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夜天子TXT下载夜天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夜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章 力敌莫如智取

    崎岖的山路上渐渐出现了一行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村夫,后边一个瘦瘦的汉子,穿一身靛青色的裤褂,看起来三十多岁,再后边是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合抬着一具滑竿儿。

    李经历一瞧就这么几个人,顿时放了心,他一面站起来向山坡上招手,一面对一旁灌木中藏着的叶小天等人小声道:“谭土司果然没有发现我离开的真相。”

    叶小天在灌木丛中蹲着,不能站起身,只是问道:“来了几人?”

    李经历道:“除了报讯儿的村夫,只有我表弟和我两个表侄。”

    叶小天听了向马千乘打个手势,马千乘点点头,与手下悄悄移动起来。

    那中年人老远就喊:“猫哥,你遭了贼啦?我就说一个人你别乱跑,你不听我劝,这下吃了教训吧!”

    叶小天伏在灌木丛下,奇道:“猫哥?”

    李经历咳嗽一声道:“我的乳名儿。”

    跟在村夫后边那个中年人说着晃着膀子走下山来,他晃膀子的习惯倒是与李经历非常的相似。到了近前才看得清此人全貌,披发赤足,头裹靛青色的刺花巾帕,圆领短袍,下着过膝百褶裙,以布缠腿。

    他嘴里叼着一截草梗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后边两个年轻人冲李经历点头:“表叔!”

    李经历脸上露出笑容:“二鸟,二火,你们来啦。”

    那中年人走到面前,关切地道:“猫哥,腿伤的怎么样,叫我瞅瞅。”

    李经历见表弟对自己毫无疑心,心中惭愧,忙道:“不碍的,不碍的,我说薛凉啊,你听我说。其实呢,我这次……”

    “统统不许动!”不等李经历说完,急性子的马千乘就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一扬手中刀。厉声大喝。随着他一声大喝,七八个持刀持枪的部下也纷纷从灌木丛后钻出来,将锋利的兵器对准这一行人。

    薛凉惊得目瞪口呆,他张着嘴巴,草梗儿还粘在嘴唇上。喃喃地道:“卧槽!这劫道儿的胆儿越来越肥啦,都劫到我鱼木寨啦!”

    此时马千乘已经脱下了那身皮制的银盔银甲,换了便装,不然太显然,也不适合林中埋伏,如此一来还真看不出他的来历。马千乘挥舞着大刀,再度吼道:“不许动!统统举起手来!”

    二鸟和二火赶紧把双手一举,原来抬在手里的滑竿“砰”地一声落在地上,一只滑竿的腿儿正磕在马千乘脚面上,马千乘的脸皮子猛地抽搐了几下。微微有些扭曲,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口,破坏他的猛将形象。

    “几位,借一步说话!”

    叶小天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笑吟吟地对李向荣的表弟和表侄说道。旁边那个村夫同样目瞪口呆,不过他从小居住于此,活了一辈子,最远也没到过村落十里之外的地方,神经粗的很,只是惊讶。倒没有多恐惧。

    “你们先走!”

    马千乘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英气勃勃的双目向山上一瞪:“我断后!”

    叶小天和马千乘的部下押着薛凉以及那个村夫,依旧由他的两个儿子抬着滑竿儿,避向一旁树林。

    马千乘藏刀肘后。鹰视狼顾,盯着山上动静,等见他几人皆已退入林中,马千乘立即单腿起跳,向林中蹦去。

    “猫哥,你……你这是……”

    薛凉作为吏目。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眼见李经历与叶小天一行人往林中所走情形,就看出人家防范的仅仅是他们,他那表哥似乎与这伙强盗是一伙儿的。

    李经历很不好意思,搓了搓手,对薛凉道:“表弟吖,表哥真真的对不住你。不过呢,表哥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哎,小小的鱼木寨,怎么能和石柱司相抗呢?马土司动了雷霆之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表哥也是不希望你受谭彦相牵累,害了全家性命呀!”

    薛凉瞪着眼睛,什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不识字,倒不太明白,不过整句话的意思倒是弄清楚了。薛凉登时脸色一变,骇然道:“他……他们不是劫道儿的?是马爷的人?”

    叶小天颔首道:“当然不是截道儿的,这后边,还有两千兵马,埋伏在莽莽丛林之中,一旦他们杀将出来,鱼木寨将玉石俱焚,无一幸免!”

    马千乘蹦到树林里,脚已不那么疼了,他迈着“稳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过来,沉声道:“叶兄所言,半字不假!前年,我曾来龙阳峒代父巡视过,你认得我吗?”

    薛凉两年前是见过马千乘,可一来年轻人长得快,二来隔得久了些,他也根本没往马家想,乍一看还真没记起来。此时听他再问,仔细看了看,不禁吃惊道:“你……是大少爷!”

    二鸟和二火两个二货吃惊地看看马千乘,再互相看看,异口同声道:“确实像马家大少爷!”

    ※※※※※※※※※※※※※※※※※※※※※※※

    “谭彦相为何想脱离石柱司,投靠万州司?”

    “万州司答应谭土司,每年只需纳草籽粮五斛三斗,永不加赋。”

    马千乘听到这里,怒道:“我石柱司每年向龙阳峒征缴的税赋也不过只有草籽粮六斛,相差无几,就为了这么点儿好处,就脱离我石柱,投奔万州?”

    薛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低声道:“鱼木寨后山,发现一处铅矿。”

    叶小天和马千乘恍然大悟,石柱司之前为龙阳峒定下的税赋标准,是按龙阳峒当时的经济状况确定的,如果石柱司得知龙阳峒有铅矿,势必不可能还按从前的标准。而他若和万州司定下永不加赋的契约,那再有什么发现,就都属于龙阳峒自己所有了,财帛动人心呐。可是……

    田彬霏忽然问道:“万州司可知道龙阳峒发现铅矿一事?”

    薛凉摇头道:“不知道。我们的人只是在后山偶然发现了矿藏,但矿藏量究竟多少,值不值得开采,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现矿藏后,谭土司立即封了那处地方,接着……就是和一直在招揽我们的万州司洽谈投奔条件了。”

    田彬霏摇头道:“一旦你们已经投奔了万州司,那时又被万州司得知你们拥有矿藏,你以为万州司就不会寻找借口改变契约?那时你们已经没了退路,万州司纵然撕毁承诺,难道还怕你们跑了?再者,你们发现的矿藏构不构成矿脉,值不值得开采,现在都在两可之间,这就急着背主了,真是利令智昏!”

    叶小天道:“为了一文钱,也有杀人害命的。何况是一条可能的矿脉。不过,想必你们底下人从中获得的好处,会很有限吧?”

    薛凉干笑两声,道:“我司土地上的发现,自然属于我们谭土司。我们这些小吏目是分润不到什么好处的。就连那每年缴纳的草籽粮,也只是投奔万州后,上缴于大土司的减少了,我们缴纳给谭土司的,却依旧不少一粒!”

    叶小天和田彬霏同时瞪大了眼睛,如此吝啬,当真可以归于奇葩一类了。不过,谭彦相如此吃独食,底下的人没有利益捆绑,岂肯甘心为他卖命?看来鱼木寨虽然险要,要拿下它来,未必就有多难,毕竟再险要的所在,也要人去守。

    叶小天马上变得热情洋溢起来:“薛吏目,谭彦相得了好处,却丝毫也不分润于你等。而他一旦背叛石柱司,却会招来石柱司的讨伐……”

    薛凉干笑道:“万州冉土司答应我们谭土司,一旦我们决心易帜投奔,他们会派兵来保护我们。”

    叶小天道:“但……他们还没来,石柱司的兵马已经到了。”

    薛凉沉默不语。

    叶小天道:“如今你们薛家从中得不到半分好处,反要与谭家一起承担风险,何苦来哉?你表哥把你引下山来,你不要怨他,这确实是帮了你们薛家。你想想,你跟着谭彦相反了,没有半分好处。如果肯投靠马土司,第一,攻下山寨之后,不会殃及你们薛家。第二,你是有功之臣,马家会没有封赏么?”

    马千乘道:“不错!龙阳峒居然敢背主投靠他人,一旦攻下龙阳峒,这些叛逆都是要死的。你们若肯助我成事,就可以逃过一劫。”

    叶小天用胳膊肘儿拐了一下马千乘,马千乘会意,又加了一句:“一旦谭家被灭了,龙阳峒是要收归我们马家直接管辖的,到时总要派人据守此处的。如果你帮助我们马家收服鱼木寨,我可以向我爹请求,封你为鱼木寨长官司长官,替我马家镇守此地!”

    二鸟和二火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二鸟脱口道:“爹!跟着表叔干了吧!”

    李经历赶紧谦逊道:“不是跟着我干,是跟着马少爷干!”

    二火道:“对!马少爷!爹,你还犹豫个啥?”

    薛凉迟疑片刻,下定了决心,道:“罢了!马少爷,那……我就跟着你干啦!你是想……让我帮你们打开山门?我底下,倒也有几个肯听我号令的兄弟,不过我可不敢担保……”

    田彬霏打断他的话道:“薛吏目不必如此冒险,你只需帮个忙儿,把谭彦相引下山来就行了。”

    薛凉瞠目道:“引他下山?这……我如何做到?”

    田彬霏移目看向叶小天,叶小天咳嗽一声,道:“我听说这山下村中,也有一个吏目?”

    薛凉道:“是!怎么?”

    叶小天微笑道:“这就好办了,你如此这般……”

    叶小天附着他的耳朵,一通言语下来,薛凉双眼一亮,连连点头称是。

    :诚求保底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58章 明皇剑

    二火和二鸟向山上奔去,他们从小住在山上,每日里不是上山下山,就是攀山越岭,双腿矫健有力,那山路崎岖,但二人一路行去,脚下如飞,似履平地。

    眼看就要到了山寨门口,二火忽然停住脚步,在草丛中蹲下来,二鸟见状忙也有样学样。二火探头探脑地往山上看看,二乌奇怪道:“哥,咋不上山,停下作啥?”

    二火摸着下巴,沉吟道:“鸟儿啊,你说我们这么上去,会不会显得太假了?”

    二鸟道:“咋说?”

    二火道:“咱爹跟王吏目干起来了,对吧?”

    二鸟道:“对啊!”

    二火道:“然后咱俩就上山搬救兵了?咋不留一个在爹身边帮忙呢?”

    二鸟道:“那不是因为怕咱们俩不会撒谎,瞒不过谭土司,叫咱俩互相帮衬着说话么?”

    二火瞪眼道:“屁话!这话只能咱们自己知道,能当着谭老爷的面说么?”

    二鸟吃吃地道:“那……怎么办?”

    二火眼珠一转,向二鸟招招手,二鸟探过头来,二火对他嘀咕一番,二鸟赞道:“哥啊,好主意!还是你心眼儿多,难怪你比我长得白,咱娘说的对,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啪!”二火扬起手来,给了二鸟一个大嘴巴,二鸟瞪眼道:“你打我作甚?”

    二火理直气壮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戏要作得像一点儿!”

    二鸟恍然道:“原来如此!”二鸟一抬手,一记冲天炮就打在了二火的眼睛上,二火青着一只眼,对二鸟道:“干嘛打这么狠?”

    二鸟道:“不打狠些,瞒得过谭土司么?”

    二火沉吟道:“有些道理!”说着一拳挥出,二鸟两道鼻血长流。两兄弟挥动拳脚,便即互殴起来。

    ……

    “什么人?站住!”

    守寨门的头目叫大隐,是谭彦相的亲信,他的一个小妹子是给谭彦相做了小的。谭彦相决心投靠万州司。虽然料定在他正式易帜之前,石柱马家不会知晓,但必要的防范措施却不能少,因此派了他的亲信守山。

    大隐端着竹弓定睛一瞧。见是刚刚下山的薛氏两兄弟,弓又放下来了,一瞧二人鼻青脸肿,跟两只“貔貅”似的,不禁奇道:“原来是二鸟和二火啊。你们两个二货,不是跟你老爹下山接什么亲戚去了么,怎么这般模样就回来了,你爹呢?”

    二火气喘吁吁道:“大隐哥,我爹跟王吏目干起来了!”

    大隐惊道:“王东?平白无故的,你爹跟他干什么仗?”

    二鸟脱口道:“我家亲戚在山下歇脚儿,偶然发现草丛中发现一处地方有些古怪,好奇之下掘开土地,竟然发现一把剑。我家亲戚认得字,说那剑上有字。叫明……”

    二火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叫‘明明白白’,结果被王东看见了,非说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现的,应该归他,我爹不肯,两人就干起来了。”

    二火指指自己未干的鼻血,道:“你看,你看,我的脸。就是被王东打的。”

    大隐疑心顿起,两个吏目,都是有身份的人,再说同在谭土司帐下做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事儿值得他们大打出手。再说了,‘明明白白’?老子一点都不明白,有叫这名字的剑么?

    大隐沉下脸色道:“屁话!什么叫在他地盘上发现的,这儿所有的地盘,都归我妹夫!你们快说。究竟发现了什么,就算你们不说,我从王吏目那儿也能问出来,到时候饶不了你们,快说!”

    二火被他一喝,瑟缩了一下,狠狠瞪了嘴快的弟弟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我家亲戚说,那剑上……刻着‘明皇’二字,应该是把宝剑,也不知在那地里藏了多少年,依旧寒光闪闪,削铁如泥。”

    “明皇?明皇剑?明皇……”

    大隐捏着下巴想了一想,忽地双眼一亮,激动地叫道:“明皇剑?明皇!莫非……莫非是大夏皇帝的宝剑?”

    别看大隐也不识字,但有些事不识字也能知道的。他说的明皇,历史并不久远,就是元末明初的一位豪杰。元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巴蜀一带有位豪杰名叫明玉珍,也集结乡兵,举旗造反,参加了徐寿辉的西系天完红巾军,任一方大元帅。

    后来,陈友谅杀了徐寿辉自立为帝,明玉珍不服,自称陇蜀王,后来自立称帝,国号大夏,定都重庆。后来大夏国被朱元璋的明军所灭。他的故事在巴蜀一带广为流传,龙阳峒一带也有过明皇巡幸至此的传说,二火一说‘明皇剑’,大隐马上就想到了这位姓明的大夏皇帝。

    大隐兴奋不已,训斥二火、二鸟道:“明皇剑,那是你们薛家配拥有的?快些,快跟我去见我妹夫!”

    大隐急急吩咐部下守好山门,迫不及待地领着二人往山寨里走,到了谭彦相的土司府,大隐闯进大门便喊:“老爷!老爷!大喜事!大喜事啊!”

    大隐在二火、二鸟面前口口声声都是妹夫,可真见了谭彦相,可不敢这样攀亲,虽然谭彦相确实睡了他的妹子。

    谭彦相在厅里正听师爷汇报此去万州谈判的结果,听他一通大喊,忙制止了师爷,从厅里出来,站在阶上道:“大呼小叫的,什么喜事?”

    大隐连忙迎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叽叽碴碴一番,二火原本所说的发现明皇剑的过程被他一说,登时又添了许多神奇色彩,什么草丛中忽然霞光万道,掘开地面,一柄神剑腾空而起,自悬于空中。有一位帝君头戴冕琉,宝相庄严,说此地有豪杰应气运而生,此剑合当由其继承云云……

    这大隐颇有说书的天份,一番话被他诩诩道来,听得谭彦相心花怒放。

    谭彦相惊喜道:“当真?”

    谭彦相看向二火和二鸟,瞪着眼睛道:“大隐说的是真的?”

    二鸟和二火哪知道大隐说了什么鬼,只管把头连点:“一点没错!土司老爷,王吏目现在困着我爹不让他走呢。我爹叫我们来找土司老爷主持公道,老爷,你快救救我爹吧!”

    “好!大隐,叫几个人。跟我下山!”

    谭彦相是土司,虽说当地人都有赤足的习惯,他倒是有鞋子的。不过方才在厅中,他也只是趿着鞋子,并未穿上。这时一边急急向外就走,一边提着鞋子。

    师爷久不见土司回厅,走到厅口正看见他的背影,那师爷唤道:“东翁,有什么事啊?”

    谭彦相头都没回,摆摆手道:“先生且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

    “在哪里,在哪里?”

    谭彦相领了七八个人,急吼吼地下了山,到了路口。张望左右村落,急吼吼地问道。这两小村子,都归王东王吏目管。

    二鸟冲上前,擦了一把干涸掉的鼻血,往左边一站,道:“土司老爷,就是这边,左相村!”

    谭彦相急吼吼地刚要冲向村子,灌木村中突然急吼吼地跃出一个银盔银甲的小将,把手中大刀一横。威风凛凛地喝道:“统统不许动!”

    随着他一声大喝,草丛中又跃出十几个人来,持枪提刀,将谭彦相一群人团团围住。马千乘烧包的很。想到能生擒谭彦相,赶紧把他那身拉风的行头又穿上了,此时站在那里顾盼自若,得意的很。

    谭彦相目瞪口呆,只当这是护剑的神将,一时沉浸在大隐告诉他的神话故事里还没跳出来。疑惑地看着马千乘,没把他和马家大少爷联系起来,瞠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千驷率领两千马家子弟兵,埋伏在三里地外的密林丛中,正等着山顶放出讯号,马千乘的一个部下已经摸了过来,一见马千驷,便兴高采烈地禀报:“二少爷,大少爷生擒了谭彦相,已经杀上山去了,大少爷叫你速去接应。”

    马千驷才十七岁,乃母覃氏的一些秘密都未说与他知道过,他与大哥马千乘的关系虽然一般,可此来也只是谨记母亲之言,保全自己第一,伺机完成任务,并没有坑害胞兄的意思。

    此时听马千乘派来送信的人一说,不禁惊讶万分:“什么?大哥先生擒了谭彦相,然后才杀上山去?”

    马千乘派来那人兴高采烈地把事情一讲,马千驷心道:“这么容易?大哥真是走了狗屎运!”马千驷不想所有的功劳都被大哥一人占去,赶紧把手一挥,喝道:“给我杀!”

    一时间也顾不得隐蔽了,两千兵马山呼海啸一般卷向鱼木寨。

    鱼木寨下左相村里,王东王吏目听村民说山上似乎有动静,从房里出来正翘首往山上看,浓浓林荫掩盖下却也看不见什么,好奇之下终究不放心,便领了几个人往山上去看动静。

    王东走到半山腰儿,身边部下中的一人无意中回头一望,吓得腿子一软,差点儿一跤跌下山去。只见远处人头攒动,兵器闪烁的寒光森森入目,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向鱼木寨掩杀过来。

    王东怪叫一声,道:“快走!有人攻打山寨!”

    王东撒开双腿,跑到寨门处,就见寨门大开,不见一人守卫,不禁勃然大怒,道:“这些混账东西,竟然如此偷懒!”

    王东急忙扯起寨楼上悬挂的铜钟的钟绳儿,“咣咣”地敲了几下,眼见那蚂蚁似的敌人已经扑到山脚下,正向山上卷来,急忙丢开钟绳儿,急急向山上跑。

    王吏目既比不得年轻人身体壮,又因贵为吏目,平时需他运动体力的地方不多,所以跑得极是辛苦,他上气不接下气儿地跑进山寨,老远就见谭彦相谭土司傲立土司门口,身旁两名持刀武士紧紧傍立在他的身后。

    王东大喜过望,急忙抢步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土……土司……,祸事来了!”

    谭彦相被两个石柱马家的勇士挟持着站在路口,眼见那银盔小将带着人进去抄家拿人,心中苦涩无比。忽听有人喊他,抬头一看,就见王东举着刀,张牙舞爪地冲在前面,后边不远处还有无数的石柱土兵呐喊嘶杀而来,不禁勃然大怒:“王东!本土司待你不薄,竟然如此欺我!”

    “什么?”

    王东一脸无辜地看着谭彦相,后边立功心切的马千驷扑过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王东“哎哟”一声,手中刀脱手飞出,直奔谭彦相。

    祸事果然来了,王东只口刀子也是太锋利了些,刀子飞出去,“噗”地一声,正好掼进谭彦相的胸口。王东吓得魂儿都没了,失声叫道:“天呐!土司老爷被我杀了!”

    谭彦相只在石柱马土司生日、年节时登门拜唔过,马千驷年纪小,一向也不在意这方面的事儿,所以并不认识他,听王东一喊,才知道被误杀的这人是谭彦相。

    马千驷大喜,当即冲上来,狠狠一脚踏在王东背上,举刀大喝道:“放屁!明明是我杀的!”

    :诚求保底月票、推荐票!手机端可以领红包投月票喔~~

    .(未完待续。)

第59章 不约而同

    龙阳峒莫名其妙地易了主,反骨仔谭彦良直到被押下山,还情不自禁地往路边草丛里看上一眼,看来明皇剑的故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虽然知道是假的,可走至此处时,还是忍不住去看:或许那儿真的掘了一个坑呢。

    草地上当然没有坑,但他是真的被坑了。小土司背叛大土司,其后果犹如奴隶背叛奴隶主,被抓住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马斗斛的“红鞋子”又派上了用场,那鞋子里还粘着糜烂的血肉。

    其情其状太过残酷,相比于大明官方最高只是斩首和绞首的刑罚,这样的刑罚太过残酷,较之传说中的锦衣狱诏狱不遑稍让,叶小天是毫无心情参观的。

    此刻,他已是马斗斛的座上宾。正是在他出谋画策之下,石柱马家兵不血刃地就攻占了龙阳峒,这不仅大大地扬了石柱马家的声名,而且避免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整个石柱所有曾有子侄出兵的家庭对他都是深怀谢意的。

    叶小天面对马土司的赞溢之辞,敬谢道:“马土司太过奖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薛吏目深明大义,在下只是为千乘老弟出了个主意,实在不敢居功!”

    薛凉一听提起他,忙毕恭毕敬地站起,额头青筋一绷一跳的。

    他的怒气是冲着两个儿子发的,虽然说这次他是为马土司立了大功,可他毕竟是谭彦相的人,这次是先中计被俘才转而为马家效力的,马土司究竟是赏是罚,未曾一锤定音前,他是不能确定的。

    可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那两个夯货居然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爹受马土司委任,升任龙阳峒长官司长官之后的安排,不!准确地说,是他这个爹有朝一日两腿一蹬以后两个混账儿子的打算。

    “鸟儿啊。咱爹要是当了长官,那位子将来肯定是要传给咱们的,到时你就接咱爹的班,哈哈哈……”

    “凭什么?你是老大,要当长官司长官也得是你啊,怎么能轮到我?”

    刚听两个儿子讨论到这时,虽然薛吏目觉得此时此地讨论这件事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老怀大慰的,瞧这两儿子,多么的兄友弟恭啊。别人家的孩子为了大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却如此谦让。但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我是大哥,你还不让着我点儿。老二,你接班,当长官!我呢,就做一个不用努力干活还白享福的土舍老爷吧,哈哈哈……”

    “想得美!土舍是我的,你还是安心当土司吧!”

    “你信不信我要当了土司,一天揍你八遍?”

    “你……。要不咱们劝咱爹再生一个?”

    “咱爹那么大岁数了,还能行吗?”

    就在这时,叶小天提到了薛凉,薛凉连忙起身谦逊。结果就成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覃夫人盈盈起身,亲自捧着一只盛酒的银壶,袅袅娜娜走向薛凉。薛凉受宠若惊,赶紧捧起酒杯。一线如注,美酒沥沥,醇浓的酒香立即扑鼻而来。

    覃夫人嫣然道:“薛吏目深明大义。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只要忠心于我们马家的,我们马家自然会当成自己人对待!”

    薛凉又惊又喜,连忙欠身道:“多谢土司大人,多谢夫人!”

    这等充满女人味儿的一个美妇人就在面前,鼻端就嗅得到她身上迷人的幽香,可这是马土司的夫人,薛凉不敢抬眼去看,就连深呼一口气,都怕嗅了她的体香,偌大一个汉子,窘困的很。

    他赶紧一仰脖子,一杯酒喝个干净,覃夫人微微一笑,转身行去,长长的睫毛微闪,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的娇靥上带着淡淡笑意,向丈夫一瞥,马斗斛恍然,忙道:“薛凉,你忠于我,我不会亏了你,龙阳峒今后就交给你了。我会向朝廷请旨,封你为龙阳峒长官司长官!”

    薛凉一听,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惊喜连连地叩头:“多谢土司大人!”

    二火和二鸟欢喜的合不拢嘴巴,他们已经一起憧憬起不用操心干活还能快乐逍遥的土舍生活了,当然,前提是撺掇他娘再生一个。

    回到自己住处后,叶小天便对田彬霏道:“覃夫人很会做人情啊,委任薛凉为土司的是马土司,但这个人情,薛凉一定会记在覃夫人身上。”

    本来,贤内助就该如此,丈夫若粗心大意,不懂得笼络人心,做妻子的又有这份心机,作为掌印夫人,暗中相助丈夫也属寻常。如果是田妙雯或于珺婷这样为叶小天做事,叶小天绝不会怀疑她们的用心。

    但覃氏之前安排攻打龙阳峒时,丝毫不在意长子死活,却对并不像长子一般涉险的次子嘘寒问暖、殷殷嘱咐,给叶小天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再加上之前已听田彬霏说过覃氏夫人不守妇道,叶小天自然不惮以恶意来揣测她了。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田彬霏,都未往更坏里去设想覃夫人。因为在他们看来,覃夫人是马斗斛的结发妻子,掌印夫人,她再也不可能谋得一个比这更高贵的身份。

    即便真是同父同母,做父母的也总有更偏爱哪个多一些的问题,至于说因为偏爱其中一个,而对另一个厌憎嫌恶、甚至丝毫不介意他的死活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也并非没有。

    但在他们想来,最多也就如此了,总也不至于会有更恶劣的可能,但这世间偏偏有些事是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尤其是与感情有关的行为,完全不能以道理、情理、常理去分析。

    两个人只是慨叹了几句覃夫人的为人秉性,便转向了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田彬霏道:“据你观察,马家土兵的战斗力如何?”

    叶小天想了想,道:“还是那日所见白杆军更加厉害一些。”

    田彬霏微微一笑,道:“但马家土兵的战斗力,才能衡量巴署一带土兵的战力情况。”

    叶小天点了点头,道:“此次攻占龙阳峒,主要是智攻。打斗并不激烈,不过从那有限的几次交锋,勉强也能看出他们的战力。从装备、战法和战力上来看,这些土兵较我贵州土兵半斤八两,并不逊色。”

    田彬霏微微点头,道:“这些方面,我以前了解的更多一些。巴蜀贵州两地的土兵,战力确实不相上下。但播州杨家因杨应龙久蓄反意,时常操练,战斗力却较寻常土司强上不止一筹。”

    叶小天为他斟了一杯茶。缓缓坐下来,道:“剿匪之主力,应该还是依靠朝廷兵马。那么依你看来,朝廷兵马对上杨应龙,会如何?”

    田彬霏微微眯上了眼睛,道:“文明,会降低人的野性。但是从装备、战法和军纪上,却又会高于野蛮者。此消彼长,两者的实力应该也相差无几。”

    叶小天道:“这样的话。朝廷可是拥有兵力优势的。”

    田彬霏淡淡一笑,道:“杨应龙却拥有地利还有天时!天时、地利、人和,杨应龙占其二,朝廷只占其一!”

    叶小天点点头。沉吟道:“所以朝廷才想拖延杨应龙举事之期,只要朝廷解决了孛拜之乱,再打赢了东瀛,那杨应龙的天时也就不复存在了。”

    田彬霏道:“不错!所以。如果我是杨应龙,一定不会犹豫,绝不会放过这个起事的机会。”

    叶小天目芒不由一缩。田彬霏不是杨应龙,但杨应龙的智慧谋略会逊色于田彬霏么?显然不差,那么田彬霏能想到的正确抉择,杨应龙难道会想不到?

    田彬霏看到叶小天凝重的神色,忽然一笑,道:“当局者迷!我身在局外,利害不关于己,所以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可如果然身在局中呢?如果我就是杨应龙,我真能如此果决地做出这样的判断?未必!”

    田彬霏推着轮椅来到叶小天面前:“我苦心准备多年,一旦举事,再无退路。胜则拥有天下,败则无立锥之地,我还能如此冷静地判断么?利害得失,纠结心头,任何一方面的考虑稍多一些,都会影响我的判断。”

    叶小天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缓缓地道:“所以,我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刺激他造反,也可能打消他即时造反的念头。”

    田彬霏默默点头,叶小天的心头顿时沉重起来,他在兵部侍郎刑阶面前可以那么说,但静下心来之后,他还是做不到只为了自己的卧牛岭,便不顾天下安危,这个责任太重大了,即便因为他与鹰党之间的秘密,朝廷不会了解其中缘由,不会因此加罪于他,但他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叶小天不敬天地、不畏鬼神、没有那么强烈的忠君之念,但他敬畏自己的道德标准,但凡过不去自己良心坎儿的事,他无法坦然去做。

    这也就是他面对戴同知的女儿杀了张土舍公子的案子,能大耍滑头、两面敷衍和稀泥,为了一个受辱的民女,却能把心一横,悍然杀掉五个纨绔的原因,他……有他的道理理念、良心标准。

    房间中静默下来,只有油灯时而爆起的灯花细微的响声,过了许久,两人突然同时抬头,脱口说道:“如果……”二人又同时一顿,道:“你先说!”这句话出口,两人同时一呆。

    叶小天想了想道:“不如,你我各自把主意写出来,同时展示?”

    田彬霏欣然应允,叶小天去案上取了笔来蘸了墨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再拿了自己写过字的纸退到一边,田彬霏推了轮椅上前也写下一行字,转动轮椅朝向叶小天,两人同时把纸张打开,上边墨迹淋漓一行大字。

    看清对方所写的字,,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同时欣然道:“英雄所见略同!”

    :诚求月票、推荐票!

第60章 戏中戏

    以伪乱真!

    以假作真!

    两人所写只差一字,意思却并无二致,二人不由会心一笑。

    二人为难之处在于:朝廷现在不想杨应龙反,想拖延杨应龙造反的时间;而卧牛岭不能取得朝廷的配合对付杨应龙,虽然鹰党在万般无奈之下许之以便宜之权,但前提条件同样是不能逼反杨应龙。

    那么叶小天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与朝廷配合对付杨应龙,又不能坐视卧牛岭被杨应龙侵蚀吞并,就只能自行其是,撇开和朝廷的关系,独自对付杨应龙。

    但如此一来,他就会暴露身份,让杨应龙知道:叶小天并没有被取代!

    杨应龙又不蠢,一旦知道这个叶小安其实就是叶小天,那么很容易就会想到:既然叶小天没死,他会不上报朝廷么?就算本来不会,在四川总督李化龙、贵州巡抚叶梦熊双双上书弹劾的时候,他也能不为所动?

    尤其是叶小天以叶小安的身份已经去过海龙屯的天王阁,知道了杨应龙试图造反的真相,他岂有不密奏朝廷以获取朝廷帮助的道理,据此推断,杨应龙很容易就可以得出朝廷已经在密谋对付他的结果。

    那种情况下,杨应龙绝无第二选择,既已图穷匕现,他唯有决死一搏,立即扯旗造反!所以,叶小天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既然不能暴露,又如何对付杨应龙?

    以假作真!杨应龙能利用叶小安来假冒叶小天,卧牛岭当然也可以用这个假冒的叶小天来冒充真正的叶小天。

    只不过,杨应龙一直以为他用来假冒叶小天的是叶小安,实际上却是叶小天一直以他大哥叶小安的身份来冒充他自己!

    这种情况下,叶小天就可以演一场戏中戏:

    他不需要揭开自己的真正身份,依旧可以继续冒充他大哥叶小安,但是他这个“叶小安”会被正牌叶小天的妻子田妙雯识破。为了维系卧牛岭的稳定,田妙雯不会公开他这个“假叶小天”的身份,但他会成为被田妙雯控制的一个“傀儡”!

    杨应龙介时会做何反应呢?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揭穿此叶小天其实是叶小安的真相,哑巴吃黄连的他只能咽下这份苦。还要想法设法救出“叶小安”,从而让他继续为自己所用。

    叶小天和田彬霏对杨应龙的利用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到了这种时候,依旧不肯咬他一口肥肉就罢休。仍然想着榨骨取髓,占尽他的便宜。

    一对阴谋家既然不谋而合,马上惺惺相惜地凑在一起,策划起了对付杨应龙的手段……

    ※※※※※※※※※※※※※※※※※※※※※※※

    重庆府里,田天佑带着田文博收集了一天的情报。此时也刚回到客栈。田文博奔走一天,腿都软了,他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道:“真他娘的辛苦,难怪田先生要跟着叶小安去石柱,还是他精明啊!”

    田天佑不屑地撇了撇嘴,道:“狗屁!他是为了巴结叶小安!”

    田文博一呆,道:“巴结叶小安?他是三夫人面前的红人,似乎用不着巴结叶小安吧?”

    田天佑冷哼道:“那又怎么样?他田是非也算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可惜。双腿残缺,脸也毁了。来日就算天王得了天下,他这样的废物能做官吗?朝廷也要讲究个体面不是?官儿做不了,难道他进宫去侍候娘娘?”

    田天佑吃吃地笑了一阵,又道:“不过,他若为人幕僚,那就没关系了。他在身体上是个废物,那个叶小安呢,却是做人废物!这两个废物凑在一块儿,正好各自弥补自己的不足!”

    田天佑笑道:“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就像瘫子借瞎子的腿,瞎子借瘫子的眼睛一块儿赶路。”

    田天佑懒洋洋地瞟了田文博一眼,道:“我可不同!我用不着巴结他叶小安!来日天王做了皇帝,我就是从龙之臣。起码也是一府之主,需要拉拢那个废物么?”

    田文博喜道:“天佑兄说的对啊!天佑兄是在天王和三夫人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来日天佑兄做了大官,可不要忘了小弟呀!”

    田天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你做事呢,还算是机灵。来日我飞黄腾达,不会忘了你的!哈哈哈哈……”

    ……

    田彬霏和叶小天计议了半宿,当晚就宿在叶小天房中了。天亮起来,洗漱洁面,马府下人给他们端来早餐,叶小天用罢早餐,就赶去向马土司说明返回播州的打算。

    杨应龙让他们伺机了解四川方面的情况,他如此敷衍一番,也算应付了差使,同时还交好了马家。

    虽然覃夫人与播州杨家交好,但这却是马土司的一个心结,他们交好了马土司和马家长子,基本就等于把马家拉在了自己一边,此时如何应对播州有了计议,自然是归心似箭了。

    叶小天来到马家的议事正厅,正好看见马千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他老爹马土司正拍着桌子怒气冲冲。而覃夫人坐在一旁,神色冷淡。

    叶小天奇道:“马大人,令公子智取龙阳峒立下大功,昨日才得到你的夸奖,怎么今儿一大早就大发其火啊?”

    马土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对叶小天道:“你自己问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叶小天看向马千乘,马千乘理直气壮地道:“我想娶秦良玉,让我爹去下聘,可爹他……”

    马斗斛“啪”地一拍桌子,喝道:“你是什么身份?那秦家女是什么身份?你是老子的长子,来日是要做马家土司的,她配做我马家的掌印夫人么?”

    马千乘气哼哼地道:“怎么就不配啦?我就喜欢她!她生得漂亮,武功也好!想我堂堂伏波将军之后,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别人家的姑娘,我都不要,我就要娶她!”

    “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自己做主吗?看看你二弟,你弟弟娶的是播州杨应龙的女儿,你是我的长子,娶的媳妇儿身份能比她差了?”马斗斛的声音比他儿子还大。父子俩似乎在比着谁的嗓门儿更高。

    叶小天这才明白,秦良玉说起来是个贡生的女儿,算是书香门第,可是对这世袭的土司老爷来说。身份就差得远了。

    而且,马斗斛恐怕心里是有一个结儿的:虽然杨应龙主动与他结亲,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马千驷,基本打消了马千驷不是他亲生儿子的疑虑,但是他依旧疑心妻子覃氏与杨应龙不清不白。而覃氏独宠次子马千驷。他自然就偏爱长子多一些,心里和妻子较着劲儿,当然不肯让长子娶一个身份地位不及杨应龙之女的媳妇。

    叶小天道:“马大人,这是你马家的家事,照理说,我一个外人,是不方便插嘴的。不过,这件事我若不说话,来日你马大人一定会怪罪于我,我可不能不予直言!”

    马斗斛奇道:“这话从何说起?老夫娶儿媳妇。为何你不直言,老夫就会怪你?”

    叶小天正色道:“因为,马大人你若错过了秦良玉这样的好儿媳,来日一定会追悔莫及。你若追悔莫及,恐怕就要埋怨我今日适逢其会,却未直言相告了!”

    马斗斛瞪大眼睛道:“那秦家女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堂堂石柱土司,不能纳她为儿媳便追悔莫及?”

    叶小天道:“马大人可知,那秦家寨上上下下千余口人,那位秦姑娘既有老父。又有兄弟,却能主持寨务,而且无人不服,乃是料理内政的一把好手?”

    马斗斛捋着胡须。用狐疑的眼神儿看着叶小天道:“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十七八小姑娘?呵呵,叶土司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叶小天道:“这位姑娘还深谙兵法,同样的一支土兵,只要经她调教一年半载,便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那秦家寨是个汉寨,人不算多。在当地被七八个土寨包围着,可就因为这位秦姑娘为秦家寨练出了一支骁勇无比的队伍,便打遍忠州无敌手,没有一人敢小觑秦家!”

    马斗斛惊道:“果有此事?”

    叶小天道:“那是自然,此事千乘老弟最清楚不过!您那位内弟宣长岭宣大人更加了解!”

    叶小天惋惜地道:“可惜啊!我已有了三位夫人,那秦家女不做掌印便是委屈了她,否则,我一定亲自登门求亲,若能得此女为妻,我便纵横黔中无敌手了!可惜!可惜啊……”

    叶小天一脸的不舍,马千乘立即瞪起了眼睛:“喂喂喂,叶大哥,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戏啊!”叶小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夯货!我在帮你,你都看不出来么?”

    马斗斛被叶小天一席话说的大为意动,迟疑道:“此女当真如此厉害?”

    叶小天道:“我之所言,尚不能形容她之万一,石柱马氏在四川算得上排名前十的大土官了吧?嘿!你老人家若是能讨得此女为儿媳,立即就能一跃成为巴蜀第一土司!”

    马斗斛的心陡然热了起来,什么漂亮、什么能打,在他看来都一文不值,可若真如叶小天所说,那这个儿媳妇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马斗斛搓了搓手,吩咐管家道:“你去,叫二夫人准备一下,老夫要与她回趟门儿!”

    马斗斛的二夫人宣氏是忠州盐井司吏目宣长岭的亲妹妹,马斗斛这句话分明就是要亲自去当地访一访,看看是否真如叶小天所言了。

    马千乘一听父亲这么吩咐,登时心花怒放,这才明白叶小天是在帮他的忙。在他看来,只要父亲去了忠州,对秦姑娘略作了解,一定会很满意这个儿媳妇。只要他老爹堂堂石柱马土司出面求亲,那秦家也断无不答应的道理,想到那颜比花娇的秦良玉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儿,马千乘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赶去重庆府,把这个喜讯告诉她。

    叶小天笑道:“眼见为实,马大人要纳长媳,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叶某在马家叼扰了,此来正要向大人告辞,返回重庆!”

    马斗斛豪爽地道:“老夫正要去忠州,你要去重庆,大家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马千乘听了马上雀跃道:“爹,我也去!”

    马斗斛瞪眼道:“你去做什么?老子还没答应呢!”

    马千乘眼珠转了转,道:“孩儿是想……去重庆,练练统兵之法!”

    长子是要继承他的家业的,当然不能错过历练的机会,马斗斛可不知道那位秦姑娘就在重庆,他这宝贝儿子的魂儿已经已经被人家大姑娘给勾走了。马斗斛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一起走吧!”

    马千乘大喜,马上拉着叶小天去准备行装,一出大厅,拐上廊庑,便在叶小天肩头亲热地捶了一拳,笑嘻嘻地道:“多谢叶兄帮忙,你可是我马千乘的大媒人,这份恩情,我记下啦!”

    等二人一走,覃夫人便闲闲适适地起身,随口道:“斗斛,昨日我与你商量的铅矿开采之策,你看……”

    马斗斛急于去忠州考察一下被叶小天夸张了一朵花的那位准儿媳妇,无暇多想,略一思忖,便道:“也成!那就先按你说的安排一下吧!”

    覃夫人浅浅一笑,温柔地道:“是!”

    眼看着马斗斛走向后宅宣夫人处,覃夫人眸底浮起一抹煞气,对这个粗鲁不堪、不懂情趣的丈夫,她早就无比厌憎了。如今听叶小天夸赞那秦家女的本事,覃夫人更加担心:儿子一旦成家,就有资格参与更多的家族事务,如果再有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贤内助……,她要动手得抓紧时间了。而这个契机,就在马家负责开采的铅矿上!

    马斗斛的身影消失了,覃夫人冷冷一笑,也自转身离去:“应龙举事在即,如果我能把石柱马家交给他,再让他的儿子认祖归宗,还怕杨郎不对我宠爱有加么?”

    想到这里,覃夫人心头一股火热,白皙如玉的娇靥上浮起一抹少女般的嫣红……(未完待续。)

第61章 直男的求婚

    叶小天和马斗斛一行人越接近重庆,马千乘的神情就变得越亢奋,满面红光,仿佛刚喝了二斤老酒。

    爱情的力量当真奇妙,它可以让人有脱胎换骨的变化。爱情的由来更是莫名其妙,马千乘本来一心想打败奏良玉扬眉吐气。他一开始接近秦良玉并未怀什么好心,而是想用另类一些的办法征服他心中不可战胜的这只母老虎,但是看他现在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他正沐浴在爱河之中。

    马斗斛看着儿子那张幸福而兴奋的面孔,心里头也不禁怦然一动。他还不知道那位秦姑娘是否真如叶小天所讲那般了不起,可是看到儿子一脸的幸福,马斗斛不禁动摇起来:

    或者,即便那位秦姑娘没有叶小天吹嘘的那么好,也可以纳她为儿媳吧,只要儿子真的喜欢。

    马斗斛深爱覃氏,所以对于许多风言风语,或许是因为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又或者是鸵鸟心理,他全都忍耐下来,但他的婚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恰因为自己的婚姻不算圆满,他不想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所以才会在见了儿子幸福的笑脸后,动摇了意志。

    不要以为石柱马家是个小土司,石柱马家直接下辖十三个峒寨,大山之外是陈、伍、高、崖、罗、向六族,大山之内是谭、刘、奉、何、冉、江、白七族。忠路、酉阳、唐岩、沙溪等司,皆推石柱为司长,冠于川东。

    其地位、实力,较之贵州的四大天王并不稍逊,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够资格和杨应龙称兄道弟了。只不过,四川土司虽然拥有极大的自治权。但是受朝廷直接控制、影响的地方也多,不比贵州土司逍遥罢了。

    这样一个大土司,能在考虑继续人的婚姻大事时。忽略对方家世、地位等因素,不得不说。覃氏夫人的风流往事在其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覃氏夫人的不忠,马土司未必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儿啊,你去吧!到了重庆府,好好带兵!别因为打下一个龙阳峒,尾巴就翘上天去,龙阳峒,可是叶土司帮你出谋划策才轻松打下来的。算不得你的真本事!”

    马千乘一开始是真的按叶小天所说,想着把那只母老虎娶回家,把她变成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天天以泪洗面,以报四次被擒之辱,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弄假成真,真的喜欢了秦姑娘。

    这时眼看快马一鞭就能见到秦良玉,马千乘心花怒放,父亲这般说话。他也不觉难听,只是满脸傻笑地连连点头。

    马斗斛瞧儿子那傻样儿,也有些忍俊不禁。用马鞭在他肩头“啪”地敲了一记,道:“滚吧!老子去忠州访一访,那位秦姑娘只要人品端庄、样貌也过得去,老子不会难为你们的,没出息的东西,快滚!”

    马千乘一听老爹这么说,更是喜出望外,连忙道:“谢谢爹高岭之花!爹,二娘。我走了啊!”

    马千乘傻笑两声,拨马驰向叶小天一方。宣夫人坐在车中。瞧他深陷情网的模样,也不禁失笑。马千乘虽是掌印大夫人所生。但那时大夫人性喜游猎、非常贪玩,反不及她这二夫人性子沉稳,马千乘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实与她亲生的儿子一般无二,瞧见马千乘高兴,她也替马千乘高兴起来。

    叶小天对马斗斛拱了拱手,道:“伯父,小侄此去就要回贵州了。来日有暇,还当至石柱拜访伯父。伯父若是有机会去铜仁,千万要到卧牛岭做客,让小侄稍尽地主之谊。”

    马千乘对叶小天观感甚好,只是他并不知道叶小天如今与播州杨应龙走的很近,否则的话是否还会有这么好的观感就不得而知了。

    马千乘扬了扬鞭梢,豪爽地笑道:“好啊!川黔两地也不算如何遥远,有机会老夫会回去的!贤侄,一路顺风!”

    ※※※※※※※※※※※※※※※※※※※※※※※※※

    马斗斛与宣夫人刚刚离开,马千乘就兴奋难捺地对叶小天道:“叶兄,咱们快走吧!”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催马一鞭,当先驰在头里。

    各地受征调而来的土兵就驻扎在重庆北郊,叶小天一行人要回重庆也要先经过这里,他又有心交好马氏父子,自然是陪着马千乘先去土兵驻地了。

    此次来土兵驻地,发现与上次大有不同。上一次来时,许多茅屋盖得乱七八糟毫无规划,灶坑到处乱挖,土兵们更是到处方便,弄得驻军营地又脏又乱,若非如此,李经历也不可能在其中混水摸鱼了。

    可这一次来,发现情况大有改观,营地屋舍大多整整齐齐,虽然还是就地取材的茅屋,可整齐、整洁,看起来就大不一样。在营地后方树林中,还有一些明显是茅房的所在。

    土兵都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军,军纪、卫生方面根本就无从谈起,如果他们本来就有规矩,上一次也不会这么乱了。叶小天在卧牛岭也是带过土兵的,为了给他们立规矩,着实费过一番心思,看了这一幕,不禁啧啧称奇。

    他却不知,这些各地的土兵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完全是因为秦家兵的表率作用。秦家兵在秦良玉的统率下,那可是一支不亚于正规军的队伍,其他土司派来的带兵官每日里都能看到秦家兵的军纪严明、看得到人家一位小姑娘驭下有方,心中岂能没有一点触动。

    其中只要有那么一两家的土官有样学样儿,使得自家的驻地大为改观,就足以带动更多土官学习了,所以叶小天等人离开不过十余日,再回来时已然大不相同。

    “嘿!嘿!杀!”

    秦家营地里,横七竖七一个方阵的白杆兵,正在演练枪法。秦小姑娘紧扎着板整的腰带,纤腰欲折,一身白色劲服,负着双手,挺着骄傲的酥胸,在队伍前边缓缓巡视,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娘子!”

    正向叶小天虚心求教泡妞手段的马千乘一见秦良玉,登时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当即策马奔去,到了秦家营地前,翻身下马,大步如飞地闯了进去,把叶小天和田彬霏等人目瞪口呆地抛在原地。

    “娘子?”叶小天和田彬霏面面相觑,马家大少连虚幻和现实都分不清了?自己想着要让人家做他媳妇儿,就一厢情愿地已经把人家当了你媳妇儿?

    马千乘这一声大吼,把那七七四十九名正在练枪的秦家土兵全都震住了,四十九个人端着白杆枪儿,欲刺不刺地看向马千乘国民男友。

    秦良玉正负着小手儿,在队伍前边巡走,指点姿势不正确的土兵,听见马千乘这声吼,扭头看看他,又有些茫然地四下瞅了瞅。

    这些天少了这个家伙纠缠、聒噪,秦小姑娘还真的有点不适应了呢,但是……忽然看见他回来,明明心中一喜的,为什么……?秦良玉又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田彬霏看着马千乘大步走过去,对叶小天道:“你猜几句话后,秦姑娘会一脚踢开他?”

    叶小天沉吟了一下,有所保留地道:“女人心,海底针呐……”

    马千乘大步流星地冲到秦良玉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一双小手合在自己的手掌当中,喜孜孜地道:“娘子,我爹已经去忠州向你爹求亲了,哈哈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叶小天和田彬霏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良玉,小姑娘脸儿没红,却也没恼,她看着马千乘,一双杏眼越张越大:“你……你有病吧?”

    “我没有啊!”马千乘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屈起双臂,摆了个雄纠纠的姿势:“你看,我很强壮,没生病啊!”

    秦姑娘终于被马千乘打败了,她翻了个俏巧的白眼儿,道:“什么叫我是你的娘子?”

    马千乘兴高采烈地道:“真的!我回家就跟我爹说了,我爹已经去忠州秦家寨向你爹求亲了!我们很快就能拜堂成亲了!”马千乘说着,再次欢喜地抓起了秦良玉的小手。

    “秦良玉反手一叼马千乘的手腕,拧身、扛肩,一个“大背”,马千乘就重重地夯在地上……”

    这是叶小天和田彬霏不约而同想到的画面,但事实再次打破了他们的幻想,秦姑娘的脸终于红了起来,她红着脸儿,爽快地道:“求亲?你家求亲,我家就得答应吗?你想娶我,成!除非你能打赢我!”

    叶小天和田彬霏都傻了眼,马千乘不是寻常人,秦良玉又何尝是,这还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啊?”

    马千乘也傻了眼,他能打过秦良玉么?虽然很大男人的马千乘从来没有承认自己不是秦良玉的对手,但他心知肚明,就算把两个他绑在一块儿,也不是人家秦姑娘的对手。

    马千乘立即垮下脸来,结结巴巴地道:“比武……就不用了吧,万一伤了谁……都不好!”

    秦姑娘乜了马千乘一眼,傲娇地扬起了下巴:“比武都不敢,还想娶我?哈!赢不了我,门儿都没有!”

    秦姑娘负着双手,很傲娇地走开了,秦家土兵以及秦良玉的大哥、小弟围过来,一阵起哄嘲讽声中,马千乘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出来,哭丧着脸对叶小天道:“叶兄……”

    叶小天忽然笑了,他拍了拍马千乘的肩膀,顺势一勾马千乘的后颈,把他拉到面前,小声地道:“跟她比!你一定赢!”

    :直男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62章 行针布线

    “赢了!我真的赢了!”

    马千乘挂着一脸智障般的笑容,翻来覆去的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不多重复一遍,多得到一次别人的确认,它就会变成一场美梦,一旦醒来就不复存在似的。

    “依他之前所言,秦姑娘武功远胜于他,他怎么能赢?”

    田彬霏莫名其妙,想了一想,忽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都是马千乘之前的话误导了我。他只是四次败于秦姑娘之手,却非单打独斗,而是用兵布阵不如秦姑娘。呵呵,秦姑娘如今却要与他比武,实在是太自负了,……”

    叶小天看了看田彬霏,确定他不是在说笑话,不禁叹了口气。这应该不是他大舅哥智商不足亦或是情商不足,想来是因为他从未有过男欢女爱的经历,所以才会只从理性上去分析。

    叶小天道:“我也不曾问过马老弟这四次被擒,有没有过与秦姑娘单打独斗的时候。不过,我能确定秦姑娘一定会败,是因为我注意到了秦姑娘看他的眼神儿,我就知道,即便马老弟手无缚鸡之力,她还是会败!”

    田彬霏蹙眉道:“这是为何?啊!难道是说……”

    叶小天微笑着点了点头,烈女怕郎缠,何况马千乘这个“郎”,不只容颜俊美,家世出众,而且他追求秦姑娘的手段热诚而真挚,秦姑娘已经到了适婚的时候,她对婚姻一定也有憧憬,对于未来的丈夫一定也有考虑。

    很明显,她对马千乘是中意的,看着马千乘时那种羞涩温柔的眼波,若非属意于他,却不会出现。也就是马千乘这个棒槌和对情爱并无了解的大舅哥才会无视,曾经沧海的叶大土司岂会不加注意。

    所以,他可以断定,秦姑娘提出比武。仅仅是因为女孩子的羞涩与矜持,动手的时候她一定会放水,让马大少爷当众赢她。如此一来,她不只有了台阶。马千乘也有了面子。

    女人啊,一旦倾心于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男人站在最光彩处,比她自己站在那里更让她欢喜。

    “你赢了!我秦良玉说话算话!”秦良玉脸蛋儿红红的,就像一枚可爱的红苹果。眼波盈盈欲流,透出几分羞涩的妩媚。那一刹那的风情……

    马千乘回味着,再度傻笑起来:“我赢了!我真的赢了!叶大哥,我……”

    “那当然!”叶小天撇了撇嘴,人家真想嫁你时,你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一样赢得了。要不然,就凭凝儿那一身本事,我怎么可能揩得了她的油?

    叶小天用力拍了拍马千乘的肩膀,笑吟吟地道:“秦姑娘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很多读书人都挺执拗的,万一你爹出面,他也不肯把女儿出嫁呢?我觉得,你应该马上赶去忠州,把秦姑娘同意嫁你的事情告诉你爹和你岳父大人,以免生变!”

    “对啊!”马千乘从善如流,可是想起秦姑娘羞美可人的模样,又好生不舍:“那……秦姑娘这里……”

    叶小天笑道:“你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是去你丈人家。还怕你那小娘子跑了?”

    “叶兄所言甚有道理!”马千乘振奋道:“那我……我跟秦姑娘说一声,马上就去!”

    叶小天笑道:“好!你去吧,为兄也要告辞,先到城里汇齐了人便回贵州。”

    马千乘一呆。道:“叶兄这就要走了?我还想请你留下喝我的喜酒。”

    叶小天失笑道:“喝什么喜酒!你当婚事定下了,马上就能成亲么?石柱马家在巴蜀各路土司中举足轻重,你可是马家的少主,你若大婚,光是派送各地的请柬,一来一回再加上客人准备。最快都得半年以上,真等你拜天地的那一天,怕是要一年半以后了。”

    马千乘恍然道:“对啊!呵呵,是小弟太心急了……咳咳……,叶兄贵为一方土司,是不能长留于外的,那……就等小弟大婚的时候,再请叶兄前来喝杯喜酒。”

    “好啊!不过,我想我会在你前头先成亲!”

    叶小天想到了展凝儿和夏莹莹,这两位姑娘,陪着他坎坎坷坷地走到今天,也该修成正果了。本以为曾经沧海,不会为之兴奋了,忽然想起那两位性情迥异的红颜,叶小天心头竟然也是一热。

    “当真?”马千乘笑道:“好的很!叶兄什么时候成亲,我到时一定去!”

    叶小天道:“七月初九,为兄在铜仁府卧牛岭迎娶石阡展家的展姑娘还有红枫湖夏家的夏姑娘,马老弟能去最好!”

    马千乘惊道:“这两家有些耳熟……都是土司吧?叶兄,小弟佩服、佩服啊!”

    叶小天旁边还杵着大舅哥田彬霏呢,虽然他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神色,但从他的眼神儿叶小天也能感觉得出来,田大舅哥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于是很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低调!低调!”

    叶小天急忙岔开话题,对马千乘道:“凝儿与秦姑娘不打不相识,也算是好友了。到时候我会以凝儿的名义把秦姑娘也请去!”

    马千乘大喜,他想找机会和秦良玉单独接触其实挺难的。如果秦良玉也能赴铜仁参加婚宴,那么……

    马千乘欢天喜地的把叶小天送走了,这个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货送走了叶小天,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去找秦良玉,向她“汇报”要去忠州向老丈人求亲以及要和秦姑娘一起赴叶小天婚宴的事去了。

    ※※※※※※※※※※※※※※※※※※※※※※※

    叶小天去重庆找到了田天佑,田彬霏三言两语便说动了田天佑,一行人离开重庆,返回播州。

    这一路行去无甚可言,只是越往播州方向走,越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春江水暖鸭先知,往来于播州和巴蜀的客商已经极少了,经过一重重关隘的时候,已经很难看到络绎于途的商队。

    虽然他们路途所经处并未看到大队官兵驻扎,但是从沿途关卡的守关老军及税丁们的表现。也能感觉得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一行人回了播州,立即赶去海龙屯。此时,杨应龙依旧在进行内部的清洗,他的清洗并不是非常顺利。何恩、宋世臣、张时照等人已经逃出播州了,可是并不代表他们的家族与部落就能任由杨应龙揉捏。

    杨应龙目前所能做到的就是逐其首领,这样起码在他举事时,这些部落与其领袖家族因为缺乏领导人,只能采取观望态度。同时对他一定程度的加税加赋不予反抗。

    如果他想尽诛其族,那肯定会招来坚决的抵抗,这也不是杨应龙所希望看到的。同时,整个播州贵族圈子,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关系根本就是盘根错节,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是那么容易连根拔除的。

    杨应龙可以压制那些明显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小土司,可要真想把它们连根拔了,其结果只能清算到他自己身上。这是通过气根衍生出无数棵大树的一片森林,杨家是那棵“初树”。仅此而已。

    内部的事不可能一下子完全解决,外部的诸般问题就更多了。由于播州频繁调动兵马,水东宋家与杨家仅隔一条大江,岂能不加防范?宋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兵马沿江布防,而双方的疆界是不能简单以一条乌江为界限的。

    在江这边,有属于水东宋家的零星部落和领地,在江那边也有属于播州杨家的零星部落和领地,双方的疆界实际上是犬牙交错的。以往双方本就有种种摩擦,如今大军压境,那些隶属于双方的小部落都觉得有了靠山。硝烟味儿更浓了。

    虽然在双方的有意控制下,摩擦规模一直不大,却也从未停歇。战争一触即发,只缺那根能诱发全面战争的导火索。而这根导火索。并不需要太大的事件,只要有一方觉得动手的时机成熟,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引爆全局的导火线。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叶小天一行人回到了天王阁。杨应龙在天王阁亲自接见了他们一行人,看得出近来一系列的事件对杨应龙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的神色略显疲惫。

    不过。 造反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点压力本就在杨应龙的预料之中,他的目光依旧坚定,而且因为他所图谋的大事,有种特殊的神采。双方坐定,杨应龙便马上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此去四川,那边情形如何?”

    田天佑马上抢着道:“回大人,李化龙一直在松藩一带部署兵马,防范孛拜入川,对我播州似乎并无防范。”

    杨应龙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田天佑又道:“不过,李化龙征调了大批土兵,现集结于重庆城外,这些兵马说是松藩防线的备兵,可大人一旦起事,他们也可以迅速南下,增援沪州、合江、綦江、真州,凭其艰险,与我对峙!”

    杨应龙目光一凝,迅速阴沉下来。

    田雌凤坐在杨应龙身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田彬霏一眼。她是极力主战的,一直在怂恿杨应龙趁着日本侵朝、孛拜谋反,立即举事,可惜杨应龙虽然对她一向言听计从,但谋反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不能不慎,所以一直犹豫未定。

    田彬霏在回程路上,就已接到田雌凤对他的授意,而他与叶小天在石柱时亦已有所计议,此时再次接到田雌凤授意,便淡淡一笑,从容地道:“在下以为,天王大可不必患得患失!咱们是该此时动手,还是静观时势,一试便知!”

    田雌凤只是派人告诉了田彬霏,叫他竭力说服杨应龙起事,至于田彬霏要如何说辞,她也一无所知,听到这句话,一双美目顿时投注在田彬霏身上,杨应龙更是动容,脱口问道:“如何一试?”(未完待续。)

第63章 **诱惑

    田彬霏的语速并不快,但缓慢而有力。

    要说服别人,就要给人以信心。平稳、有力的声音无疑会加强语言的魅力,虽然对杨应龙这样的人来说,绝非可以轻易被人说动,但是在他患得患失、摇摆不定的时候,有可能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促使他做出最终的决定。

    田彬霏曾经是一个大家族的最高领导者,做说客绰绰有余:“对朝廷,我们可以继续上书自辩,与此同时,让石阡展家找个理由和童家开战。叶家即将与展家联姻,出兵帮助展家合情合理!童家自然不敌叶展两家联军,于是请求天王出面调停……”

    田彬霏平静地看着杨应龙,从蒙面巾细微的波动,可以看出他在微笑:“天王此时只要出兵,就足以引起朝廷的警惕,但朝廷究竟会如何反应,我们还不得而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用这件事,来确定朝廷的反应!”

    杨应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审视地看着田彬霏,田彬霏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神秘。

    田彬霏继续说道:“朝廷如果对此反应强烈,立即出兵阻止,天王就可以顺势起兵,派出的调停兵马趁机东进,有卧牛岭响应,可以迅速控制石阡和铜仁两府,扩大战略纵深。

    向南,则扼乌江以断水西水东;向北,则夺驿道以进巴蜀。李化龙在重庆府集结有大批土兵又如何?只要孛拜听到天王举事且已兵进四川,他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么?

    只要孛拜自松藩一带突破,带兵进入巴蜀,则天王与孛拜便可遥相呼应,李化龙再厉害也难两面迎敌。天王便可兵进巴蜀,与孛拜合兵一处,吞并陕西,东出函谷关,问鼎天下!”

    杨应龙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与孛拜合作?”

    田彬霏正色道:“不错!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皆为反元义军,那又如何?先干掉朱明这头庞然大物,至于说来日逐鹿中原,以孛拜的根基。又岂是天王的对手?”

    田天佑疑惑道:“为何天王出面调停叶童两家之争,朝廷出面阻止,我们反而要举事?难不成越是朝廷对此置若罔闻,我们反而越要隐忍下来?”

    田彬霏道:“正是如此!相信天王明白属下的意思!”

    杨应龙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朝廷若是对我出兵无动于衷。那就说明朝廷仍有后手,并不忌惮我趁机东进。反而是朝廷强硬反弹,才说明它慌了!朝廷不想我做的,当然就是我最应该做的!”

    田天佑这才恍然,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就连杨应龙也认可田彬霏的说话,他倒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了。

    此时倒是叶小天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天……天王既然想北进四川,呼应孛拜,攫取陕西,通过函谷关东向以夺天下。那……那么就没必要在铜仁、石阡两府制……制造混乱了吧?”

    杨应龙皱了皱眉,乜视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叶小天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但还是壮起胆子,讪讪地道:“如此情况下,东……东进没有意义啊。而且水东宋家可也未必会坐视不……”

    杨应龙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道理,你不懂?”

    叶小天一脸茫然:“啊?”

    杨应龙道:“东进,是对朝廷的一个试探;要试过了。我才知道是否该此事举兵!而且,朝廷一旦试图阻止,势力在东线大军压境,以武力迫我屈服。将朝廷大军调往西线,我再北进,才更容易得手。”

    叶小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讪讪地道:“哦!这样……这样的话,铜仁石阡这边,只是做个样子。是吧?”

    田彬霏扭头看向叶小天,淡淡地道:“做个样子怎么可能瞒得过朝廷?你当叶梦熊是白痴么?而且,北进巴蜀也未必是天王唯一的选择。天王一旦举事,东线就会成为天王的大后方,兵是一定要出的,葫县驿道关口必须得直接掌握在天王手中。同时,一旦北进巴蜀不利,天王还可以选择从葫县驿道出兵进入湖广,直捣大明腹心之地,夺取大明粮仓!”

    田雌凤喜形于色,道:“是非所言,实为老成谋国之见!天王以为呢?”

    杨应龙斜靠在椅上,托着下巴沉思良久,缓缓点了点头:“嗯!石阡展家,现在是听命于卧牛岭的吧?叶小安,授意展家,与童家挑起争端!”

    说到这里,杨应龙眉宇间略现杀气:“童云这老匹夫,对我阳奉阴违!当初他欲吞并曹家时,就向我卑躬屈膝,一俟得手便毁弃前约,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这一次,我要先灭了童家,再攫取石阡、铜仁两府,只要黔东在手,我杨应龙便不再是困缚于黔西的一条潜龙!”

    杨应龙缓缓站起,张开双臂,亢奋地道:“大鹏展翅,蓬雀心惊!我要这整个天下,都在我杨应龙的屠刀之下颤抖!哈哈哈哈……”

    田天佑等人被杨应龙这一番话引燃了心中战意,一个个脸庞发红,呼吸急促起来,只有叶小天左顾右盼,一脸惶然。

    见杨应龙终于燃起战意,田雌凤好不欢喜,可转眼看到叶小天那副德性,黛眉不由微微一蹙:“卧牛岭是天王举事的重要一环,可是这个废物……他能行么?”

    ※※※※※※※※※※※※※※※※※※※※※※※

    叶小天一回到房间,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连灯也没开。

    一切都在按照他和田彬霏的规划在发展,但最终的结局如何,他并不知道。他的疲惫是真的,但并不是因为要在杨应龙面前扮出一副瞻前顾后、怯懦不自信的形象,而是因为他在担心:他能引诱杨应龙走上他想要杨应龙走的路,但是踏上这条路之后如何发展,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叶小天长长地吁了口气,这里是海龙屯,他强行抑制止了马上去找田彬霏再做商议的冲动,想着先沐浴一番,明日就要启程回卧牛岭了,去时路上再与田彬霏商议也不迟。

    叶小天刚刚爬起来。门就被推开了,一盏小巧的灯先递了进来,接着是一道人影。灯光朦胧,那道人影大半笼罩在夜色之中。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她姣好迷人的身体曲线。

    叶小天怔了怔,吃惊地道:“三……三夫人?”

    那人影提了提灯笼,光晕笼罩着她的脸庞,绮罗轻裳。俏媚的笑脸,妩媚的一双眼睛像弯弯的月亮,笑盈盈地瞟着他,仿佛闯进书生房中的美丽狐仙。

    “叶大人,在想什么?很担心么?”田雌凤向前走了几步,姗姗地走到叶小天身边,含笑睇视,眉若春山,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叶小天期期地道:“没……没担心什么。只是生怕误了天王的大事,所以……所以在想。该怎么做,才能不出岔子。”

    田雌凤轻笑一声,一只柔荑软绵绵地搭在了叶小天的肩上:“都这么久了,还不适应你的身份?别把你当成你,永远记着,你就是叶小天!那么,还能有什么问题?”

    叶小天仿佛承受不住田雌凤玉臂的压力,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沿儿上,田雌凤继续向前两步。饱满高耸的酥胸几乎就要抵在他的脸上,叶小天窘迫地抬头,从那插云双峰的缝隙间,看着那张被灯光照得极致妖娆的俏脸。喉干舌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叶大人,是我给了你一个本来你永远也无法得到的身份和地位,但要保住它,却要靠你自己的努力!展家和你是姻亲,你派兵帮助展家,天经地义嘛。接下来的事,你根本不必操心,只要交给田先生就好,他会帮你办得非常圆满!”

    叶小天视线所及,蛮腰如蜂、腿股匀称,乳峰高耸,暗香浮动,灯影在那丰隆挺俏的臀丘上映出极饱满的轮廊阴影,让人抑制不住抚摸的冲动。田雌凤的眼神儿有点挑逗的意味:“你是男人呢,难道就没有一点野心?”

    “我……我……”

    叶小天“咕咚”一声,又吞下一口口水,田雌凤听到了,吃吃地笑起来,忽然抓住叶小天的手,轻轻搭在自己柔韧圆润的腰间,叶小天的呼吸马上变得更急促了,手似触非触状似无意地轻轻滑动了一下。

    田雌凤慢慢弯下身子,叶小天的手臂依然僵硬地举着,因为她的动作,滑到了她结实的圆滚滚臀部上。桃花般的俏脸嫩生生地到了他的面前,田雌凤向他妩媚地眨眨眼,一双柔软的樱唇忽然飞快地吻了他一下。

    叶小天惊愕地张大了眼睛,手臂也不禁颤抖起来,他的手指先是软弱地搭在那迷人的臀丘上,但是渐渐的却在用力。田雌凤媚笑道:“你的胆子其实并不小嘛!你知不知道,就凭你现在所做的,天王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叶小天像被毒蝎子蜇了手,“嗖”地一下缩回了手。

    田雌凤吃吃地笑起来,依旧弯着腰,诱人的乳沟被灯光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轻轻抓起叶小天的手,在他掌心猫儿似地挠了一下,把它按在了自己胸前。

    眼前这人胆小如鼠,唯独好色是他的毛病,田雌凤也只能投其所好了。为了她的野心和梦想,整个杨氏家族和田氏家族都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体也当成工具。

    田雌凤笑靥如花,媚眼如丝。她幼滑如玉的脸庞轻轻摩挲着叶小天的脸庞,在他耳边极度诱惑地轻轻喘息着,呢喃地道:“只要你做好我想要你做的事,我就会给你更多!”

    雀舌,蛇一般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只要你能守住你不是叶小天的秘密,你就能得到我一次!这个秘密,你也一定能守得住,是不是?”

    :诚求月票、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64章 争长竞短

    叶小天一行人离开海龙屯的时候,杨应龙没有相送。虽然他在笼络叶小天,但是在他眼中,此叶小天毕竟并非彼叶小天,他实际上就是在自己控制之下,礼遇的程度就要讲究一个分寸,过犹不及。所谓恩威并施,杨应龙运用的得心应手。

    替他为叶小天一行人送行的是三夫人田雌凤。田雌凤一双似颦非颦的流波美目轻轻的扫过叶小天的脸庞,浅浅而笑:“叶大人,你此去于天王而言,只是重要的一步。于你个人而言,成败却代表着全部的得失,你可得全力以赴了。”

    瞧她模样,与昨夜那位狐仙般的美人儿当真是判若两人。就算亲临其事的叶小天,几乎都有些不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莫非有些女人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儿?

    田雌凤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狐媚明丽:“只要你能成功地办好这件事,天王和我……都不会亏待了你!”

    这句话,只有叶小天才明白其中深意。两人昨晚,很是发生了一点羞羞的事情,但当然没有剑及履及,田雌凤很懂得如何钓着一个男人的**,才能激发他最大的动力。虽然正是蜜桃成熟之际,耳鬓厮磨中她也情动了,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亲昵的程度,她和她的男人杨应龙都是操控人心的一把好手。

    叶小天看着她明丽妖娆的模样,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她昨夜真对自己投怀送抱、解带宽衣,他会不会拒绝这朵美丽的罂粟花的诱惑?

    叶小天为自己理直气壮地找到了答案: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白采谁不采啊……

    “我会的!”叶小天对田雌凤说着,悄悄调整着内息,让脸庞变得胀红起来。在田彬霏、田天佑等人看来,叶小天是因为激动和不安;在田雌凤看来却是别有一番解读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因为她的许诺,真的有了勇气……

    田雌凤心中小小地窃喜了一回:能让一个男人为她颠倒,这种把戏并不足以令她自傲。但若对方是拥有一股强大势力的男人呢?那种满足感。让她再看叶小天时,也觉得顺眼多了。

    田雌凤向他微笑了一下,举起纤纤玉掌,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手滑下来时,玉笋似的手指在他肩头飞快地按了一下。这种当众**的刺激,让喜欢冒险的她,也不禁涌起一种异样的兴奋。

    有些人从骨子里就不安分,天性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山狸,田雌凤无疑就是这种人,利用叶小天本来只是她的目的,但她现在对于那种冒险的**,居然真的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果事后就找机会杀了他,大概就是真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了……”田雌凤看着叶小天,就像看着自己的一盘菜,笑得愈加妩媚了。叶小天想到即将坑她和杨应龙一回,也不禁微笑起来……

    ※※※※※※※※※※※※※※※※※※※※※※※

    “大姐!”

    展凝儿推开房门,风风火火地走进去。对田妙雯唤了一声。然后习惯性地白了她一眼。正伏案书写的田妙雯搁下笔,抬头时正好看到她对自己翻白眼,不禁失笑。

    这个丫头,刚刚赶到卧牛岭时,就是这般的表情,下意识地唤她一声大姐,旋即却是一个不服气的白眼儿。

    她当时也曾好奇地问过,不明白展凝儿为何如此表情,展凝儿毫无心机的回答令她失笑许久,如今回想起来时还是觉得忍俊不禁。

    展凝儿说:“当初你我和莹莹结为金兰。只是按年齿论起,你才做了大姐!想不到一语成谶,如今你还真成了我大姐,真叫人生气!”

    展凝儿到了面前。在椅上坐了,说道:“于珺婷和华云飞那里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那些人还在收买人心网罗心腹,每拖一天他们的势力都会壮大一分,咱们要动手,宜早不宜迟啊!”

    田妙雯靠回椅上。纤长的十指优雅地交叉起来,凝睇着展凝儿:“他不回来,怎么动手?一旦让他暴露了身份,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展凝儿恨恨地一拍扶手,嘟囔道:“这个混蛋,明知情况紧急,还拖延不归,究竟在搞什么?咦?他不会是……”

    田妙雯神色一动,身子微微前倾,道:“不会是什么?”

    展凝儿乜了她一眼道:“他在重庆府,结识了一位秦姑娘。”

    “哦?那又怎么样?”田妙雯不动声色,交叉的十指却轻轻弹起了白皙的掌背。

    展凝儿道:“还能怎么样?那位秦姑娘很漂亮,还曾往他所住的客栈拜访,是单独去的喔,你想想,还能怎么样?”

    田妙雯在掌背上弹跳的十指忽然停住,乜了展凝儿一眼,狡黠地笑起来。

    展凝儿瞪起眼睛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田妙雯抿了抿嘴巴:“我信了一半。”

    展凝儿道:“哪一半?”

    田妙雯道:“他在重庆府,结识了一位漂亮的秦姑娘!”

    展凝儿眼珠转了转,道:“那不信的一半呢?”

    田妙雯向她扮了个鬼脸,道:“不信的那一半,是你还没说出来的话!”

    展凝儿想挑拨她捻酸吃醋的小心思被她揭穿,登时红了脸,羞嗔道:“我哪有……什么没说出来的话。”

    这时房门突然叩响了,党腾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土司大人回来了!”

    田妙雯和展凝儿就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因为不约而同的动作,两人不约而同地俏脸一红,田妙雯清咳一声,对门外道:“我知道啦!”

    田妙雯离开书案,对展凝儿笑吟吟地道:“你到七月初九便要成亲了,还不回展家堡去等着做新嫁娘么?”

    展凝儿瞪起杏眼道:“干嘛,赶我走?”

    “哪儿能呢!”

    田妙雯笑的更甜了,向她眨眨眼睛,小声地道:“那个家伙可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你若不走,只怕不等成亲便要先做了新娘子了,姐姐可是为你打算喔。”

    展凝儿被她一句话戏弄得脸蛋也红了,心跳的也快了,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才……我才不怕他呢!不是不是,他才不敢把我怎么样呢!”

    田妙雯掸了掸衣裳,悠然自得地道:“姐姐可是已经提醒你了,走吧,咱们去迎一迎他!”

    田妙雯举步向外走,展凝儿呆了一呆,想到叶小天在重庆时对她的纠缠,还真有些怕,虽然也有小小的期待,可是怕的感觉却更在其上。她想了一想,忽然双眼一亮,快步追上去道:“大姐,等等我!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吧!”

    “啊?”

    田妙雯陡然站住,展凝儿涎着脸儿道:“你我姐妹久别重逢,都还没有好好聊聊天。我在卧牛岭的这些天,就与姐姐作伴吧,晚上咱们都一块儿睡!”

    田妙雯郁闷了,已经尝试过鱼水之欢滋味的她,也算是食髓知味了,和丈夫分开这么久,知道他回来,本还期待今晚会有小别胜新婚的甜蜜,谁知道……

    田妙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吓唬这小妮子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哇……”

    ※※※※※※※※※※※※※※※※※※※※※※

    红烛摇曳,透过藕色薄纱,榻上横卧着两副跌宕起伏的好山水。田妙雯和展凝儿俱着**,脸对脸儿地躺在榻上,仿佛一朵并蒂莲花。

    “那个家伙扮他大哥还蛮像的……”展凝儿说起叶小天来,当真有些乐此不疲,这一晚上的话题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不过,有播州的那些人跟着,他可不方便与咱……与姐姐商议事情,这可怎么办?”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你展家堡内有没有地道?”

    展凝儿道:“有啊,哪个大户人家不预设暗道地窖?啊!你是说……”

    居安思危的心态在当时是深入民心的,大户人家建造屋舍时都要预留暗道,这已几乎是建筑匠师在为屋主设计房屋时必不可少的标配。当然,像于珺婷那样近乎病态的到处设置暗道,并且进行巧妙掩饰的不多。

    展凝儿听田妙雯一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忽然就惊慌起来:“他会来?哎呀,你不早说,我们穿的这么少……”

    展凝儿翻身坐起,因为已经解去了束胸的布带,饱满结实的两座玉峰随着她骤然坐起的动作,在**下急剧地弹跳了几下。

    展凝儿刚刚掀开纱帐,还未及从金钩上取下衣服,梳妆台便“嚓”地一声,向旁边缓缓滑动起来。展凝儿慌了,急忙一个翻身,躲到田妙雯身后,拉过锦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大姐,你……你不穿衣服么?”展凝儿眼见那妆台滑开,洞口越露越大,田妙雯却依旧好整以暇地托着香腮,睡美人儿似的侧卧在那里,不禁担心地问道。

    田妙雯回眸一笑,嫣然道:“自己男人,怕什么?”

    “耶?是你男人,难道就不是我男人?”

    展凝儿不服气地看着田妙雯落落大方地起身,趿鞋下地,顺手拿过一件外裳披在身上,心中忽然生起一股醋意。她低头看看自己,把锦衾悄悄拉开了些,又把**向下拽了拽,露出一道粉光致致的乳沟,挑衅似地挺起了丰满的胸膛:“谁怕谁呀!”

    :诚求推荐票、月票!

    .(未完待续。)

第65章 女为己悦者容

    叶小天之前用来守制的住处并没有秘道,为了方便与田妙雯接触而不致于被人察觉,叶小天以原住处不方便处理公务为由,把他的书房改造成了他守制期间的新住处。

    书房、花厅和卧室是屋主在内宅里最常用到的三处地方,这里自然是有秘道的。叶小天白天回卧牛岭时,扮的还是叶小安,不便与田妙雯多说什么,此时打开秘道,钻进田妙雯的卧室,妆台还未完全打开,他的心跳便也加快了许多。

    妆台滑开,瞧见田妙雯一袭睡袍,风姿曼妙地站在那里,叶小天便露出了欣悦的笑容,他把嘴唇儿一撅,故意扮出一副猪哥相儿,便向田妙雯快步迎上去。

    田妙雯嫣然地一呶嘴儿,叶小天立即发现了坐在床上,胸脯儿挺得高高的展凝儿,叶小天眼角捎了一捎,不禁唬了一跳,但叶大官人随机应变的本领岂容小觑。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依旧撅着嘴儿,走到田妙雯身边,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轻轻摇头,口中啧啧连声:“啧啧啧啧啧啧……,真是苦了你了,我不在这些日子,你独自操持,着实清减了许多!”

    叶小天又很从容地转向展凝儿,一脸真诚地道:“凝儿为我千里奔波,也瘦多了!我叶小天有你们这样的红颜知己,上辈子一定是修了很深的福报!”

    田妙雯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这个无耻家伙的变脸功夫,她当年崴了脚,被叶小天背下山时就已领教过了,如今看来,风采依旧,功夫却更胜当年啊。

    这一招果然瞒过了展凝儿,虽然叶小天真就猴急地扑上去和田妙雯香个嘴儿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让展凝儿亲眼看着,难免有些醋意。尤其是她一个待嫁的姑娘,为了叶小天不辞辛劳地跋涉于南北各地的情况下,不免就更觉委屈了。

    可叶小天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些,那嘟嘴的动作被他巧妙地化成了感慨地啧叹。虽然嘟嘴略显夸张,可是配上他既真诚又略显幽默的语气,便显得合理自然了。

    “干嘛还不起来?”叶小天不给展凝儿一点反思回味的机会,向她眨眨眼,促狭地轻笑道:“姑娘。你这副样子,是在邀请我洞房花烛么?”

    “滚!”当着田妙雯,被他这般挑逗,展凝儿面红耳赤:“谁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钻出来了,人家哪里来得及……,去去去,到前边去,人家要穿衣服!”

    田妙雯笑吟吟地拉着叶小天转过屏风,展凝儿刚刚松了口气,叶小天突然又从屏风边上探出头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展凝儿大羞,娇嗔道:“混蛋!看什么看啊!”

    展凝儿嘴里这般骂着,心里可是蜜一样的甜,私下里挑逗她也不算什么,可当着田妙雯的面儿还这样,小姑娘心里美美哒,明显她的郎君对她更特别一些嘛!

    屏风边上探出一只兰花般的素手,拎住了叶小天的耳朵,在他的“诶诶”声中,把他拎了出去。展凝儿赶紧一掀被子。闪到榻边去拿衣服。

    屏风外面是个小客厅,灯本就未熄。叶小天被田妙雯拎着耳朵缩回头去,拍拍胸口,一脸庆幸地吐了吐舌头。田妙雯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径去桌边坐了。

    叶小天也在桌边坐下来,他今晚过来,当然是要与田妙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大事商量好了,**缠绵一番也是他本来的期待,可谁知凝儿居然也啊!

    大被同眠一修三好?起码目前他是绝不敢想的。看着田妙雯那愈发甜美可人的模样,想着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叶小天心猿意马,却是无可奈何。田妙雯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自然明白他心中想法,忍不住向他扮个鬼脸,无声地笑着,笑得一脸得意。

    叶小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西北孛拜造反,东北海上又有东瀛作乱,朝廷是不想三面开战的,可我已开门揖盗,把播州的大量间谍都放了进来,势必不可能拖到朝廷腾出手来……”

    叶小天一说正事,田妙雯的脸色便也严肃起来:“凝儿回来时,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觉得,朝廷可以不出手,但我们没办法再等下去,这些内奸,必须得全部清除掉,否则等朝廷腾出手来时,只怕卧牛岭已经不姓叶了!”

    叶小天点了点头,目视着田妙雯,道:“可是如此一来,你大哥在播州便待不下去了。我暴露了身份,也无法在最关键时刻摆他一道!”

    田妙雯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叶小天微显狡黠:“那也未必,我和你大哥都不甘心,所以,我们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田妙雯美眸一闪,神情更加专注起来。

    叶小天靠近了田妙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田妙雯的住处周围有党腾辉等人防范,是绝对安全之地,并不需要如此小心,只是因为事关重大,叶小天下意识地便有了这样的反应。

    田妙雯静静地听着,叶小天说完,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田妙雯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主意的确不错!可是如此一来,你与家兄来日还要再次前往播州。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被他识破一点破绽,你和家兄就……”

    田妙雯看着叶小天,眸光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以她的慧黠聪明,叶小天和田彬霏想到的主意,她未尝不曾想到,但是她不敢冒这个险。

    叶小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如果杨应龙能看出破绽,那么他就不会费尽心机救我出去!”

    田妙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我是杨应龙,为了泄恨,我也要救你出来,再亲手杀了你!更何况,我还可以将计就计,佯装上当,进而利用你挽回局面!”

    叶小天沉默起来,田妙雯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冒险的主意。但叶小天思索良久,缓缓地道:“风险……的确很大!可利益也更大……”

    叶小天慢慢抬起头,田妙雯看着他熠熠的目光,这种目光她很熟悉,目光中有憧憬也有野心,她曾经不止一次在她大哥眼中看到过,当她大哥憧憬起田家的未来时。

    叶小天道:“贵州百余位土司,就像自然叠磊起来的一堆巨石,在无数岁月当中,有些石头滚落下去成了奠基,有些依旧稳稳地杵在山上,还有一些在碰撞中粉身碎骨,最终才稳定下来,成了一座连绵的山脉!

    在这座已经稳固的石山当中,想再插进去一座山峰亦或剥离一座山峰,都是异常艰难的事,但是我,是一个异数!卧牛岭异军突起,成了这座山脉上一道新的风景!可是卧牛岭稳下来了么?还没有!它想再进一下,更是难如登天!现在机会难得……”

    叶小天的目光愈发犀利:“杨应龙意图谋反,朝廷亦对他虎视眈眈,这无异于一次强烈的地龙翻身(地震),如果我能抓住这个机会,取而代之,亦无不可!而且令兄所渴求的,也是这样的一次机会,就算我肯安于现状,他呢?”

    叶小天伸手出,轻轻握住田妙雯温润的小手:“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两者要相互配合,如果我不肯冒这个险,这个机会就会从我手里溜走,再想追求,亦不可得!”

    田妙雯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不敢想像失败的可怕后果,可她又知道叶小天说的是对的,如果换作展凝儿亦或夏莹莹,或许依旧会反对,她们不在乎这些,可从小就与兄长一道肩负起家族重任的她,理性一向大于感性,既便她已为人妇,她的理智依旧在告诉她:叶小天的选择是对的,既便她不支持,也不应该反对!

    许久许久,田妙雯才轻轻张开眼睛,对叶小天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配合你!什么时候动手?”

    叶小天道:“杨应龙的堂弟杨大岐已陈兵播州东线,枕戈以待!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去过展家,展家会在今日出兵,对童家挑起争端。”

    田妙雯道:“然后展家会向你求援,而童家则会请求杨家出面调停?”

    叶小天颔首道:“不错!你就在那时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一旁突然传出展凝儿的声音,叶小天信口答道:“动手抓我!不,准确地说,是软……禁!”

    叶小天的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呆了一下,才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

    展大小姐身着淡绿衫子,绯色襦裙,腰带缠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那腰肢窄薄又不失肉感,微微一动,便有一种蛇一般的柔韧有力的感觉。

    她挽了一个很精致的发髻,淡淡敷粉,薄薄梳妆,唇色更加鲜丽,而她脚步,甚至穿好了靴子。

    田妙雯也呆住了,她方才和叶小天谈及大事,一时忘了凝儿,谁料她竟然盛装打扮,这个时辰……貌似快三更天了吧。田妙雯轻咳一声,扭过头儿去,肩膀轻轻地发出颤动。

    展凝儿兴致勃勃地出来,却因为二人讶异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打扮的太过郑重,此时此地未免有些太不合时宜,一时间就连她那管光滑的象牙一般的瑶鼻上都透出了粉酥酥的红润血色。

    她忸怩了一下,才讪讪地解释道:“我……我没带晚装,没衣服换嘛!”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66章 “暴露”身份

    展家堡大门洞开,一队队衣着统一、兵器制式统一的土兵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了东向的道路。

    展龙站在堡门上方,扶着碟墙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双手渐攥成拳:“我们展家堡,难道就甘心受那叶小天驱使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懑,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原本的展家宗支已经彻底成了旁支,不需要叶小天去刻意地对付他,被扶上堡主之位的展家旁支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就会不断削弱以展龙为代表的原宗支势力的影响。

    展龙在展家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的堂妹将成为卧牛岭叶土司的三夫人,他的处境恐怕会比现在还差。

    展伯飞、展伯豪、展鹏举等人站在下风处,隐约听到了展龙的牢骚,眼看队伍远去,他们转过身来,走到展龙身边时,展伯飞拐杖一顿,停住了脚步:“不甘人后,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过犹不及啊。”

    展龙愤怒地道:“但那叶小天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岂能像一条狗似的任由他来驱策?”

    展伯豪轻轻摇头,道:“叶小天也许曾经不算个什么东西,但你如果现在还这么说,那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了!刘邦曾经是个小小亭长,本朝太祖曾经是个讨饭的叫花子,那又如何?”

    展鹏举道:“如果你做不到至高无上,这世上就始终有人比你更强,如果这个比你更强的人就在你的卧榻之旁,你该怎么做?如果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你又该怎么选择?”

    展龙咆哮道:“怎么选择?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就算干不掉他,也绝不低头,死也要咬他三两肉下来!”

    展伯飞顿了顿拐杖,呵呵地笑了两声:“展龙啊,老夫对你,本还有几分歉疚。但现在,老夫只觉得罢黜你的家主之位,是我展家的幸运!”

    “你……”

    展龙对展伯飞怒目而视,展伯飞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拄着拐杖,从他面前漠然地走了过去,展伯豪和展鹏举等人立即紧随其后。展龙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怨毒地咒骂:“这几个老不死的!”

    他狠狠一拳打在碟墙上,骨节处蹭破了皮。立刻渗出鲜血来。拳头很痛,可是他的心里更痛,然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卧牛岭送来的统一制式的军服和武器,展家堡欣然笑纳了。在这风云变幻,每一方土司都像嗅觉灵敏的土拨鼠,机警地观察着风色、寻找着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的时候,展家上下几乎是无比欣慰地承认了卧牛岭的统治,使他们不必苦恼于莫衷一是的选择。他不甘、他痛恨,可他又能怎样?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被人排斥的寂寞与孤独。

    ※※※※※※※※※※※※※※※※※※※※※※

    当初童家对曹家发起突袭。猝不及防的曹家惨败,紧跟着童家继续东向,以闪电战术直奔展家堡,展家以展龙为首的主要人物当时已被卧牛岭关押起来,群龙无首之下,展伯飞、展伯豪等人迅速拟定了“和亲政策”,向叶小天借兵,迫使童家退却。

    之后,童家便以巩固既有地盘为主,清剿躲进深山负隅顽抗的曹家残余势力。在此过程中,展家也趁机吞并、占领了一些与之接壤的曹家地盘。

    现在曹家已经承认失败,在贵州巡抚叶梦熊的调停下,举族搬往贵阳。效仿田家做起了“寓公”,童家和展家对于这些地盘的归属一直存有异议,且不时有些小的摩擦。

    如今展家悍然兴兵,似乎不仅想巩固被展家占领的地盘,还想更进一步,童家岂会善罢甘休。既然是展家先行挑衅。童家摩拳擦掌,立即出兵,想籍此机会一举拿下所有有争议的地盘。

    双方一场鏖战,紧跟着卧牛岭的兵马就突如其来的在战场上冒了出来,领兵的是格哚佬和宝翁。他们好像早就秘密部署在附近,却偏偏声称是受到展家的邀请前来助战。

    突然杀出的这支生力军,打了童家一个措手不及,童家兵败百余里,童氏家主童云闻讯又惊又怒。自从他吞并了曹家的地盘,野心也大了起来,原本童家是由田家暗中控制着的,此时童云一面与田氏虚与委蛇,一面与播州杨氏勾勾搭搭,两面逢源,正想着势力进一步壮大后,就彻底脱离田氏的控制,却不想变起肘腋。

    童云也知道如果向播州杨氏求援,无异于引狼入室,但是面对叶展两家的联军,童云自知难以力敌,他正犹豫是向水东宋氏求援,做一个“三姓家奴”,还是趁机向田氏索取大量军需物资,杨应龙的堂兄杨大岐已经主动登门,愿意出面调停了。

    杨大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着兵来的,气势汹汹地强作调停人,看他那架势,只要童云不同意,他立即就能倒向叶展联军,加入对童家的攻击,童云明知杨大岐来意不善,也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同意由杨大岐出面调停双方争端。

    此时此刻,一场好戏在卧牛岭上演了……

    ……

    “天王出兵了!”田天佑兴冲冲地跑进田彬霏署理公务的房间,见房中没有旁人,这才兴奋地说了一句。

    田彬霏搁下毛笔,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面朝田天佑:“沉住气!急什么,接下来将是一个胶着的局面,要看朝廷如何反应。”

    “我知道!”

    田天佑兴奋地搓了搓手,他现在扮的还是田彬霏的随从,可是一旦天王试探出朝廷的实力,变调停为出兵,向东吞并石阡、铜仁两府,卧牛岭就将成为天王插在黔东的一颗钉子。

    田彬霏不良于行,只能署理内政,到时领兵的人必然是他,想到他也能统领一方势力,田天佑岂能不雀跃不已。田彬霏想了想,对田天佑道:“你去,这几天要尽量守在土司大人身边……”

    田彬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是向田天佑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田天佑心领神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叶小安’那里可出不得半点岔子。田天佑点头道:“我明白。这几天我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叶小安’此刻成了田天佑飞黄腾达的一个保障,不需田彬霏多说,田天佑也会对他格外看顾,田天佑立即向叶小天那里赶去。

    叶小天此刻把他的书房改成了守制的居室,同时也在这里办公。田天佑赶到叶小天书房外时。迎面走来一位姑娘,田天佑一见登时站住了脚步:“展姑娘!”

    田天佑毕恭毕敬地向展凝儿行了一礼,对于这位将要嫁到卧牛岭成为土司三夫人的展姑娘,卧牛岭上下自然认得。田天佑此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展凝儿自然得毕恭毕敬。

    展凝儿点点头,淡淡地道:“来见土司?”

    田天佑道:“是!呃……田先生那里有点事情,吩咐小的过来,请示土司大人。”

    展凝儿点点头,道:“我也正要见他!”

    房间里,叶小天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开。绕到十二扇的坐地木屏后面,对正坐在榻边的田妙雯递个眼色,小声道:“他来了!”叶小天说完,便抓起一个圆凳,狠狠地向妆台砸去。

    “咣”地一声,圆凳在妆台铜镜上砸出一个凹坑,发出一声巨响,田妙雯“啊”地一声尖叫,然后马上捂住嘴掩住了自己的窃笑,可惜一双变成了妩媚弯月的笑眼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态。

    “严肃点儿!”

    叶小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低斥了她一声,捡起圆凳,又在桌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田妙雯把自己的裙子猛地撕开一道口子。配合地又发出一声尖叫。展凝儿听到书房内传出的声音不由脸色一变,马上一推房门,门居然从里边闩上了。

    展凝儿马上叫道:“小天哥?”

    房里传出咿咿唔唔似乎有人挣扎的声音,展凝儿沉声道:“闪开!”她退后两步,一个横踹,那门“轰隆”一声。两扇门板都被她这一脚踹飞了出去,门闩断裂。

    展凝儿飞身便闯进屋去,田天佑也一脸惊愕地跟了进去,叶小天听到门扉破裂,马上飞身扑向田妙雯。正坐在榻边的田妙雯被他扑倒在床上,马上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展凝儿和田天佑绕过屏风,一见内中情形,不由大惊失色。叶小天的双手正狠狠地扼着田妙雯纤细的脖颈,虽然他实际上没使什么力,可他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看在田天佑眼中,却是要活活掐死掌印夫人。

    “小天哥,你做什么!”展凝儿情急之下,冲过去扣住叶小天的肩膀,把他狠狠一扯,一把便推到了旁边,急急扶起田妙雯道:“大姐,你怎么了?”

    田妙雯呛咳了几声,指着叶小天道:“快!凝儿,快抓住他!他不是叶小天,他是叶小安!”

    “什么?”

    展凝儿脸色一变,田天佑一听更是魂飞魄散,他不明白田妙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小安又为什么想要掐死她,不过……看田妙雯钗横鬓乱,襦裙撕开的狼狈模样,又见叶小安一副气极败坏的模样,他也能脑补出来。

    定然是田妙雯来此欲与丈夫商量些什么,可叶小安这个混蛋色胆包天,居然想占有她的身子,结果露出马脚,被田妙雯识破身份,情急之下才想杀人灭口。

    田天佑又气又恨,想到身份败露的后果不禁毛骨怵然,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走,却不料党腾辉这时业已领着两个持刀的武士杀气腾腾地出现了,惊呼道:“大小姐?!”

    “这下完了!”田天佑胆儿一突,险些跌倒在地。要说起来他的胆子也不是这么小,可是前一刻他还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下一刻就全部幻灭,还有可能搭上他的一条性命,这种强烈反差造成的打击,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了。

    “拦住他!”

    耳畔传来田妙雯一声尖利的大喝,莫非是叶小安要逃跑?田天佑眼神错动了一下,才意识到正要冲出去的人是他自己。眼看着党腾辉迎面飞来的钵大的铁拳,田天佑悲鸣一声,昏迷之前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我他么当初真该阉了他!切了他那条惹祸的臊根啊……”(未完待续。)

第67章 收割

    “你告诉我,叶小天……他……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叶小天的书房从卧室又改成了监室,党腾辉的部下彻底控制了这里,外边守着田妙雯刀枪出鞘的私卫武士,杀气腾腾。而监室内,田妙雯脸色发白地看着叶小安,颤抖地问着。

    叶小天跪趴在地上,号啕大哭道:“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被逼的!我二弟他……他已经死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担心卧牛岭就此烟消云散,所以才答应冒充他的。”

    田妙雯身子一晃,险险晕倒,声音和眼神蓦然变得空洞起来:“死了?死了?”她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叶小天的衣领,激动地嘶吼道:“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快说!”

    “完了!”

    田天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地跳跃出浸石灰坑、穿“红鞋子”,开膛剜心等残酷惨烈的画面。他无法想像,当田妙雯知道真相,会用何等残忍的手段来处治他们。

    “大姐,你冷静些!”

    展凝儿上前劝住了田妙雯,将她紧紧地搀住,偷偷瞟一眼体若筛糠的叶小天,再看一眼摇摇欲堕的田妙雯,心道:“呸!一对大骗子!一个比一个装得像。若换了我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叶小天哆哆嗦嗦地把当初从贵阳回卧牛岭途中所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旁观者角度述说的。

    田妙雯听到一半已是泪水潸潸,展凝儿真的很想配合她一下,可她努力了很久,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最委屈、最伤心的事儿,依旧没有半滴眼泪,只好绷起俏脸,瞪大双眼,扮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我是被逼的啊!我根本不想害死二弟!是他!就是他!就是他逼我冒充二弟的!”叶小天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猛地指向田天佑。

    田天佑恨得目眦欲裂。这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他精虫上脑,意图强暴田大小姐;如果在被人识破后,他能壮起胆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叶小天,他们岂能落得这般下场?现在他还把所有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田天佑咆哮一声。扑向叶小天,狠狠一拳打在了叶小天的腮帮子上,吼叫道:“老子打死你个窝囊废!”

    “哎哟!”叶小天不好反抗,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仰面倒了下去。田妙雯心中一惊,险险叫出声来,可叶小天现在扮的是她的杀夫仇人之一,不能表现出丝毫关切,只得硬生生忍住。

    倒是展凝儿反应敏捷,这时灵机一动,娇斥一声:“我杀了你们!”

    展凝儿飞掠过去,抬起一脚把田天佑踢得打横儿飞了出去,撞在博古架上,将结实的博古架都撞碎了。疼得田天佑腰肢欲折,他晕头转向地刚刚爬起,一只古董花瓶就跌下来,“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头上,登时翻着白眼儿又躺下了。

    “凝儿,住手!”

    田妙雯制止了展凝儿,展凝儿正欲作势踢向叶小天,听了田妙雯的话,恨恨地收住腿,退回到田妙雯身边。气愤地道:“大姐,不杀了他们,还等什么?”

    “不能杀!”

    田妙雯双手紧紧按着椅子扶手,脸色苍白。颊上依旧闪着泪痕,却迅速冷静下来:“杀了他们容易,可我们如何对外解释?说小天已死?那卧牛岭真要土崩瓦解了。”

    展凝儿做作一呆,愕然道:“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为小天报仇,卧牛岭就不能散!想要卧牛岭不散,叶小天就得活着!”田妙雯说完。冷冷地看了叶小天和田天佑一眼,缓缓站了起来:“对外就说,土司大人患了痹症,不能见光见风,需要闭门歇养!”

    展凝儿指了指揉着脑袋刚刚爬起来的田天佑,恨声道:“那他呢?可以宰了吧?”

    田妙雯犹豫了一下,道:“不!他也留着!他知道的事应该比叶小安更多!而且……,我们不能杀光土司身边的人,不然会引起很多风言风语!把那个田是非也抓来,就说因为土司行动不便,由其二人就近协理政务!”

    田妙雯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去:“腾辉,你看紧他们!”

    党腾辉点点头,他明白大小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仅仅是要看住他们,更要照顾好土司的人身安全,做为田妙雯的心腹,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叶小天,其实真的是叶小天!

    “不能杀光我们?”田天佑喃喃地说了一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他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田妙雯这句暗含杀机的话,却又让他不寒而栗。

    ※※※※※※※※※※※※※※※※※※※※※※※※※

    陆悠悠,听起来有些女性的一个名字,初到省溪司一带筹建司法衙门的时候,光是因为他比较女性的名字和清秀的外表,就很为当地土官、士绅所不屑。

    但是经过近半年的努力,他的努力已经使他在当地人中间赢得了普遍的尊重。

    由他负责的地方方圆三十里,相当于一个县,这片区域内有两个头人和三个吏目,这五个土官再加上当地村寨的一些耋老、长老,共同构成了这片土地的统治阶层。

    朝廷要在这里建立司法衙门,剥夺他们的一个重要职权,他们当然不开心,由于是卧牛岭在协助朝廷实施这一措施,他们不敢明白反抗,却可以消极抵制,为了赢取他们的支持,陆悠悠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每日里除了督促施工就是奔波在这些头人、吏目、耆老、长老们之间,走访谈心、联络感情、打消疑虑,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这些地方势力的代表,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却也渐渐采取了合作的态度。

    眼看着一座庄严的官衙从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矗立起来,只剩下最后的粉刷、清理工作,衙门所需的桌椅柜几等办公用具业已打造出来,正在进行最后的打磨,当地土官对此衙门的成立也渐渐不再对立、抵制。陆悠悠心满意足。

    他的心血、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这半年多来,他吃不好、睡不好,像一头老黄牛般任劳任怨。一番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他已经知道天王派杨大岐出兵了!很快,以调停名义穿过童家,进入原曹氏地盘的杨大岐就会与卧牛岭联手发难,一举控制石阡铜仁两府,到时候他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本地的最高统治者!

    在杨天王的威慑之下,此地将凭空天降一位土司,那就是他!这半年来他不断走访、交好的那些头人、吏目将被杨天王划拨到他的名下,昔日他需要卑躬屈膝巴结奉迎的那些耆老、乡绅将反过来对他俯首低头。

    播州派来告知这一消息,令他早做准备的密探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陆悠悠常从他那儿买厕纸。这个时代,对大明来说,只有较贫穷的百姓人家还用厕筹,稍稍讲究一些的人家都用厕纸了。

    同时代的英王室,是用鲑鱼片擦屁股的。而法国皇室则是用粗麻绳。虽然此时他们的宫廷建筑已经极显奢华,但是在这方面还很原始,更叫人不敢想像的是,法皇宫厕里的这根厕绳是公用的,皇帝、皇后、宠臣……,都用同一根,而且经年不换。

    省溪司这个地方更形落后,有些贫穷人家连厕筹都用上,但这样的地方贫富差距也大,所以厕纸还是很有市场的。陆悠悠是童生。讲究一些并不引人注意。

    他买了一包厕纸回来,同时也得到了令他振奋的这个好消息。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兴奋之下,陆悠悠马上招呼他的小跟班汪千和。叫他去买点酒肉回来以作庆贺。

    “千和啊,千和,去!买半斤猪头肉,三两豆腐干,再打两角酒回来!”

    汪千和很爽快地答应一声,从陆悠悠手里接过钱。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汪千和年纪不大,今年才十四岁,但是在此地许多人家,这已经是成家立业,独立门户的大男人了。

    他聪明伶俐,在被派来省溪司的众多山民中很快就崭露头角,被陆悠悠提拔到身边做了跟班,陆悠悠建造衙门、同当地土官、豪绅打交道,林林总总诸般事宜,汪千和都是他的得力助手。

    陆悠悠对汪千和很满意,平素里对他也不乏拉拢。改旗易帜成为土司之后,陆悠悠需要一些得力臂助帮他治理这片领地,汪千和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而且年纪不大,容易培养忠心。

    汪千和攥着十几枚大钱,赶到镇东头的熟食铺子,那熟食铺子掌柜给他切了肉筛了酒,汪千和便离开了肉食铺子,双方只是礼貌性地打了句招呼,别无闲言。

    但是汪千和在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猪头肉时,一张小纸条也悄悄递到了他的掌心。汪千和无需找个隐秘处再看,他一路走,一路悄悄展开纸条,摊在掌心,不动声色地就把那纸条上的字看完了。

    他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抹了一下嘴巴,那张小纸条就被他吞到了肚子里,如果有人不巧看见,也只会认为他是趁人不备偷吃了猪头肉。又有几人会注意到他看到纸条内容时,眸中倏然掠过的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称的那一抹杀气?

    陆悠悠只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却并不知道――――他识字!

    汪千和是和父亲、大伯一块儿被派来追随陆悠悠筹建司法衙门的山民,而在此之前,他并不在山里,而是在铜仁,他是叶小天出资筹建的那所文校的学生,他是那所学校第一批毕业的学子。

    与他同期毕业的那些山民出身的学子,现在都和他一样,分别在父兄的陪同下,追随着某一位在地方上筹建司法衙门的播州间谍。他们都和汪千和一样,在相近的时间里,通过各种方式收到了相同内容的一张小纸条。

    收割的季节,到了!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68章 全面反击

    陆公悠悠,某年月日,于省溪司黄桑寨,夜食猪头半斤、豆干三两,饮酒两角,卒。时年三十五岁。

    卧牛岭派往各地主持修建司法衙门的官员纷纷离奇暴毙,病死的、毒死的、掉进茅坑淹死的、被人刺杀而死的,死法五花八门。

    施溪司,追随落第秀才周玉文来此建造司法衙门的随从们抬着他那具稀烂扁平的尸体,聚众召开了一场控诉大会。

    周秀才是在施工现场被大石磙子给辗死的。这座衙门倚山而建,地势倾斜,用来平整夯实土地的那只大石磙子被人抽走了硌在下面的青砖,于是轰轰隆隆翻滚而下。

    而堆放在路旁的一堆木料又突然垮塌,把猝不及防的周秀才撞倒在地,大木料还压住了他的双脚,使他脱身不得,于是当大石磙子铿铿地砸着地面辗过来,一直砸到山脚下时,他只剩下双脚还是完整的了。

    周秀才的小跟班、同样毕业于铜仁文校的左谦熠激愤地大声控诉着:“周秀才是杨应龙派来的人暗杀的!杨应龙图谋不轨,意图侵占石阡铜仁两府,是以要先行剪除卧牛岭羽翼,可我们会向他屈服吗?绝不!”

    左谦熠的父亲唾沫横飞地帮腔道:“俺家狗剩儿说的对!杨应龙可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播州百姓交重税纳重赋,苦哇!他现在还想来祸害咱们?俺们绝不答应!”

    左谦熠是读书识字后才改的名字,以前就叫狗剩子,被老爹当众叫起小名,左谦熠稍微有些尴尬,但他马上振臂大呼道:“倒下一个周秀才,还有千千万万个周秀才!我们会继承周秀才的遗志,永不屈服!”

    “说的好!狗剩儿啊,你一直跟在周秀才身边,这里的事儿你比我们都明白,爹支持你接替周秀才。带着大家伙儿继续干!大家说怎么样?”

    “我赞成!”

    “行啊!狗剩儿啊,你就接替周秀才吧,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纷纷应和,左谦熠趁热打铁地道:“咱们不能让叶土司失望。不能让施溪司的父老们失望!各位叔伯既然信得过,那小侄谦熠就接替周秀才,咱们这施溪巡捕司,一定会建立起来!”

    同样的事不仅发生在省溪、施溪两地,曾经在铜仁文校学习并被派至播州间谍身边充当跟班小厮的那些少年们在这些间谍离奇暴毙后。纷纷被推举出来,接任了他们的职务。

    与此同时,本该在六龙山中培训土司死士的华云飞也出现在卧牛岭上,不只他来了,由他负责训练的、那些从铜仁武校毕业继而又被选拔出来成为死士的年轻武士们也随他一起出现了。

    这些少年现在都是十六七岁的精壮男子,他们大多出身山民,体质本来就很强壮,经过武校的培训,又被带到六龙山中,在华云飞的指点之下。日日以狩猎之法进行刻苦训练,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一个个都是满身的杀气。

    这些日子,在卧牛岭上日渐低调,几乎已被人完全忽略了的李大状出现在山口。华云飞脚步一停,身后百余名少年武士的整齐队伍立即戛然而止,其徐如林,其静如山。

    “李先生!”

    “云飞,你回来了!”

    李大状激动地看了一眼华云飞身后百余名出鞘尖刀般的少年武士,目中闪过一抹欣然。他谨慎地从袖中摸出一摞麻纸。递给华云飞,华云飞接过一看,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名单上的记载简洁明了,只有人名、职务及其现在的所在地。每份名单上的人名都是按照他所处的地点是否相近罗列的。

    华云飞点了点。一共十二份名单,每份名单上的人名从两个到五个不等。华云飞马上把名单分发下去,这百十名死卫,均按军队编制,配有伍长、什长、队长等。

    华云飞吩咐道:“一个伍长负责一份名单,敢予反抗者。格杀勿论!立即行动!”

    拿到名单的伍长把手一摆,便率领所属匆匆进入卧牛岭,卧牛岭中的人大多尚不知情,都愕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杀气腾腾的意欲何为。华云飞对剩下的武士们吩咐道:“向昕所属留下,其他人等分赴寨中各处要道,在我解除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

    除了向昕那一队人,其他武士立即握着无鞘的长刀,跑步进入山寨,分赴各处要道。华云飞对向昕示意了一下,带着他那一队人马跟着李大状进了寨子,直奔土司府。

    土司府此刻已在党腾辉等人的严密控制之下,但人手明显不足。为了不打草惊蛇,叶小天和田妙雯没有动用寨中武装,此时华云飞赶到,需得加强土司府的防御,以防有人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刀枪如林、脚步铿锵,一场大清洗就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开始了……

    华云飞的人按图索骥般,将之前被安插在卧牛岭上的所有播州内奸全部绳之以法,但有反抗者当场格毙,一派血雨腥风当中,整个卧牛岭上风声鹤唳。

    而“恰于此时”赶到杨家堡做客的凉月谷大少爷格龙也突然发动,将于扑满、于家海当场斩首,惊得做为陪客的杨家小女土司花容失色,杨家堡上下更是目瞪口呆。

    但格龙大少爷却马上取出了叶小天的亲笔手令,宣布他是受叶小天委托,代为诛杀叛逆。仿佛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在这一连串异动的同时,正在公鹅岭曹家故地假惺惺地扮演调停人的杨大岐也遭遇了不测。

    杨大岐正完美的扮演着调停人角色,他把自己从播州带来的两千名精锐士兵部署在肥鹅岭,这里原本是曹瑞希曹土司的老宅,童家和叶展两家联军则分别驻扎在距此二十里的东西两侧。

    但是,杨大岐故作调停,只是在试探朝廷动静,一旦判断出杨应龙想要的结果,他这支扮作调停人马的军队就会在卧牛岭武装的配合下继续东进,穿过石阡进入铜仁,抵达铜仁府最东南的驿道关隘。后续兵马也将源源不绝。将石阡、铜仁两府彻底掌握在手中。

    所以,卧牛岭武装是他们的盟军,而非需要杨大岐加以戒备的一方,因此他在部署军队的时候虽然故作公正。实际上真正防范的只有西侧的童家武装。

    一旦这边决定行动,播州那边还将派出更多的军队,而他则据肥鹅岭向西反制,与播州那边遥相呼应,迫使石阡童家彻底臣服。是以当东侧的叶展联军悄悄靠近。抵达肥鹅岭东侧五里地时,他在肥鹅岭上还一无所知。

    “童云土司,格哚佬头人,杨土司不想见到你们兵戎相见,我这次来,就是希望做个中人,劝解你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双方的争议主要是原曹氏地盘的归属嘛,依我之见,不如就按你们双方现在实际占有区域确定下来,不知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童云被叶展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刚失去一大片领土尚未及夺回,如何肯就此罢休,他坐在大厅右侧的首位上,冷冷地道:“杨大人,这些事,只怕他格哚佬是做不了主的。要谈也可以,叫叶小天来!”

    格哚佬瞪起眼睛道:“老夫是叶土司的丈人,有什么事做不了主?你要谈就谈,不要故施……故施……”

    格哚佬扭头瞧了瞧自己的小侄子,这孩子也在铜仁文校上过学。虽然学问不算渊博,粗浅些的文书工作倒也可以胜任了。他见大伯向自己望来,马上提醒道:“缓兵之计!”

    格哚佬扭回头来,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喝道:“不要故施缓兵之计,老夫是不会上了你的当的!”

    童云不屑地瞟了格哚佬一眼,冷嗤道:“你懂得什么叫缓兵之计?叶小天素来奸诈狡猾,如果他不出面,老夫与你谈些什么全都没用,叶小天一定会食言!除非叶小天亲自来。否则,老夫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两位,你们这是根本不把我播州杨土司放在眼里了?”杨大岐沉下脸来:“杨土司做中人,调停你们两家的争端,谁敢食言而肥?童大人,你说呢?”

    童云悻悻地道:“杨土司做中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若是我等在此有所决定,叶小天却出尔反尔的话,杨大人能否确定播州会出兵协助我童家?”

    杨大岐展颜道:“叶小天若是出尔反尔,我播州……”

    杨大岐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杨大岐一呆,抬头向外看去,一个土兵急急冲进大厅,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叶展两家的人马,已经冲到山上来了!”

    “什么?”杨大岐大吃一惊,马上对格哚佬怒目而视,厉声道:“谁准你调兵上山的,马上叫你的人退下去!”

    对面童云等人又惊又怒,立即跳起身来,拔刀相对,大厅中一时剑拔弩张。

    格哚佬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满不在乎地对杨大岐道:“杨大人,我说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呀!让我把他们都砍了,铜仁石阡两府便再无一个土司敢跟我们做对了!”

    杨大岐快气疯了,跳脚儿骂道:“混账!天王这是投石问路!投石问路,你懂不懂?天王尚未决定出兵,你……你……你怎敢自作主张!老子真该砍了你的脑袋。”

    童云一听惊怒交加,指着杨大岐喝道:“好啊!原来你们杨家果然不怀好意,你们……”

    童云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凸了出来。就见杨大岐这句话说罢,正站在他身边的格哚佬突然发了疯,手中刀斜向一劈,仿佛干净俐落地劈断了一根竹子,杨大岐的脑袋咕咚一声落了地,一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根本不敢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

    格哚佬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愤愤然地骂道:“他娘的,老夫好心助你,你还要砍老夫的脑袋?真真的岂……岂?”

    他那小侄子马上提醒道:“岂有此理!”

    格哚佬道:“对!岂有此理!来人啊,把播州杨家的人全都给我砍了!老子反了!”

    童云站在那儿,脑海里就像插进了一根棒子,搅得他天昏地暗:“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69章 做自己的傀儡

    卧牛岭后山的校兵场上,各路文、武两职的官员乃至只是负责民生经济的普通人员济济一堂。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得携带任何武器进入校场,在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大清洗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迷茫与惶惑。

    尤其是那些并非山民的部属,他们都是陆续投奔卧牛岭的自由民,这次被大清洗的人中除了极少数是山民,大多数都是比他们更早或更晚投奔到卧牛岭的自由民,这令他们更加的恐惧。

    叶小天出现了,据说他患了痹症,怕见风、怕见水,但此刻他却正在登上点将台,只是步履艰难,好像极为虚弱,旁边有两个土兵侍卫搀扶着他。

    这个点将台,在建成之后叶小天只用过一次,就是上次动员三军,一鼓作气夺回水银山,进而攻入石阡府,夺取杨家堡、进逼展家堡那一次,这一次,他要做什么?

    田妙雯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小天身后,她系着一件大红的披风,裹着她姣好婀娜的身材。传言中业已被杀的田是非田先生和他的两个随从田天佑、田文博也都陪在叶小天身后,旁边还另有武士护卫着。

    “大家不必惊慌,之前的大清洗,是土司大人亲自下令!被杀及被抓的那些人,统统都是播州杨应龙派来的内奸!”田妙雯一上台,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之前举动的原因。

    田妙雯大声道:“之前我们透露消息说,土司大人患了痹症,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土司大人是因为被内奸行刺,受了重伤!我们派往各地帮助朝廷筹建巡检司的那些被杀人员,也是播州内奸下的手!”

    田妙雯扫视全场,朗声说道:“现在,对我卧牛岭图谋不轨者,已经全部被清理掉了,在场的你们。都是忠于我卧牛岭的人,都是诚心为土司大人做事的人,都是我卧牛岭的中坚、柱石!”

    听到这里,台下众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但窃窃私语却也随之而起,虽然他们交谈的声音非常低微,可无数人同时开口,依旧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田妙雯没有阻止他们说话,党腾辉让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田妙雯先请叶小天上座了,然后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田天佑眼睁睁地看着,但是他毫无办法。田妙雯识破叶小安的真正身份后很聪明地并未揭穿,反而将错就错,让他继续冒充叶小天,以此来稳定卧牛岭。

    叶小安这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在田妙雯的恫吓之下,乖乖招认了播州内奸的名单,结果来自播州的精英被人家一网打尽。如果叶小安够聪明,他就应该知道:他还有利用价值。哪怕田妙雯恨他入骨也绝不会杀他,可这个比猪还蠢的废物啊……

    田天佑想到这里,火气上冒,不禁粗重地呼吸了一声,可只是这微小的动作,顶在他后腰上的钢刀便是一紧,提醒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后边党腾辉等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有蠢动,马上就会利刃加身。然后田妙雯就会“很惊讶”地表示:“原来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田天佑也是播州内奸!”

    只要叶小安本人没有勇气反抗,他的任何努力都将于事无补,毫无意义的牺牲又是何苦来哉?所以田天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小安傀儡般任由田妙雯摆布。

    “土司大人……”田妙雯柔柔地唤了叶小天一声:“你和大家说几句吧……”

    叶小天艰涩地吞了口唾沫,缓缓地站起身来。田天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叶小安要说什么,因为叶小天将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之前田妙雯在书房一字一句地教给叶小安的。

    “各位兄弟,播州图谋我卧牛岭久矣!这一次,在猝不及防之下,我们卧牛岭损失惨重。就连本土司也险些丧命,令人痛心呐。不过,播州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我卧牛岭,说明什么?”

    叶小天提高了声调,大声道:“说明就连播州杨应龙也忌惮我卧牛岭的崛起!能被杨天王所忌惮说明什么?恰恰说明,我卧牛岭的崛起与壮大是势不可挡的!”

    田天佑张开眼睛,恨恨地看了叶小天一眼,之前播州以叶小安为傀儡时,他唯恐叶小安不够无能,可现在,他只希望叶小天能稍稍有一点脑子,这头蠢猪,为什么会如此相信田妙雯的恐吓?难道你不明白,当你的利用价值已尽、当田妙雯有足够的能力稳住卧牛岭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死期?

    现在台下可是站着卧牛岭大半的各级官员呐,只要你大声说上一句:“老子被田妙雯这女人劫持了!她要效仿武则天,取我而代之!”田妙雯绝对不敢加害于你,那时就是我们的一线生机啊!可惜……

    田天佑睁睁睁地看着,叶小天按照田妙雯之前的交待,一字不错地编着瞎话儿:“这一次,因为播州的突袭,我们损失惨重!可播州也没讨得了好去!刺杀本土司的播州内奸被我抓到了,他供出了内奸名单,潜入我卧牛岭的祸害都被清除了,再也没人能做得了手脚!同时……”

    叶小天咽了口唾沫,扭头看了一眼田妙雯,见到她鼓励的眼神儿,将嗓门提的更高了些:“我们不只清除了内奸!而且迅速反动了反击,将他们派至肥鹅岭的人马歼灭了!杨应龙的堂兄杨大岐当场授首!咳咳咳咳……”

    田妙雯“关切”地搀着叶小天坐下,替他继续说道:“杨应龙图谋卧牛岭,显然意图不轨!土司大人已把事由经过具表上报给叶梦熊叶巡抚了!朝廷不日必有裁断,到时候,有朝廷大军相助,播州又如何?杨天王又如何?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来日取杨应龙而代之,亦非不可能之事!”

    校场上彷徨不安的气氛一扫而空,因为这番打气的话,所有的人都亢奋起来。取杨应龙而代之?那卧牛岭岂非要一跃成为四大天王级别的大土司?此次大清洗,本就腾出了许多官位,一旦卧牛岭能成为宣慰使级别的超级大土司。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水涨船高、更上层楼啊!

    相较于死亡的威胁,显然功名利禄对他们的诱惑更大。人总有一死,可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却是许多人纵然付出性命也没有机会去搏取的。田妙雯这一番话成功地激起了士气。校场上的欢呼呐喊声震耳欲聋……

    ※※※※※※※※※※※※※※※※※※※※※※※※※※

    “今天你表现的不错!”

    被送回充作监室的书房后,党腾辉拍着叶小天的肩膀大剌剌地说道。他有多少机会这样居高临下地去拍叶小天的肩膀?所以党腾辉心里挺享受的,不过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在田天佑等人眼中,却正适合他们此刻的身份。

    “只要你乖乖听话,除了不能随意走出这间屋子。其他方面,我们都不会亏待了你!而且你是叶土司的大哥,我家小姐绝不会伤你性命的!”

    党腾辉安抚了叶小天几句,冷傲地睨了田天佑等人一眼,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房门随即“咣”地一声关上了,房中几人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下来。

    看看几人阴沉的表情,叶小天讪讪地解释道:“我……我是为了咱们几人的性命,才不得不按照她的话去讲……”

    田彬霏几个人都没搭理他,田彬霏仰靠在轮椅上。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自从他们被识破身份拘押在这里,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很少说话,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田天佑看了看叶小天,又看看田彬霏,向田文博悄悄使了个眼色,转身向外走去。田文博又坐了片刻,扮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跟着田天佑离去。

    叶小天这处书房并不只有一个房间,除了卧室、处理公案的书房。还有一间小型会客室,一室三间,均用屏风隔断。

    田天佑已在最外间的小会客室内站着,一见田文博赶来。立即招手把他唤到身边,先转身推了推已被钉死的窗户,又从缝隙向外边看了两眼,这才回身对田文博低声道:“田妙雯控制叶小安,意图借用朝廷的势力对付天王,此事必须尽快报与天王知道。否则天王一旦做出误判。后果不堪设想。”

    田文博纳罕地道:“可……我们被关在这里,根本逃不出去,如何报与天王?”

    田天佑冷冷一笑,举起衣袖,拆开一个线头,从小小的缝隙中挤出一个米粒大的小药丸,道:“用这个!”

    田文博奇道:“这是何物?”

    田天佑道:“龟息丸!服下此药,在一个时辰之内气息全无,与死人无异。一旦死了,尸体一定会移走,这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田文博惊道:“你想用此药假死逃走?”

    田天佑摇头道:“不是我,而是你!”

    田文博奇讶地道:“我?”

    田天佑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动情地道:“堂弟,哥哥平时对你是严厉了些,但那都是为了你好。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同族同宗的兄弟,我若弃下你独自逃走,如何有脸去见你的家人?”

    田文博激动起来:“堂兄,这……这样不妥吧?药丸只有一颗,我怎么能……”

    田天佑按在他肩上的手紧了一紧,慨然道:“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苏醒后,立即赶回播州,把此间情形报告天王。叶小安的身份既然还未拆穿,对天王就还有大用,天王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田文博激动地道:“堂兄……”

    田天佑微笑道:“别说那么多了,把药服下去吧!如果……,我们没有机会活着离开,我家里还要你帮我用心看顾着些。”

    田文博热泪盈眶地道:“堂兄,你就放心吧!我的命是你给我的,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你的爹娘就是我的亲生爹娘,我会给他们养老送终、披麻带孝!如若食言,不得好死!”

    “好兄弟,我自然信得过你!”田天佑双手抓住田文博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湿润着眼睛道:“把药服了吧,它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生效。我们得做一场戏,让他们确信,你意外身故!”

    “嗯!”

    田文博擦擦眼泪,一张口就把那米粒大小的药丸吞了下去。

    田天佑欣慰地看着他,暗想:“假死固然容易,可若他们埋尸埋的太深,纵然苏醒也是没法活了。这个险,还是你去冒吧,希望你能大难不死,救我出去!”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70章 焦头烂额的杨天王

    展凝儿一身骑装,窈窕矫健的曼妙曲线毕露无遗。长剑斜背于身后,杏黄色的剑穗飘洒在她的肩上,衬得俏脸粉嫩嫩的。

    她把鞍鞯搭在马背上,束紧皮革的带子,又把一条软垫搭在马鞍上,田妙雯站在一旁,说道:“杨应龙那里难说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童家别无选择,为了自保也得全力阻止杨应龙提兵入侵石阡,所以不管他情不情愿,都只能与我们联手。有格老寨主在那里,我不担心卧牛岭这边派出的人马,只担心展家那边会出问题,你在那里才能确保不出岔子。”

    展凝儿弄好了鞍鞯,对田妙雯道:“你放心吧!我这就走了!”

    田妙雯点头:“我派几个人跟你去,你呀,不要仗着武艺高强,总是独来独往了,真要出点什么岔子,那个家伙还不得埋怨死我。”

    展凝儿涎起笑脸儿来,一把揽过田妙雯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哟!原来是担心被他埋怨,这才担心我的安全呀,我还以为咱们姐妹情深,刚刚还感动了一小下呢!”

    田妙雯嗔怪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展凝儿是练武的人,那臀肉结实紧绷的很,田妙雯这柔若无骨的一巴掌拍下去,人家展大姑娘毫不在意,她的小手可是酥麻了一下。

    展凝儿嘻嘻一笑,一扳马鞍,也无需人扶,更无需脚踏,浑圆结实的大腿曲线只稍一呈露,便轻盈地跃上了马背,田妙雯赶上一步,道:“凝儿,别忘了我告诉你的……”

    展凝儿向她扮个鬼脸儿,笑道:“放心!演戏,我也会!虽然不及你们两个那么像!”说到这儿,不免就有了点儿酸溜溜的味道。

    展凝儿双腿一踹马镫,策骑向山寨下轻驰而去,党腾辉对伫马一旁的几名武士沉声吩咐道:“保护好展家小姐!”

    “是!”七八名武士应了一声。立即一抖缰绳,快马驰去。

    ……

    李大壮现在忙得陀螺一般,再不复前些日子逐渐淡出卧牛岭权利圈子的寡淡景象。不过这货是个事业型的男人,越忙越有干劲。越觉得人生丰富多彩,反倒是无所事事时,整天的没精打彩。

    卧牛岭一下子被清洗掉了太多的关键岗位的头目,叶小天此刻又在扮着他大哥叶小安,光靠田妙雯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李大状一下子肩负了太多的事情,一天最多也睡不上三个时辰,可他却是精神奕奕。

    他正在忙着处理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一个负责后宅书房守卫的侍从快步赶了进来,对他禀报道:“李先生,后书房出事了,田文博与田天佑发生口角,被田天佑打死了!”

    李大状笔尖一顿,吃惊地抬起来,急忙问道:“土……叶小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侍从答道:“叶小安和田是非都无恙。是那田天佑和田文博互相抱怨,发生口角,结果动起手来,田文博额头撞在桌角上,一命呜呼了。”

    李秋池松了口气,摆手道:“看紧一些,里边再有什么动静,及时……”

    李秋池想了一想,仍觉不安,又道:“把书房改造一下。彻底隔成三间,彼此不通,以策安全!”

    侍从道:“是!那田文博……”

    李秋池瞪了他一眼道:“埋了就是!这也要我亲自处理不成?”

    那侍从忙不迭地道:“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办!”

    待那侍从离开。李秋池提了提笔,刚刚写了两个字,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值得推敲的事情,但他满脑子都是各种需要安置的岗位、需要处理的事情,需要调拨的军需辎重,那个模糊的不安念头只是一闪就无从捕捉了。想了一想,毫无所得,便又埋头处理起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案牍来。

    ※※※※※※※※※※※※※※※※※※※※※

    天王阁上,杨应龙面色阴沉地坐在最上首,整个殿堂上因为他愤怒的脸色而一片压抑。

    高高的九层石阶,杨应龙坐在石阶之上镶金嵌玉的宝座上,仿佛白衣天帝。伏于阙下的是两个从石阡仓惶逃回的小头目,都是一身血迹斑斑。

    杨应龙强抑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卧牛岭为何突然对你们发起攻击?”

    他派往石阡的两千先遣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叶展两家联军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对他的军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童家的人马当时虽然没有动手,可是有一路是敌非友的军队虎视眈眈于侧,对他的军心士气乃至调兵遣将进行反击都会有莫大的影响,间接也等于帮了叶展联军的忙,逃回来的人百不存一,杨应龙如何不恼。

    田雌凤粉面铁青,东线的经营主要是由她来负责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表面镇静,心里实比别人都要惊慌。

    那两人伏在地上,号啕大哭:“天王,属下也不知道啊!大头人说过,叶展两家的人马和咱们其实是一伙儿的,所以兄弟们对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啊!谁晓得,他们突然就上山了,突然就出手了,许多人直到死在他们手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兄弟们死不瞑目!天王,您可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田雌凤“啪”地一拍几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们两人身边,厉声道:“不要嚎了!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统统说出来!”

    两人不敢再哭,连忙答应一声,把事由经过说了一遍,奈何他二人所知实在有限,当时他二人甚至不在肥鹅岭聚义大厅上,又能说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田雌凤听他二人说罢,转向杨应龙道:“天王,石阡、铜仁两地,一向由贱妾负责!此次出了变故,贱妾……贱妾实在无从自辩!让天王损失如此之大,贱妾罪无可恕!可是卧牛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无从得知,祈请天王给贱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贱妾要去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杨应龙心中实是恨极,如果是寻常的土舍、头人。早被他一刀杀了,可田雌凤在他心中的位置又岂是那些人所能比拟的。他压了压心头火,冷冷地道:“治军之道,在于严纪律、明法度!你去吧。此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自裁吧!”

    田雌凤芳心一震,虽然早知必有严厉制裁,听到自己男人如此说,依旧不免有些难受。

    杨应龙无从选择。两千兵马,对一个普通的小土司来说,几乎是全部家当了,对他来说,当然并未伤筋动骨,但是未曾举事先遭如此重挫,于军心士气却是莫大的打击,他未必是想为这两千屈死的士兵讨公道,却必须得有所表示,给他所有的部下一个交待。

    田雌凤咬了咬牙。顿首道:“是!”

    杨应龙轻轻吁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些,道:“去吧!我拨给你三十名死士,任你驱策!”

    田雌凤心头一震,死士可不比寻常部属,他们不仅本领高人一筹,更难得的是,哪怕明知是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以完成任务为唯一目标。这样的人,在执行一些对寻常部属来说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他们却可能创造一个奇迹。

    田雌凤感激地再度一俯首:“是!”

    田一鹏和田飞鹏望着缓缓走出去的妹子,满心担忧。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杨应龙的妹夫。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分别嫁给了杨应龙的儿子杨惟栋和杨可栋,又是杨应龙的亲家,似乎哪怕妹妹死了,他们也是杨家最密切的姻亲。

    但他二人志大才疏,如果小妹不在了,他们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依旧能够得到杨天王的重用。而在大阿牧陈萧。家政赵文远等人看来,却巴不得田雌凤此去一无所获,被迫自裁。田氏一系失去天王的恩宠,他们才能掌握更大的权利。

    等田雌凤离开天王殿后,杨应龙无力地扶着额头沉思了一阵儿,大殿上便响起了他略显空洞的声音:“朝廷诘难不休,卧牛岭又生变故,我本蓄势以待,观察时势方要有所决断,如今情形,该如何是好?”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关系如此重大的事,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杨应龙刚要主动发问,杨兆龙忽然急步上殿,一进天王殿,就向他禀报道:“大哥,水东宋家突然倾巢而出,我播州在乌江以东的那些部落几乎全部沦陷了!”

    “什么?”

    杨应龙霍然站起,又惊又怒:“宋家竟敢趁火打劫?当我杨应龙真怕了他们不成?兆龙,你立即带齐本部兵马……”

    “天王且慢!”大阿牧陈潇慌忙劝阻:“天王息怒!水东宋家于此时突然发难,究竟是趁火打劫,还是与发生在肥鹅岭的蹊跷事有莫大干系?此事不可不察。”

    杨应龙一凛,道:“你是说?”

    陈潇道:“不错!如果卧牛岭和水东宋家暗通声息,水东宋家这是与之呼应呢?我播州蓄势以待,起事在即。这时候牵一发而动全局,兵马的调动,绝不能让人牵着咱们的鼻子走啊!”

    杨应龙的眼角微微跳动了几下,轻拍额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陈潇说的是对的,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慌,他图谋的是整个天下,不能陷到水东宋家这个泥淖中不可自拔。

    杨应龙想了想,对杨兆龙道:“水宋宋家可曾渡江北侵?”

    杨兆龙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只攻占了我们位于乌江南岸的那些领地,陈兵江畔,并未渡江!”

    杨应龙眼珠转动了几下,正在猜测水东宋家的意图,他的长子杨朝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爹!水西安家遣使求见!”

    杨应龙愕然道:“水西安家?那头老狐狸派人来,意欲何为?”

    杨朝栋道:“儿子已经问过他了,他说,水西安家愿意出面调停宋家、杨家之争!”

    杨应龙狐疑地看着儿子,道:“安老狐狸会有那么好心?”

    杨朝栋讪然道:“这……,安家自然是有条件的,安家的人说,只要爹爹把水烟、天旺两地归还安家,安家就出面调停杨宋两家争端!”

    水烟和天旺两地原本就是播州杨家的,可水西安氏为何要用“归还”两字呢?这事儿得从杨应龙他爷爷说起了。杨应龙他爷爷杨相庞爱庶子杨煦,想立他为继承人,他的妻子张氏和嫡子杨烈就发动兵变,把杨相赶跑了。

    杨烈就是杨应龙的亲爹,杨相是他亲爷爷,杨相跑到哪儿去了呢?水西,安家的地盘,受到了安家的庇护。杨相在水西一呆多年,无法回归故地,最后死在了水西。

    老爹活着,杨烈不想他回来,可人已经死了,再不让他落叶归根,未免就太说不过去。再说杨烈当时已经坐稳了位子,需要表现一下孝道,于是就向安家索要父亲的遗体。

    当时的安氏家主水西宣慰使安万铨提出条件:播州杨家割让水烟、天旺两地为酬,就归还杨相的遗体。杨烈答应了,但接收了父亲的遗体之后马上就毁约了。

    两家为此大打出手,战争时断时续,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的安老爷子继位,才停止对水烟、天旺两地的争夺。想不到安老爷子心里其实也没忘记这笔债。

    杨应龙想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好不熟悉。水东宋家发难,水西安家主动跳出来扮调停人,这一幕……好象不久前刚刚才发生过似的。那是哪儿,谁跟谁来着?

    :诚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71章 运计铺谋

    “卧牛岭突然反水,消灭我两千精兵!水东宋家一反常态,侵占我乌江以东,安家那头老狐狸也不甘寂寞地跳出来,向我索要水烟、天旺两地,主动调停我与宋家的争端……”

    一向机敏聪睿的杨应龙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缠绕在一起的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他需要找到那个线头才能解开这一系列的迷惑,而这个线头,就是叶小安!

    叶小安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卧牛岭突然反水?莫非是叶小安假戏真作,取代叶小天的身份之后,不甘心再被我左右,所以才有如此举动?可是……以他懦弱的个性,他敢么?他就不怕我说出真相?

    就凭我杨某人的身份,只要我出面证实他不是叶小天,卧牛岭上下必生疑虑,熟悉叶小天的人只要稍加试探,他就得露馅。做为杀害叶小天的同谋之一,卧牛岭上下会甘心奉他为主?田妙雯又怎么可能答应!

    杨应龙把水西安氏派来的使者暂时安置在客舍中,既不接见也不拒绝,他想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决定。偏偏在他弄清楚卧牛岭出了什么事情之前,他什么决定也做不出。

    这时四川方面又传来消息,在他拒绝赴贵州及成都自辩之后,重庆知府王士琦奉朝廷所谕,赶到了綦江,传令让杨应龙就近赴播州边境的安稳听从勘问。

    安稳这个名字很吉利,可它距由四川方面负责的地盘太近了,而且附近还有两支官兵驻扎,杨应龙反心已起,对朝廷戒备重重,岂敢涉险。不过,如果继续推诿,明显会触怒朝廷。

    如今风雨满城,由于卧牛岭发生的变故以及安家和宋家对他的牵制,杨应龙不敢即时就反。因为只要他还没有明确造反,一切就还有回旋余地,一旦扯旗就没了退路。

    杨应龙想等事态明确一些再做决定,朝廷这边还需继续拖延着。遂决定派他的弟弟杨兆龙前往安稳,迎接王士琦一行。杨应龙对杨兆龙面授机宜一番,杨兆龙便星夜兼程,直奔安稳。

    ……

    小雨淅淅沥沥,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味道。山野间一片朦胧,苍翠与墨绿都被雨雾笼罩着,仿佛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一片松软的土地上突然拱动了一下,一只苍白的沾着泥土的手突然从泥土中探了出来。如此一幕,如果被人骤然看到,足以吓破人的苦胆,好在此处是荒郊野岭,四下无人。

    紧接着,泥土翻开,一个人从泥土中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的头上、脸上都沾着泥土。仿佛还魂的恶鬼,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半晌,他才定一定神,四下观望起来。

    这个人,正是已经“死掉”的田文博。田文博又不是卧牛岭的人,所以不但薄棺都没有一口,就连那坑儿挖的都是浅浅的。卧牛岭的人只是把他草草埋葬,便回了山寨。

    田文博抹了一把脸,脸上湿润的泥土被细雨一浇,再这么一抹。更像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一只恶鬼了:“好险!如果我再晚些醒过来,或者这雨下的太大,这土里一点儿空气都不透,我这假死就要变成真死了!”

    弄清楚刚刚经历的惊险之后。田文博不由暗自庆幸,但他随之一想,又不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田天佑!你个王八蛋!敢情是拿老子冒险!”

    这时他才想到,田天佑根本没有那么好心,把唯一的生的机会让给他。万一卧牛岭的人一时慈悲心大发,给他弄了具棺材钉得严丝合缝怎么办?又或者卧牛岭的人给他挖的埋尸坑太深怎么办?还有这事先完全没有想到的雨天……

    他能幸运地活下来。这机会实在是十不存一!

    田文博破口大骂,骂了一阵,忽然警觉自己还在卧牛岭的势力范围之内,他赶紧从土坑里爬出来,将泥土又推平弄好,看起来无甚异样,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丛林中逃去。

    ※※※※※※※※※※※※※※※※※※※※※※※※※

    肥鹅岭作为曹氏的土司府所在地,本就据险而建,城池高深。如今在叶展两家联军的努力之下,愈发变成了一座军营。高高的寨墙上,垒起了一块块大石,大石堆垒得足有一丈多高,一则加强了寨墙的高度,使得攻山的人不宜攀登,必要的时候,那一块块大石还可以抛砸下去,还可用作守山的武器。

    壕沟、箭楼、陷坑……,整个肥鹅岭到处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建设,其中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由播州的俘虏来完成的。

    两千名精锐的播州士兵,真正死掉的其实并不多,在突然袭击之下,大头人杨大岐又猝然被杀,播州所属群龙无首,大部分都是被生擒活捉的,这些人就成了建筑肥鹅岭的主要劳力。

    已经赶到肥鹅岭的展凝儿和格哚佬、宝翁以及展家的两位堂兄巡视着热火朝天的建筑场面。

    展凝儿道:“虽然前面还有童家挡着,但是杨应龙一旦发兵东向,防线太长,恐怕童家是挡不住的!那么这肥鹅岭就是我们阻击杨应龙东进的第二道防线!

    这里的寨墙都要加固,我们这山上有泉有粮,只要他们攻不下来,守上两年也不虞吃用!只要他们无法攻下这里,没有一个稳固的休养歇息之地,就不敢长驱直入,进犯我展家堡乃至卧牛岭。”

    宝翁问道:“展大小姐,不是说掌印夫人已经说服宋家,自后牵制播州么?有宋家陈兵乌江,杨应龙敢大举东侵?”

    展凝儿摇头道:“不可大意!宋家对杨应龙来说,可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如果他一旦举旗造反,必须求得首胜以壮军心士气,你想,他是会选择与宋家决战呢?还是挥旗东向?”

    格哚佬点头道:“展姑娘说的有理!只要杨应龙也布兵马于乌江,仰天险以阻水东,就可以集中精锐兵力,放心大胆地东侵了。”

    展凝儿的一个堂兄忍不住说道:“凝儿,杨应龙真的要反吗?”

    展凝儿唇角微微翘起,漾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算他不反。我们也会逼他反!不要忘了,现在朝廷已经对他有了戒心,只要我们从中做点手脚,煽风点火一番……”

    展凝儿的堂兄兴奋地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朝廷必会出兵镇压!我们得朝廷大军相助,再有宋家为盟友,根本就不必担心独自承受播州兵马,说不定还能趁势崛起,更形壮大!”

    展凝儿颔首道:“不错!这就是我们的主意!”

    这时候。山坡上一行人气热汹汹地闯了过来,头前一人花白的胡须,面容清矍,正是童氏家主童云。童云推开两名侍卫的阻拦,冲到展凝儿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叶小天呢,他为什么不来?”

    展凝儿道:“叶土司被播州的杀手刺伤,行动不便,童土司要找我们叶土司,意欲何为?”

    童云怒道:“意欲何为?这肥鹅岭本属我童家所有。你们凭什么把山占了,连着山上的八个粮窖也一并夺了去,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格哚佬怒道:“老子是从杨大岐手里把这肥鹅岭夺下来的,关你鸟事?”

    童云勃然大怒:“杨大岐?播州打着调停争端的幌子进了石阡,这肥鹅岭是我暂借于他驻兵的,你们杀了杨大岐,势必招来杨应龙的攻击,我童家坐受池鱼之殃,还没找你们算账,你还好意思说?”

    展凝儿:“童土司。话不能这么说。杨应龙狼子野心,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们不反抗,你真当他是来调停你我两家争端的?我叶展两家的人马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因为他根本没有防范我们,那么他究竟在防范谁。你还不清楚吗?你看看杨大岐上了肥鹅岭后,着重防御的是哪一面,也应该知道!”

    格哚佬挺胸道:“不错!你也是偌大年纪的人了,内中的玄机难道还看不明白?杨应龙究竟如何打算,我卧牛岭最清楚不过!不过,嘿嘿。那杨应龙打得如意算盘,我女婿可也不是吃素的,他是佯做与杨应龙合作,要不然,我们卧牛岭和播州合作,你童老头儿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早就身首异处了!”

    童云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但要让他就此让出好不容易才夺下来的肥鹅岭,他还是不情愿的。要知道,这肥鹅岭不仅仅是一座山的问题,卧牛岭能占了肥鹅岭,其影响力就能辐射到周边各地,从而控制原曹氏所属的各个小土司、头人,他童家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童云嘲弄地道:“说的好不冠冕堂皇,这么说来,老夫还要感谢你们喽?你们算计了杨应龙,杨应龙要发兵东进,我童家首当其冲!而你们还趁机占了我的肥鹅岭,这个哑巴亏,你想让童某人硬生生地吞下去么?”

    展凝儿道:“童土司,我们屯兵于此,是为了展家堡和卧牛岭不受播州的攻击,何尝不是也在帮你?如果杨应龙真的大举发兵东进,仅靠你童家的兵马能应付得了吗?有我们在此,你也有了一条退路不是?”

    童云冷笑:“退路?这肥鹅岭一旦落入你们的手中,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老夫还能巴望着有朝一日你们完璧归赵?你们打得如意算盘啊!杨应龙的兵来了,老夫去挡,老夫挡抵不住时,被迫弃了根基接受叶小天的庇护,那时候就跟你们展家一样,只能乖乖地做叶小天的走狗!”

    童云说着转向展家两个头领,大喝道:“你们自己被叶小天算计的这么惨,现在还要为虎作伥怅来算计老夫,难道展家数百年基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就不知道羞惭吗?”

    展家那两位仁兄翻了个白眼,毫无羞惭。展家数百年基业又如何?数百年下来,他们始终是偏房庶支,展家嫡房人丁兴旺,再有个三五百年,恐怕也轮不到他们这一脉有当家作主的机会。

    但现在有叶小天撑腰,他们这些平日里只能听从嫡房子弟差遣的小跟班却能独挡一面了。何况,一直以来,小土司都要附庸于相对强大的土司,展家没有附庸于叶小天之前,还不是曾先后附庸于田家、安家和播州杨家?他们为什么要羞惭?

    展凝儿沉下脸色道:“童土司,请慎言!你诋毁叶土司,离间叶展两家,只怕叶土司知道了会不太高兴!”

    童云冷笑地道:“威胁我?他不高兴又能如何?大不了老夫拍拍屁股,投奔播州了事!”

    展凝儿道:“杨应龙吃人不吐骨头,你真的敢投奔于他?而且,杨应龙已成众矢之的,你真的敢投奔他?”

    “我……”童云吱唔起来,展凝儿趁热打铁地道:“这肥鹅岭,是我叶展两家的子弟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拱手还让于你,我们如何服众?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我们之间有什么争议,不妨退了外敌再说!毕竟,不管如何,叶土司是不会吃掉你童家的,而杨应龙的胃口么……”

    那些被俘的播州士兵一边疲惫地筑着战壕,一边侧耳倾听着他们双方争执的话语,他们可不甘心就此做了奴隶,他们正在努力寻找着逃脱的机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92/ 第一时间欣赏夜天子最新章节! 作者:月关所写的《夜天子》为转载作品,夜天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夜天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夜天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夜天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