋和认同,但是……一百多年的时间,足以抹去田家在当地的人脉和可控的权力。”

    田妙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所以,我还需要一个人的支持。”

    几乎每个人都马上想到了田妙雯所指何人,因为叶小天在铜仁合作最密切的盟友只有这么一个人,于珺婷!

    田妙雯望向厅外,目光变得悠远深邃起来,她记起了于珺婷告辞离开时那神秘的微笑和一语双关的告别语:“叶夫人,呵呵……,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呀!”

    这可不就是后会有期了么,她临走时还特意说,不会马上回铜仁,要去于家寨盘桓一段时间。现在的张家变得很危险,这个时候尽管有文傲和于海龙两大心腹镇守铜仁,她也没有留连在外的原因。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那么现在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田妙雯的目光变得狡黠起来,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她觉得,有必要放下身段,去于家寨拜访一下,叶小天和于珺婷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于珺婷现在又是怎样的一种打算,她要了解清楚,才好对症下药。

    卧牛山的困局,看来要靠她们两个女人来解开这第一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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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冒稍好些了,晚上离开了“牢笼”,买了点药吃,今天白天往沈阳赶,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了,只要病情不反复。(未完待续。)

第10章 紫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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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妙雯整顿好卧牛岭,前去拜会于珺婷的时候,叶小天已然轻车简从地赶到了兴安州的紫阳县。紫阳地处汉江上游,大巴山北麓,北有秦岭阻隔,南有巴山屏障,形成了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的特殊气候。

    紫阳县内设有馆驿,午后时分,县里突然来了数百名官兵,一看他们的兵甲器仗,就知道必定是朝廷精锐,不过驿丞向洪辰并未理会,因为官兵过境是不需要驿站接待的,谁想这些官兵偏就来了驿馆。

    数百名铁甲骑士拥至馆驿时,向驿丞正在厨房里忙着炒菜。没错,驿丞大人就是在炒菜。虽然说君子远疱厨,有点身份地位的大老爷向来没有下厨房的习惯,但向驿丞是一个例外。

    说起来,驿丞是八品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向洪辰是进士出身,有堂堂正正的功名在身。然而,正如汤显祖就是嗜好写戏唱戏,向洪辰的爱好就是烹饪。

    向驿丞好美食,这是向其家门风影响。因为向驿丞家老太爷就是个美食家,向老太爷一生钟爱美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素以自己的饮食品味为傲。

    向老太爷是北方人,曾经做过江浦县主簿,并在任上过世。离世前,他拉着儿子的手谆谆叮嘱的只有一句遗训:“儿啊,你要记住,包子一定要蒸着吃,饺子一定要下锅煮,豆浆必须是甜的,豆腐脑一定要咸的,不照此做,全是异端!千万不要屈服于本地人呐!”

    有此优良门风,向驿丞醉心于美食也就可以理解了。向洪辰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正煎炒烹炸自得其乐,一个驿卒忽地跑来道:“驿丞老爷,门口来了好多军将,咱们这小小馆驿,最多招待一百来人。可接待不下这么多人呐。”

    向洪辰刚把一条黄河大鲤鱼下了油锅,煎的吱吱直响。听了驿卒禀报,向洪辰把眼一瞪,道:“军将?咱们馆驿跟那些丘八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跑到咱们馆驿来做什么?”

    那驿卒咧了咧嘴,道:“驿丞老爷。那带兵的将官是个千总,小的不敢问。”

    向洪辰斥道:“废物!就算他是个总兵,也管不到咱们驿站这一块儿,怕他甚么!”向洪辰气哼哼地道:“帮我看着鱼!”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皮鹏举皮副千总在门口儿等得不耐烦,忍不住骂道:“这小小驿丞忒也摆谱。这么久了都不出来,老子不等了。”

    皮鹏举转身对叶小天恭敬地道:“叶大人,咱们这就进去吧。”

    叶小天刚要说话,向洪辰就从馆驿里走了出来,扬声问道:“哪儿来的军将,到我馆驿中来作甚?”

    皮副千总扭头一看,更加生气,道:“嗬!这儿的驿丞谱儿还真大。派了个厨子出来接待叶大人和本将军不成?”

    向洪辰穿了一身葛布粗布,腰间系了一条油渍麻花的围裙,头上戴了小帽。肩上还搭了一条汗巾,手里拎着一只爪篱,活脱脱一个厨子。

    一听皮副千总所言,向驿丞不高兴了,把脸一沉,道:“本官就是此地驿丞。你是哪个?看大小不过一个千总,有什么资格自称将军。”

    这里已经离开贵州了。这种地方是文官的天下。文官地位普遍高于武将,一个五品知府。就是见了一个一品总兵,照样傲气凌人,十有*那个总兵大人还得对人家客客气气。因为就算他惹得起对方一个,也惹不起文官这个团体。

    文官们的优良传统就是打群架,而且个个都是嘴炮专家,最大的问题是,普通人口舌再厉害也就是喷喷口水,没什么卵用,但文官们那一张嘴一枝笔,可是比千军万马还厉害,真能杀人的。

    皮副千总虽然久在贵州,可他是都指挥使司的将官,直接受兵部管辖,而兵部尚书向来也是文官。背后吹吹牛说说大话没问题,真见着人家了,皮副千总先就软下来。

    皮副千总打个哈哈道:“哎呀,阁下就是此地的驿丞大人?失敬失敬,驿馆都是朝廷拨款打理的呀,驿丞大人怎么亲自下厨炒起菜来了,难道连个厨子都请不起么?”

    向驿丞喜欢做菜,但心里也清楚,这种技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尤其是对他这样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来说,只会惹得别人耻笑,便翻个白眼儿道:“要你管,吃饱了撑的。说吧,你们这些丘八,到我们紫阳驿来做什么了?我们这儿可不接待你们当兵的。”

    皮副千总得意洋洋地道:“来往官员,馆驿是要负责接待的不是么?”

    向驿丞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皮副千总一眼,恍然大悟道:“你是新上任的官儿?哈哈……”

    向驿丞仰天打个哈哈,道:“不错,馆驿是负责接待来往官吏的所在,不过品级不同,待遇也不同。阁下不过是个千总,要住馆驿可以,但只有一厅一寝之地,容不下你这么多的家将。”

    皮副千总笑吟吟地道:“如果是押运待罪之官进京呢?朝廷有没有规定待罪之官单独入驿馆居住,押解人等另行安顿住处?”

    这当然不行,待罪之官很可能就是真的有罪,如果他畏罪潜逃怎么办?驿馆的驿卒没理由替你承担看管责任,再说驿卒也不专业,很可能真的会让待审的犯官逃掉。

    向驿卒微觉意外,谨慎且奇怪地问道:“你是犯官?”

    待罪的官员时常过境,这不稀奇,问题是押解犯人的还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多人,你以为你是张太岳冯保那等大人物么?居然要几百个铁骑军士押送。

    眼前这人只是一个千总,居然要这么多人押送,居然军法不能制裁,要押送京师交由朝廷裁断,这得多大的背景后台,又或者惹下了多大的乱子?向驿丞不敢不谨慎。

    皮副千总“呸呸”几口,道:“我一个小小千总,哪有资格到朝廷受审,待罪之官是这位……”

    皮副千总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微微躬身,对向驿丞隆重介绍:“这位是铜仁卧牛长官司长官叶大人!”

    向驿丞这才注意到叶小天,叶小天骑在马上,一身锦衣,骨格清奇眉眼俊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带着豪奴出门游赏的贵介公子,如此模样如此打扮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犯官!

    不过向驿丞马上就想到了皮副千总的介绍:“卧牛长官司长官!”向驿丞顿时恍然,长官司是土官中的一种官制,流官之地没有,既然是土官,那都是世袭罔替的,年轻轻的就做了官也不稀奇。

    向驿丞却未想到他眼中的这个官二代,是个实打实的官一代,不然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叶小天从一个狱卒,仅仅数年功夫就做了一方土司固然传奇,比起刘邦仅仅七年功夫就从一个小小亭长变成一个开国皇帝的逆天气运,却也不算什么了。

    向驿丞半信半疑地向皮副千总讨过公文看了,确实无疑,不禁好生无奈。朝廷只限制了过境官员入住馆驿可享受的待遇和随从人员的多寡,免得他们揩朝廷的油,但是却未规定过罪行未定官员只能配几个押解人员,像叶小天这种特殊情况,当初制定这一制则的人想破头也是想不到的。

    无奈之下,向驿丞只得向皮副千户期期艾艾地说明了情况,紫阳县太小,虽然设了馆驿,但接待能力非常有限,满打满算,连主带仆也就接待近百人。皮副千户一行人有三百多人,还有三百多匹马,小小紫阳县馆驿根本接待不了。

    皮副千户这下可逮着了道理,盛气凌人地道:“向驿丞,你的苦衷,末将……哎呀,我这一个小小千户,可还不配称将。下官是了解的,可下官也是奉命办事啊。你瞧这三百多人,人吃马喂的,花销得多大?我吃你的住你的,那是朝廷承担。我若是自行出去租住饮食,这笔开销我找谁报去?”

    向驿丞也知道是自己方才的态度得罪了他,只好低声下气地解释:“皮千户,理儿固然是这个理儿,向某供应饮食也是应该的,可你们要是入住,难不成要睡在院子里?就算向某把自己的住处也让出来,这么多人马也是住不下的……”

    向驿丞正说着,远处又有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赶了来。这一行人正是始终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叶小天的展虎一行人。

    展家展虎,张家沐东,曹家郭建武。展虎是现任展氏家主展龙的亲弟弟,沐东是张雨桐的内弟,而郭建武则是曹瑞希的内弟。这三个弟弟一路跟着叶小天,一有机会有就言语打击一番,但从来没有什么实质的举动,皮副千总已经对他们渐渐打消了戒心。

    在皮副千总看来,他们就是想一路打击叶小天,直到跟进京城,亲眼看着他受到惩治。当然,在不断的骚扰过程中,也可以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继而遥控卧牛岭的局势。

    但是,展虎真是这么打算的吗?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馆驿门口的大队人马,沐东忍不住对展虎道:“虎哥,咱们已经跟了这么久,难道真要一直跟进京城去吗?”

    郭建武也不耐烦地道:“你不是说要在半路上送他上路?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展虎冷笑一声,瞪着远处的叶小天,阴恻恻地道:“我们不需要动手!我跟来,不是为了要跟他动手,只是想亲眼看着他死!你们别急,紫阳,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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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亲爱的朋友们中秋快乐!俺的连锁反应……

    readx;出去开了两个会,折腾了近七天。

    头一个会时还好,第二个去的时候就已患了严重的热伤风,去的当时七点多点就昏昏沉沉上床睡了。大概是流感吧,第二天开会时发现旁边土豆在流鼻涕,骷髅干脆就打点滴缺席了,主席团也有人因为要去打点滴提前讲话然后走人。

    问题在于当晚,那儿一片荒山野岭,出行不便,药也没处买,头一天病的太重,我去了倒头便睡,没注意。第二天晚上再睡,发现一人一个房间,但是是标间,躺在床上手一伸,就要悬在床外。

    而之前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看过一个简短的鬼故事,说一个主人躺在床上睡觉,感觉家里养的小狗在舔他掌心,没当回事,早上醒来发现狗被人奇异地吊死在风扇上,那昨夜是谁在舔他掌心呢?

    这事儿别核计,越核计脑洞越大,从那以后我落下个毛病,床必须得够大,让我睡觉时手脚确保都搁在床上,于是我就拖着病弱的身子下地,想把两张单人床并起。

    谁会想到他们的床做的这么结实呢?明明是木头的,那么沉,我这一用力……,也不晓得是劳损的腰肌,还是腰托,一下子又犯了,现在坐着都觉吃力。

    不过……俺是不会屈服滴!继续码字!

    今天中秋,来向大家问好,顺道拉呱拉呱,开工去啦~~

    .(未完待续。)

第11章 陷阱

    readx;郭建武双眼一亮,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展虎微微一笑道:“你们不用急,很快就知道了。”

    他打马一鞭,快速奔向驿馆门口,到了近前猛地一勒缰绳,先是傲慢地看了叶小天一眼,这才下了马,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掌心,笑吟吟地上前道:“哪位是此间驿丞啊,本官要住进馆驿。”

    向驿丞看他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倒也不敢怠慢,忙正了正小帽,紧了紧围裙,倒握炒勺,彬彬有礼地道:“鄙人就是此地驿丞。足下何人,因何公干来到紫阳?可有公文在身?”

    展虎道:“本官贵州石阡府土舍展虎,要往京城一游,路经贵地。”

    向驿丞一听便道:“那可对不住了,这馆驿是朝廷命官往来寄住之所,你既非朝廷命官,又非因为朝廷公务往返,我们这馆驿可是不予接待的。”

    向驿丞所言不假,不过实际上住这种官方馆驿的人绝不都是往来的官员,有点人脉关系就能入住,官员的家眷往返,馆驿的人通常也会睁一眼闭一眼。

    这馆驿是朝廷开的,没有赢利,到了明后期,已经成了一个很严重的财政负担。不过向驿丞醉心研究美食,他的小天地就是厨房,对这些人情世故的事儿就不大在意。

    而且,现在叶小天一行人名正言顺地要往馆驿他都安排不下,哪还有地方安排展虎这些人,看他随行人员之众,可也不在押解叶小天的人马数量之下。

    沐东大为不悦,用马鞭一指叶小天等人,道:“这叫什么话,我们不能住,那他呢?”

    向驿丞道:“他是土司,自然能住!”

    郭建武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为什么土司住得,土舍就住不得?这有什么区别?”

    向驿丞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还不简单?土司。是朝廷敕旨任命的,是朝廷命官!而土舍,是土司自己任命的家臣。要说区别嘛,那就好比本官了。本官乃朝廷任命,朝廷要付我月俸,我就是朝廷命官。而我家娘子,那是本官自己聘娶的,我要付她月例。却不干朝廷的事。”

    沐东气得发昏,吼道:“什么狗屁比喻,老子是你的小老婆么?”

    向驿丞一本正经地道:“小老婆本官已经纳过两个了,首要一点就得是姿色过人,足下这般相貌倒搭我也是不要的。”

    沐东探出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子,咆哮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是故意找老子的碴儿啦?”

    这两个人言语不对付,从一开始就有火药味儿,沐东在家乡跋扈惯了,到了此时再也按捺不住。然而向驿丞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被人猛地揪住衣领,咆哮中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向驿丞的火气也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向驿丞抡起炒勺,就狠狠地敲在了沐东的头上,大喝道:“滚你姥姥的,一个外乡土官,敢到本官的地盘上来撒野!”

    门口那些驿卒全部是本地人,乡土观念浓厚,再加上统统都是向驿丞的部下,这时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登时就拥了上来,展虎和沐东等人的部下一见立即拔刀出鞘。

    沐东被那一炒勺敲得头昏脑胀,踉跄着跌到一边,郭建武冷笑拔刀。不屑地道:“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老子片刻功夫就能杀个精光!”

    向驿丞犯起了浑劲儿,梗着脖子道:“来来来,你来杀!老子的脑壳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拿去,他娘的。我就不信朝廷不办你个杀官造反,满门抄斩。”

    叶小天懒洋洋地对皮副千总道:“皮大人,这闹的太不像话了,你也不管管?”

    皮副千总正笑嘻嘻地看热闹,自家金主发话了,倒不好拂他颜面,便把大手一挥,众军士立即挺起刀枪向前逼近,对展虎等人形成反包围之势。

    皮副千总大喝道:“本官在此,谁敢造反,杀无赦!”

    向驿丞马上举起大勺向郭建武等人一指:“他!就是他们要造反!”

    展虎赶紧上前劝说郭建武和沐东,对他们道:“两位不必为了些许小事与人争执,咱们一路跟来,就是为了看他叶小天不得好死,何必节外生枝。”

    展虎一面说一面向二人暗暗打着眼色,二人想起展虎刚刚说过叶小天的葬身之地就在紫阳,火气便消了。郭建武悻悻地挥了挥手,他们的人马便没有继续上前,避免了与向驿丞和皮副千总的人马再起冲突。

    展虎对向驿丞冷笑一声道:“你说馆驿不接待土舍,可展某一路行来,各地馆驿却也未见拒绝过我。似你这般不通人情事故的人,这个驿丞你要做一辈子了。”

    向驿丞撇嘴道:“老子前程如何,用你操心么?”

    展虎冷哼一声,对沐东和郭建武道:“走,咱们另寻住处!”说罢一拨马头,当先离去。向驿丞眼看他们走远,转过身来再看叶小天和皮副千总,便笑容满面,亲热的很了。

    他虽不怕外地土官,可人家人多势众,方才真要动起手来,他是要吃眼前亏的,幸亏叶小天和皮副千总出面,这才少挨了一顿打,这个人情他当然清楚。

    向驿丞拎着炒勺走到叶小天等人面前,热情地道:“叶大人,皮大人,多谢二位仗义援手。这些土包子,在家乡耀武扬威惯了,还真当自己在外面也有几斤份量,我呸!不知天高在厚的东西!”

    向驿丞鄙视了展虎、沐东等人一番,又对皮副将道:“皮大人,我这馆驿太小,三百多人,光是人就安排不下,何况还有这么多马。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另找一个住处,足以安排得下三百人马……”

    皮副千总搓了搓手,道:“那这住宿、饮食钱……”

    向驿丞道:“自然本官支付!你放心,那儿的东家和我熟的很,我和他打声招呼就好,这住宿、饮食的钱,我和他慢慢结算就是。”

    皮副千总一听不用他花一文钱,那什么事都好商量了,马上眉开眼笑地道:“如此甚好。有劳向驿丞。”

    向洪辰道:“这有什么,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必言谢。两位大人请先到驿中小坐,喝杯茶水。向某换身衣裳便带你们前去。”

    ※※※※※※※※※※※※※※※※※※※※※※※※※

    紫阳县城不大,娃儿在城南撒泡尿都可以流到城北,这么小的地方能有馆驿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大得了。同样的,此地的酒楼也非常少。城中最繁华处一座二层小楼,就是本县最大的酒楼了。

    此楼叫橘楼,因为紫阳自古就有橘乡之称,此地出产的金钱橘皮红似火,瓤嫩肉满、汁水丰盈、酸甜适度,从唐代起就是宫廷贡品。

    展虎包下了整座楼,与沐东、郭建武在楼上饮酒,又打发人出去四城寻找可以安置他们这么多人马的住处。

    不一会儿就有人回报,回报的却不是找到了住处,而是向他禀报:“土舍大人。他们出城了,由那个厨子样儿的驿丞带着,去了城南橘园。”

    展虎一听兴奋地一拍桌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大事成矣!”

    沐东忍不住抱怨道:“虎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了吧,曹展张三家现在是休戚与共,有什么秘密还要你一直瞒着我们的。”

    展虎听说叶小天终于进了他的埋伏,心情大好。便笑吟吟地解释道:“两位休怪,不是展某不肯相告,实是此前展某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一定会在此间中计,如今当然可以说与你们知道了。”

    展虎给沐东和郭建武斟满了酒。三人干了一杯,展虎便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解释起来。

    原来,在叶巡抚判了把叶小天押赴京城由天子裁断的命令之后,展龙展虎、张雨寒、曹瑞雨四人凑在一块儿,仔细分析了一下之后将要出现的局面。

    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彻底瓦解卧牛山势力,只要能把卧牛山势力打败、打垮、打散甚而收编,即便叶小天能侥幸不死,他也一定完蛋。

    所以三人决定,他们一定要留在石阡和铜仁,趁叶小天不在,卧牛岭群龙无首的时候,不惜一切地卧牛山解决掉。

    但叶小天这个祸害当然也不能放过,尤其是他们自己也清楚,皇帝或许会严惩叶小天以给贵州众土司一个交待,但是很难会让他以命抵命,而他们想要的是叶小天死。

    所以,他们又把展虎派了出来,并且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可能,就半路弄死叶小天,从而永绝后患。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什么时机适合下手,他们当然无从预判,所以具体该如何去做,他们没有提供任何意见,全凭展虎随机应变。

    皮副千总那批精锐虽只三百人,战力却抵得上一千人,而且对叶小天保护甚严,展虎一路行来,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他起码摸清了一个规律,就是不管什么条件下,这支军队都对叶小天形影不离贴身保护,绝不会分兵。

    这种情况下,展虎心中萌生了一个毒计,从那以后,每次行程他都会安排心腹先行上路,打探前方情况。一直到了紫阳,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这个县城很小,城内没有足以招纳百人以上的馆驿和客栈,连大车店都没有这么大,而且城内城外没有大宅租赁的人家,但是在城南有个橘园。

    这个橘园的主人姓张,叫张朋。张家这处橘园,是负责向皇室提供贡橘的。而今正值秋收季节,张家刚刚采摘了贡菊,等着朝廷派人来验收、接运。

    张家为了栽种金钱橘,盖有很多棚屋,既可在天冷时把盆栽的金钱橘移入室内,采摘期也可供雇佣的工人居住。放眼整个紫阳,唯有此处容纳得下三百多人马,而不致露宿野外。

    展虎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于是,他不惜重金从黑道手里买来了五桶火药,火药桶里又掺杂了大量的铁钉、碎瓷片儿。

    这五桶火药如今就埋在橘园内条件最好的那三间大屋下面,他要把叶小天炸个支离破碎,送他归天!

    :各位书友,祝您中秋快乐!身心愉快!

    .(未完待续。)

诸友勿等,上午再更

readx;今天上午码了一章,中午更了。下午这体力脑力就跟不上了,坐到晚上八点,也就码了一千出头,正在生病时,体力消耗更快,本想着怎么也能磨出凌晨的一更来,但实在撑不住了,我明天上午起来再码吧,今儿晚上早点休息。

第12章 午夜沉雷

    readx;紫阳县城不过是弹丸之地,城南橘园距县城也就一二里地。园主张朋住在城里,城南这处橘园平常只有两个老园丁负责打理,果子成熟期则增加为八个。

    增加人员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如今橘子已经采摘完毕,只等京里来人,所以留守人员就变成了四个,因为橘子采摘后装筐放置集中看管,四个人足矣。

    向驿丞先去见了张朋,对他说明了情况,其实张朋那棚屋空着也是空着,借人住上一晚有什么打紧,真要算钱也没几个,不如用来打点人情,所以张员外慨然应允,钱自然是不用算的。

    张员外不跟向驿丞算钱,向驿丞向上面报账时却是可以算钱的,这其中便小赚了一笔,是以格外开心,亲自领着叶小天等人,在张府家人的陪同下到了橘园。

    橘园的屋舍都很简陋,主要是用来在寒冷气候及暴雨时节将橘树移入室内储放的,不过胜在地方够大,通风良好。

    皮副千总一行人路上也有经过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带了马包的,这时把马包往地面上一铺,虽不比客栈舒坦,也比在荒郊野外露营好多了。

    四个园丁所住的一进三间的房子是瓦房,整个橘园里也就这么一处地方最像样子,有向驿丞出面打点,四个园丁自然乖乖搬出去,把这儿腾给了叶小天和皮副千总以及另外几个百户、总旗一类的官员。

    向驿丞对叶小天道:“大人,你们先歇着,我走的时候就已吩咐馆驿里做饭了,一会儿就送来。”

    说到这里,向驿丞嘿嘿一笑,又道:“向某擅长料理,各位大人辛苦,一会儿向某亲自做几道菜,送来给各位大人尝尝。”

    皮副千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一个驿丞打扮的像个厨子。哪怕他换了衣裳,身上都有一股子油烟味儿,这样的人绝对是为吃生为吃死的大吃货,他做的饭菜。味道差不了。

    皮副千总和几个百户、总旗连连道谢,非常客气地把向驿丞送了出去……

    ※※※※※※※※※※※※※※※※※※※※※※

    雁归楼上,沐东兴致勃勃地问道:“虎哥真好本事,你怎么办到的?”

    展虎喝了口酒,略带酒意地道:“火药倒是好办。你也知道。各家土司多多少少都会屯积些火枪火药,那是利器呀。而我贵州毗邻边境,这东西就不是稀罕物儿了,再加上开山辟路也要用到它,所以只要有钱有门路,想弄到它并不难。”

    展虎挟了口菜,醉眼乜着沐东,道:“至于埋进那大屋,就更容易了。只要一柱迷香,让本就睡着了的看园长工睡得更死一些。挖洞埋火药,运土铺地砖,一晚足矣!又不需要埋多深,呵呵……”

    展虎得意洋洋地道:“就算他们回头发现当夜睡的太死,没起来巡夜,反正橘子又没丢,还会主动向东主坦白?就是坦白了,他们的东主还能疑心什么不成?”

    郭建武赞道:“大妙!如此说来,今夜就能让那叶贼粉身碎骨了!”

    展虎看看天色,吃吃笑道:“来来来。吃酒,吃酒,天色尚早,不急不急。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城北露营,然后悄悄潜去城南看焰火,哈哈哈……”

    郭建武和沐东也放声大笑起来,三人端起酒杯,兴奋地一饮而尽。

    ……

    此时,紫阳县令严亦非正盛宴款待一位贵客。这位贵客是个面白无须的锦衣人,乃是皇宫内廷派来的一位太监,姓余,叫余小白。

    这余小白自然就是徐伯夷,徐伯夷现在还算不上大太监,但在内廷也算职司不低的一个宦官了。宦官轻易是不能离开内廷的,但凡能奉旨出京,就是一个荣耀,也是能大捞一笔的机会。

    要知道,文官当权,内廷势力在京城是有限的,有些文官即便想巴结他们,担心引起其他文官的排挤,也会非常谨慎。而一旦出了京,他们有钦差身份在身,地方官迎来送往就是合情合理的。

    以这种身份为掩护,一些气节不那么高尚的地方小官竭力巴结奉迎,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不过,小白公公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公,内廷里的公公就算读书识字,甚至才学不逊于外廷进士出身的官员,他们也是在内书房读的书,囿于他们所处的环境,学识不逊于外廷官员,但为人作派还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大部分内廷宦官一旦有机会出去,必然大摆排场,威风八面。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们出一趟宫不容易,天知道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一回,哪能不轰轰烈烈地张扬一番。

    但小白公公是个另类,他是先中了举人,后进的宫,以举人功名而入宫做太监,这样的人物上下五千年,大概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因此在心理上,徐伯夷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读书人,对阉人这个群体是深怀鄙视的。所以万历赐他这个机会,他并不觉得是如何难得的机会,出京后并不张扬,也不打起钦差仪仗,今儿傍晚突然出现在严县令面前,还把严县令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假冒宦官,意图诈取钱财,待见了他的钦差关防印信,这才相信。

    严县令含笑对徐伯夷道:“余公公,您难得到我们紫阳来一趟,明日本官且陪你游逛一下紫阳风光,如何?”

    徐伯夷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钦差此来,是为了接收贡橘,那些生鲜之物,禁得储放么?”

    太监的自称很多,对皇帝自称奴婢,对同级自称咱家,对下级自称老公。还有一些不太常用的自称,是有职司的高级宦官使用的,那就是对皇帝自称臣,对外廷官员自称官名。

    因为皇帝往往称太监为厂臣、内臣,所以高级太监也以大臣自居,比如当时的镇守太监上奏折时都是自称臣某某如何如何,而对外廷官员则自称本厂公、本厂督如何如何。徐伯夷觉得阉宦是一种很羞辱的身份,如今有机会,自然以本钦差自称。

    严县令莞尔一笑,道:“公公放心,这些贡橘都有储放之法,可以放置一冬的,三五天功夫,不打紧。”

    徐伯夷摇摇头,道:“不!本钦差圣命在身,岂可因私废公,明日验过贡橘,即刻解赴回京!”

    严县令听了这话,对这位余太监不免暗暗生起钦佩之意,先前见他谈吐文雅,既不狂妄也不粗俗,这严县令就生出些好感,觉得这个太监与那些传说中的太监不甚一样,此刻又见他如此谨身自爱,不免便有了几分敬意。

    宾主饮宴尽欢而散,严县令客气地道:“公公身份贵重,本地馆驿粗陋,怎生招待贵人。不如就宿在本县府上吧,本县已命人打扫好了客房。”

    徐伯夷也不客气,颔首应允,便由严县令亲自送到客房安置。送走了严县令,徐伯夷先喝了杯茶,这才洗漱解发,上榻休息。徐伯夷躺在榻上,想起京中的牵挂,当真归心似箭。

    他难得出宫一趟,游览一下四方风物,原本也是他心中所愿。他急于回京,可不是真的因为急于复命,不想耽误功夫,而是因为……夏盈盈已经到京了。

    夏盈盈到京的时间并不长,是在他离开京城的前半个月赶到的。女人赶路本就麻烦,一路上又是全程马车,翻山越岭,要找能走马车的路,渡河过桥,要找能渡车通车的船只和桥梁,速度比快马行路慢了两三倍,结果夏天启程,秋天才到,万历皇爷都已望穿秋水了。

    夏盈盈到京之后,先找地方安顿下来,歇了两天便去礼部报备,礼部又安排官员对她们进行了三天的礼仪培训,之后才递公文给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也不晓得贵州某土司夫人进京谢恩居然是皇上极为重视的事,当然没把这个当成大事,所以又压了两三天,这才呈报皇帝。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皇帝在打什么心思,否则这份奏章恐怕根本就到不了皇帝手中。因为从永乐以来,文官们越来越以天下为己任,皇帝就是天下的一部分,而且是天下的代表,所以皇帝也是他们的责任。

    文官们在心理上早把自己当成了皇帝的严父、严师,对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关切,稍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念,他们就会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撒泼打滚地逼你就范,所以洪武、永乐之后,大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苦逼。

    徐伯夷听说夏盈盈已经到了京,不禁大喜过望,叶小天夺走了他的女人,害得他如此下场,他要报仇!他要把叶小天的女人送上皇帝的龙床,看着她被侵占被蹂躏,看着叶小天痛苦不堪,他才会开心。

    可是,万历皇帝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又如此的年轻,而非一个垂暮老人,只要他勾一勾手指,普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抗拒他,会乖乖地为他宽衣解带。

    所以,高兴万分的万历天子赏了徐伯夷一个外派的美差作为报偿,没让他继续参与下去,使他失去了围观、解恨的机会。

    “等我回京,夏盈盈该已成了陛下的女人吧?”徐伯夷越想越开心,许久许久,才美美地睡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徐伯夷震醒了。

    “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声响起,震得窗纸瑟瑟发抖,桌上的茶壶弹到地上摔得粉碎。徐伯夷自从受了宫刑后,就落得个小便**的毛病,受此一吓,下体一湿,他又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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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3章 不平静的橘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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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县令踉踉跄跄地抢到院子里,望着南面的冲宵红光,骇然大叫道:“出了什么事,来人,来人呐!”

    府上的仆役下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惊慌地道:“大老爷,我们也不晓得啊。”

    有人则叫:“好象是城南橘园,橘园失火了?”

    严县令大怒:“扯淡!失火就失火,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快去,马上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徐伯夷披着外袍,在两个随从的护卫下急急抢来,道:“县尊大人,出了什么事?”

    严县令道:“啊!余公公,你没事吧?没事就好!本县也不晓得,正要使人去查。”

    城南一处山坡上,展虎、沐东、郭建武站在树林边,望着远处在夜色中仍旧可以看得很清楚的滚滚烟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沐东道:“好!这一下,他叶小天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

    展虎得意地道:“可惜呀,咱们只能站在这儿看看,不能接近了去看清楚那叶小天的死状,嘿嘿!等明天找个机会去那里瞧瞧,若能捎他一片残肢断骸回去喂狗,方才消我心头之恨!”

    郭建武道:“你把药捻埋得这么长,我还担心它会失效,这下总算放心了。”

    展虎道:“放心啦,这个季节,本就不易下雨,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药捻之外裹了油纸,才一两天功夫,怎么会受潮,现在你看如何?哈哈哈哈……”

    ……

    橘林中,叶小天等人伏在地上。巨大的爆炸声不仅把树上的黄叶震得纷纷落下,甚至把地上的败叶都震得飞腾起来。

    皮副千总瞪圆了双眼,半张着嘴巴,望着那飞上半空的屋顶,喃喃自语:“我日!我日!我日他娘的!我……”

    一语未了。一颗金钱橘从天而降,准确地落进他的嘴巴里,皮副千总呸呸连声,吐干净了那颗炸烂的橘子,这才恨恨地一捶地,道:“太他娘的凶残了。比老子这个当兵的人都狠!”

    叶小天同样惊骇之极,想到他若浑然不觉地睡在屋里,此刻早已粉身碎骨,后脊梁就一阵阵地发冷。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叶小天目中掠过一丝森冷的寒意。扭头对皮副千总道:“行凶者就在那面山坡上,皮大人,你怎么说?”

    皮副千总怒道:“似此等凶顽,自当全部抓住,交由当地官府严惩!”

    叶小天冷笑一声,道:“怕只怕他们家里能够拿出巨大的财富,足以买通官府,免了他们死罪。”

    皮副千总瞟了叶小天一眼。道:“那依叶大人的意思?”

    叶小天道:“斩草要除根!”

    皮副千总脸色微微一动,道:“这个……,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要害的人一定是叶大人你,而且凶手十有**是展、曹、张那三家人,他们可也都是土司人家……”

    叶小天道:“今晚你皮副千总也差点被炸的漫天都是,这个仇,你不想报么?”

    皮副千总讪然道:“皮某在人屋檐下……,他们未必敢公然杀我。可我还要在贵阳为将,总不能从此寸步不离军营吧?”

    叶小天晒然道:“他们这三家已经疯了。所有的账都会记在我的头上,谁会晓得你皮副千总是何人?如果你不放心。大可找个理由退伍还乡,叶某给你一千年的俸禄!”

    “一千年的俸禄?”

    皮副千总“咕咚”咽了口口水,抓起一把枯草,用力往地上一捶,狠狠地道:“这黑灯瞎火的,老子晓得他是谁?老子是抓贼!干!干了!”

    皮副千总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喝道:“来人啊!擂鼓、吹号!”

    军中作战,白日看旗帜,夜晚听鼓号看灯火,所以军中都备有相应器物。皮副千总一声令下,昏沉沉的夜色中登时响起了隆隆鼓声和苍凉的号角声。

    ……

    展虎三人得意洋洋一番,展虎道:“走吧,且回北城宿处,明日再来瞧乐子!”

    几人带了十几个部下正要转身离开,刚刚走出几步,忽听昏沉沉的夜色中响起了号角声和鼓号,展虎不禁哑然失笑,道:“那些没被炸死的官兵被炸破了胆了,还当是敌军来袭么?居然吹号击鼓,这他娘的打算跟谁做战?”

    郭建武和沐东哈哈大笑,笑声未了突地戛然而止,二人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往展虎身边一靠,三人呈犄角形站定,手也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昏沉的夜色中,可以看到一处处闪亮的光点,那是枪尖和刀刃,在夜晚的微光下反射出的寒光,渐渐的,越来越清晰了,一排排的官兵从密林中次第而出,排着密集的队形。

    “你……你们干什么?”

    郭建武惊慌地吼叫起来,夜色中一排排官兵沉默着,唯有怒火在枪尖上跳跃。

    这五桶炸药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那冲宵的火光,激射的铁钉、瓷片,威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果不是他们久在边陲,了解这东西的杀伤力和躲避方法,又因为不知是否还有没被发现的炸药,所以躲得很远,他们的死伤一定极其惨重。

    饶是如此,从果园灯火下摆放的站岗的草人被削得粉碎、炸得稀烂的场面,他们也能想像那可怖的场面,岂能不怒火满腔?

    沐东握着刀,颤抖地后退:“你们不要过来,我……我是铜仁张家的人,你们谁敢伤我,我们张家跟他没完。”

    四周依旧一片静默,“嚓!嚓!嚓!”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那寒光闪烁的枪刃的锋芒。

    “呀!”

    眼看对方越逼越近,展虎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持枪的士兵根本没有理会他劈出的一刀,只把整排的长枪向前一递,展虎腾空而起。但……第二排长枪从第一排长枪手的肩头斜斜地挑向了天空。

    展虎只挥刀格开了三杆长枪,他的小腹、胸口和腰眼被另外三杆长枪毫不犹豫地刺穿。

    “不要杀我!”

    沐东吓坏了,狠狠地掷出了手中刀,反身就跑。他扔出的刀被两面大盾挡开了,身来的枪林依旧不紧不慢地逼近。而在其它三个方向,一排排长枪也正合拢过来。

    沐东绝望地尖叫着,他看见郭建武很精明地使了个地趟刀,想滚地去削士兵们的双腿,但是一排枪尖立即在地上扎成了篱笆,像网住了一条鱼似的把他困在那里。紧跟着一排刀盾手冲了出来,乱刃齐下……

    沐东惊恐地狂叫:“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他想学着手下们的样子跪下去,却只听到一声铿锵有力的呐喊:“杀!”

    长枪从四面八方一齐突刺过来,差点儿把他的腰杆儿刺断……

    ※※※※※※※※※※※※※※※※※※※※※※※※※

    发生在橘园的骚动,惊动了近在咫尺的整个紫阳城。

    正搂着小妾睡大觉的向驿丞也出了房门。揉着眼睛向南面看,他住在北城,感觉到的动静小一些,看了一会不再有什么动静,那红光也消失了,便随口嘟囔两句,又趿着鞋子,踢嗒踢嗒地回屋了。

    他的第三房小妾躺在床外侧。年方十七的姑娘,睡觉沉沉的,打雷都不醒。此刻依然在熟睡。只是翻了个身,那原本蜷缩在衾中的光滑白皙的大腿,莹润粉白的手臂便都露在了衾外。

    向驿丞在小妾屁股上宠溺地捏了一把,便翻进了床里,抱住小妾,掩好被子。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天亮了,南城那边县太爷早早就派人出了城。听闻橘园出事后立即亲自带人赶去,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住在北城的向驿丞还浑然不知。依旧四平八稳。

    等到十几桶米粥熬好、馒头蒸出,装在两辆驴车上,向驿丞才亲自带队赶往橘园,这时一路行去,才感觉似乎出了大事。不过向驿丞也懒得多事,并没停下询问。

    等他出了南城,就见行人百姓纷纷拥向城外,又有不少捕快巡检匆匆往返,还有城里不少郎中也都挎着药箱匆匆出来,好奇心这才重了些。

    前行不远也就到了橘园,眼见大群的百姓站在那儿围观,向驿丞纳罕地自语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热闹?”

    看到地上散落着大量被踩的稀烂的金钱橘,向驿丞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别是借住于此的军汉闹出什么乱子了吧,这要是把贡橘都弄坏了……,那可是贡献给皇室的金钱橘啊!”

    “让开,让开!”

    向驿丞跳下车,亲自冲到前面驱赶百姓,待他轰开一条道路往前一看,不由愕然站住,橘园的篱笆门已经向外倒伏下来,由此本该看到的三间大瓦房已经完全消失了,地上只有三个深深的大坑。而其它地方许多棚屋也都倒伏垮塌着,这些屋舍都不结实,当然禁不起这么剧烈的爆炸。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向驿丞正茫然四顾,叶小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吟吟地:“向驿丞,你来了啊!”

    向驿丞道:“啊!叶大人,这里……你昨晚没事吧?”

    叶小天笑道:“没事啊,我昨晚舒服的很,橘香满园,落叶双飞……”

    向驿丞道:“大人你要怎么飞,才能把房子飞没了,地上再震出三个大坑来啊?”

    叶小天道:“咳!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叶小天正兴致勃勃地跟他胡扯着,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员外,一把揪住向驿丞的衣袖,哭天抹泪地道:“向大人,你可要替老夫做主呀!老夫的贡橘……全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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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4章 明枪暗箭

    readx;向驿丞呆了一呆,奇道:“啊!原来是张员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张朋哭天抢地道:“你还问我,你说要向我借个地方,我便借与你了,谁想你招来这么多的灾星,竟然有人在我的橘园里埋了炸药,轰地一声,我所有的贡橘……”

    张朋抽泣了两下,悲声道:“全都炸飞了!”

    向驿丞骇然道:“埋了炸药?这……”

    向驿丞看向叶小天,叶小天对张朋笑道:“这位是橘园园主吧,你的损失我来弥补就是了,这些橘子,我都买了。”

    张员外愤怒地道:“你都买了?你都买了有什么用,今年无法进贡,明年我家就可能被取消贡橘的资格了!”

    向驿丞不以为然地道:“皇家贡物一向给的是最低价,你又赚不到几个钱,便不贡又如何?”

    张员外冷哼道:“你懂什么!有了贡橘这块金字招牌,人家都晓得咱家的橘子连皇上都吃,那橘子就身价百倍!”

    向驿丞用手一划拉,道:“你家的橘园一共就这么大,所有的橘子都供奉朝廷了,纵然身价百倍,还有橘子卖给别人么?”

    张员外冷哼道:“你懂什么!我便是从别处买些橘子回来再卖,只要说是我家园子里产的,那也是身价百倍!”

    叶小天一听原来是这样一个不良奸商,顿生厌恶,冷冷地道:“既然如此,这位员外就去找凶手索赔吧,告辞!”

    叶小天说完,对冯驿丞道:“驿丞大人,请!”

    张员外急了,赶紧追上去道:“哎!你别走,你别走啊,那你说说,这些橘子你出个什么价儿?”

    皮副千总恰好从树林子里走出来,见此情景按着刀往张员外面前一站。恶狠狠地骂道:“什么价儿?姥姥!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奸商,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再敢聒噪,割了你的舌头!”

    张员外见这军汉穷横穷横的。也不敢与他理论,只好悻悻地躲到一边,口里犹自嘟囔不已。向驿丞纳闷地对叶小天道:“叶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刚说到这儿,就见许多军汉抬了尸体从林子里出来。大约有十几具,其中一具尸体脑袋冲这边歪着,向驿丞一眼认出,正是昨日揪着他脖领子大声咆哮的沐东,向驿丞的声音顿时噎住了。

    叶小天淡淡地道:“就是昨日在驿馆门前与你发生过争执的那几个人,他们与本官有仇,想要伺机杀害我。”

    叶小天说完,对皮副千总道:“皮将军,他们的余党都抓住了?”

    皮副千总颔首道:“不错!看样子,他们那些部下并不清楚昨夜的行动。我们赶到北城时,他们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结果一一束手就擒,没费什么事儿。只是他们人马不少,为了免生意外,我派人就地看管了,没把他们押过来。”

    正说着,听说钦差大人到了现场,匆匆去接了钦差刚刚返回的县太爷走过来,一瞧现场还是一片混乱。觉得在钦差面前很没面子,忍不住斥责军汉们道:“你们军头儿呢,怎么还不见回来?”

    一个军汉急忙来找皮副千总,皮副千赶过去一见县太爷。倒也不敢怠慢。县太爷是七品正印,他一个武官想跟人家文官摆派头儿,至少得比人家高四级,高三级都只能算是平级的礼遇。

    皮副千总按刀上前,微微欠身道:“可是县太爷当面?”

    严县令点点头,道:“你就是皮副千总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在我紫阳县内又是开炮又是杀人。我这位县令居然一无所知!你可知本县有钦差驾临,惊吓了钦差大人,你吃罪得起吗?”

    徐伯夷穿着一身光鲜的太监服,在严县令身旁傲然而立,可他目光一转,忽然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像中了定身法儿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皮副千总虽然礼不可废,可毕竟不归严县令管,心里并不怵他,倒是见他旁边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大太监,心中有些顾忌,这才耐心解释道:“县太爷,我们可没开炮,也没有炮,这是炸药炸的。昨儿晚上……”

    叶小天并没有注意到徐伯夷的注视,向副千总匆匆离开后,他正对向驿丞郑重施礼,道:“驿丞大人,叶某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请受小天一礼!”

    叶小天说着便对向驿丞长长地揖了一礼。向驿丞慌忙搀住他,一脸茫然地道:“向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救了叶大人。啊!难道……”

    向洪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突地若所悟,叶小天微笑颔首,说道:“不错!昨日就是因为你驿丞大人的一句话,救了叶某一条性命啊!”

    ……

    昨日,橘园。

    向驿丞嘿嘿一笑,说道:“向某擅长料理,各位大人辛苦,一会儿向某亲自做几道菜,送来给各位大人尝尝。”

    皮副千总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和几个百户、总旗非常客气地送向驿丞出去,向驿丞走了两步,忽然站住脚步,疑惑地抽了抽鼻子,自语道:“奇怪,此处怎么有股怪味儿。”

    皮副千总道:“哪有什么怪味儿,我闻着都是橘香味儿呀。”

    向驿丞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向某精于烹饪,对于气味的嗅觉尤其灵敏,的确有股子怪异的味道。”

    皮副千总回顾左右几个军官,笑骂道:“你们几个,哪个放了臭屁啦?”

    众军官轰堂大笑,向驿丞认真地道:“不是屁味儿,是硫磺、硝石的味道,嗯……像是火药的味道。你们军中带了火铳么?”

    皮副千总道:“那玩意儿太娇贵,这一路过来又不是一马平川的道路,山野之中不及刀枪管用,谁带火铳啊!”

    刚刚落座的叶小天听到这句话,陡然扭过头来,望着向驿丞,眸中闪过一丝警觉的神色。向驿丞摇摇头,自嘲地一笑,道:“也许是向某嗅错了味道吧。”

    皮副千总把向驿丞送出橘园回到屋里。就见叶小天背着双手弯着腰,一步一步地低头走路,好象在量房子,皮副千总不禁失笑道:“叶大人。你这是在做甚么,莫非喜欢这山野气息,打算自家府里也盖上这么一座野屋不成?”

    叶小天没有抬头,只是盯着砖地的缝隙,对皮副千总道:“皮将军。你来瞧瞧,这砖地是不是翻动过?”

    皮副千总疑惑地走过去,蹲身仔细看了看,轻轻点头道:“好象是比较新,怎么?”

    叶小天蹲下来,用手撬动了几下,那砖缝太细,插不进手指,皮副千总一见,便拔出佩刀来。帮着他撬起一块砖来,叶小天伸手摸了摸砖下的地面,沉声道:“这土是新的,不是久压而成。”

    皮副千总一脸茫然地道:“那又怎样?”

    叶小天长长地吸了口气,道:“皮将军请找几个士卒来,把这地面挖开。”

    皮副千总虽然把他奉为金主,却不是他任意驱策的奴才,闻言很不悦地道:“叶大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大家奔波一路,都已经很累了。你还……”

    叶小天道:“凡掘地者,每人十两银子!”

    有钱,任性!

    叶大老爷在大万山里有一座金矿,两座银矿。还真不愁花销。

    皮副千总屁都不放一个,立即转身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道:“过来几个,帮叶大人挖地!每人一两银子!”

    “轰”地一声,在橘园里东倒西歪各自择地歇息的士兵们一轰而至,把皮副千总挤到了一边。

    叶小天一路被仇敌跟蹑着。敢不谨慎?而他的谨慎,不仅救了他的命,也救了皮副千总等官兵将校的命。发现火药桶后,他们沿着引线,又找到了它的尽头。

    皮副千总又惊又怕,当场就要挖出火药桶,却被叶小天出言制止,叶小天道:“皮将军,药捻一旦失踪,埋火药的人还会现出原形吗?如果没有火药桶,我们凭什么治他的罪?”

    于是,就有了他们扎草人代替军士,所有人员趁夜撤进密林深处,并在火药捻的出处周围布下伏兵的一系列安排。

    叶小天把事情对向驿丞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向驿丞听的如在梦里,喃喃自语道:“竟然真有火药!天啦,我万万没想到……”

    另一边,皮副千总也把事情经过对县太爷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徐伯夷初见叶小天时的震惊与愤怒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平静下来,听到皮副千总说明经过,徐伯夷真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向驿丞千刀万剐!这本是杀死叶小天的绝好机会啊!那个多嘴的狗东西!

    徐伯夷长长地吸了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和气的微笑,对皮副千总道:“皮千总,这个卧牛岭长官叶小天,因何罪名要押解入朝呢?”

    皮副千总可不愿意得罪阉人,据说阉人比女人心眼儿还小,得罪他,他能记恨你一辈子。

    皮副千总赶紧答道:“嗨!此事说来话就长了,不过简短截说呢,就是叶长官和其他几个土司起了纠葛,结果你杀我、我杀你的一通厮杀,叶长官赢了,那几个土司死了。那些土司的家人不肯甘休,巡抚大人也不好裁断,只好把他押到京里交由皇帝审理喽!”

    徐伯夷点点头,笑吟吟地道:“原来如此!”

    徐伯夷扭头对严县令道:“贡物因为此案尽皆毁损,本钦差要了解清楚所有事由以及处断结果,才好回京复命,县尊大人,你要尽快将此案审理清楚,我先回去了。”

    严县令虽然有些好奇钦差大人为何来去匆匆,但是没有他在现场看着,严县令也松了口气,忙道:“我送钦差大人!”

    徐伯夷淡淡地道:“不必了,县尊处理公务吧,咱家告辞!”

    徐伯夷向他拱拱手,转身就走。他不想被叶小天看见,虽说他现在正受万历皇爷宠信,纵然被皇帝知道他曾经的身份,只要好好解释一番,应该也没大碍,但终究是个麻烦。而且,隐在暗处,他才方便对付叶小天。明枪,怎及暗箭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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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5章 殃及池鱼

    叶小天郑重地谢过了向驿丞,扭头看向皮副千总那边。他此刻的身份是待罪的官员,正在被押解途中,这些周旋打点处轮不到他出面,所以只与向驿丞远远地站着。

    严县令拿皮副千总也没办法,人家说的很清楚了,火药不是他放的,反而是用来想炸死他们的,凶手业已被皮副千总亲手抓住,沐东等人当时带到林中的亲信还有几个活着,可谓人赃并获。

    真要说起来,反而是他驭下不力,治理不严,在他辖境内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指责别人扰乱地方,哪来的理由?严县令愤愤然的,却不知该把这把无名火烧到谁的头上。

    皮副千总对他说完了,扭头吆喝道:“兄弟们,打点行装,准备走啦。”

    严县令一呆,道:“皮千总,你要去哪里?”

    皮副千总瞅了他一眼,道:“进京啊,还能去哪里?”

    严县令忍着气道:“你不能走,这桩案子还没审结,你们是此案的关键人物,须得留下。”

    皮副千总怒笑道:“怎么着,本将军在你的辖境内遇袭,若非皮某机警,已然一命呜呼,你还想留下本将军不成?”

    旁边紫阳县典史凑上来打圆场道:“皮将军不要误会,县尊大人当然没有把你当成罪犯,只是此案重大,动用了火药,又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县尊大人总要对上上下下有个交待。

    皮将军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县只有满地狼籍、十余具尸体,该如何对上下有所交待呢?还请皮将军暂留一两日,帮本县梳理案由经过。做个重要见证。”

    皮副千总颜色稍霁,道:“你要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们几百号人,人吃马喂的……”

    典史忙道:“自然本县一力承担!”

    皮副千总道:“成!那我们就多留两天。这橘园我们是不能住了,还请大老爷为我等安排个地方安顿。对了,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三百多号人,押解的是重要人物。所以是绝不能分散居住的,你们安排的住处,要能容纳得下我们才好!”

    皮副千总说罢扬长而去,严县令愤然道:“这个兵痞,太也嚣张!”

    典史苦笑道:“大人。当兵的哪有不粗俗的,再说他又不归本地管束,自然更加跋扈,眼下善后要紧,只要他肯留下就好,倒不必与他计较。”

    严县令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且把他们领到县学去,跟胡教谕讲。腾出地方来叫他们住个三两日!”

    典史听命,急忙追着皮副千总去了。严县令看看现场,轻轻拍了拍额头。只觉焦头烂额,面对如此场面,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

    皮副千总到了叶小天身边,道:“叶大人,此地县令要留我们在此多住两天,协理案情。恐怕今日不能上路了。”

    叶小天是做过地方治安官的,了解这些官员的苦处。笑道:“我就知道,如果我们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此地的县官必然为难,也罢,我们便等两天吧。”

    叶小天方才正与向驿丞攀谈,没太注意皮副千总这边,两伙人中间不时有各色人等走动,也阻碍了他的视线,以致徐伯夷匆匆离去,叶小天全未注意。

    皮副千总道:“也罢,那就歇两天。刚才那边还有一个太监,听说是朝廷派来验收贡橘的,结果昨儿夜里贡橘全被炸光了,我看那个太监脸黑黑的,好象很不高兴。”

    叶小天听的摇头失笑,他实未想到早已失踪的徐伯夷竟然混到了宫里,而且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若非亲眼看到,就算别人告诉他那个太监叫徐伯夷,他也只会以为是同名同姓。

    ※※※※※※※※※※※※※※※※※※※※※※※※

    案子并不难审,皮副千总留了几个活口,经那几人交待,严县令得知此案竟是因为被押赴京城受审的叶小天和贵州当地的几个土官之间私人恩怨的延续,顿时松了口气。

    严县令一面命人整理案卷,清理现场,一面赶回县衙去见钦差。徐伯夷听他说罢详细经过,心中暗想:“此事无论如何是不能算到叶小天头上的,倒不好节外生枝。不过,叶小天与几位土司结仇一事,倒是可以做做文章,但这也不急,我总要叶小天亲眼看到他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悲愤欲绝之际再给他补上一刀……”

    想到得意处,徐伯夷不禁露出一丝狞笑,严县令见一向和煦的钦差露出阴险的笑容,不禁有点害怕,急忙退了一步,道:“余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哦?喔!”

    徐伯夷醒过神儿来,略一思忖,道:“县尊大人,张家的贡橘是无法供奉了,我希望你在当地另择几家生产金钱橘的人家,择其优良者暂代。”

    严县令道:“这是自然,本县马上去办。”

    徐伯夷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人,便恶狠狠地道:“还有那个驿丞,储放贡物的所在何等紧要。橘子本身虽没有什么,可那是皇家贡物,他竟然安排了那么多过路人寄住,以致贡物尽毁,这是不敬之罪!你要严惩他!”

    其实贡物也分三六九流,一些水果而已,能值几个钱,此事就算放到宋朝,也不可能像杨志押运的生辰纲被劫一样,受到较严厉的处罚,何况这不是押运被劫,而是纯因其他缘故毁损。

    严县令呆了一呆,道:“这个……向驿丞只是因为馆驿太小,无法安置那许多军士,所以才借橘园一用。至于发生这种事,事非他能所料,似乎不该予以严惩吧。”

    徐伯夷冷笑一声道:“严大人,事情不在于其本身轻重,而在于它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张太岳为什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徐伯夷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道:“因为他目无君上!在他眼里,永远都把皇上当成了一个可以任意呵斥、管束的小孩子!当今圣上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果皇上听说此事缘由,你说会不会如你一般所想呢?”

    “这……”

    严县令一听心里顿时打了个突。自永乐以后,大明的皇帝在涉及整个文官团体的利益上,几乎是屡战屡败,而屡战屡胜的文官集团还整天哭爹喊娘的,好象他们被皇帝和权阉们欺压得何等凄惨,利用他们掌握了笔杆子的优势,在舆论上大造声势。

    但大明的皇帝并不是傀儡,至少在处理官员个人上,他们依然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对官员个人的处理不涉及整个文官集团的根本利益,官员们也不会跳出来给皇帝难看。

    其实这种看似很奇怪很矛盾的行为,对官员们来说是却很好理解:他们认为自己是忠臣,是最坚决的忠君爱国份子!皇帝触及整个文官集团利益的事,他们认为是在动摇国本,所以不惜一切也要阻止,但是对某些官员个人的处理,他们又理所当然地站到皇帝的一边,认为你触犯天子、目无君上,理应受到严惩。

    严县令在朝廷上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而已,如果惹得皇帝不悦,随口一句话,他的前程就到头了。严县令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余公公以为,该如何处置他呢?”

    徐伯夷晒然道:“这还要本钦差提醒你吗?这个人很不称职,我看……这驿丞,他就不必做了吧!”

    严县令心中一凉,十年寒窗苦哇,可惜了!不过,向驿丞这人一向醉心于烹饪,严县令并不欣赏他,再涉及自家前程,那就只好死道友莫死贫道了。

    严县令咬了咬牙,道:“本县明白了!钦差放心,贡物受损,总该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徐伯夷微笑道:“县尊大人是个明白人!呵呵呵,你放心,如果圣上不悦,本钦差会替你美言几句,这件事本来就与你严大人不相干嘛。”

    严县令长揖道:“多谢钦差大人!”

    严县令直起腰来,见徐伯夷已经消失在厅门口,默然片刻,唯有轻轻一叹。

    ……

    叶小天等人被转移到了县学,为了提防再出意外,县衙派人提前对县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其实严县令只是临时起意想到了这个安置之所,不可能有人提前在此设下埋伏机关。

    但是等叶小天一行人入住之后,皮副千总还是派人再次检查了一遍,连房顶、大梁乃至地面、水井,统统不曾放过。随后,这县学就成了一处兵家要塞,被他们守得风雨不透。

    早餐是向驿丞送到橘园的,他们在那儿吃的早饭,等到晌午就要在县学用餐了,今天的午餐送来的比较晚,眼看都过了晌午,向驿丞才领着几辆驴车姗姗来迟。

    皮副千总迎上去,抱怨道:“向驿丞,今儿午餐怎么送的这么晚,我可是一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暂时不走了!”

    向驿丞哭丧着脸儿对皮副千总道:“皮将军不走了,向某却要走了。这是向某给你们送来的最后一餐!”

    皮副千总大吃一惊道:“向驿丞难道患了什么绝症,怎么年轻轻的就要走了?”

    向驿丞悲悲切切地道:“谁说我患了绝症?还不都是你们害的,贡物受损,钦差震怒,我这驿丞的差使丢了,要回吏部发落。皮将军,一路之上,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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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6章 可爱莹莹

    “马失前蹄入土坑,血染战袍透钾红。冲锋陷阵为救主,置之死地又得生……”

    “好!好啊!”众军士齐声叫好,叶小天大力鼓掌,听得眉飞色舞。

    正唱秦腔的这位是县学里一个杂役,生得那模样有些像张飞,此刻唱的却是赵云,不过秦腔里的赵云,听起来那腔调倒也依旧像张飞,大家有得乐子就好,自然连声叫好。

    向驿丞坐在一边闷闷不乐。他固然不大瞧得上驿丞这个职位,时不时还要自怨自艾一番,觉得十年寒窗,踏入仕途后每日里只干些迎来送往的活计未免屈才。

    可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在其位时总觉得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对,真个被人免去了职位,思及未来,又不免满腹悲怨,这一遭被拿去京城,恐怕这官职是丢定了,今后该如何是好?

    叶小天扭头瞧见向驿丞坐在那儿长吁短叹的模样,便走过去,在他一旁的石辗子上坐下来,笑道:“向驿丞还在忧愁前程之事?”

    向驿丞愁眉不展地道:“向某比不得你叶大人呐,您那是金子打得铁饭碗,上边还镶了钻的,向某这个瓷饭碗,一旦打碎,可就没得饭吃了。”

    金子做的铁饭碗,上边还镶了钻……

    叶小天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出那是一副什么形象,干脆不去理会,只对向驿丞笑道:“叶某之所以如此能寻乐子,倒不是因为端了一只金饭碗,而是有些事你愁也没用,何苦为难自己?”

    叶小天道:“丢了官本就够倒霉了。再自己为难自己一番,一旦愁出病来,还不是自己难过?难不成朝廷见你知道悔过,就把你官复原职?”

    向驿丞叹笑道:“说好听点儿,大人您这叫想得开。心胸开阔,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没心没肺啊!”

    叶小天哈哈大笑,用力一拍向驿丞的肩膀道:“不过说起来,你有绝技傍身,也真不用愁的。叶某京城的御宴吃过,南京的国宴也吃过,在贵阳,山珍海味、世上珍奇都尝过,要说味道。还没有似你做的家常便饭可口。”

    一谈起饮食,向驿丞就眉飞色舞起来,当即振奋道:“这倒不是向某吹牛,向某如果肯做厨子,南北两京那些名厨全得靠边儿站!想当初在北京城的时候,有一次向某与人去白云楼饮宴……”

    向驿丞忘了难过,开始向叶小天滔滔不绝地吹嘘起来……

    ……

    拴柱是个七岁的孩子,生得虎头虎脑的。

    这么大的孩子。精力最是旺盛,每日里撩猫斗狗,就没个消停时候。这不。今天拴柱从大枣树爬上去,再从枝干爬到房顶上,和邻家孩子跑来跑去的玩耍,把左右邻居家的屋顶踩碎了六七片瓦,气得他老娘狠狠打了他一顿屁股蛋子,又罚他在门口揪着自己耳朵下跪。

    堂屋里。爹、娘还有他的小妹妹正在吃饭,拴柱揪着自己的一对招风耳。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瞅了一阵儿,他娘也不理他。他爹只管呼噜呼噜地喝粥,只有他三岁的小妹妹,不时朝他扮鬼脸儿。

    拴柱无趣的很,跪了一阵儿,注意力便转到了地上几只蚂蚁身上。那几只蚂蚁推着一小块馒头碴儿,正在向它们的巢穴进发,拴柱玩心又起,捡起个小木棍,帮着它们撩拨起来。

    拴柱跪趴在地上,挑动着馒头碴儿,正乐不可支地看着那些蚂蚁惊慌地追来赶去,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双靴子。那是一双高跟鞋,鞋面是绿色织锦,鞋面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很精致、很优美。

    拴柱不知道这鞋的名贵,但他认得这是绸缎,他娘有一件绸缎小衣,那是当初成亲时娘家陪送的最昂贵的一件嫁妆,有一次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摸了两把,被他娘好一顿打,所以对这闪闪发亮、柔滑如油的丝绸缎子记忆犹新。

    拴柱仰起头来,就看见一个美丽的小仙女笑盈盈地看着他弯下腰来。她这一弯腰,那尖尖的下巴,明媚的眸、长长的睫毛,更加具有一种特别的迷人味道。

    拴柱还是个小屁孩儿,感觉不到女性的魅力,但是对于美,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是有感觉的,拴柱吸了吸鼻涕,自惭形秽地缩了两步,生怕不小心碰脏了人家闪闪发光的裙子还有那双昂贵漂亮的高跟鞋。

    小仙女儿说话了,说话之前先眨了眨那双迷人的眼睛,声音像黄鹂鸟儿一般悦耳:“小弟弟,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以前是一个叫叶小天的人住的?”

    拴柱呆呆地看了小仙女半天,扭过头去,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娘啊!”

    拴柱他爹和他娘先后走了出来,看见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仙女儿,看到她一身质料华贵的衣裳,还有院门口站着的两个锦衣华服的下人,一时手足无措。

    “是……是的,这里……原来是老叶家,我们家原来跟他们家就是街坊。我们家人口太多,住不下,叶大叔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把这房子便宜卖给了我家……”

    拴柱他爹结结巴巴地说着,陪着小仙女儿走进屋,嗅到人家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觉自家饭菜的气味儿都会亵渎了人家小仙女儿,赶紧取个大爪篱把饭菜盖上,腼腆地道:“家里有点儿乱……”

    小仙女儿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洛大哥,你跟小天哥从小就认识啊,他睡哪屋啊?”

    拴柱他爹道:“呵呵,认识,熟的很。我比他七八岁呢,小时候是孩子头儿,常领着他爬树掏鸟窝啥的。小天小时候跟他哥一块儿住西屋,不过后来他哥娶了娘子,他就睡堂屋了。就这儿,几条板凳一凑合,呵呵……”

    拴柱他爹笑的有点憨,媳妇嗔怪地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拴柱他爹回头瞪了媳妇一眼。

    小仙女儿撩开西屋的帘儿,走进去好奇地参观了一番。拴柱他爹发现这位小仙女儿很喜欢笑,看着那土炕也笑,看着窗台听他说小时候招呼叶小天出去玩,小天怕爹娘听见动静,光着脚儿从窗台爬出去也笑。

    小仙女儿在拴柱家里里外外地走了几圈儿,听拴柱他爹讲小天小时候家里养过猪,他还骑着猪扮过大将军,小仙女儿居然也不嫌脏,还兴致勃勃地跑到院角,很开心地参观了一下现在重又变成猪圈的那个地方。

    猪圈里气味儿不小,拴柱他爹注意到那位小仙女儿的两个仆从都掩住了鼻子,但小仙女儿居然浑不在意。更叫人吃惊的是,拴柱他爹说小天爬树很厉害,常在院里这棵大枣树上爬上爬下,那位小仙女居然一撩裙子,跃跃欲试地也要爬树,幸亏被两个随从劝住……

    “谢谢你啦洛大哥……”

    小仙女儿很开心地冲拴柱他爹笑,手往后一招,随从便取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元宝搁在了她娇嫩嫣红的掌心,小仙女儿对拴柱他爹甜甜地笑道:“这是一点小礼物,送给你。”

    “啊……啊……啊……”

    拴柱他爹看着只在自家年画上见过的财神爷手里捧着的物事儿,慌得手足无措。拴柱他娘急得汗都下来了,生怕人家小仙女儿再把金子收回去,赶紧抢上来接过金子,冲着小仙女儿不断鞠躬。

    “好啦!我走啦!你们吃饭吧,不打扰你们啦!”

    小仙女儿很客气地冲他们招招手,像只快乐的小燕子似的飞出了拴柱的家。

    拴柱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作梦一般,过了许久,拴柱他爹一个恶狗扑食,从媳妇儿手里抢过金子,用力咬了一口,眉开眼笑地道:“真的!是真的!我听人说过,金子软,还有甜味儿,哈哈哈……,是真的……”

    ……

    拴柱眼里的那个小仙女儿,自然就是夏莹莹。

    夏莹莹到了京城之后,陪母亲进了一趟宫,见过了天子。莹莹对京城、对皇宫、对皇帝都很好奇,但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好奇心一去,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地方。

    皇帝在她心中本是一种很遥远、很陌生的存在,这次见到了,感觉就是一个很温和的年轻人,也没甚么太特别的地方。就是感觉他说话、举止,好象都有很多规矩,上朝时有大臣看着,在宫里有太监看着,不时提醒他该这样、他该那样,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莹莹都替他累得慌。

    不过,唯一令她感觉不舒服的,是皇帝看她的眼神儿,那种眼神儿她并不陌生,从小到大见多了这样看她的男人,这样看她的男人大多都会凑上来套近乎,然后……

    其中九成九都被她的哥哥们打得鼻青脸肿逃之夭夭,剩下的那个就是果基格龙那样的,天天对她纠缠不休,她很不喜欢。尽管这个穿明黄袍子的男人只是一直那么看着她,并没动手动脚,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她还是不喜欢。

    她本以为见过了皇帝谢过了君恩就可以回贵州,可皇帝一直也没说让她们走,宫里有位皇贵妃也是贵州人,听说她们到京的消息后总找她和母亲去宫里聊天,问起贵州情形,每次那个万历皇帝都会在场,莹莹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儿,所以今天就没随母亲进宫,而是一时兴起,来了叶小天常住的地方。

    莹莹思念之心稍解,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却不曾想到,叶小天此时刚刚进城。她走后不久,叶小天就来到了他的旧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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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未完待续)

第17章 密云不雨

    叶小天的囚车经过自家门口时,他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仄长胡同里那扇破旧的院门,直到车子经过,他仍然痴痴凝视着,坐在他身旁的向驿丞不免有些奇怪,问道:“叶大人,你在看什么?”

    叶小天收回目光,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那从小生活过的地方,看到那扇他无数次推合过的院门,叶小天很有一种走进去的冲动。那里承载着他太多太多的记忆,但是,人常说衣锦还乡,他此刻是一个囚犯的身份,他不想让故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一进北京城,叶小天就和向驿丞上了囚车,而且戴上了真正的大枷,在此之前,沾了叶小天的光,向驿丞一路上那可是悠闲的很,起食饮居,毫无一点待罪之囚的味道。

    但京城,那是真正的权贵如云的所在,这里龙蟠虎踞,任你如何英雄了得,到了这里也得低调一些。

    叶小天和向驿丞要被先送往刑部,由刑部接收、安置住处,随后再把相应公文分发至通政司和吏部。向驿丞要由吏部决定去留,而叶小天的案情太过重大,则需由通政司上报朝廷定夺。

    二人到了刑部,因为刑部只是走一道手序的问题,所以处理起来很快,皮副千总和紫阳县的捕快分别拿了批文出来,又把二人送往馆驿。

    路上,叶小天对向驿丞道:“向大人,前番我说的那番话,还请你好好思量一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情,我要还。所以……如果你丢了官,不妨去我卧牛岭,我保证你能一展所长,而且每月的薪水会远超朝廷给你的俸禄。”

    向驿丞摇头苦笑道:“多谢叶大人啦,向某家里并不愁吃用。所惜者只是十年寒窗求取的功名却一朝失去。黔地太过偏远了,向某有父母高堂,不想跋涉太远。”

    叶小天摇了摇头,人各有志,他也不好勉强。只是救命之恩,对向驿丞来说虽是无心之举。叶小天却一直记在心里,既然他不愿去贵州,叶小天便想着了结京中之事后,再对他有所报答。

    二人到了驿馆,驿丞依照二人的官职级别给他们分别安置了住处。皮副千总和紫阳县的捕快至此便算完成了公务,可以打道回府了。

    叶小天为人仗义,特意出钱置办了几席酒宴,请他们胡吃海塞一番,这才送他们上路。等皮副千总他们一走,叶小天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尽管叶小天是待罪的犯官,身边不能有人侍候,但是李秋池他们怎么可能让叶小天一个人上京。他们派了十二名侍卫,一直远远地辍着皮副千总等人,始终保持三里之遥。

    如今皮副千总完成使命。驿馆又不禁止叶小天会客,这些部下自然寻上门来。叶小天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去替我打听一件事,看看红枫湖夏家的人是否还在京城。”

    那些侍卫都是山里汉子,并不精通这些事务,要是换了李大状,那就容易多了。如今听叶小天一说。那些侍卫都是一脸的茫然,却还是毫不犹犹豫地答应下来。

    叶小天见状。又指点道:“她们住在哪里我也不晓得,十有八九现在已经回了贵州。不过还是打听一下的好。这样,你们去礼部打听,她们的往返别处衙门纵然不知道,礼部是一定会知道的。你们此去,千万不要与人起了冲突,打听事情靠金银开道就行了。”

    侍卫们还是有些茫然,打打杀杀的他们在行,这种事他们毫无头绪,不过总算知道该去哪儿打听了,侍卫们急忙点头。

    叶小天瞧他们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反而不放心起来。让这些只懂打打杀杀的汉子和那些其滑如油的书办吏目们打交道……,只怕给人家卖了,他们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银子呢。

    叶小天想了想,苦笑道:“算了,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你们去刑部大牢,找玄字一号监的牛大叔,就说叶小天回来了,请他来一趟。”

    众侍卫松了一口气,立刻出门,一路打听着刑部大牢的所在,风风火火地赶了去,像绑架似的,把老牛大叔给弄到了馆驿里来。

    ※※※※※※※※※※※※※※※※※※※※※

    叶小天以为要等和他有关的奏章送上朝廷,众大学士们群议一番,拿出初步处理意见后再交由天子裁断,那时他的消息才会被一些朝官们知道,却不知他虽然是悄然入京,不声不响,却早已有人关注着他。

    锦衣卫指挥使宇无过一下值,便直奔兵部尚书乔翰文的家。乔老爷家的后花园里,桃李绽放,绚丽多姿,五位宽袍老者正坐在桃花阵里,品茗闲坐,谈笑风生。

    在座的五位老大人中,有三个是江西人,另外两个是山东人。江西在文教方面一直很出色,所以科举中第的士子很多,如此一来官员中自然就以江西籍居多了。

    前些年有一次官员们聚会时,有位江西籍的官员忽然发现席上官员大部分都是江西人,非常高兴,顺口便说了一句“满朝文武半江西”,以此夸耀江西才子之多。

    不过作为孔孟之乡的山东,才子也不少,虽然在数量上还没法和江西比,但他们之中做到位极人臣的人却很多,当时就有一位山东籍的官员跟了一句“小县不大四尚书!”

    这位官员是山东汶上县的人,而汶上县接连出了四个尚书,那可是位极人臣的高官。这四个尚书并不是把前朝今朝几百上千年间出的官员都算上,而是就发生在这二三十年间。

    仅仅二三十年间,山东汶上县就接连出了四个尚书,其中有两位尚书小时候还是一个私塾的同学。这一对一答,一时传为佳话。

    如今在场的这几位,巧的很。正是这两省籍贯的官员,几位老大人正聊着,宇无过走了进来,看来他和这几位老大人都很熟稔了,没有像平时相见时一般正式施礼。只是团团一揖,就在斜倚石桌、擎杯赏花的兵部尚书乔翰文身边坐了下来。

    小婢上前为他斟了杯茶,乔翰文低头注视着水中起伏上下的茶叶,沉声道:“叶小天到京了,下官收到消息说,在紫阳县时。曾有土司家人预埋火药试图炸死他,但此人机警,逃过一劫。”

    正在闲谈的几位大人都把目光向他投来,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抚着胡须淡然道:“龙潭刚捎了信来,向你我提起过此人。言及此人或有大用,你们怎么看?”

    这位老人叫严亦非,他的仕途经历很奇特,因为他是由武转文的。他本是山东登州世袭千户,后来在倭寇横行时,补任了登州知府,由武转文了。

    此后,他又升任山东按察司副使、再升佥都副御史。累迁南京户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现在的职务却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漕运。兼抚淮南,可谓大权在握。

    他口中所说的“龙潭”,就是新任贵州巡抚叶梦熊。叶梦熊字男兆,号龙潭。这几位老友对他都只称其号,不呼其名。

    礼部侍郎林思言看看左右,见其他几位大人沉思着没有说话。便道:“林某在南京时,曾与这叶小天打过交道。后来去葫县传旨,与他又有过往来。”

    通政司右通政党腾耀笑问道:“此人如何?”

    林思言道:“不安份!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严亦非道:“看来龙潭很器重此人。否则不会特意来信提到。诸位觉得,此人可以引为心腹吗?”

    乔翰文摇头道:“不妥!此人纵然心向朝廷,可他毕竟已然是世袭罔替的一方土官,他的根本利益与你我所追求的可谓南辕北辙。相对于贵州那些土官们,此人可以扶持也可以亲近,却不可引为心腹!”

    林思言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在金陵时,我曾试图招揽他,此人当时只是个不得志的会同馆大使,却也有股子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劲儿,如今他身为一方土官,就更不可能追随你我,削他自己的刀把子了……”

    乔翰文有些不悦地对严亦非道:“严兄,对于西南,我等已筹谋多年了,如今龙潭已至贵州,霖寰那边也该加快步伐才是!”

    龙潭是贵州巡抚叶梦熊的雅号,霖寰是四川巡抚李化龙的号。严亦非点了点头,微笑道:“贵州有梦熊坐镇,慑其后方,四川化龙当能制伏那头应龙了!”

    想到贵州叶梦熊、四川李化龙两口雪亮的铡刀已经架好,几位大员眼中都露出了兴奋的光芒。宇无过微微一笑,道:“那么,对叶小天此人……”

    右通政党腾辉道:“此人是龙潭想用的人,龙潭在贵州,对当地人物远比你我清楚,多此一举的事我们就不要做了。这个叶小天,只要我们保证他安然无恙重返贵州即可,其它的事,还是不要管了,免得弄巧成拙。”

    乔翰文点点头,对宇无过道:“皇上应该没有要严惩他的意思吧?”

    宇无过笑道:“当然没有,听说石阡、铜仁两府土官自相残杀,搅得整个贵州不得安宁,皇上还大笑三声,连呼‘痛快’!我看,皇上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叶小天有所闪失的。”

    乔翰文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或许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这叶小天也能安然而来,安然而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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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枫花堪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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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牛做了一辈子狱卒,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绑票。

    听说有人要见自己时,老牛并未在意。要见他的陌生人多了去了,天牢里关的都是犯官,个个都有关系、有门道,亲朋好友一大堆,犯官入狱后,亲朋好友都会打点一番。

    背景深、能力大的,直接向刑部或司狱官打招呼,还够不到那个层面儿的,就用金银开道,直接找牢头儿或资历深、威望大的狱卒打招呼。

    老牛以为今儿找他的又是托关系的犯官亲眷,所以大大咧咧地出了天牢,被人家领到僻静处也不在意,结果那几个叶小天的亲兵把他领进一条小巷,肃然宣布:“我们大人要见你!”

    老牛茫然道:“你们大人是哪个?”

    如非得已,几个山中武士是不愿意说出叶小天的名姓的,那有冒犯之嫌。既然尊者他老人家要见这个人,反正他去了也就会知道尊者的身份,几个武士压根没想过这个老狱头儿居然是被他们至高无上的尊者大人敬称为牛叔的。

    一个武士头目把手一挥,肃然道:“等你见到,自然就知道了,带走!”

    旁边冲上来两个武士,左右一挟,拎起老牛就走。

    老牛惨呼:“绑……”

    一口锋利的刀横在了他的嘴巴上,是真的横在了嘴巴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入口,老牛立即张着嘴巴,一声也不敢吭了。

    老牛就这么被架着,一直拖到馆驿,一路上,老牛不知做出了多少最坏的打算,经过馆驿侧面围墙时,他还以为要被人一刀捅了塞进阴沟,直到转过围墙,他才缓过气儿来。

    一见对方拖着他往馆驿里走,老牛终于放了心。这里住的都是各地前往京城公干的大臣、觐见天子的臣僚,不可能有人在这里边杀人害命,如此说来,他们之前不是说谎,真的有位“大人”要见自己?

    想到这里,老牛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他这一路差点儿没吓得尿裤子,谁要请人会有这么莽横的手段?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人”从屋里边出来了,一见老牛就眉开眼笑:“牛大叔,好久不见啊……”

    老牛一看叶小天,先是一呆:“你是小天还是小安?”

    本来老牛跟叶小天最熟,不过叶小天出远门后,小安顶替了他的位置,又做了几年狱卒。老牛可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是谁。

    叶小天笑道:“我是小天啊,牛大叔康健如昔,一点都没见老啊,就是这头发……怎么快掉光了?”

    老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是你小子要见我?”

    叶小天道:“不是我还有谁?”

    老牛气道:“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手下人,他们这是请人吗?简直就是绑架!”

    叶小天这才发现老牛还被两个身高力大的武士架着胳膊,赶紧摆手道:“放开放开,这是我牛大叔,你们怎么这般模样就把我牛大叔给请来啦!”

    叶小天挥手摒退几个侍卫,把老牛扶进房间,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笑眯眯地道:“牛叔你别生气,我这些部下都是山里汉子,做事不懂规矩,对我吩咐的话也常一知半解的,你别见怪。”

    老牛气哼哼地嘟囔了两句,这才说道:“老叶还好吗,你们一家人都回京来了?”

    叶小天道:“就我一个,我爹还在贵州,时常还惦记起您呢。”

    两人唠了几句家常,叶小天就拐上了正题:“牛叔,我刚回京,现在有点麻烦,不方便出入,可我手下那些人实在不是办事的料儿,所以有点事儿想麻烦你。”

    老牛滋溜喝了口茶,抬眼瞧着他。

    叶小天凑过去,嘻皮笑脸地道:“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礼部一定知道她的行踪,想麻烦牛叔去帮我打听打听。”

    老牛想了想,皱起眉头道:“礼部?要是刑部,我还认识些人,礼部,我实在不熟啊!”

    叶小天一伸手,掌上就托了一锭金子,叶小天道:“有它开路,还怕没有熟人!”

    老牛张大了嘴巴,吃惊地道:“你小子,还真是发达了!你要打听谁的消息?”

    叶小天道:“贵州红枫湖夏土司家的千金夏莹莹夏姑娘!”

    ※※※※※※※※※※※※※※※※※※※※※※※

    徐伯夷回京之后,马上就入宫去见天子。旁的太监如果有机会出京,无不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在地方上多待些时日,不但能多捞许多好处,而且自由。一

    入宫门深似海,再回首已百年身,谁晓得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踏出那黄色的高墙。但是对徐伯夷来说,这些他都不贪恋。

    他以前最热衷的是权力,现在依旧如是,而这和他是不是一个健全的男人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不过是以前走官场,现在走内廷罢了。

    他现在除了追求权力,还有一个执念,就是向叶小天复仇。这一点更离不开宫廷,他现在就像一株菟丝子,只有缠在万历皇帝这棵参天大树身上,才能俯瞰众生,否则只能俯伏在他人脚下。

    所以,他一回京,毫不留恋京城的繁华景象,立即踏进了宫门,去见天子。万历皇帝正在纠结,听徐伯夷说起此番往紫阳接收贡橘的经历,丝毫不以为意,听他说罢,便淡淡地挥了挥手。

    徐伯夷很想打听一下皇帝有没有把叶小天的女人搞到手,可是瞧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却也不敢多问。做奴才的最清楚,在主子不高兴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不耐烦。

    徐伯夷叩了个头正要退下,万历突然又唤住了他:“小白!”

    徐伯夷入宫后本来化名为余白弓,但万历一向以小白呼之,所以徐伯夷干脆自称余小白了,说出去勉强也算是天子赐名,虽比不上叶小天的天子赐字,好歹也是一个荣耀。

    徐伯夷赶紧欠身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万历皇帝沉吟了一下,向他招招手,徐伯夷赶紧凑到面前。

    万历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地道:“那位莹莹姑娘……”

    徐伯夷两眼一亮,赶紧盯着万历,万历面露为难之色,道:“她母亲已经对朕提起,来京时日太久,想要尽快返回贵阳。朕,很为难啊!”

    徐伯夷眼珠转了转,心道:“她母亲要回贵阳,皇上为难什么?莫非皇上和当年的成化帝宠幸万贵妃一样,喜欢比他大得多的女人?嗯……还别说,夏夫人还真是风韵犹存……”

    万历皇帝哪知道徐伯夷心里转着什么龌龊念头,愁眉紧锁地道:“她若回转贵阳,莹莹姑娘……朕就不便留她了。朕正打算,唔……朕打算请五皇叔出面,为朕做个媒人……”

    徐伯夷这才明白,敢情这位天子还没得手呐!

    徐伯夷赶紧道:“皇上,您是天子啊!天家纳妃,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儿,还用什么媒人!当然,皇上您喜欢莹莹姑娘,想给她足够的礼遇,这也是可以的,但……纳一位土司之女为妃,只怕百官不满。这边五皇叔刚刚登门,那边百官就得跪满左顺门!”

    徐伯夷这“左顺门”是有说道的,当年正德皇帝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由他的堂弟继位,就是万历他爷爷嘉靖帝了。嘉靖和正德是同辈,得过继为正德他爹孝宗之子,这才名正言顺。

    可嘉靖不想改立门庭,下旨让百官给他亲爹兴献王讨论封号及主祀,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人,给事中二十一人,御使三十人等共二百余人集体跪在左顺门外,大呼大哭,是为天下闻名的左顺门事件。

    万历听了不禁攸然色变,愤然道:“朕想要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就这么难吗?”

    徐伯夷怕他打退堂鼓,忙道:“皇上,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要说难,是因为夏姑娘的身份敏感,百官担心夏姑娘成了皇妃,夏氏土司做为皇戚趁机坐大,会影响西南安宁。

    要说不难,也不难,只要皇上先把生米煮成熟饭,难不成还能把人家姑娘再送返贵阳?要是因此激起夏氏土司不满,酿出事端,那可就是不同意皇上纳夏姑娘为妃的官员逼反的,谁敢承此重责!

    所以,一旦皇上和夏姑娘成就真正夫妻,奴婢以为,百官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亡羊补牢,要求皇上不得给夏家额外的封赏,防止夏家利用夏皇妃受皇上宠爱的机会壮大。”

    万历听了一句“夏皇妃”,更是心痒难搔,顿足道:“可这生米,它煮不成熟饭啊!”

    “啊?”

    徐伯夷呆望着万历,很是不解其意:“皇上总不会如我一般,下边缺了一个煮饭的必要物事儿?”

    万历苦恼地道:“莹莹姑娘天真烂漫,根本不理解朕对她的爱意。朕又没有机会单独与她相处。朕本来授意陈太妃以贵阳同乡的身份笼络夏夫人,想着夏夫人能常常携女入宫,朕便多些机会与她相处……”

    万历向空中随意地指了指:“朕刚才兴冲冲地去陈太妃那里,谁想只有夏夫人在,朕问起夏夫人,说是莹莹姑娘耐不得宫中规矩繁琐,所以没来,朕又没有理由召她进宫”

    万历说着,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徐伯夷眼珠一转,道:“皇上,夏姑娘身份敏感,皇上您又不得自由,寻常办法如何能把美人留在宫中呢?奴婢有一计,如果皇上肯采用,奴婢保管让皇上遂了心意,今夜就采了红枫湖的那朵鲜花!”

    万历大喜,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过节的盆友们好吗?出门塞车的盆友们好咩!关关回来啦,

    

第19章 伯夷献计

    ();    徐伯夷躬身道:“还请皇上先恕奴婢不敬之罪,奴婢才敢说。”

    嗬!这胃口吊的!万历皇帝恨不得一把将徐伯夷的心掏出来,直接瞧瞧里面究竟有什么好主意。难怪万历皇帝猴急,他是皇帝啊,从十岁就做了皇帝,深居大内,由妇人和宦官养大。

    这位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天子,哪懂得如何追求女人、如何讨女人欢心,在这方面他完全就是个棒槌。

    尽管他智商很高,由于张居正等辅政大臣从小调教和培养,对国政大事的处理也很成熟、睿智,可是对女人,完全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展开追求。

    “朕恕你无罪!恕你无罪啦!你快说,究竟有什么好主意!”

    万历急不可耐,徐伯夷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既然那位夏姑娘的母亲现在宫中,奴婢以为,皇上可以请陈太妃帮忙,今晚让夏夫人留宿于宫中。”

    万历问道:“然后呢?”

    徐伯夷道:“然后,等夜色降临,夏姑娘一定很担心,这时候皇上派奴婢前往她的住处,就说她母亲突生重病,留宿宫中诊治,皇上您想,夏姑娘肯不肯随奴婢进宫呢?”

    万历道:“母亲突生重病,当女儿的哪能不牵挂,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进宫了!”

    徐伯夷把双手一拍,道:“这就是了!夏姑娘一旦进了宫,嘿嘿……,她就插翅难飞喽!”

    万历皇帝疑惑地看着徐伯夷:“你打算干什么?”

    徐伯夷赶紧收敛奸笑,躬身答道:“不是奴婢打算干什么,而是皇上您,该干点儿什么。皇上,奴婢协理藏宝阁,发现咱大内的藏宝阁里,那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啊!

    奴婢发现藏宝阁中有一种奇药。制成檀香,点燃后会有一种清香气味,一旦被人嗅入,就会肢体如绵。周身无力,而且还有催生**的效果……”

    万历皇帝继续疑惑地看着徐伯夷,徐伯夷急了,皇上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一点就透啊。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是不明白?

    徐伯夷直截了当地道:“到时候,可在殿风先点上这种奇香,夏姑娘嗅了这种奇香后,保管她软绵绵的只能任人摆布,皇上就可以携她共入罗闱,尽享鱼水之欢啦!”

    万历先是一喜,想了想,又迟疑道:“这个……朕贵为一朝天子,这么做似乎……似乎不太妥当吧?”

    徐伯夷道:“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您喜欢夏姑娘,那是她的福气。世间女子一旦把身子给了一个男人,大多就会死心踏地的跟了他,何况皇上您是天下至尊呢?”

    “嗯……”万历慢慢踱着步子,欲念渐渐战胜了理智。

    徐伯夷踮着脚尖跟在他身后,继续进言:“如果皇上您不肯,夏姑娘可很快就要回贵阳了,到时候皇上想再见她一面那就难如登天。夏姑娘已到适婚年龄,此一去难保不会许了人家,从此……”

    万历猛地站住了脚步,沉声道:“你不用说了。就这么办吧!”

    万历急急踱了几步,道:“朕这就去与陈太妃说!”

    万历急急走出大殿,徐伯夷缓缓直起腰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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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起码在待人接物上,老牛远比叶小天那些直眉瞪眼的部下靠谱。老牛揣了金子直奔礼部衙门,半路到“大通金银器行”把金子兑成了银子和两串大钱。

    老牛到了礼部,又拆了两串大钱,花了不到三百文,便买通了一个书办,替他打听到了夏姑娘的消息。那书办告诉他,夏姑娘还未离京,而且具体住址都很贴心地写了张小纸条塞给他,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嘛。

    老牛连声道谢,揣了小纸条又返回馆驿,这回他也奢侈了一把,雇了头驴子代步。等老牛高高兴兴返回馆驿对叶小天一说,叶小天欣喜若狂,他没想到莹莹居然还没离京,自己此来可以见到她了。

    只是老牛赶回来时已然暮色苍茫,夏莹莹住西城,叶小天住北城,若是此时赶去已然来不及了,京城可不比外地,晚上是要宵禁的,以叶小天现在的敏感身份,尤其不适合夜晚外出。

    既已知道莹莹的去向,叶小天也不急在一晚了,便决定明日再去找她,如今只拿了钱请馆驿的大厨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牛大叔吃酒。

    爷俩儿一边吃酒,一边讲起叶小天自小到大在天牢期间发生的种种趣事,爽朗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好远好远……

    ……

    万历皇帝兴冲冲地赶到陈太妃所居的宫殿,夏夫人正与陈太妃坐在榻上聊天,一见天子驾到,陈太妃和夏夫人连忙起身迎驾。万历皇帝随便坐了一会儿,便找个由头把陈太妃找到侧殿商量。

    陈太妃很清楚万历皇帝的心思,尽管万历从未明白地对她表示过,可陈太妃做为一个过来人,如何看不明白?况且她刻意地笼络夏夫人,本就是出自万历皇帝授意,自然更加明白天子的心意。

    陈太妃当初也是极受先皇宠幸,贵为皇贵妃,如今才能成为太妃,但先皇已经驾崩,多取悦今上,对她的处境大为有利,当然乐得玉成其事。

    听万历皇帝吞吞吐吐说出要她留住夏夫人的意思,陈太妃心中暗笑,可面上自然是不敢露出一丝取笑之意的。天子年轻,面皮儿薄,惹恼了他何苦来哉。

    陈太妃连忙答应,再度转回前厅,拉着夏夫人只管攀谈。夏夫人眼见陈太妃兴致勃勃,不好主动说出告辞的话,这一拖就拖到了太阳下山。

    眼见宫门就要上锁,夏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对陈太妃道:“太妃娘娘,天色已晚,臣妾是否先行告辞,明日若是太妃娘娘有兴致,再来陪伴太妃?”

    陈太妃向外面看了一眼,笑道:“哎哟!天色都这么晚了,夏夫人,我看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留宿在我宫中便是。”

    夏夫人刚要说话,陈太妃已经扭头吩咐宫中管事太监:“洛公公,你去夏夫人处,告诉莹莹姑娘一声儿,就说夏夫人今晚留宿在本宫这里。”

    太子和成年的公主都可以自称本宫,因为太子有太子宫,成年的公主也有自己的宫殿,皇后、皇太后还有拥有独立宫殿的嫔妃也可以自称本宫,前提是你得有自己专属的宫苑。太妃当然有自己独立的宫殿,是以如此自称。

    洛公公答应一声便欠身退了出去。他早知陈太妃授意,知道只是做做样子给夏夫人看,是以退出大殿后懒洋洋抻个懒腰,便自去歇息了,根本不曾出宫。

    夏夫人见此模样,也不好再说告辞的话,她和陈太妃都是女人,在她宫里住一宿也没什么。陈太妃拉着夏夫人的手,笑吟吟地道:“这宫中饮食与外面大不相同,你今晚正好尝尝!”

    陈太妃拉了夏夫人去置酒饮宴,同时派心腹侍婢去向万历皇帝送信。万历皇帝那里已经等得心里长草,奏章一连批错了两份,干脆摞在一边儿不看了,只是眼巴巴地等着陈太妃的消息。

    陈太妃这边派了一个宫婢给万历皇帝送来了信,万历大喜,立即传徐伯夷觐见。徐伯夷一直候在奉天殿外呢,片刻功夫就赶了进来。

    万历兴冲冲地道:“小白,陈太妃已经留住了夏夫人,你马上依计行事。”

    徐伯夷一听,比马上就要“做新郎”的万历皇帝还高兴,亲手把仇敌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怀抱,这是仅次于自己“扳鞍上马”的快意之事了。

    徐伯夷马上答应一声,又不放心地叮属皇帝晚上要留宿在哪处房间,事先备好的药香可以早早点燃,以便弥漫整个前殿……

    皇帝的寝宫是乾清宫,只有皇帝和皇后可以在此居住,但皇后一般另有宫殿居住。皇帝即便翻了哪位妃嫔的牌子,妃嫔也是要到乾清宫来侍驾,当夜就得离开,除非皇帝特许,否则不能住下。

    乾清宫后部是暖阁,共分九间。每间又分上下两层,各有楼梯相通。每间设床三张,或在上,或在下,一共二十七个床位,皇帝可以随意选择睡在哪间屋、哪个床上。

    即使是熟悉暖阁情况的人,一时也不易弄清他到底睡在哪里。这种设置,当然是一个安全防范措施。所以徐伯夷得先和皇上敲定,免得把夏莹莹领了来却找不到皇帝了。

    万历皇帝这个急呀,急病人偏碰上徐伯夷这么个慢郎中,万历急急与他敲定一切,徐伯夷这才转身离开。

    复仇雪恨,就在今夜!

    徐公公心中兴奋,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徐公公健步如飞地离开乾清宫,一到乾清门,正好看见高大的宫门被轰隆隆地关上,粗到可以给小民家里当房梁的巨大门闩由八个力士抬着架上去。

    徐公公赶紧高喊:“且慢关门!”

    “轰”地一声,门闩已经架上了,一只巨大的铜锁咔嚓一声被两个力士用力推锁上,这时那守宫门的大汉将军才转过身来,眯着眼一瞧,认得是近来皇上身边的红人余公公。

    那侍卫官便拱手笑道:“余公公,有何见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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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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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