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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夜天子txt下载     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章 做寓公

    张时照怂恿信徒刺杀土司大人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杨应龙一面遣人抓捕两个不翼而飞的刺客,一面对他的亲信卫队进行彻底清查,但凡笃信道教甚或只是一般的信徒,全部清理出他的直系卫队,以防万一。

    同时,对王士琦打消了疑虑的杨应龙与钦差频频接触,就他之前口头答应的一些让步进行更细致的谈判,眼看这边谈判接近尾声,田雌凤带着叶小天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杨应龙刚刚满面春风地送了王士琦回驿馆,回身到了后宅见到叶小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田雌凤向杨应龙福了一礼,道:“妾身不辱使命!”

    杨应龙上前握住她的手,瞧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柔声道:“夫人辛苦了,且去沐浴一番,歇息一下!”

    田雌凤向他嫣然一笑,温婉地点点头,扭身离开了。在远比她更强大的男人面前,这头雌凤永远都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比小猫儿更加乖顺。杨应龙再度看向叶小天,脸色阴沉下来。

    叶小天急忙趋身向前,很麻利地跪倒:“土司大人,小安……有罪!”

    叶小天是天牢狱卒里淘出来的宝贝,哪还有人比他还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在叶梦熊面前,叶小天能跪也不跪,越是倨傲,越能显出他的份量。此刻在杨应龙面前,就得扮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杨应龙冷哼一声,在位子上坐了,端起茶来抹了抹茶味,细细地呷了一口茶水,这才撩起眼皮,瞄了叶小天一眼,寒声道:“依着杨某的脾气,像你这般废物,早就剁了喂狗!”

    叶小天一个激灵,赶紧顿首道:“小……小安知罪了。求土司大人宽宥!”

    杨应龙“哼”了一声,沉默有顷,又道:“****攻心,竟然去招惹田妙雯。真是不知死活!罢了,杨某就饶恕你一次,既然已经与田妙雯撕破脸皮,你就留在播州吧……”

    叶小天抬起头道:“大人……”

    杨应龙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你也知道,你留在播州的话。就连一条狗都不如?”

    杨应龙脸色一沉,把茶盏重重地一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既然知道,那就把卧牛岭夺回来!”

    杨应龙走到叶小天身边,弯下腰:“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明白?”

    叶小天的脸色慢慢变得坚毅起来,仿佛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

    杨应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一旁的管家道:“带叶土司去休息吧。”

    管家领了叶小天离开,杨应龙想了想。对杨兆龙道:“明日宴请王士琦,到时把叶小安领来。”

    杨兆龙道:“大哥的意思是?”

    杨应龙呵呵一笑,道:“叶小天被土妇驱逐,投奔杨某,这件事,有钦差见证,岂非更好?”

    杨兆龙会意,微笑起来。

    朝廷对于土司这种高度自治的地方政权的管理有些特别,涉及到税赋、徭役、出兵等国家层面的东西,是要求比较严的。但是对其内部政务却又给予了相当程度的自由。

    像当初杨应龙的父亲和祖母驱逐了他的祖父杨相,杨相逃到水西;再比如现在石柱土司马斗斛与长子入狱,覃氏夫人掌权,马氏族人不满。现在正围攻覃氏,这些事朝廷一概不予过问。

    人家老婆孩子赶走了老公,在朝廷而言是家事,家务事他们不管,只要继续执掌政权的人也是法定继承人之一,且依旧恭训于朝廷。他们一般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这种状况也分皇帝的性格是否强势,如果是朱元璋、朱棣那样的马上天子,就未必肯坐视了。强势如这两位帝王,眼睛里是揉不得半粒砂子的。

    翌日,杨应龙设宴款待王士琦,此时双方已经就一应谈判细节商量妥当,即将签署约定,双方的气氛大为缓和,宴上便热络的很了。杨应龙与王士琦并肩而坐,正杯筹交错之际,杨兆龙按照事先的安排,匆匆进入大厅,向杨应龙一揖:“大哥,卧牛司长官叶小天驾到,要见大哥。”

    “嗯?”杨应龙停了酒杯,一副诧异模样:“叶长官,他怎么来了,快请!”

    杨应龙掸一掸衣袖,站了起来。

    王士琦看向杨应龙,杨应龙道:“卧牛岭与我播州一向友好,前不久杨某曾在播州老宅宴请过叶长官。后来因为妻子不守妇道……,怒而杀妻,引起朝廷误会,还曾请叶长官代为陈情……”

    王士琦恍然道:“哦……,不错!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叶小天站在院子里,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一副仓惶逃窜而来的狼狈模样。杨兆龙急急迎出来,对叶小天道:“叶土司,请!”

    叶小天跟着杨兆龙向大厅里走,到了廊下,恰见一人扶刀悠然而来,行至门廊左边,叶小天一看那人,不禁吓了一跳,脚下一缓,本来故做急促的步伐,因这一缓,差点儿绊个跟头,结果急抢几步,一头扎进厅里去了。

    杨兆龙不知就里,见此情景暗挑大指:“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这副仓惶模样,还真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宇无过站在廊下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小天,幸亏杨兆龙没有注意他,宇无过呆了一呆,挎着刀又踱开了,却已开始关注厅中动静。

    叶小天进了大厅,便是一声悲嚎:“杨土司,你可千万要拉兄弟一把啊!”配着他狗吃屎的出场动作,当真是无比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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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散后,王士琦回到驿馆,宇无过马上赶了来。王士琦把叶小天在席间所诉经过对宇无过说了一遍,宇无过沉吟道:“叶小天究竟在搞什么鬼?”

    王士琦道:“我看,是他的胃口太大了,不愿就此暴露身份,想着再从杨应龙身上捞些好处。”

    宇无过摇头苦笑道:“孤身入虎穴,他的胆子的确是太大了。”

    王士琦笑道:“你还不是一样,此番原本无需你堂堂锦衣指挥使大人亲自来的。”

    宇无过摇了摇头,道:“杨应龙就像黑暗中的一把火炬。四面八方的飞虫全都被它吸引过来了。”

    王士琦目光闪动,道:“可惜!想熄灭它的居多,想加柴的太少!”

    两人相视一笑。

    杨应龙所居大宅的客舍,杨应龙对叶小天今日的表现大加褒奖了一番。转身回到自己住处的花厅,田雌凤一身轻裳地迎了上来。

    田雌凤软绵绵地偎着杨应龙坐下,端了杯茶侍候他喝了几口,问道:“这叶小安何时让他公开亮相?一旦我们让他公开指责田妙雯篡位,想必卧牛岭登时就乱作一团!”

    说到这里。田雌凤神采飞扬,眸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杨应龙想了想道:“不急!如果此时抬出叶小安与田妙雯打擂台,确实能让卧牛岭四分五裂,可我为了打消朝廷的戒心,已经决定下野并按受朝廷的一系列惩罚,如果此时出兵铜仁,如何解释?如果不能出兵,如何趁乱拿下卧牛岭?”

    田雌凤道:“那天王的意思是?”

    杨应龙道:“叶小安被我们救出来,最慌的就是田妙雯。而只要我们还没出手,她就不会知道我们究竟要如何对付她。杀招。在没有出手之前,威慑力才是最大的!”

    田雌凤担心地道:“田妙雯非比常人,只怕拖延久了,她会有所应对。”

    杨应龙淡淡一笑,道:“可惜,叶小安这件事,对她而言是无解的。尤其是她尚无子嗣!再者说,现在叶小安对我的作用,仅仅是出师有名的一个理由,你以为。我下次对卧牛岭出手,还会用这样隐蔽的手段?我会……带兵去!”

    杨应龙思索了一下,又道:“我这里应付了王士琦,就得安排朝栋暂代我职、可栋前往重庆为质子的事了。一时脱不开身。雌凤,你还得替我奔波一趟。”

    田雌凤扬起眉,睇着杨应龙。

    杨应龙道:“石柱那边,马斗斛和马千乘父子双双入狱,覃氏暂代其职,可马氏族人不服。现正聚众围攻覃氏,覃氏有些招架不住了。我想……”

    田雌凤酸溜溜地道:“天王为韬光隐晦,马上就要辞去土司之位了,却还在牵挂着石柱的那个狐媚子情人么?咱们干涉石柱之事,就不怕引起朝廷戒备了?”

    杨应龙揽过她的纤腰,笑道:“你呷的什么干醋,我最爱的始终是你。覃氏是咱们的儿女亲家嘛,你出面岂非天经地义,既帮了你亲家的忙,也是为我分忧啊!”

    田雌凤轻哼一声,嗔道:“少来花言巧语,这儿女亲家是怎么回事儿,你还不清楚?人家只是担着这个名儿,闺女不是我的,女婿自然也不是我的,那个便宜亲家,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杨应龙揽住她的纤腰,在丰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瞪起眼睛道:“张氏已死,我这掌印夫人的位子,早晚是你的。覃氏,连个名份都不会有,你担心些什么?”

    田雌凤深知杨应龙对覃氏那个狐媚子确实特别的迷恋,仅从他刻意安排两家亲事,以打消马斗斛对覃氏的疑心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对覃氏的特别,对别的女人,他可是事了拂衣去,从不加以关怀的。

    所以田雌凤对覃氏很是忌惮,但是杨应龙开口允诺这掌印之位必是她的,便转嗔为喜了,扭转娇躯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帮她?”

    杨应龙道:“上策,自然是帮她站住脚,一统石柱!”

    田雌凤道:“如果敌众我寡,此计不可行呢?”

    杨应龙想了想道:“那就帮她脱离石柱,入我播州。她若能来,必能携来一支亲信,总是有用的。来日我问鼎天下时,对于石柱,有她在,要征服也容易的多。”

    田雌凤黠视杨应龙,道:“若是带她离开石柱亦不可得呢?”

    杨应龙沉下脸道:“雌凤!”

    田雌凤媚笑道:“好啦好啦,人家只是未虑胜,先虑败嘛!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分忧的。”

    田雌凤说着,却暗自想道:“马千驷是你的亲生儿子,若我不救回来,必然惹你不快!但那个狐媚子……,威胁虽小,也得扼杀于萌芽之中,我是绝不能把她带回播州的。”

    田雌凤想了想,又道:“既然天王不想即时对卧牛岭下手,那么叶小安就由妾身带上吧。”

    杨应龙挑了挑眉毛,道:“带上他做什么?那个阿斗,哼!”

    田雌凤要带上叶小天,自然有她的私心。杨应龙还未问鼎天下,她已经开始谋划夺取天下后的打算。大哥和二哥是她立足后宫,壮大田氏的根基力量,但还嫌不足。

    卧牛岭不仅仅是一个卧牛岭,叶小天是十万大山中无数的山民共同的精神领袖,那是一座还未发掘干净的宝库,如果能把他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将来他能影响的力量才会成为田氏的另外一股保证。

    但这份用心,田雌凤当然不能告诉杨应龙,只得苦笑答道:“正因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才想带在身边,多多历练、调教一番,天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他,这事儿自然妾身代劳!”

    杨应龙不疑有他,闻言大喜,在田雌凤颊上香了一记,赞道:“你真是为夫的贤妻,来日我若得了天下,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必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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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87章 竹海奕

    石柱情形紧急,田雌凤不便在松坎多待,次日又让叶小天在钦差王士琦面前露了一面,田雌凤便带着他,踏上了前往石柱司的旅程。

    由此往石柱司的地盘去并不是很远,因为松坎本就在贵州和四川的交界地区。石柱司并不比播州弱小多少,之所以声名不及播州杨应龙响亮,是因为受朝廷统治的程度深浅不同。

    如果仅以地盘来说,石柱马家统治着九溪十八峒,九溪是秀山县的清溪、右溪、土溪、庙溪、哨溪、溶溪、酉阳的后溪、湖南花垣的叠溪、贵州松桃的满溪。

    十八峒是秀山的上下宋龙峒、打妖峒、鲁必潭峒、俊倍峒、地隆箐峒、上济峒、南容峒、地寅峒、晚森峒、威平峒、容平峒,酉阳的息宁峒、巴息峒、酉酬峒、治酉峒,湖北来凤的九灵峒、贵州松桃的九江峒、云罗峒。

    由此可见,石柱马家实际所辖的地盘,包括了四川、贵州、湖南、湖北的一部分,如此领域,当然称得上是四川数一数二的大土司。只是其自治之权虽重,受朝廷节制的程度也重,马斗斛因为擅改矿政就能下狱、流放,同样的制裁放在贵州那边的大土司身上,很难做得到。

    但即便如此,这片地区的统治区依旧属于马家,这也是马家不反的根本原因,不然的话,恐怕马斗斛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处治的。然则马斗斛被流放口外后,马家却是风起云涌,内部大乱。

    田雌凤等人从贵州松坎赶往松桃,路程并不远。而一进松桃,也就等于进了石柱司的地盘了,此地有三大溪主、峒主,分别统治着满溪、九江峒、云罗峒,这都是石柱司的下属地盘。

    满溪、九江峒、云罗峒三地距石柱太远,没有参与此次对覃夫人的讨伐,一直保持着中立观望状态。所以这三地的气氛也不是特别的紧张,田雌凤和叶小天得以从容由此穿过,渐渐进入石柱司的核心地盘。

    石柱府东山上,绿竹林。

    竹林深处。篁竹形成一片竹的海洋,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竹林深处,天然形成的小径尽头,一座简陋的就地取材建成的小厅仿佛一把小伞。静静地立在那儿,亭旁就是一汪碧潭绿水,其静如镜,此情此景,俨然就是一副神仙化境。

    亭中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土家毕兹卡族的传统服饰,琵琶襟的上衣,头缠青丝手帕。女的头裹刺花巾帕,衣裙刺绣花边,下着过膝的百褶裙。以布缠腿。

    毕兹卡属于古人所称的武陵蛮、五溪蛮,喜着五色衣,所谓五色衣,就是色彩斑斓的衣服。所以这一男一女,衣着都尽显鲜显,男的俊俏、女的俏媚。

    这样一双青年男女,倘佯在这仙境一般的竹海静湖之间,却不是在相偎相依,你侬我侬,而是在做着与此绝不相称的举动:他们在奕棋。

    这看起来灵秀媚惑。既有几分妇人的丰腴秀润、沁骨的风情,又有几分少女的纤柔如水、明艳动人的女子,自然就是白泥田氏的大小姐、播州杨天王的三夫人田雌凤。而坐在她对面的却是叶小天。

    “罢了,不下了!”

    田雌凤纤手一拂。把一盘的黑子白子儿都拂乱了,神色间竟似有几分输了棋不甘心的娇憨味道,叶小天的目光不由一凝。此女虽野心甚大不让须眉,可其美丽却也并不丝毫不打折扣,而对于女人的美丽,又有几个正常的男人能够不去喜欢?

    田雌凤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并未生气。她早就适应了男人惊艳的眼光,对于叶小天这种带些侵略意味的目光,貌似也开始免疫了,或者说是----习惯了。

    田雌凤慵懒地伸了个腰,道:“你的棋艺蛮高明的嘛!”

    叶小天一边拾着棋子儿,一边笑道:“年少时在天牢里跟那些犯官们学的。”

    叶小天说到这里,心中陡然一惊,如此美景、如此美人儿,他的戒心似乎也降到了最低头,这句话很是有些问题,如果田雌凤对他兄弟俩了解足够多的话。

    叶小天立即补救,手上一停,露出缅怀模样,伤感地道:“我二弟的棋艺比我更高明些。那些犯官们常说,我二弟天份出众,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可惜……”

    叶小天黯然低下头,田雌凤笑了笑道:“他确实做到了啊。可惜,天妒英才,一个人有本事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运气!一个气运加身的人,远比一个有本事的人,走的更远!”

    田雌凤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道:“你觉得,天王是不是一个有大气运加身的人?”

    叶小天陪笑道:“天王自然是有大气运的人,要不然,岂能贵为天王!”

    田雌凤摇摇头,道:“那是底蕴,无关气运。你能从一介狱卒,成为一方土司。赤手空拳,白手起家,这才叫气运。我不惜余力拉拢你为天王所用,这也是个原因……”

    田雌凤的双眸变成了一双弯弯的弦月,异常的勾人:“有大气运的人,身边的得力臂膀,必然也都有大气运。”

    叶小天哑然,他没想到田雌凤图谋的不仅仅是他掌握的力量,还因为田雌凤的迷信:她认为自己能有今天,是气运加身!这样命格强硬的人站在杨应龙身边,才能更加壮大杨应龙的气运。

    田雌凤见他发怔,不禁嫣然一笑,伸手也捡起棋子儿来,刺绣花边的袖筒儿因她一探手,露出一截肌骨莹润的皓腕:“你觉得,天王有没有得天下的大气运?”

    叶小天陪笑道:“那是自然,天王他……”

    田雌凤猛一扬眉,眉梢眼角藏着的尽是含而不露的锋芒:“说你的真心话!”

    叶小天身子一震,窒了一窒,这才讪讪地道:“我……我觉得,朝廷坐拥四海,强大无比,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吧?”

    田雌凤撇了撇嘴角,道:“谁人的天下,是当别人比他拥有更加广阔的地盘、更加庞大的人口时才夺下来的?刘邦项羽当初有什么?李渊也不过据有太原一地,赵匡胤不过是柴世宗麾下一将,本朝太祖更不用提了,都是你这样想法,现在天下还是大夏朝呢,连商周都不会存在!算了算了,我问你这些做什么!你所说的,无关气运,而是气魄、胆量!你的气魄胆量……”

    田雌凤有些鄙夷地看着叶小天,叶小天似乎受不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鄙视,挺起胸膛道:“我的气魄胆量又如何?谁天生就有问鼎天下的勇气?如果我也有杨天王那等雄厚的资本,哼!哼哼!”

    田雌凤展颜一笑,道:“你没有天王那样的资本,如今却有机会拥有卧牛岭。一旦你成功地替代你已死去的弟弟,那么你至少可以成为一方诸侯!我会帮你,但你自己,也要有这个勇气和决心!”

    叶小天慢慢攥紧了双拳,沉声道:“我会的!”

    这些时日,叶小天正在渐渐改变以往的懦弱模样,田雌凤于不知不觉间也接受了他的这种转变。看到叶小天信心十足的模样,田雌凤满意地一笑,正要再给他打打气,远处忽然有人快步走来。

    叶小天和田雌凤扭头望去,就见一个同样身着琵琶襟上衣的青年汉子,正健步如飞地向这边走来,惊起林中一些飞鸟。有些竹叶被飞鸟振落,飘摇到静寂如镜的湖面上,荡起丝丝涟漪。

    那人到了田雌凤面前,抱拳道:“夫人,属下潜入石柱府,已经将一切情形探听明白……”

    那人把他潜入石柱府打听到的情形对田雌凤说了一遍。覃氏夫人以为丈夫入了狱、长子也受了牵连,她就可以一家独大、独掌大权了,孰料她太高估了自己。

    马家那些土舍、大头人们,平素乖的跟一只只小猫儿似的,其实完全是因为对她所看不起的那个粗鲁莽夫的丈夫的恭顺。而长期以来,丈夫对她的言听计从,让居于幕后运筹帷幄的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以为这些人根本就是无能的,根本畏怯的就是她,她那个无能的、愚蠢的丈夫一直以来就只是她统治石柱的一个传话筒。直到马斗斛入狱,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在她眼中狗屁不如的马斗斛,才是石柱众土舍、头人真心服从的领袖,而她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一个角色罢了。

    马邦聘、马斗霖等十余位马氏家族的土舍、大头人们纷纷反对覃氏自立为女土司,先是发生激烈争执,继而众土舍诉诸武力,聚众围攻土司府所在地,双方大打出手。

    覃氏夫人此时才发现她的号召力究竟有多小,只有直属于土司府的那些土兵才肯听从指挥,是以节节败退,如今九溪十八峒真正由她控制的地盘,不过是土司府所在之一地而已,各地纷纷自立,她只剩下了一个统属各方的名份。

    田雌凤听那探子说罢,心中有些莫名的快意,微微一笑,评价道:“不自量力!就凭她这样愚蠢的女子,还想统驭群雄?”

    叶小天坐在一边,暗想:“珺婷不错,按我授意,鼓动马氏诸头人造覃氏的反,果然把那个狐狸精逼上了绝路。”

    叶小天咳嗽一声,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道:“夫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田雌凤眼珠转了转,暗想:“若我不作为,天王得知,必然不喜。虽然不能把她救出来,可这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想到这里,田雌凤便道:“覃氏在石柱,已经站不住了。救她回播州吧!”(未完待续。)

第88章 二雌相争

    田雌凤此来石柱,所带的人手并不多。 .毕竟石柱属于四川治下,杨应龙暂时蜇伏,观望时政,这时大举派人前往石柱的话就太敏感了。而且此次石柱马氏内乱,他纵然多派许多人手用处也不大,除非直接派兵来,而兵又是绝不能派的。

田雌凤这次过来,主要是了解石柱具体情形,代表杨应龙做出最合理的选择。毕竟她是最了解杨应龙心思的人,她做出的判断,纵然是杨应龙亲自赶来,能做出的选择也是大抵如此。

但,杨应龙还是低估了田雌凤的嫉妒心。也许他是对于自己的掌御能力太过自信,又或者他是太相信自己对田雌凤的许诺会打消田雌凤的戒心。

孰不知对田雌凤而言,后宫争宠无异于职场角逐,对于一切潜在威胁,一切可以打击消灭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杨应龙凭着高贵的地位英俊的仪表超卓的风度,可以令许多品貌卓越的女子为之倾心,但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女人。

田雌凤把人唤到身边,开始安排起来,叶小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细细地品味着田雌凤的每一个动作,表面上她的整个安排绝对没有破绽,或者说,是最佳的选择:尽最大可能保全覃氏一派的实力,如事不可为,则搭救覃氏母子,逃至播州。

然而,已经对石柱情形十分了解的田雌凤应该明白,覃氏的力量已经仅限于石柱一地,四面八方都被马氏“叛军”所包围,她是留还是走,应该马上做出决定,如果此时还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负隅顽抗,那么当四围合拢成铁壁铜墙之时,再想走就晚了。可这一点似乎被田雌凤忽略了。

“夫人,我……能帮什么忙?”等到众部属按照田雌凤的吩咐纷纷散去时,叶小天鼓起勇气对田雌凤道。

田雌凤诧异地一眼:“你?”

叶小天点点头:“我想……做点事情!”

田雌凤饶是一向狡黠。这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件事里,你能做什么?”

叶小天沉稳地道:“怎么不能?我与马斗斛马千乘父子有旧,而且我是逃亡的卧牛司长官,不管凭着其中哪一样身份,一旦事败,落入马邦聘等人手中,他们都不敢伤害我。这就是我最大的保障了。”

田雌凤开始有兴趣了,点点头道:“说下去!”

叶小天道:“覃氏想取马斗斛而代之。我呢,则要取代已经死去的二弟,说起来……有些同病相怜。帮她,就是在帮我自己。如果我能成功地帮到她,我想……对于树立我自己的信心也有莫大帮助。”

“这……是一种修行?”

田雌凤若有所思地笑笑,转首望向平寂如静的碧湖,一片柳叶飘飘而下,落在水面上,仿佛一叶小舟。一尾小鱼忽然从水底冒出来。探头啄了一下,推得那片柳叶向前一荡。

田雌凤也是心中一动:“在我的调教之下,这叶小安越来越像样子了。让他参与一下,不是坏事。不有所经历,他如何独挡一面?而且有他参与,我就有了一个最有力的旁证,来日救不出覃氏。天王也怪我不得。”

田雌凤想到这里,点点头道:“好,那么……救出覃氏的重任,我就交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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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一派的土司土舍头人们并没有试图做出阻止所有人进入石柱府的徒劳之局,大路小路千万条,全部的阻截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只能阻止大队商贾和兵马的进入。对石柱府形成实际意义上的制裁与围困。

叶小天穿着那身毕兹卡族的传统服饰,在三四名同样装扮的侍卫陪同下进了石柱城。经过城郊的时候,见到许多已经被烧毁焚尽的残垣断壁,那都是之前马邦聘等人率兵杀至石柱城下时造成的战争创伤。

城门口戒备森严,虽然不禁出入,但盘查严了许多。此次田雌凤带到石柱来的人,也都是专门挑选过的。其中便有人上前答对。一口标准的当地土话,又塞了点钱,只说是族人逃避战乱,要进城去。那土兵对他们搜索了一番,未见携带兵器,便也挥手放行了。

因为战争,石柱府变得一片萧条。

街头的小商小贩稀稀落落,再不复往日繁荣。米店前簇拥着许多百姓,而那门扉大多只开了半扇,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持棍伙计,一次只放一个人进去,门口标示价格的竹牌子上的米价都翻了数倍不止。

叶小天一行人进了城,慢慢转悠到土司府左近,这里的防范更加森严,几人在四周一转悠,因为他们年轻力壮,立即就引起一队巡弋土兵的注意,主动围了上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土兵小头目冷冷地质问他们,满脸怀疑神色。

叶小天伸手拦住了欲上前答话的侍卫,挺身而出:“我们要见覃夫人!”

那土兵小头目一惊,叶小天又道:“你可以告诉夫人,我们从播州来!”

那土兵头目上下们几眼,挥手道:“们!”便急急向土司府中送去。叶小天泰然而立,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土兵头目回来了,态度大改,一见叶小天,便毕恭毕敬地道:“夫人有请!”

转朱阁,低绮户,土司府内雕梁画栋,华美奢糜,完全一点正处于战事之中的紧张气氛。叶小天等人被带到一处院落外,其他人都被留在院外,只有叶小天一人被带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藤萝葡萄的廊庑,来到一处天井中。

那土兵小头目止住了叶小天,径自入内禀报,随后叶小天就被引进了正厅。叶小天曾经来过这里,这里正是土司治理所属统驭诸头人的所在,也就是民间所称的银安殿。

覃氏夫人一身靛青色的衣衫,坐在马斗斛曾经坐过的主位上,而掌印夫人的副位却已撤掉。所以上首本应是两张椅子,此时却变成了一张。

覃氏夫人坐在上首,麾下几个铁杆心腹以及她的儿子马千驷则分坐左右。覃氏夫人本来故作沉稳。大概也是想在心上人的部属面前表现表现。可她一见来人是叶小天,惊得花容失色,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你!”

叶小天微微一笑:“见过夫人!”

覃夫人厉声道:“叶小天,你来做什么?”

叶小天道:“莫非夫人以为,我是为了马土司和千乘兄而来?”

叶小天笑着眼同样一脸敌意的马千驷,轻轻摇头:“夫人,在下上次来。确与千乘兄走的比较近。可是夫人似乎忘了,在下之所以出现在四川。却是因为受了杨土司所托。”

覃夫人脸色稍缓,上下小天几眼,道:“你……因何而来?”

叶小天左右扫了一眼,覃夫人摆摆手,众心腹便纷纷站起,向覃夫人抱拳一礼,鱼贯退下。叶小天注意到,这些人对她执的都是严瑾的对土司之礼。

叶小天心中暗笑,丈夫只是被流放口外。又非杀了头。长子只是因为殴打官差暂且拘禁,恐怕连三个月的牢都坐不到,这就迫不及待地自立为土司了,难怪激得马氏诸头人不满。

众头人退下,但马千驷并未走,等众人退下后,他便起身走到覃夫人身边。一起小天。叶小天道:“在下是受播州杨天王所托,前来石柱的。”

覃夫人微微失望:“杨土司……他没有来么?”

叶小天道:“重庆知府王士琦正以钦差身份驻节于松坎,杨天王要亲自接待,离不开身。惊闻石柱之乱,杨天王非常牵挂。这一次不仅我来了,播州三夫人也来了。正在城外,伺机解救夫人!”

“田雌凤?”

覃夫人醋意顿生,但忽然意识到儿子就在身旁,忙又收敛道:“我与她是儿女亲家,杨土司肯让三夫人亲身涉险,覃氏感激不尽。却不知杨土司打算如何助我?”

叶小天道:“四川之事,天王目前实在不宜插手过深。”叶小天说到这里。从袖中摸出田雌凤转交给他的杨应龙的亲笔信,双手呈上,道:“这是天王写给夫人的信!”

覃氏急忙接过,刚刚拆了火漆封印,抽出信纸,见儿子凑过头来,不禁瞪了他一眼,马千驷又缩回了头,有些不太高兴地嘟起了嘴巴。

杨应龙信中只稍提了几句亲腻问候的话,接着就说起了他目前的处境,无法亲身前往石柱帮她的苦衷,最后提出,如果可能,就尽量打败马氏诸头人,彻底统治石柱,做为他未来举事的一支强力外援。如果不能,便退而求其次,尽量拉出一支队伍,投奔播州。如果这一点也不可能,那就只身逃出,确保自身的安全。

覃氏心中一暖:“应龙终究是牵挂我的。”再将信细,她也不甘心就此逃走,她若能将整个石柱为杨应龙所用,将来在杨应龙面前的地位和儿子的地位才大不相同。即便做不到,也该尽量拉出一支队伍,否则她拿什么和两个哥哥都做了兵马大总管的田雌凤争?只身逃出,实是下下之选,她是绝不愿采用的。

覃氏信,细细思忖一番,道:“田夫人希望本夫人怎么做?”

叶小天按照田雌凤的交待,毕恭毕敬地道:“如今马氏诸头人纷纷反了石柱,仅靠石柱一地,实难维系,为夫人安全计,田夫人自然是希望夫人能尽快和二公子前往播州。”

覃氏暗暗冷笑一声,心道:“田雌凤果然打得是这样的算盘!”

覃氏逆反心起,冷起俏脸道:“石柱尚未失去一搏之力,此时放手,殊为可惜!叶长官,请你转告田夫:覃氏是不会只身而走的,就算不能一统石柱,本夫人也能拉走一支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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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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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风起云涌

    叶小天很快就出了城,回到山里,把覃夫人的想法对田雌凤说了一遍。田雌凤正中怀,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扼腕叹息,一副深为担忧的模样。到最后却是决定:就在这山中暂住,静观时势,如覃夫人势不可为时,再出面搭救。

    田雌凤居于高山竹海之内,颇有坐山观虎斗之势。不过更准确地说,是观一虎斗群狼。覃氏是一头母虎,马邦聘等人则是群狼,而田雌凤则是另一头母虎,可她究竟是要救助同类对付群狼,还是想趁群狼耗尽那母虎气力趁机铲除竞争,可就少有人知了。

    覃夫人送走叶小天后,仔细思索了一阵。目前来说,她确实有众叛亲离之感,但她不甘心。她觉得,如果她能打赢一场,打个大胜仗,再挟大胜之威重金买通一些小土司土舍头人,就能分化瓦解马氏联军。

    马氏联军只要一分化瓦解,就是一盘散沙,人虽众,不足为虑。可要打一场大胜仗,捏软柿子效果不大,那么最好的目标就是马氏联军的领袖人物:马邦聘。

    马邦聘的领地在丰都一带,距石柱司最近;他是马斗斛的族叔,辈份也高;论实力,他的实力在马氏诸土舍中也最为强大,打败他就有立杆见影的效果。

    一旦议定了主意,覃夫人立即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决心主动出兵,打一场大胜仗,由此扭转战局。

    此时,马邦聘等人正按照叶小天的提示在一步步推进着他们的计划。不过替叶小天主持其事的却并非展凝儿,展凝儿在暗处,处于明处的却是李向荣。

    李向荣经叶小天引介,已经投靠到于珺婷门。戴同知也是于珺婷的心腹大将,两人之间素有恩怨。但是对于珺婷来说,这并不是坏事,李向荣和戴崇华越是水火不容。她越敢放心重用。

    所以,李向荣已经成为于珺婷的左右手。铜仁内政由戴同知负责。土兵的控制由于海龙负责,外务则由李向荣负责。于家作为铜仁的大土司,和石柱马家也能套得上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因此李向荣奉于珺婷之命,悄然赶赴丰都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虽然李向荣奉于珺婷之命而去,并没有直接打起叶小天的旗号,可卧牛岭实际上才是铜仁石阡两地真正的最高统治者reads();。这一点众所周知,所以李向荣的身份很是隐秘。

    当然,不管如何,叶小天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卧牛岭方面也充份考虑过李向荣一旦身份暴露的后果:由于叶小安的身份暴露,他已被播州救走,帮助石柱对付播州实则是田妙雯的主张,这样就足以保障叶小天的安全了,也算是双层的保障。

    挑唆马邦聘等人造覃夫人的反,就是李向荣(叶小天)的主意。但这只是第一步。

    李向荣说服不甘心由覃氏自立土司的马邦聘等人造她的反时,马邦聘等人是颇为顾忌的。原因是马斗斛太宠爱覃氏了,当初覃氏红杏出墙的事。几乎闹得满城风雨,马斗斛居然装聋作哑地忍了来。

    如今覃氏自立土司的事儿在外人看来是绝不能忍的,但是对马斗斛来说,大权落于别人家了么?没有!一旦他来日重回石柱,而那时覃氏却因为他们的围困守着家业,尚未做出背叛之举,她大可花言巧语告诉马斗斛,说她是为了马家的基业不致旁落才自立为女土司,然后把土司之位归还马斗斛。再哭诉一番反告一状。

    马邦聘等人可不相信他们的影响力能大过马斗斛的这个枕边人。想做忠臣,反而被人当了奸臣抄家灭族。那何苦来哉?但深谙石柱内情的叶小天对此也早有预料,所以还准备了后手。

    他的后手就是:由马千乘继任土司。

    妻子自立为土司。再还政于丈夫,这也无可厚非。但儿子成了土司,父亲罕有再夺回其位的,那该怎么算?太也难看。

    杨应龙决定野,也是确立由他长子以土舍之位代行土司之权,这就是为自己重新得回大位预做安排,如果是由他的儿子正式继任土司之位,父亲再从儿子手里“继承”其位,这从伦理上就会沦为天人的笑柄。

    而要让马千乘继任土司之位,该如何做?必须得是情势危急,急需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出来主持大局,而马斗斛又因发配口外,来不及赶回,这时马千乘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土司。

    口外,指的是长城以北的地区。口,指的就是长城的关口,如古北口,喜峰口等。以当时的声讯传播速度和交通条件,一旦石柱发生严重变化,马斗斛当然来不及赶回。

    叶小天与田妙雯田彬霏等精心设计,对每一步都充份考虑到了,现在诸头人对石柱形成合围,正在试图逼覃氏公开露出投靠播州的意图,那时不用他们提出请求,朝廷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也只能是释放狱中的马千乘,并确立他为土司。

    马邦聘召集了几位土舍头人,刚刚议定再度发兵石柱府,向覃氏施压的决定,就接到斥侯禀报:石柱府那边大举出动,直奔丰都而来。马邦聘闻言大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哈哈哈哈……,诸位,你们怎么说?”

    马斗霖等人摩拳擦掌:“覃氏之前狐假虎威,我等给的是土司大人面子,她还真当我等好欺了,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她既然敢来,我等就打她一个狠的!”

    这些人来丰都,每人最少带了数十人,最多不超过两百人,但全集中起来,也有千百八人了。在这样土司之间的局部战争中,已经能发挥相当大的作用。

    李向荣扮作马邦聘的幕僚站在他椅后,马斗霖等人并未怀疑过他的身份。这时李向荣忽然想起他当初与还任葫县县丞的叶小天同住水银山调停诸部之乱的一幕,不由心中一动,连忙道:“东翁,且慢reads();!”

    马邦聘正要冲出去,扭头看他一眼,道:“先生有何话说?”

    李向荣从椅后绕出去,赶到他身边,低低耳语几句,马邦聘双眼一亮,赞道:“妙计!”

    马斗霖都是只会喊打喊杀的主儿,见他二人嘀咕一番,马邦聘便眉开眼笑,马斗霖忍不住道:“三叔,究竟有何妙计?”

    马邦聘嘿嘿笑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咱们走!”

    ※※※※※※※※※※※※※※※※※※※※※※※※※※※※

    石柱这边风起云涌,朝廷忙于宁夏和东瀛战局的进行,卧牛岭则忙于对内稳定军心,对外巩固肥鹅岭防线。而播州呢?

    杨应龙签署协定,以五万两白银赎买己罪,这五万两白银也不是交付现银,而是以当地深山大木抵价,分期分批运抵京师作价纳贡。同时,由其长子代理土司职务,次子随王士奇赴重庆做质子。

    等这一切料理完毕,杨应龙马上赶回播州,他必须得摆平扯后腿的水西安氏水东宋氏,才能集中力量图谋中原。

    杨应龙先会唔了水西安老爷子,经过一番谈判,终于答应把水烟天旺两地割让给水西。当然,安老爷子在乎的不只是这两块地方,杨应龙也不会天真到相信只要割让了这两块地方,安氏就会拥护他造反。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语之间暗藏机锋,早把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透露给了对方。杨应龙在交出水烟天旺两地地图的时候,心里是极为欢愉的,因为他相信安老爷子的诚意。

    他造他的反,安老爷子不需要支持他,但也不能扯他后腿,只管保持观望状态。如果他成功得了天,就分封安氏为异姓王,并允许安氏的地盘向西向北向南继续扩充。

    这样优渥的条件,杨应龙当然相信安老爷子是真心同意的。安家只要不想出兵,佯动应付朝廷轻而易举。况且,一旦播州真的起兵,朝廷敢不敢让水西安氏出兵还在两可之间。毕竟,这等于是放出了一头猛虎,谁知道它会择谁而噬?

    而解决了水西安氏,水东宋氏的倚仗就少了,除非宋氏想拼个两败俱伤,否则也不会对播州不依不饶。所以杨应龙趁热打铁,马上又会见了水东宋氏的家主。

    这一次,杨应龙就不会做出太多让步了。在同样开出只要不扯我的后腿,等我夺取天时,水东再往东的思南一片地区可以全部由宋家统治的远期支票以后,杨应龙提出的解决当两家争端的方案就是:以乌江为线,划分两家地盘,彻底平息之前领地界限不分明造成的种种摩擦。

    目前在乌江以南,主要由宋家控制,但有少量沿江部落属于杨家。而在乌江以北主要属于播州统治,但同样有少数地盘属于宋家。两家都搬出各自在对岸的部落和地盘,对人口土地等方面进行统计,相互抵消后,播州方面付出的较多。大概还要多给宋家七百余户,三百多亩山田。

    杨应龙所图者天也,也不计较这些瓶瓶罐罐了,根本没在这些问题上多做纠缠,马上同意就按这个方案执行。当覃氏夫人孤注一掷,发兵攻打丰都的时候,宋杨两家的大交接也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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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0章 围城

    丰都鬼城,又添新鬼。

    覃氏集结全部精锐,突袭马邦聘。

    实际上单就覃氏与马邦聘之间的实力较量,覃氏要强于马邦聘。她的兵马数量多于马邦聘,装备之精良更是远在其上。而且此时四面合围,谁也想不到她还敢主动出击,所以这一战出其不意,本应大胜。

    奈何,天不假时,偏偏马邦聘正与诸部首领合议,偏偏马邦聘这个脑袋里塞满了肌肉,只知道硬打硬杀的家伙身边多了个焉儿坏的李经历,而李经历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当初水银山上的一幕,并且变造一番,用在了今日之战上。

    这却不是巧合,也不是马邦聘的运气。覃夫人选择马邦聘为目标,就是因为他的影响力最大,是率领各路马氏头人造她反的领袖人物,所谓擒贼先擒王。

    而马邦聘是马氏头人们的领袖人物,他召集各路土官议事,当然要选在他的老巢,就这样,覃氏夫人适逢其会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没什么,就凭各路土官带来的那些护卫,全加起来也不过千八百人,再加上马邦聘本部人马,还要稍逊于覃氏此次亲自带出来的兵马,可是李经历献计:马邦聘并未把这些人派出去做战。

    马邦聘率本部人马与覃夫人做战,敌从我寡,装备上又逊色于覃氏,自然很快落了下风。马邦聘又存着故意落败的心思,败的就更快了。覃夫人大喜,正挥军猛追,斜刺里一道号炮响起,便杀出了马斗霖。

    马斗霖率的人并不多,只是因为地形狭窄,又多障碍物,覃氏这边一时也辨不清他有多少人马,只是一见他杀出,瞧那旗帜。还以为对方早有埋伏。

    覃氏这路兵马人数与装备都强于敌人,唯一欠缺的就是军心士气,见此情景自然大惊。而另一侧又是一阵战鼓隆隆,马斗宁也挥军杀出。声如霹雳:“覃大嫂,束手就缚吧!”

    马斗宁率领的人马也不多,问题是马斗霖和马斗宁这两个小叔子可不是假的。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你让覃氏怎么想?此情此景下,她能冷静地分析出对方只是恰好到丰都与马邦聘议事。于是虚张声势?

    覃夫人无法做此判断,也不敢冒这个险,她能做出的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撤退!

    然而,以那时的通讯条件和兵员素质,撤退是比进攻更加危险的一件事,只有少数军纪极其严明且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做得到有序撤退,覃夫人麾下的土兵做得到么?

    放眼整个巴蜀,能达到这一条件的,大概只有秦良玉亲手训练的白杆兵,其他军队。就是朝廷的正规军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是土兵了。

    兵败如山倒,此一战,覃夫人折损了近千精锐士兵。这一千多名精锐士兵中的六成不是在冲锋陷阵时被杀的,而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数量远逊于他们的追兵给斩杀的。

    李经历一战成名,被马邦聘当成了活宝。这边打扫着战场,马邦聘就把李活宝搬了出来,问计道:“李先生,接下来马某该怎么做?”

    李经历一时也是信心爆棚,头脑无比灵活。他一边拼命搜刮着脑海中《三国演义》的一些涉及军事的情节,一边缓缓答道:“事不宜迟,兵贵神速。如果不想让覃夫人看出马土舍你是虚张声势,就得顺势进逼。再度围困石柱府!”

    马邦聘从善如流,立即摩拳擦掌地道:“好!我这就去!”

    李经历忙道:“土舍且慢,你需如此这般……”

    李经历咬着马邦聘的耳朵嘀咕一番,马邦聘全盘接受,立即领着一班来此议事的同宗叔伯、兄弟,浩浩荡荡杀奔石柱府去了。

    东城、西城、北城。围三缺一,而这围城的三面也充分利用了地势,较宽阔的一面是真的大军压境,另外两面山多林多,就多扎草人掩映于林间充数,只有站在前面的才是真正的士兵,在那儿虚张声势。

    当然,在此过程中,马斗霖、马斗宁等人也是派出信差,迅速赶回本部提调兵马,只要覃夫人没有胆量主动出击,窥破他们的虚实,那么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覃夫人再想出击时,就会发现她面对的确实是大量的围城兵马了。

    围三缺一,既是因为马邦聘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同时也是为了帮覃夫人制造出逃的机会。只有她叛逃播州,才会彻底暴露自己的意图,被马家彻底抛弃,也只有那时,朝廷才会改变态度,立即释放马千乘,并扶保他登上土司之位。

    围城中,刚刚败退回来的覃氏夫人眼见城下旗幡招展,兵马如云,不由得焦躁起来。她的本意是借此一战打击敌人士气,趁机分化瓦解,可惜因为大败,反弄得自己士气低迷。

    究竟要不要走?覃夫人犹豫起来,就这么走,她不甘心,可是不走,她也明白,再想挽回败局的机会已经不大了。

    南城外,高山竹海内,田雌凤也在紧张思索着对策。她不惜余力地想帮杨应龙壮大力量,可覃夫人如果能一统石柱,甚或带领一支人马叛逃播州,对杨应龙都是极为有利的事,田雌凤却又十分排斥。

    这两者倒是并不矛盾,因为她有私心。她想帮助丈夫扩大力量,是希望在丈夫夺取天下后,她能掌握更大的权力。如果是为自己培植对手,她当然会全力防范。

    眼下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预料发展,甚至比她规划的还要理想。覃夫人已经穷途末路,她能做出的选择,很可能就是率军叛逃了。如何……把她留下呢?

    田雌凤垂下眼眸,急急分析着:“此时我再不出手,天王获悉此间详细情况后,必能猜破我的用心,从而迁怒于我。但……,把覃夫人带回播州,我就是引狼入室!”

    “我得救她出城,再让她丧命半途,如此一来,就是她时运不济。与我没有干系了。但要置她于死地……,我带来的人里,田家心腹族人很可靠,不用担心。其他人尤其是天王派来的人,就得寻机支开……”

    田雌凤思索良久,渐渐有了主意,回首对叶小天道:“叶长官,情况危急。看来还得麻烦你去一趟石柱城!”

    叶小天道:“夫人尽管吩咐!”

    田雌凤正色道:“石柱岌岌可危,再想挽回颓势已不可能。应该壮士解腕,尽快弃城而走。我希望你能说服覃夫人,叫她率领余部迅速突围!”

    田雌凤道:“方才我观山下形势,马氏族人采取的是围三缺一之法,南面是来得及突围的。你若说服覃氏,便让她抛弃辎重,只带细软,由南城突围,我会在此接应。引她回播州去!”

    叶小天爽快地道:“好!那我便再去一趟。”

    叶小天先前已经对她分析过,即便自己被马氏族人抓住,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也没有性命危险。再加上他正在逐步树立在田雌凤的影响下渐渐成长、坚强起来的形象,此时答应的爽快,田雌凤也不生疑,反倒欣慰于自己的一番苦心调教不曾白费。

    此时石柱南城虽然没人围困,可寻常百姓自然也不会在此时进城了。南城门紧闭,吊桥高挂,戒备森严。叶小天带了几个人。还没到城下,就远远被人发现了。

    叶小天带人在城头守军警告声中高举双手来到城下,亮出覃夫人此前送给他的腰牌,城头守军验过后。瞧瞧四下果然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叶小天一路行去,情形与上次又有不同。街头一个行人都没有,就连那些一向挤满了百姓的粮米铺子,如此也是门窗紧闭。有的连做生意的幌子都摘了,街头只有巡戈的兵丁,而且一个个垂头丧气,显然士气全无。

    叶小天因为有腰牌在身,很快就被领进土司府,这一次还是那些人聚集在大厅中,一个个神态压抑的很。覃夫人这一次却没有高高坐在上首,见到叶小天时,她已经站在那里,迎在厅中。

    “叶长官!”

    “覃夫人,这边的情形我们已经了解一些了。田夫人建议,覃夫人立即弃城,暂迁播州,再图后计!”叶小天也不拖延,马上说出了田雌凤的建议。

    这一次,覃夫人没有计较如何与田雌凤争锋,她道:“我正与诸位头人商议此事。”

    叶小天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头人怎么说?”

    现场还是一片沉闷,覃夫人苦笑答道:“有几位头人,不舍离去!”

    叶小天又看了众人一眼,从他们的表情也能看得出覃夫人说的是哪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土舍、头人,世居其地,乡土意识尤其浓厚,要他们背井离乡,的确不太容易。

    叶小天道:“诸位头人,你们想得岔了。想当初,楚霸王项羽何等威风了得。韩生劝他留驻关中可成就霸业,项羽及其部属却思念故乡,不肯答应,结果呢?不但霸业未成,故乡也沦为他人治下,自己身死功消,目光何其短浅。

    诸位今日留下,纵然不死,也必失去马氏宠信,来日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播州杨天王乃一代人杰,你们与覃夫人暂避于播州,来日杨天王必会出兵助你们重返故土,那时荣归与此时俯首,你们该如何选择?”

    叶小天这番话果然说的众人意动,覃夫人见了忙趁热打铁道:“杨天王与本夫人……乃儿女亲家。来日杨天王必会替千驷做主,派援军帮我们杀回石柱,诸位何必舍不得一时迁离?

    等我们再回石柱,本夫人绝不会忘了诸位追随之功,今日马邦聘等人的领地,一定会分赏于你们。如今敌军围城,再犹豫不决,这一切可都成了水月镜花,谈不上了!”

    众头人互相看看,交头接耳一番,终于纷纷表态:“我们愿意追随夫人,前往播州,就请夫人下令吧!”

    叶小天微笑起来,他想把马千乘扶上土司之位,而且要送给马千乘一个比较纯粹、干净的班底。这些怀有二心的土舍、头人们如果留下,介时说是误信夫人之信,如今幡然悔悟。马千乘初登大位,能够悍然举起屠刀么?还是把他们一股脑儿打扫干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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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叛逃

    李老石是个老实本份的石匠,他属鼠,做人也像一只小老鼠,有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划拉,有点儿扣门儿,却也从不占别人便宜,做生意也是本份的很,从不偷工减料,所以街坊们对他的评价还不错。

    由于比较好说话,有时人家拿不出工钱来,能做价的东西他也接受。比如前不久替人打了一个石辗子,雇主没钱支付,就送了他两袋山芋、一袋稻谷,还有一车麸子作价,李老石也就欣然给人家打制了一个大石辗子。

    此时,石辗子还没交货,就抵在门上。李家因为那两袋山芋、一袋稻谷还有一车麸子,也免了饿肚皮。当初因为他接了这单生意,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的婆娘,倒是大赞起他的运气来。

    好运气的李老石撅着屁股趴在门缝儿上,悄悄看着外面。婆娘逡巡着走过来,小声地道:“又怎么啦?”

    李老石道:“别吵吵,覃土司又要出兵打仗了。”

    婆娘担心地咬着指甲:“还要打啊,上一回去丰都,死了那么多人,这回还出兵,能打过人家吗?我听说……”

    “咦?不是要打仗啊?”李老石的屁股撅得更高了,眼睛紧贴着门缝:“不是打仗!不是打仗!覃土司是要逃跑啦!好多箱笼,哪有抬着这么多箱笼去打仗的?”

    街头,一些士兵抬着好多箱笼匆匆跟着大队人马,有些箱笼塞的太满,以致盖都盖不上了,绸缎、金银器皿都隐约可见。

    “覃土司要跑啦?我看看?”婆娘一把将丈夫扒拉到一边儿,眼睛贴到门缝上。

    李老石气的在老婆能占半铺坑的上使劲拍了一下,呐呐自语:“奇怪!覃土司能跑到哪儿去?输就输了呗,大不了请马土司回来嘛,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还能咋地。”

    婆娘扭头道:“你懂个屁!土司家里的事儿,你当跟你家似的?那是过家家么?”

    婆娘站起来,歪着头想一想,斩钉截铁地道:“覃土司一定是投播州杨土司去了。嘿!我就知道,他们果然有一腿!”

    李老石的婆娘其实是不及经常与人做生意打交道的李老石有见识的,但是对于这种事,女人的知觉完全可以辗压男人的见识与智商,这婆娘一语中的:覃夫人就是投奸夫去了。

    ……

    马邦聘等人围攻石柱城围得简单粗暴,既没有攻城工具,也没有吊斗望楼可以居高临下监视城中动静。所以覃夫人才可以这么大模大样地向南城集结,而不用担心被城外的人发觉。

    大队人马集结在城下,把城门拥堵得严严实实,直到覃夫人和几名亲信头人赶来,土兵们才让开一条道路。

    覃夫人登上城楼,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一番,又往山上望去。过了一会儿,忽见山上竹林之中飘起三道浓烟,滚滚向天。冲宵而起,覃夫人精神大振,道:“讯号来了,速速出城!”

    当下。城门洞开,吊桥放下,前头先锋部队冲出城去,左右扎下阵脚。提防马邦聘等人赶至冲阵,中军则护着覃夫人和众头人急急出城,向山上奔去。

    “快快快!”

    覃夫人一口气儿跑到半山腰。幸亏她不是小脚娇弱女子,虽然香汗津津,跑得倒也蛮快。眼看到了半山腰,她才停住脚步,稍稍宽心地回身望去,这一看不禁又是一呆。

    石柱城并不是很大,此时已能看到马邦聘等各路人马从左右两边向南城冲来,看距离最多还有一里半,片刻功夫就能跑过来。而她的后路人马却络绎松散,根本不可能来得及上山。

    覃夫人又惊又怒,道:“怎么这么慢?”

    这时她才发现,许多土兵磨磨蹭蹭,根本就是有意拖延。眼看两边马邦聘等人的人马将要赶至,那些来不及上山的土兵发一声喊,四散溃逃的溃逃,弃械回城的回城,登时作鸟兽散了。

    更叫覃夫人几乎气昏的是:那些抬着细软的土兵都算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居然也有许多磨磨蹭蹭没有上山,此时把箱笼一翻,大家轰抢一番,揣满衣襟,便像一群兔子似的逃之夭夭。

    覃夫人有投奔播州的理由,头人们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些土兵们图什么?舍弃父母妻儿,跟着流亡播州?当然有机会就逃了。覃夫人气得娇躯乱颤,尖声喝道:“给我杀了这些吃里扒外的畜牲!”

    “覃夫人,算了吧!如果你让他们下山,只怕正中他们下怀呢。”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覃夫人霍然回首,就见田雌凤正神态慵懒地站在旁边。这两人有些年头不曾相见了,可是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而且毫无陌生的感觉。

    叶小天站在一旁,感受着二人之间无形的火花,再瞧瞧二人的风情韵致,也不得不承认,杨天王在搜罗女人方面眼光着实不差。尤其颇具难度的是,他勾搭的女人大多是不那么方便勾搭的。

    瑶瑶的母亲是杨霖的妾室,哪来那么多私密场合让他施展手脚?覃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身为掌印夫人,与他私相往来的机会更少,可他偏就能勾搭上手。

    覃夫人迅速收敛了敌意,露出一副甜蜜的笑容:“田夫人……”

    “姐姐,那些细软和不够忠心的土兵,弃了便弃了吧,还是赶紧上路,迟恐不及。咱们姐妹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田雌凤也笑得甜丝丝的,瞧她二人亲热的模样,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们二人竟是一对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冤家。

    覃夫人又回头望了一眼,马邦聘的人马已经快要冲到城门处,只好恨恨地跺了跺脚,跟着田雌凤和叶小天向山上退却。

    山下,李经历骑着一匹瘦马,颠得屁股生疼,可还得抖着缰绳,拼命追赶杀疯了心的马邦聘:“马土舍,马土舍,等等我,别追啦,等等我啊……”

    马邦聘抡起大刀砍翻两个乱兵,勒缰回头:“啊!李先生,你待在后面就好,你一个读书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何等危险!”

    李经历颠到他跟前儿,苦笑道:“马土舍,你别杀了!快快指挥人马,占据全城,免得各路兵马一股脑儿杀进城去,烧杀抢掠起来,来日如何向马土司他们交待。”

    马邦聘瞪起牛眼,把刀往山上一指,道:“你看,只要我们加把力,就能追上了,这个机会,怎好错过!”

    李经历哭笑不得,道:“追上去做什么?马土舍,追是要追的,但是千万不能追上啊。一旦你追上了,把人也抓住了,然后怎么办?”

    马邦聘眨眨眼,一脸茫然。

    李经历道:“马千乘啊!还能放出来吗?难不成,马土舍想做土司?”

    马邦聘吓了一跳,自家事自己知,他凭着资历、辈份和地位,号召马氏族人反抗覃夫人,众人肯拥聚到他的旗下,可要说他想自立为土司,恐怕他马上就得变成覃夫人第二,招致众土舍、头人的讨伐了。

    马邦聘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来人,马上进城,控制各处,不许乱兵冲撞,违者杀无赦!”

    马邦聘说完了,向李经历请教道:“李先生,那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李经历道:“上书重庆府啊!就说覃夫人带人逃了,要投奔播州!”

    马邦聘恍然大悟,道:“有道理!对,就这么干!”

    李经历瞪着他,很是无语,这番道理,在丰都的时候我就说给你听了好么?

    田雌凤和覃夫人登到山顶,进入竹林前又回首看了一眼,恰见马邦聘的人马乱哄哄地向城里拥去,后续赶到的人马也不知是该上山还是进城,整个南城门外乱得仿佛菜市场似的。

    田雌凤微微一笑,道:“他们都想占据石柱城,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不过,他们很快应该就会派人来追了,抓紧时机,尽快离开!”

    重庆城里,王士琦刚刚从松坎跋涉归来,一脸风尘。吩咐了下人烧了热水,刚把身子浸进去,就有书吏禀报,石柱府送来消息,覃夫人叛逃播州去了。

    王知府一听,赤条条地就从浴桶里蹦了出来,抓过一条大浴巾裹住身子,就从浴室里冲了出来。书吏赶紧把马邦聘的亲笔书信呈了上去。

    这封书信,依照马邦聘的意思,本来是想让李经历代拟的,不过李向荣看了马经历的字迹之后,觉得还是马邦聘自拟自书更具说服力。

    于是,马邦聘足足用了十六张纸,所写不过三百余字,那些字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歪有的正,还有些地方涂涂抹抹,至于通假字、错别字就更不必说了。

    王知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读懂了马邦聘这封信,果然大为焦急。李经历也是读书人,所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像马邦聘这样的大老粗写的亲笔信,王知府反而甚少起疑。

    王知府捧着那厚厚一摞潦草混乱的信纸,裹着毛巾在厅中急急踱了四五个来回,断然吩咐道:“马上提马千乘出狱,委任其为石柱土司,命他回石柱主持大局,戴罪立功!”

    书吏提醒道:“大人,委任土司,那是朝廷职责,我们……这是僭越啊!”

    王知府沉声道:“覃氏打着土司的名号,对石柱乃至整个四川,都将大有影响,必须得马上抬出一个合乎法理的土司来与她对抗,才能抵消她的影响。事急从权,顾不得那许多了。

    况且,对于石柱土司,本府本就有建议推举之权,而且本府作为钦差,负责播州之事,如今还未复旨,仍然代表着天子,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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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1章叛逃:

第92章 逃亡路

    大路小路他们不敢冒险走,山林中虽然难走,却无疑是最安全的路。而他们所走的山林,也大多是从无人到过的原始森林。腐叶深的地方足有两尺,脚陷进去每拔一步都很艰难。

    腐叶中还有蛇虫蚁兽,这些未曾见过人类的生物,对于侵入它们地盘的陌生物种并没有畏惧之心,或许这是因为它们连基本的智商都没有,所以大型野兽对于这些侵入者反而不会即时发动攻击,而在它们的隐匿与观察中,这些人已经从他们的领地内穿过去,也就避免了生死相搏,偏偏是那些小型虫蚁长虫,给他们制造了大麻烦。

    藤萝密布,有的斑斓,有的翠绿,谁能辨识出那垂挂的长藤其中有许多竟是剧毒的蛇?脚下明明看着是平坦的土地,谁能想到一脚陷下,便陷入半个身子,而那其中还有受惊的虫蚁乱窜乱咬。

    为了避免无谓的伤害,他们全身几乎都裹得密不透风,就连脸上都缠上了细绸的面巾,如此一来却是弄得汗出如浆,每一个人都狼狈不堪。

    每一次赶到有山泉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都如同一次狂欢的节日,因为只有此刻,他们才能重新活回个人样儿。

    一条潺潺的溪流,半途有一块倾斜的布满绿苔的巨大岩石将水流拱开,以这块巨大岩石为限,上游就是田雌凤、覃夫人沐浴的地方,下游则是那些男人。

    隔的并不远,虽然彼此看不见,但心理上还是会叫人觉得别扭。不过,一切都顾不上了,这山林中,危险随处可见,田雌凤和覃夫人并不愿走得太远。

    同样的,下游那些汉子们一个个渴得喉咙冒烟,山石那边田雌凤和覃夫人毫无风度地脱个精光,扑进山溪带洗带喝的时候。下游的那些汉子也是和身扑进河水,狂饮不止。每个人都是饮饱了,这才脱下**的衣服扔上岸去,开始洗澡。

    叶小天和马千驷比起他们来稍显斯文些。却也不是有意保持风度。在这无尽的大山里跋涉上几天,再斯文的人也会变成野兽,只是一些昔日的习惯还没这么快得到转化而已。

    也就因为这些微的差别,他们两人是最后下水的,而且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穷形恶像。又是最先上岸的。然后两个人就光着屁股蹲在岸边,开始洗衣服。

    衣服不洗是不成的,上边汗臭、泥土,**的树叶味道,还有为了防虫蛇涂抹的草汁,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实在难闻。照理说他们都不需要洗,反正只要一踏上前程,用不了多久又得那副模样。

    但是,一头沾满了松油和泥土的野猪,到了河边还知道冲进去撒撒欢儿洗个澡。何况是人。

    衣服洗完是湿的,不过河边还有不少经年累月河水冲刷之下比较平坦的石头,全被晒得滚烫,衣服铺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熨干,所以当那些土兵和头人终于心满意足地上岸洗衣服,河边蹲了一溜屁股时,叶小天和马千驷已经踱到了一旁林荫下。

    马千驷的神情有些消沉,他明明是马家二少爷,将来至不济也是一位土舍,而且论远近。将是仅次于土司马千乘的大土舍。以马千乘的为人秉性,绝不会欺压这个兄弟,现在他却要去寄人篱下,怎么开心得起来?虽然他与杨应龙的“女儿”有婚约。可投到岳父门下,无异于入赘,很光彩么?

    叶小天理解,但并不同情。他不是兼爱包容众生平等的圣人,自从他与马千乘交厚,把覃夫人母子当作潜在的敌人。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是猎食者与被猎食者的关系,他不会浪费自己的怜悯心。

    “千驷老弟,你不必过于担心,杨天王不会坐视你母子从此远离故乡,寄居他处的。来日,杨天王一定会借兵给你,重返石柱!”

    马千驷有些沮丧地摇摇头,低声道:“母亲一直以为爹没甚么用,可我知道,大家肯听我娘的话,全是因为父亲。现在娘亲做了这样的事,爹一定不会原谅她。我们走了,只要阿爹或者阿兄回来,石柱上下必然拥戴,重返石柱?就算有我岳父出兵帮忙,也是……不可能了。”

    叶小天心道:“这小子,倒是一个明白人。可惜,昔年你母亲做了那么大的错事,马斗斛也原谅了你们,你们本来有机会过安稳日子的,但是你那不安份的母亲,终究还是把你领上了这条不归路……”

    叶小天咳嗽一声,没有再说话。刚刚他本就是装腔作势,虽然覃氏母子是他算计的目标之一,也不愿引这无辜的小子往错路上多走几步,至于他自己的选择或者他母亲的引领,就不关他的事了。

    这时,后边却响起一道清冽严肃的声音:“千驷,你以为娘愿意背井离乡?娘肯走,就是为了有一天扬眉吐气地回去,而娘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如此消沉!”

    叶小天和马千驷回过头去,就见覃夫人正向他们走来,覃夫人沐浴已毕,衣服也蒸干了,虽然衣服显得有些蔽旧,也未涂抹胭脂、佩戴首饰,倒是丽质天生,素颜之美,别具韵味。

    “娘……”马千驷唤了一声,覃夫人面寒如水,对马千驷道:“千驷,你跟娘过来!”覃夫人当先向林中走去,马千驷诧异了一下,还是举步追了上去。

    叶小天望着他们的背影,身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叶小天一扭头,就看见一朵天然去雕饰的清水芙蓉。

    田雌凤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在脑后俏皮地挽了个马尾,配着那张白嫩紧绷的俏脸,看起来倒似一个未满双十的少女。

    她负着双手,悠然踱到叶小天身边,叶小天的目光从她削肩处掠过去,看见草丛树荫外,隐隐还有一群光着屁股的汉子蹲在河边,不禁汗颜了一把。

    虽说覃夫人和田夫人是从林中直接过来的,但也就是她们了。若换成中原女子,断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走过来。

    田雌凤在叶小天身边停住,只比他矮了半头的身材显得窈窕玲珑:“你猜,覃夫人把她儿子唤去,想说些什么?”

    叶小天悠然道:“嗯……,儿啊,有些事,娘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田雌凤“噗嗤”一声笑,睨了叶小天一眼,笑盈盈地道:“你也知道此事?”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想,整个石柱,大概就只有马千驷一人才不知道!哦,也不对,马千乘应该也是不知道的,至于马土司,则是不确定。”

    田雌凤的脸色阴沉了一下,又迅速变得明媚起来,风情撩人地敛了一下鬓边的发丝,道:“还有几天,我们应该就能走出石家的地盘了!”说罢,扭转娇躯,袅袅娜娜地走开了。

    田雌凤一路走,那看似轻盈的步伐落在地上,却是暗暗透了一股杀气:“快要逃出石家的地盘了,可追兵一直追击不力,虽然一路上覃氏逃走了一些人,被虫蛇蚁兽咬伤咬死掉队了一些人,可她却还毫发无伤,得尽快动手了!”

    ※※※※※※※※※※※※※※※※※※※※※※※

    马邦聘一直有派人追击,追击的人虽是在山林中,但是他的人每到一地都可以出山补充给养,而从石柱府传出的消息,也就可以及时送到他们手上,他们这里的情况,石柱那边也能及时获悉。

    这一天,马邦聘终于收到重庆府的消息。马千乘被释放了,并且由重庆府派人护送着,正赶回石柱。紧接着,他又得到消息,忠州秦家寨也派出了白杆兵,由秦良玉带队,看来是要帮助她的未婚夫重整石柱。

    马邦聘得到消息大喜过望,各路驻扎于石柱的土司头人中,也有些人曾经怀有异样心思,只是顾忌重重,不曾表现,这时接到消息也就彻底死了心。

    李向荣听了消息,对马邦聘道:“土舍,目的已达,我想……对覃夫人他们,可以加紧追击了。”

    “那是自然!”马邦聘气昂昂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传令下去……”等到会议一散,马邦聘回转内厅,李经历却又鬼鬼祟祟地凑了上去:“土舍,你还需给亲信下一道密令。”

    马邦聘惑然道:“下什么密令?”

    李向荣道:“不要活覃氏,只要死夫人!就连马千驷,也要一并杀了!”

    马邦聘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何?”

    李向荣道:“土舍大人,你想啊,虽说覃夫人吃里扒外,做了那么多坏事,可她终究是新任马土司的生母。如果抓了活的回来,马土司能弑母么?不能杀,那就得关着,天长日久,仇怨消尽,母子相认,那时大人您置自己于何地呀?”

    马邦聘恍然大悟,一对牛眼珠子晃当着,对李向荣翘起大指:“先生大才!却不知铜仁于土司舍不舍得放人,马某是真想重金聘请先生留下来啊。”

    李向荣抚着胡须怡然自得地一笑,心道:“真要留下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黔驴技穷了。李某这主意,可是借鉴于建文皇帝。‘勿使朕担负杀叔之名’,直接说‘勿杀四叔’不就结了?

    明明就是不想要活的!马千乘虽然不是那样的伪君子,可覃夫人若真的活着擒回来,他做儿子的岂不为难?追捕途中,刀枪无眼,那就是天意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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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女人凶猛

    马邦聘一声令下,追击立即变得更加凶猛了。这种变化是无形的,但逃亡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追兵越来越紧,手段越来越犀利,他们甚至用上了淬毒的猎弓。

    由于追杀和险恶的自然环境,减员更加严重,在这样的环境中,像田雌凤、覃夫人和叶小天等人当然受到了最好的照料,可其他人却做不到,包括追随覃夫人而来的头人们,也有几个在丛林中丧了命。

    尤其令人沮丧的是,追随覃夫人背井离乡的人本就不大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更是纷纷逃离,其中甚至有一个小头人,也趁夜带着他的人偷偷溜走了。他们距希望近了,距绝望也近了。

    田雌凤一路命人布下各种阻碍追兵的陷阱,实际上在这样的险恶环境下,根本不需要再加什么陷阱,尽管它会产生一定的作用。

    再接下来,追兵更近,甚至发生过几次的短兵相接,田雌凤每次都壮士解腕,留下纠缠肉搏的部下,率领其他人迅速逃离。甚而在追兵迫近时,主动留人阻敌。

    田雌凤留人阻敌时,会将两路人马搭配着来,她派出一定的人马,覃夫人那边也派出一定的人马,这样一来,覃夫人对她的用心毫无怀疑,而田雌凤却在这样的过程中,把并非心腹的播州人马一次次地分派了出去,覃夫人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

    此刻,他们来到了一片山谷。这片山谷乍一看很是平坦,浓绿荫荫。走到近处却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明明看着是绿草茵茵,一脚踏上去,不是积水就是泥潭,行路愈发艰难。

    他们踏着一块块相距不远的草甸子,先用长木探抵确认是实地,这才跳跃过去,好不容易度过这片山谷后。已是精疲力尽。

    田雌凤回首看了看来时的路,又看了看瘫软如泥的覃夫人,果断地道:“分兵走!叶长官,你和千驷从山脊上走!”

    田雌凤指了指陡峭的山脊。对马千驷道:“我和你母亲体力比不得你们,你们从山脊走吧,我们歇一会儿,从山谷中走。”

    马千驷对这位准岳母倒是没有丝毫疑心,只是抛下母亲和岳母独自逃离。不免有些犹豫。

    田雌凤道:“追兵愈发近了,我们分兵两路,就算有一路被抓到,另一路也总还有逃离的机会。另外,看你娘现在的模样,再要上山只怕是不成了,我也……”

    田雌凤苦笑两声,道:“我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不分兵不成了。分兵走,一则可以避免被人一网打尽。而且你们走在高处。尽可留下些线索吸引追兵,也可以帮我和你娘制造机会。”

    田雌凤说着,体力不济地瘫坐在地上,继续道:“等他们追上山,再看到我们时,想再返回山谷,又要耗费一段时间。我们马上就要逃出石柱地境了,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覃夫人对田雌凤本来是很有戒心的,但是田雌凤这番话在情在理。而且田雌凤又是和自己走在一起,应该是没有抛下她们母子的打算。便道:“田夫人所言有理,千驷,不要犹豫了,马上和叶长官上山!”

    马千驷见母亲也这么说。想想也是道理,便答应下来。叶小天自然明白田雌凤与覃夫人合不来,不过他也绝对没有想过田雌凤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在他看来,田雌凤趁乱抛下覃夫人的可能更大一些。

    然而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一个不慎就可能连自己也栽进去。田夫人应该已经放弃了与覃夫人争风吃醋的打算,真心想要尽快脱离追捕,逃出石柱控制区吧。

    对于某些女人的嫉妒心,叶小天估计的显然还是不足。他和马千驷领着一些人上山了,那座山峰很难爬,最艰难处在于没有路,全是低矮的灌木,他们要一路劈砍着登山。

    当他们一身臭汗地登上山峰时,往山谷中一望,田雌凤和覃夫人已经歇匀了气儿,继续上路了。再扭头看向来时路,就见追兵已经踏上了草甸子,马千驷不禁松了口气。

    谷口这边,前方依旧是丛林,置身其中,除非从高处观察,否则很难看见。而他们现在又在山峰上,追兵正向这里指指点点,岳母大人的分析是对的,这样果然可以吸引追兵。

    既然已经被人看到,也就不必故意拖延了,叶小天道:“千驷老弟,咱们快走。”

    马千驷答应一声,立即与叶小天向林中掩去。在他想来,如果沿着山脊走,追兵上了山还是会看到谷中的另一路人马,但是迂回一下,绕到林中,引着追兵兜圈子,却可以帮母亲制造更好的逃离机会。

    不得不说,马千驷的本性还是不坏的。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下子沉默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不似当初一样轻浮、跳脱。

    ……

    “还要多久……,这片林子真密!”田夫人气喘吁吁,扯了扯领口,似乎林中的空气也让人窒息。

    覃夫人向手下人低声询问了几句,走过去对田夫人道:“快了,应该再有大半日的脚程就能走出去。那时我们就可以走山外的路了。其他土司,轻易是不会干涉其他土司家族内务的。”

    经过这一路逃亡,又不见田雌凤对她有什么敌意的举动,虽然两人的关系天然难以融洽,但覃夫人对田雌凤的敌意至少也不是那么重了,说话温和了许多。

    田夫人抬起手拭了把汗,苦笑道:“以现在的速度么?我们尽力而为吧!”田夫人说完,向身边的侍卫暗暗递了一个眼色。还有半日功夫就能逃出石柱辖区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动手了。

    在田夫人身边是两个中年男子,两人未着道袍,山中奔亡多日,同样一身狼狈,但是他们和普通侍卫是不同的,他们是龙虎山两大高手,论本领,现场其他侍卫绑在一块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

    追兵上了山,循着叶小天和马千乘的足迹追了下去。

    马千乘逃得苦不堪言:“这……这些牲口。刚刚还隔得那么远,怎么跑得这么快!”

    马二少毕竟是豪门少爷,攀山越岭哪有那些赤脚的泥腿子麻利。旁边叶小天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汗流浃背。颊上还贴着两片草叶子,腮上有几道划痕。

    “千驷老弟,咱们……目标还是太大了,分……分开走吧!”

    叶小天上气不接下气地建议,马千驷看看后面。追随在他们后面的人只剩下二十多个了,好在母亲担心他的安危,派了不少人跟着,这二十多人中一多半是他们石柱的人。

    他们上山时本来领的还有人,只是山路难行,拖拉出近里许,一时不在眼前。马千驷下定了决心,对叶小天道:“咱们……人多势众,经过时的痕迹……实难消除。你……你说的对,咱们两个分开走!”

    他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杉树。阳光从缝隙间撒入。马千驷抬头看着阳光的方向,指点道:“那边!咱们先绕开,然后到那边汇合,等咱们赶到时,应该已经脱离石柱,追兵也不敢肆无忌惮了。”

    “好!”叶小天答应一声,扭头道:“分开,一路跟着马二少爷,一路跟我走!快!”

    那些追随其后的土兵当然是从石柱带来的跟了马千驷,剩下七八人跟了叶小天。两人就此分手。各自绕了一个弧形,奔赴目的地。

    叶小天所绕的方向等于是又绕回山谷边的山脊,不过林深树密,也不怕与追兵碰个正着。他呼哧带喘地绕回到山脊边时,脚下一软,当真一头扑在了地上。

    后边追随而来的人也是一头栽倒,这时候,真就扑出一头猛虎来,只怕他们也没有力气逃命了。叶小天瘫在地上喘了许久。稍稍恢复了气力,这才爬起来到了山谷边,由此望下去,浓绿一片,人影儿却不见半个。

    随从们也都跟上来,其中一人建议道:“叶长官,我们从这儿下山吧,谷中好走一些。山上丛林太密,而且难说会遇上追兵。”

    叶小天想想也是道理,便答应下来。这片山坡虽陡,倒也不是不能行走,七八个人揪着小树野草缓冲,有些地段干脆把头一抱,就势滚了下去,等他们到了谷中时,已是遍体擦伤,不过看看谷中地形,实比山上好走十倍。

    叶小天精神大振,道:“走!”当即领着人向前赶去。

    田雌凤行走之间,手下侍卫渐渐得到命令,队形便悄悄散乱起来。本来他们大多是围在田雌凤身边,这时却各自盯准一个目标,以一个盯一个的方式,蹑在了覃夫人从播州带来的人身边。

    前边到了一块开阔地,还有流水声潺潺,此时听在他们耳中,无异于天籁。覃夫人兴奋地道:“有水!”

    田雌凤冷斥道:“动手!”

    随着她的一声娇斥,侍卫们纷纷动手,短匕长刀,纷纷捅进身边那些石柱侍卫身体内时,他们脸上的狂喜还没有逝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什么在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身边的同伴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龙虎山两大高手杀的人就更多了,覃夫人的侍卫比起田雌凤来说,还是要多一些的,可是在这两大高手掌下,又是猝然偷袭,谁能抵挡一招?两对铁掌上下翻飞,顷刻间就拍烂了四五颗头颅,仿佛烂西瓜一般,红的白的散了一地。

    “你……你们……”覃夫人奔出两步,异变陡生,覃夫人回首见此惊变,一张粉脸登时变得煞白。

    田雌凤根本没有看她,她正扭头看着手下们行动,直到他们砍瓜切菜一般放到了最后一个覃夫人的侍卫,田雌凤才回过头来,甜笑着看了覃夫人一眼,洁白的贝齿,仿佛露出的锋利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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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4章 绝命杀

    溪水就在眼前,听得到汩汩的流水声。拨开那过膝的野草,就看到了清亮的流水。

    覃夫人走到溪水边,脚趟过去,草丛中便蹦起许多蟋蟀类的昆虫。她在溪水边蹲下,先拘了一捧清澈的山溪,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她的喉头在动,清亮的水从指隙间也在流淌。

    一捧水喝罢,冒烟的喉咙得到了舒缓,覃夫人拭了拭额头,又开始拘起溪水清洗脸庞。

    水中有针尖大的小鱼,她的手入水,鱼便惊散游开,水中央有一条乌黑色的水蛇,懒洋洋地游过,没有多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因为惊惧而尖叫着跳开,一人一蛇,相安无事。

    她蹲在溪边,细腰圆臀,葫芦状儿,一个播州武士盯着她姣好迷人的背影,面含杀气地一拔腰刀,似乎想把那葫芦劈成瓢。“嚓”地一声,刀半出鞘,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武士抬头,就见田雌凤看着覃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袅袅娜娜地走过去,拨开草丛,好似穿花拂柳,在覃夫人上游近一丈处停下,蹲下来,也开始洗脸。

    女人哪怕洗个脸,通常都要很久很久,但今天她们两个洗的很快。经过这一路跋涉,手帕也早已皱巴巴的不便拭在那娇嫩的脸颊上,两人就这么站起来,肌骨莹润、白滑娇嫩的妩媚容颜上带着晶莹的水珠。

    “我一直搞不懂,你明明是一方掌印夫人,为什么宁愿抛弃丈夫和儿子,而去寄人篱下,你该知道,凭你的身份,就算你到了天王身边,也无法拥有一个身份!”

    田雌凤微微扬起下巴,容颜柔润如绸的媚,可眉梢眼角却是暗敛的锋芒,那眉弯弯如弦月。锋利如吴钩。

    覃夫人回答的很简洁:“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

    田雌凤眉梢轻扬,如吴钩出鞘:“何谓英雄?”

    覃夫人沉默片刻,轻轻笑了。笑着摇头:“你不懂!你……根本配不上他!”

    “哦?”

    “他风流倜傥,他潇洒多情。他一句温柔的话,可以让人心里像吃了蜜糖……”

    覃夫人的神情语调,就像一个正处在爱情梦幻年纪的少女温柔甜蜜的呢喃。“而另一个……”她的神情陡然憎恶起来:“你能记起的,永远都只是他猪一般恶心的呼噜!换作是你……”

    覃夫人看向田雌凤:“你怎么选?”

    田雌凤也笑了。同样笑着摇头:“这就是你的理由?覃夫人,我看……你是从小就被宠坏了,所以,你根本分不清好歹!”

    覃夫人想要反驳,田雌凤却不给她机会:“你想要的,是有人把你像一朵花儿似的整天捧在手上,他还得会哄!天王是怎么对张氏夫人的?马土司是怎么对你的?马土司不宠你么?他只是笨拙,不懂得如何表达!”

    田雌凤走出两步,轻轻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轻轻转在手中。仿佛拈花微笑的佛:“而你,比起他的笨拙,却是愚蠢!世上就是因为像你一样愚蠢的女人太多,男人的真心实意你看不明白,甜言蜜语却奉若至宝,我们女人才会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田雌凤拈着花,人比花娇:“你和天王在一起才多久?那短暂的时候,他当然不惜甜言蜜语,可谁会成年累月有数不清的甜言蜜语说给你听?纵然有,到时也听厌了。

    即便你跟了天王。你也会很快发现,一切将归于平淡,绚丽如烟花的,终将过去。那时你怎么办?如果你已这般年纪。还想不通揣不透,整天把自己当成一个含苞少女,是不是又要再投入一个肯对你甜言蜜语的人?”

    “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

    嘲弄地说着,花在田雌凤手中捻成了花泥,粉红色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手指:“可笑!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好嘴巴就是好男人?你从没懂过天王。也没懂与你夫妻多年的马土司,你不但蠢,而且瞎!”

    田雌凤张开手,让那捻烂的花泥从掌间坠落,广袖皓腕,灵气充盈,她的另一只手也这样张着,似鸾飞天际,欲翔惊鸿:“又蠢又瞎的女人,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去死!”

    田雌凤说的绝不狠毒,那轻描淡写的声音,就像一对闺中好友在讨论着刺绣上的一对鸳鸯绣得是否鲜活。未及整理的蓬松发丝掩映着那水珠晶莹的妩媚小脸,极是柔媚。如果她身畔才有一盏灯,通过柔和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那魅惑风光定然更是妙不可言。

    “不如去死!”随着她轻飘飘吐出的这句话,龙虎山老大已经飘然落在了覃夫人的身后,右掌一扬,几乎毫无声息地一掌,轻飘飘地叩在了她的后心。

    他的铁掌,可碎石开碑,但阳极阴生,也能由至刚化至柔。他可以隔着一块刚刚做出来的嫩豆腐,一掌拍碎其下的砖头,而豆腐上连个掌印都不留下。

    这一掌,覃夫人的五腑六脏都被震成了肉糜,她几乎是立刻断绝了生机,甚至连一口逆血都未来得及涌出嘴巴。

    覃夫人只来得及张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田雌凤,身子慢慢歪倒,倒在溪水中。随着流水,她那美丽的面庞在水中半浮半沉,飘动了几下,然后双脚在溪边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整个人都飘向水中。

    她的衣袍鼓着气,整个人浮在清澈见底的水面上,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静静地掠过清澈的天空,渐渐……远去……

    田雌凤就站在河边,看着她倒下,看着她飘进水里,看着她从脚边轻轻飘过,飘向远方,轻轻吁一口气,手指撩上鬓边的发丝,然后突然就僵住了。

    河对面的灌木丛中冒出七八个人,野人一般狼狈,正僵立在那儿,一副见鬼的表情,正是叶小和七八个侍卫,田雌凤美丽的脸庞登时变得铁青。

    龙虎山两大高手追随她日久,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当即大袖一拂,就像两只大鸟似的扑到了对岸。对岸六七名武士武功本就不及他们。又是刚刚狼狈赶至,体力不济,只是片刻功夫,六七个人就被屠杀殆尽。只剩下叶小天一人。

    当龙虎山两大高手夹向叶小天的时候,叶大土司“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双手高举,大叫:“三夫人,小安不能死!”

    叶小天浑不吝的像头驴子。保不齐有什么事儿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他偏就一头钻进去,宁可闹个天翻地覆也不罢休。可有时候,他却能屈能伸的很,起码他是绝不会为了面子,而宁愿成为山野中一具腐烂的尸体。

    “三夫人,小安不能死!”

    这句话,这时候他还充分考虑到了田雌凤的心理。没错,田雌凤在杨应龙面前最受宠,可她是三夫人。掌印夫人张氏已死,二夫人向来不管事,但是论名份,她始终是三夫人。

    如何名正言顺地成为掌印夫人,是田雌凤的一块心病,她努力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是为此。叶小天这么喊,也是在提醒她,我对你还有用!

    而不说我不能死,而说小安不能死。也是再一次提醒她,我可是你辛辛苦苦捧出来的土司,你舍得这般容易废了我么?同时也是提醒她,我跟你利益攸关。不会坏你的事。

    “住手!”

    田雌凤果然娇斥一声,龙虎山两大高手本就知道叶小天身份特殊,所以才把他放到最后处理,而且逼近他时,就在等着田雌凤下令,并未断然下手。听她这么说,立即站住了身子。

    田雌凤冷冷地道:“没有旁人了?”

    龙虎山二人答道:“夫人放心,一个也未放过!”

    田雌凤道:“带他过来!”

    二人提起叶小天,便踏过小河过来,拖得下襟衣摆都湿透了,田雌凤看看叶小天这副狼狈模样,沉吟道:“方才之事……”

    叶小天道:“我刚从山上逃下来,侍卫为了掩护我,都死光了。咦?覃夫人呢?莫非她……”

    叶小安东张西望着,好像完全不清楚覃夫人去了哪儿,田雌凤凝视着他,眼中慢慢浮起一抹笑意,她轻轻拍了拍叶小天的脸颊,柔嫩的手掌还带着些水润的湿意:“小安,你越来越聪明了!”

    叶小天陪笑道:“夫人,我一向识趣。”

    田雌凤眸波一转,道:“方才叫三夫人,现在为何称夫人?”

    叶小天道:“有小安鼎力相助,三夫人早晚变夫人,早早称呼一声也不算什么。”

    田雌凤的眼神儿狐一般地眯了起来:“你?有这个本事?”

    叶小天没有说话,只是挺起了胸,但是在田雌凤狐丽的眼神盯视下,又渐渐不安地塌了一下。

    田雌凤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这期间她也反复分析过,权衡过,相信叶小安对她的倚赖更重,没有理由背叛她,至少现在没有。

    虽然叶小安知道覃夫人死在她的手上,对她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但她现在确也不愿失去叶小安这股助力,权衡之下,只能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田雌凤对叶小天道:“马千驷呢?”

    叶小安道:“追兵太紧,目标太大,我们俩分开走了。约定的汇合地点,就在这左近,不过我是往这边绕,他是往另一边绕,要回来,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

    田雌凤轻轻吁了口气。覃夫人已经死了,她的威胁已经消失,她并不想再置马千驷于死地。而且,如果覃夫人和马千驷都死了,她在杨应龙面前也着实地不好交待。

    田雌凤回头吩咐道:“所有人,尽快带上饮水,继续前行,我们很快就走出去了!”侍卫们听命涌向河边,田雌凤又瞄了神色有些不安的叶小天一眼,暗自忖度:“看来,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绝不敢背叛我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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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5章 尘埃定

    马千驷在密林中兜了大半个圈子,如此参天巨木遮荫蔽日的所在,又有沟壑野草、灌木荆棘阻路,时不时就得绕行,他能勉强识得要去的方位就已相当不易了,自然不能准确抵达原本所定地点。

    马千驷带着十多个人在丛林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再绕回去时,距原定地点超前了两三里地,这已经算是相当精确的辨识能力了,主要还亏得他的部下都是在大山里走惯了的人。

    此处已经接近连绵山林的余脉,同时也是石柱马家控制区域的边缘,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村庄。马千驷逃出去后,立即注意到这一带有人生活的痕迹,紧跟着就找到了小村子,在这里见到了已稍作休整的田雌凤等人。

    “我出来了!”

    马千驷兴冲冲地迎上去,目光一扫,便是一怔:“我娘呢?”

    田雌凤迎上来,神色有些黯然:“千驷,你娘她……”

    马千驷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了下去,颤声道:“岳母……”

    田雌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千驷,节哀顺变!”

    马千驷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嘴唇颤抖着道:“我娘她……她是怎么死的?”

    田雌凤哀婉地摇了摇头,用低哑的声音道:“我们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追兵越来越近,我们要翻过一条河边的岩石,你娘因为力竭,不慎跌落,被下边尖利的石头撞中后脑……”

    马千驷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泪水滚滚地咆哮道:“为什么没人扶她一把?为什么!”

    田雌凤目光莹然,悲戚地道:“我想抢回你娘的尸体,免得她曝尸荒野,可是……追兵利箭不断……,千驷,别伤心了。你娘的血海深仇,要用他们的血来偿还,你要振作起来!”

    叶小天一旁看着这样一幕,心头却是一阵阵生寒。或许。对于美丽的女人,人们总是下意识地把她和善与美联系起来,即便不是,她可以妖冶,可以放荡。也很少会与狠毒划上等号。但实际上,皮相美丑,与他的心地实无干系,此情此景,令叶小天不寒而栗。

    ……

    马千乘赶回石柱后,石柱秩序算是彻底回复了正常。虽然老土司还没回来,但是继任土司是老土司的长子,土民们觉得,马氏天下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这地盘本来早晚就是马千乘的嘛。

    各路土司、头人、土舍们。俱都得到了马千乘的嘉奖和感谢。当然,这是在秦良玉的提醒之下,不然马千乘这个愣头青还真未必想得到。虽然他没有这些表现,各路诸侯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有这番话尤其是执子侄礼来说,他们就觉得一番辛苦没有白费,欣慰的很。

    其中本有些因为马土司府内乱而有了些异样心思的人,在马千乘归来后便打消了野心,又亲眼见到了秦家白杆兵的军威,更是深感敬畏。经此一乱,马家的地位不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且内部的分裂山头已经剥离出去,更加显得上下一心了。

    等众土舍、土司们离开。石柱府就只剩下秦良玉和马邦聘两个人暂时帮衬着他了。这一日,马邦聘收到一个让他大喜的消息:“覃夫人,死了!”

    覃夫人的尸体是在山下一条小河边被人发现的。

    当初田雌凤让龙虎山高手一掌击碎她的内腑,而没有伤了她的皮相,是因为覃夫人的身份地位终究不俗,田雌凤虽有杀她之心。却没有虐她之意,想着给她留个全尸。

    不过,事后想来,田雌凤也不免有些后悔这一念之仁了,她对马千驷说的是覃夫人摔下岩石,撞中后脑而死,这要被人找到尸体,查出死因不符,那该怎么办?不过这份担心只是在她心头一掠而过,并未太过在意。

    原因很简单:丛林中野兽众多,那尸体未必能得保全;就算没受野兽侵害,一路下去,磕磕碰碰的,尸体一样不得完整;再一个,这年代可少有剖尸检验的,覃夫人是在逃亡路上死的,哪会有忤作验尸?

    再者说,尸体能不能被山外的人发现都不好说,什么时候发现同样不好说,说不定发现的时候早就无法辨认了。思来想去,被查出真相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田雌凤自然不会整天为此担心。

    覃夫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比较早,可是正如田雌凤所预料,真正死因实难查明了。她的尸体一路顺流而下,幸运地没有遇到食尸的野兽,但是水流时而湍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尤其是中途还经过几个小瀑布,到得山外被人发现时,连模样都不大能认得出了。

    要不是因为追兵就在左近,而且覃夫人身上有几件可以确认身份的信物,也不会这么快确定她的身份。至于死因,当然不会有人怀疑她被人如此辛苦地救了一路,最后反而死在救她的人手上。

    马邦聘收到消息的时候,尸体已经装敛,在运回的路上。马邦聘最担心的就是覃夫人还活着,马土司在覃夫人面前是一物降一物,在新任的小马土司面前,又是生身母亲的身份,只要她被活着抓回来,绝对死不了,那对他可是个威胁。

    如今马邦聘心事放下,只是向马千乘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不好做出喜形于色的模样。马千乘听马邦聘向他说完情况,呆呆地坐了一阵儿,两行眼泪轻轻地滑过了脸颊……

    母亲从小就不疼他,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马千乘从无怨尤。母亲带着二弟背叛了父亲,陷害他入狱,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后,他也伤心过、愤懑过,但他依旧没有想过要让母亲受到伤害。无论如何,那总是生身母亲,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哀……

    ※※※※※※※※※※※※※※※※※※※※※※※※※

    走出大山之后,田雌凤一行人向南逃跑的过程变得轻松了些,至少他们可以买马、雇车,而不必穷于奔命到狼狈不堪,追兵限于不是在自己辖区,多少也有了顾忌。

    等他们过了大娄山一带,进入播州地区,追兵就彻底消失了,他们也得以有了喘息之机。消息迅速送上了海龙屯,他们则继续赶路,只是一路疲乏,这时难免要多歇息一下,每天最多只赶半天的路。

    这一日,他们到了桐樟,桐樟素有“黔北门户”、“川黔锁钥”之称,过了桐樟关,这里有八位由播州宣慰司杨应龙委任的土官各治一域。他们当晚歇宿的区域由一位长官司长官统治,这位长官姓骆。

    骆长官毕恭毕敬地把三夫人迎进了自己的府邸,把整个主卧区全都让了出来。本来,三夫人在播州地区就声威赫赫,自从张氏夫人死后,坊间更是传言,掌印夫人之位非她莫属,骆长官既有机会,岂有不竭尽巴结的道理。

    逃入播州境内后,马千驷就带了孝,每日只吃粗茶淡饭,虽然没有太多的守孝条件,也是尽可能地尽到为人子的孝道。如今也不例外,他的居处撤去了锦绣丝织之物,睡在硬板床上,倒枉费了骆长官一番美意。

    田雌凤真像一个和霭可亲的岳母大人,一路对马千驷照顾的无微不至,时常谈心开导,令马千驷感激不已。虽然他也清楚,既然自己是杨应龙的亲生儿子,那么他的妻子就绝不会是田夫人的亲生女儿,还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岳母看待。

    田雌凤晚上又开导马千驷一番,姗姗地离开他的住处,移眸一望,看到叶小天所住的楼舍有灯光射出,忽地想到了那桩心事,便玉步轻移,欲转向他的住处,但只走了两步,却又止步,转回了自己的住处……

    叶小天沐浴已毕,回到花厅,下人沏的茶水温度正好,叶小天捧了一杯茶,坐在椅上怔忡出神。他这一番跟着走了一遭石柱,其实所起的作用不大,一应安排,早在他去播州之前就已经铺陈好了,只不过……他觉得跟在田雌凤身边,比在杨应龙身边更不容易暴露罢了。

    如今回了播州,却不知他的卧底之路还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西北孛拜、东瀛的日本在大明军队的面前还能支撑多久,更不知道杨应龙打算如何利用他这张牌。

    叶小天思索良久,因为对于这些消息的掌握实在太少,揣度不出个可靠的结果,也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庸人自扰。

    “田彬霏现在应该正被接出铜仁吧?如果他到了,倒也有个人可以商量,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我所扮演的角色,莫出差迟罢了。”

    叶小天想到这里,就听门扉轻轻叩响,叶小天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厅角的小丫环便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口灯下,一位美人,恰似午夜幽昙。

    田雌凤负手而立,俏生生的,往厅中睨了一眼,展颜一笑,颊生双涡。她迈步进来,对那青衣小婢道:“出去吧,本夫人有话与叶长官谈!”

    那小婢福了一礼,闪身退了出去,田雌凤双臂一张,大袖如翼,将门一掩,款款走来,裙尾摆动似多情的湘水。

    叶小天自从见识了田雌凤的狠辣手段,对这个女人便更加戒备,这时不由紧张地站起来:“这头狐狸,又要搞甚么花样了?”(未完待续。)

第97章 按下葫芦起来瓢

    再上海龙屯,叶小天明显能感觉到与上次又有不同。

    上一次来时,他能感觉得到海龙屯在加固变得更加险要。而这一次,他还未到海龙屯,就发现凭地出现了一道道险隘沟壑,海龙屯前方两侧的山岭上也竖起了厚重的高墙。

    叶小天还注意到,河水趋缓,水位降。那是一条大河,河流湍急,如今既非冬天,又非旱季,水流为何会趋缓,水位为何会降?叶小天不能不有所联想。

    杨应龙没有山,不过他在天王阁外等着田雌凤和马千驷等人。马千驷登上石阶,一抬头,就看见杨应龙负手立于台阁之上,白衣如雪,玉树临风。

    上一次见到杨应龙,还是他到海龙屯聘之时,但那一次,在他心中,杨应龙只是他未来妻子的父亲,而这一次看到杨应龙,想到他是自己生父,马千驷心中滋味实难描述。

    生身父亲,给予他骨肉血脉生命的男人,可他又不曾养育他,甚至连父子名份都不能给他。马千驷看着他,说不出是爱是恨。田雌凤睨了他一眼,瞧见他复杂的神色,提醒道:“千驷,还不上前拜见岳父大人!”

    马千驷受她提醒,这才举步走向杨应龙,到了他面前,张了张嘴,垂首拜道:“岳父!”

    “千驷,起来!”杨应龙上前几步,伸手搀起了他。杨应龙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清楚覃夫人在临死前是否对马千驷交待过他的真正出身,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

    知道了,杨应龙也是不可能让他认祖归宗的,即便有一天做了皇帝,也不需要如此。他还有不止一个儿子。也没有因为这个儿子从小不在身边长大,就对他格外疼惜。

    杨应龙见马千驷面带悲戚,不禁叹息了一声:“你母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帮她讨还公道!你也不是外人,就在这山上住吧。”

    马千驷涩然,心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我是你的儿子?”可这句话,他终究没有问出口,马千驷低着头答应一声,缓缓地退到了一边。

    田雌凤上前向杨应龙盈盈一礼,杨应龙向她展颜一笑。目光便投注在叶小天的身上。叶小天清了清嗓子,上前抱拳道:“见过杨大人!”

    杨应龙点点头:“辛苦叶长官了。杨某前些时日诸务缠身,也来不及帮你讨还公道。如今稍稍清闲了些,你且在客舍住吧,杨某会尽快帮你重掌卧牛岭!”

    叶小天心中一动,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模样:“多谢杨大人为叶某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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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到了客舍,还是他以前住过的那幢院落,刚刚入住,就有人来拜访了。

    田彬霏由一个明眸皓齿姿容秀丽只是肤色稍黑的青衣俏婢推着四轮车出现在他的客厅,叶小天连忙迎上去reads();。从那丫环手中接过扶手,推着田彬霏往里走:“田先生,邀天之幸。你也逃出来了!”

    田彬霏道:“是啊!你我福大命大,只是可惜了天佑……,哎,苍天不佑啊!”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皮,等侍候叶小天的丫环奉了茶,和那推车的小丫环一块退到廊,坐在花圃边的栏杆儿上闲聊天去了,二人的神色才沉静来。

    叶小天道:“我随田夫人去石柱,这些时日都是住在山里。也不知道山外情形如何了。”

    田彬霏把杨应龙同水西水东两方面打交道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天王向朝廷赎金买罪。看来是与朝廷达成了协议。只是此时他既不宜再动刀兵,如何解决肥鹅岭之事?”

    叶小天道:“今日天王说。不日就会助我讨还公道,重掌卧牛岭,如此看来,不用武力就能解决么?”

    田彬霏想了一想,微微颔首道:“我大概猜到天王打算怎么办了。”

    叶小天神色一动:“天王打算怎么办?”二人身边并无旁人,不过安全起见,二人说话还是含糊许多,纵然被人听见,也不致因此确定二人对杨应龙怀有敌意。

    杨应龙回到内宅,安慰田雌凤几句,又把两个嫡子唤了过来。长子杨朝栋次子杨可栋,二人见过父亲,垂手立于面前。

    杨应龙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与水西水东的纷争,经为父一番交涉,算是尘埃落定了。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了,依照为父与朝廷的约定,为父也该挂印封金了。朝栋,从今日起,这播州,爹就交给你了!”

    杨朝栋一听,“卟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把头磕得咚咚直响:“父亲不可!万万不可啊父亲!儿何德何能受此重任!父亲正当春秋鼎盛,这播州上可离不了父亲您呐!”

    杨朝栋说的慷慨激昂,可他说完了,却没听见父亲吱声,杨朝栋有些诧异,微微抬起头,向上瞄了一眼,就见杨应龙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端着茶盖儿,正乜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略带嘲弄。

    杨朝栋呆了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了。

    杨应龙冷哼一声,道:“蠢货!”

    杨朝栋一脸茫然,不明白父亲究系何意。

    杨应龙道:“从即刻起,你就以土舍身份,代行为父的土司之职了!”

    杨朝栋:“啊?”

    杨应龙道:“去!”

    杨朝栋还想跪辞,但是见了父亲脸色,终于只是讪讪地应了一声,茫然走了出去。

    杨朝栋到了外面,站在阳想了一想,忽然想到父亲挂印封金移交职务的过程也未免太草率了些,不但没有举行个仪式,甚至不是从一日之始开始,就这么随随便便确定由他代行其职了,这未免……

    脑子慢了好几拍的杨朝栋突然面红耳赤:“父亲这分明只是为了应付朝廷啊,亏我还当了真,在那里坚辞不受。”

    杨应龙眼见那个蠢儿子退,也不禁暗暗摇头,再看看比起长兄的木讷老实比较精明的二儿子杨可栋,神色稍霁:“可栋啊,你回去准备,明日就去重庆做质子reads();!”

    杨可栋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是自己必须的责任,只好垂首应了一声。

    杨应龙又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此去重庆,你要注意多多观察那里的一切风吹草动,我会派人在你左右照应,有什么消息及时送回来。如果是至关重要的大消息……”

    杨应龙目光一凝,盯向杨可栋:“诸如关乎我播州生死存亡的大事,那时就不必做什么质子了,寻找一切机会逃回来!”

    杨可栋这才知道自己此去重庆竟还负有如此重任,登时精神一振。虽然一般来说传嫡传长,却也有长子实在不堪造就,为了家族的长久,由次子甚至不是嫡子的族人继承的例子。

    当初杨应龙的爷爷要干的不就是这样的事么?只可惜他没干成,结果反被他的正妻和嫡长子赶出播州了。但杨应龙却是一个强腕土司,整个播州无人能与之抗衡,如果自己表现得更出色些,赢得父亲赏识,那要取大哥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啊!

    杨可栋立即把这苦差当成了机会,兴奋地道:“是!”

    杨应龙点点头,挥一挥手,杨可栋就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杨应龙仰起头来闭目养神,过了半晌,一双温润的小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揉起来。

    杨应龙以为是田雌凤,伸手按住了那只素手,张开眼睛,却不由一愣。刚刚沐浴已毕的田雌凤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那身后是谁?杨应龙扭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碧罗衫子,梳双丫髻的及笄少女,臊眉羞眼,脸蛋儿晕红着。

    杨应龙哑然失笑,道:“尔岚来啦!”

    杨尔岚是田雌凤的“女儿”,被他们许配给马千驷的那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并非他们亲生,不过毕竟是从小抚养长大,与自己的亲生儿女倒也没有太大区别。

    杨尔岚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并非眼前这对夫妻,她听说自己的未婚夫来了海龙屯,一颗少女心又羞又喜,忙不迭就去见田雌凤,忸忸怩怩地样儿,田雌凤如何还不明白,便把她带了来。

    “爹有些累了吧,女儿给你揉揉!”尔岚甜甜地笑着,殷勤地服侍着,杨应龙笑着按住了她的手,道:“好啦!不就是想去看看千驷么?嗯……,照理说,你们尚未成亲,是不便相见的……”

    尔岚的小脸登时垮了,杨应龙却是眉头一挑,又道:“不过,这山上怕也没人敢嚼我杨应龙的舌头,去吧!”

    尔岚大喜道:“谢谢爹!”立即像只蹦蹦跳跳的喜鹊般跑了开去。上一次马千驷来海龙屯聘,杨尔岚曾暗中瞧过他一次,见他一表人才,便喜欢了他,如今夫婿来到,怎不想马上见到。

    杨应龙叹了口气,道:“原来与尔岚说,等千驷一到,就让他们完婚的,现在千驷丧母,又要耽搁了。”

    田雌凤不以为然道:“她才十五,便等三年又如何?”

    杨应龙道:“你还不是十五就嫁了我?还是虚岁呢。”

    两人相视一笑,杨应龙敛了笑容道:“千驷和尔岚的婚事可以等,卧牛岭那边却不能等了。朝廷这边我已敷衍过去,水西和水东暂时也不会再找麻烦了,趁此时机把卧牛岭这个麻烦彻底解决吧!”(未完待续。)

第98章 行险一搏

    以叶小安为筹码,重新掌握卧牛岭,且不能动用武力的前提下,可以采用的方法并不多。

    一是公开宣布田妙雯篡权,叶小天逃亡播州,接受杨应龙的庇护。由此另立山头,促成卧牛岭的分裂。这是最安全的办法,不过,杨应龙这么做,算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他这样做,所能制造的分裂,仅仅是拖了卧牛岭的后腿,让卧牛岭忙于内乱,无暇他顾。然则如果杨应龙真的造反,卧牛岭能给他制造多少障碍?对杨应龙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卧牛岭折能给他造成的麻烦,他觉得都远不及水东和水西两大家族小有动作给他造成的困扰,那么他来这一手,见效慢、利益小,仅仅是为了让叶小安这个废物拥有一定的势力?他需要如此孤心苦诣地去裁培叶小安么。

    另一个办法,就是让叶小安利用他依旧无法被否认的土司身份,通过一场内斗,攫取卧牛岭的控制权。这样做,成则一劳永逸,卧牛岭顺利到手,并成为他打开或封闭东大门的关键。

    败呢?败的话叶小安有可能会就此丧命,但是不管他是生还是死,依旧能够达到一个效果:卧牛岭的分裂。在如此分析之下,对富有冒险因子的杨应龙来说,他会如何选择,那还用猜测么?

    采取第二方案,富贵险中求!

    当杨应龙对叶小天说出他的打算时,叶小天的脸色不出所料地绿了。叶小天结结巴巴地道:“杨大人,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卧牛岭,你……你又要我回去?”

    杨应龙就见不得他的怂包样儿,本来这次再见,觉得他比以往的萎缩懦弱似乎改变了不少,却不想一涉及生死,还是这般的无能。杨应龙强忍不耐,和颜悦色地道:“不错,乍一看。确实凶险……”

    叶小天道:“对啊对啊,我也觉得……”

    杨应龙打断了他的话:“不过,细细想来,你此番回去。却是有惊无险。”

    叶小天茫然看着杨应龙,杨应龙耐心解释道:“田妙雯已经知道你不是叶小天了,对么?”

    叶小天点点头,杨应龙又问:“那她有没有杀了你呢?”

    叶小天摇摇头,杨应龙展颜道:“这就是了。那么她为什么不杀你呢?”

    叶小天想了想,道:“她想,继续利用我冒充我二弟,免得卧牛岭内部生乱。”

    杨应龙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西席先生,耐心地引导着他心智愚钝的笨学生:“这就是了。所以你的失踪,她也只能声称是土司被掳走,由她代行职权。卧牛岭上下肯定会一直在要她寻找你的下落,这足以令她身心俱疲,此时你若出现在卧牛岭,她敢悍然下令杀你么?”

    叶小天犹豫起来。但仍不放心地道:“在下若是留在海龙屯,宣称被田妙雯篡位……”

    杨应龙微笑道:“那还不简单?如果我是田妙雯,只需说一句‘土司被杨某人控制了,为了性命,不得不发此违心之语!’你说天下人是信她,还是信躲在海龙屯的你?”

    “这……”叶小天舔了舔嘴唇,无言以对。

    杨应龙和霭可亲地继续鼓励:“她不敢杀你,一旦杀了你,她就坐实了篡权弑夫之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指出你的真正身份。可是在你指责她篡权夺位的前提下,有多少人会信她?信了她的人,还有多少会愿意留在卧牛岭?你成功与失败的机会,一半一半!”

    杨应龙的大手搭在了叶小天的肩头。鼓励地拍了拍:“比起成功后的富贵荣华,哪怕以小搏大只有两成机会甚至一成机会,都值得去冒险。何况你有五成的机会。叶土司,还需要犹豫吗?”

    叶小天还是想犹豫的,因为他想拖的越久越好,太早返回卧牛岭。对他而言最大的难处在于一旦“复辟成功”,如何处置田妙雯、李大状等人,偌大场面,想再重施故技,效仿田彬霏“李代桃僵”换他出来的戏码,只怕是大不易了。

    可惜,杨应龙已经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了。

    ※※※※※※※※※※※※※※※※※※※※※※※※※

    洪百川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因为要封锁消息已经越来越难。

    宁夏孛拜造反,彻底失败了。他造反初期占领的地盘被一步步蚕食、光复,最后只剩弹丸之地,被围困在他的老巢里,重兵重重包围,眼看绝无逃脱的可能,绝望之中的孛拜全家**。

    对于孛拜造反的消息战,朝廷在消息应对上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孛拜造反之初,朝廷的宣传机器尚来不及启动,全靠民间风闻猜测,渲染出来的消息惊心动魄:

    孛拜打下花马池了,孛拜打下武威了,孛拜控制玉门关了,河套马上就要被孛拜全打下来了,孛拜要入陕了、要入川了……,听得人心浮动。

    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渐渐左右了消息渠道,初始时急急逃离战乱区的商贾也渐渐绝迹于途时,百姓们最常听到的就是朝廷又出动了多少兵马,收复了多少地方,时不时还要传出孛拜已经战死的消息,说现在依旧负隅顽抗的只是他的残部。

    自从为了达到迷惑杨应龙的目的,洪百川就在云贵川上空努力织造着一张半真半假、真假难辨的消息网,向杨应龙传递着错误的情报。如今孛拜已经战死,再想隐瞒消息难上加难,洪百川也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不过紧跟着朝鲜方面送来的消息,让洪百川暗暗松了口气。

    日本国一直有个梦想:入侵朝鲜和中土,为日本取得一块在大陆上的土地,早在古坟时代,日本神功皇后就曾挺着大肚子侵略朝鲜,并在被她征服的土地上宣称:“高丽国大王,日本国之犬也!”

    但更进一步的对中土的觊觎却不甚顺利。大唐年间他们尝试了一次,还是从朝鲜着手,结果白村江一战,丢盔卸甲,败得一塌糊涂。从此偃旗息鼓,一直歇到元朝,元朝主动东征了两次,都因天灾功败垂成。

    到了明万历年间,日本自觉歇过了元气,又开始尝试了。首选的试探目标自然还是朝鲜。朝鲜不堪一击,迅速向大明求援,大明起初派出的兵马不多,又因地理不熟,惨遭失败。

    万历皇帝闻讯旋即派出名将李如松,集结四万大军再度入朝,这一次进展顺利,先克平壤,击败小西行长部,此后又复开城,扭转战局。后又进逼王京,不过在距王京三十里的碧蹄馆因轻敌中伏,损失惨重,李如松险些阵亡。

    大明旋即又派刘挺陈璘率军支援,明军扼守临津、宝山等处,并断日军粮道,日军缺粮,不得不放弃王京,退缩至釜山等地,开始与明军谈判。

    日军派人摇着白旗向明军提出议和的时候,大明在朝的锦衣卫就已迅速把消息传回了国内,所以洪百川得知朝鲜战争进入议和的谈判阶段的消息,并不比朝廷晚多少。

    朝鲜战事也要平息了,如今就算杨应龙获悉真相,也不怕他即时造反了,洪百川当然松了口气。洪百川不那么愁了,海龙屯上,客舍花园内,叶小天和田彬霏却在对坐发愁。

    “我们这次冒险重返海龙屯,而且赢得了杨应龙的信任,殊为不易。可要就这么回去,我们此次冒险而来图个甚么?”两个人抱着“贼不走空”的信念,牢骚满腹。

    田彬霏叹了口气,道:“是啊!本打算等杨应龙出兵的时候,于关键时刻反戈一击,谁料……”

    田彬霏眼珠一转,忽然喜道:“如果此回卧牛岭,我们继续扮下去呢?让妙雯承认她是意图弑夫篡权,将她‘软禁’,你则重掌土司之权。如此一来,杨应龙必然以为卧牛岭已尽在掌握,不怕来日不能予他致命一击?”

    叶小天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卧牛岭连番遭变,已经禁不起太多折腾了。再说,一旦杨应龙确认我已掌握了卧牛岭,你以为他会不会再派人来分我之权?如果只能让他稍有折损,而我们则元气大伤,太划不来了。”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不甘心,却也没办法。好歹我们已经暂且遏制了杨应龙的立反之意,为朝廷争取了时间,也该知足的。”

    叶小天知足了,田彬霏却仍不知足,思索良久,田彬霏道:“杨应龙打算让你以叶小天的名义,通知红枫湖夏家和石阡展家同上卧牛岭?”

    叶小天道:“不错!红枫湖夏家和石阡展家,与我有婚约,我既然打的是被掌印夫人篡权驱逐的幌子,要这两家出面声援,共同向妙雯施压,在杨应龙看来,妙雯也就更不敢擅下毒手了。”

    田彬霏屈指轻叩,思索着道:“那么,谁去主持其事呢?”

    叶小天道:“杨应龙打算派大阿牧陈潇护送我回去。”

    田彬霏目光闪动,摇摇头道:“不妥!在我看来,想再摆他一道,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把这护送你回卧牛岭的人选换一个!”

    叶小天奇道:“换谁?”

    田彬霏道:“田雌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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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99章 群雌会

    “换成田雌凤?有何用处?”

    叶小天想歪了,他已知道田彬霏的命是田雌凤所救,而田雌凤实际上也算是思州田氏的分支,莫非看在同族与救命恩人的份儿上,田彬霏有意把田雌凤拉出火坑?

    田彬霏道:“很简单,对杨应龙来说,田雌凤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一个助手,一个极得力的臂助,其作用要远远大于大阿牧陈潇。另外,田雌凤苦心经营多年,在杨应龙手下打造出了属于她的一股势力,举足轻重。”

    叶小天的眼睛亮了,田彬霏继续道:“如果能把田雌凤羁绊于铜仁,无异于断了杨应龙一臂。田雌凤一派的势力群龙无首,必然生乱。”

    叶小天道:“杨兆龙、陈潇、赵文远等人,恐怕也对田雌凤一手遮天诸多不满吧?”

    杨应龙微笑道:“不错!所以,如果杨应龙这条手臂断了,一定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去做那根新的手臂。而且他们都会遮遮掩掩,避免被杨应龙发现自己的意图,这种内耗,甚于灭其一股精锐!”

    叶小天会心一笑。

    ……

    一个更加绚丽的花园。不同于江南园林,也不同于北方园林,江南园林精致,北方园林厚重,可是比起这里的园林,都要少了一分自然的大气。

    这里没有流水,飞瀑就是流水;这里没有花圃,满山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花与树就是花圃;这里没有假山,突兀而起,凌绝天下的奇峰怪石就充作了假山,这里一座园林就是一座山。

    叶小天与田雌凤就行走在这山一样的园林中。

    “所以,小安希望……能由夫人陪同小安回卧牛岭。”

    田雌凤听完了叶小天的一堆杂七杂八的理由,站住脚步,妩媚的眉微微挑起,一如天边雨后的虹:“陈潇是大阿牧,老于世故,天王选他陪你回去。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真的觉得,我比他更合适?”

    叶小天的神态更加拘谨:“是!一直以来,在铜仁一带活动的都是夫人您。若论对那地方的熟悉,一直专注于播州事务的陈大阿牧,恐怕还得从头开始。再一个,以往种种,全是在夫人您的暗授机宜之下。小安也相信……有夫人在,万事无忧。”

    田雌凤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叶小天忙欠身道:“句句肺腑之言。”

    田雌凤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晕,艳若桃李:“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本夫人便去天王面前说说。”

    杨应龙当然同意,他本来就觉得以田雌凤的心思缜密,最适合做这件事,只是近来田雌凤各处奔波。他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如今既然是田雌凤主动要求,杨应龙自无不允。

    杨家是打着受邀于叶小天的幌子赶去卧牛岭主持正义的,就算田妙雯成功反转,田雌凤也无大碍。这不比暗中较量,在公开的对抗中,很少伤及其他势力的主要人物。

    土司们可以在双方部下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能坐在同一个酒席宴上谈笑风生,土司们打架就是如此的奇葩。如果说有特例,那就是叶小天了。在贵阳他曾一气儿连杀四个土司,饶是如此,锋芒展露后他也开始变得韬光隐晦起来。之后抓了石阡杨家、展家和曹家的人,他就没有再举屠刀。而是在对方家族付出“赎金”后,将人释还了。

    现在的对手是田妙雯,她应该会很懂规矩。不管是为了卧牛岭还是为了她、为了田家,做事总会留一线的,那个驴性十足、不循规矩的叶小天已经死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叶小天。

    ※※※※※※※※※※※※※※※※※※※※※※※※※

    红枫湖。依旧美如天堂,这天堂里还住着一位美如仙子的待嫁新娘。眼看婚约将近,莹莹心花怒放。天知道这近一年来的时间,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给小天添麻烦,忍得有多辛苦。

    从小就被家里人过度保护的莹莹在这段时间重新进入了消息闭塞状态,发生在卧牛岭的一切,夏家都对这个被全家呵护如掌上明珠的姑娘进行了封锁,因为有叶小天的配合,时时会写封信过去,所以莹莹一无所知。

    叶小天能配合,是因为莹莹的父亲和祖父了解所有的事情,这也算是叶小天送给老丈人的一份大礼,巴结上贵州巡抚叶梦熊,抱上朝廷这条大粗腿,夏家好处多多。

    掐着指头算着,眼看距婚期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了,莹莹反而不舍起来。虽说嫁了人照样可以回娘家,可卧牛岭距红枫湖毕竟不是朝发夕至的近路程,而且做了人家媳妇,能想回家就回家么?

    于是,这段时间莹莹静下心来,陪老祖母织网,陪娘亲聊天,那副乖乖女形象,倒让大家有些不适应了。

    这一日,莹莹正陪着老祖母坐在湖边晒着太阳,夏老太爷忽然从庄子里走来,先向老祖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母亲!”

    莹莹从马扎上跳起来,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爷爷,你怎么有空儿来。人家正听老祖宗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呢,嘻嘻,你小时候真的有一次下水游泳险些淹死,回来后又被老祖宗给揍过一顿吗?”

    夏老太爷有些尴尬地看了老祖母一眼,讪讪地道:“娘……”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娘又不是说给外人听。”

    人这年纪大了,性儿就有些像小孩子,夏老太爷的岁数也不小了,可是碰上比他更像老小孩的母亲,也只能甘拜下风。夏老太爷无可奈何,道:“行,当然行。娘,我找莹莹有点儿事。”

    老祖母摆手道:“去吧去吧,我把那两张网子补起来。”

    老祖母起身,蹒跚地走向沙滩上架起的两张渔网,夏老太爷带着莹莹走开了。

    夏莹莹负着双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乜一眼若有所思的祖父,道:“爷爷。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啊?哦!”

    夏老太爷回过神儿来,咳嗽一声道:“莹莹啊,你一会儿收拾一下。明儿我带你去一趟卧牛岭。”

    “去卧牛岭?”莹莹欢喜的一跳,随即满面狐疑:“为什么要去卧牛岭?我还有五十五天才成亲啊!”

    说到这里。莹莹俏脸一红,显然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还有多少天有些难为情,但旋即就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夏老爷子的手:“爷爷,小天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夏老太爷摇头道:“这小子。事儿没少出,麻烦一大堆。爷爷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夏老太爷说一句,莹莹的脸色便白一分,说到后来,已是苍白如纸,莹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泣声道:“爷爷,小天哥他怎么了,是不是……”

    夏老太爷一瞧宝贝孙女那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赶紧道:“哎呀!你别担心,爷爷不是那个意思,爷爷是说,叶小天这些时日又惹出了好些事端……”

    夏莹莹破啼为笑:“不惹是非,那还是小天哥吗?那爷爷是说,他没什么事了?”

    夏老爷子道:“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他惹出来的事实在是不少。你还记得他上次到贵阳觐见叶抚台的事吧,结果在回卧牛岭的路上,被人做了手脚,当场活埋了他。换了他的孪生哥哥叶小安顶替他的身份。结果……”

    夏莹莹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夏老爷子忙不迭解释道:“哎呀!你听爷爷说完啊!我说过了,他没事!没事!爷爷就是卖个关子……”

    夏老爷子还没说完。身后他儿子夏老大气咻咻地开口了:“爹!你也真是为老不尊!你说你偌大年纪了,身为一方宣抚使,话都说不明白。你卖什么关子,你以为你是说书的啊?”

    夏老爷子怒视儿子,不过因为还搀着宝贝孙女,所以没有一脚踢出去。夏老大赶过来扶住女儿另一只手,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可不敢再卖关子,先交待结果,然后才把过程说了一遍,听得夏莹莹又哭又笑,又喜又怕,恨恨地攥起小拳头,捶了爷爷一把,嗔道:“爷爷尽吓我!”

    夏老爷子干笑两声,讪然道:“所以呢,爷爷想带你去卧牛岭一趟,在把播州的人引上卧牛岭、脱离播州控制之前还暴露不得,做戏得做真。事关他身份嘛,不带上你,恐播州那公母俩会起疑心。”

    夏莹莹雀跃道:“好啊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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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夏莹莹来,自始至终参与了其事的展凝儿这边,安排起来就从容多了。

    展家新任土司是由叶小天一手扶持起来的,而原展氏嫡房还有人活着,有展龙的存在,他就愈发地需要借助叶小天的力量,所以对卧牛岭一向俯首贴耳。

    展家原来的嫡房大权旁落,可同样作为嫡房子孙的展凝儿却因为叶小天的关系,在展家拥有极超然的身份。

    她不会威胁到现任土司的地位,现任土司又要借助她的婚姻与卧牛岭搭上更密切的关系,所以她在展家所拥有的影响力较她父亲在世时还要大得多,几乎等同于太上土司。

    “这几天,我要去一趟卧牛岭。”

    “好!”

    “播州方面,杨应龙已经受罚退职,由他儿子代理土司职责,播州兵马也退了,暂时不会再生动荡。所以……家主可以陪我去一趟卧牛岭吧?”

    “这个自然!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

    “家主不必担心,这件事与我展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需要有人做个见证,家主只要去了就好。”

    “呃……,那好吧!”

    展氏家主一口答应下来,出了花厅便惴惴不安地想:“姑娘这是想干什么?听说叶土司被人掳走,实际上是因为掌印夫人夺权,姑娘她不是想替叶土司讨还公道吧?那不是要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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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骚包

    各路人马几乎不约而同地赶向卧牛岭,包括许多远方的客人。

    不少人早已收到了卧牛岭发出的请柬,邀请他们参加叶小天的大婚之礼,其中最早收到请柬的人是在去年冬天。于是,出于对铜仁、石阡两府形势的担心,这些土司家族也是闻风而动,向卧牛岭赶来。

    他们的公开理由是:参加婚礼!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吗?对啊,可是加上赶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总要早几天到嘛,道路难行,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差迟。

    什么?卧牛岭出事了,土司被人掳走,婚礼无法如期举行?对不起,我们消息闭塞的很,对此完全不清楚。

    还别说,虽然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比如大万山司的洪东县令之流,不过也真有些人对此一无所知,消息传递在许多地方确实闭塞,除非本就在意,着人打听着,否则还真不容易及时了解消息。

    这些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卧牛岭难道能把人赶下山去?那一下子可就等于得罪了天下人,树敌无数了。及时赶回卧牛岭的田妙雯和李大状只好暂时抛开其他事情,全力招待贵宾。

    一时间,整个卧牛岭,满坑满谷的尽是客人,卧牛岭收礼收到手软,可是为了招待这些客人,肉山酒海也是挥金如土。

    贵客们闲来无事,就凑到一块儿八卦一番,这一爱好,可是无论贫贱的。坊间百姓喜欢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这些贵人们也同样如此。

    “哎,各位,我听说夏家夏老爷子亲自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儿来了,听说先到了铜仁府,马上就奔卧牛岭来了。”

    “这有什么稀罕。我刚刚亲眼看见,展家大小姐展凝儿上山了,展土司亲自陪同。明显是兴师问罪来了啊。”

    “这么说,难道掌印夫人篡权弑夫属实?那叶小天,可别是已经死了吧?”

    “不会!听说叶小天带着人逃出去了,当日逃出卧牛岭。还在山上点燃了十几车柴草阻截追兵,虽然卧牛岭极力压制此事,不过外间还是传出了消息。”

    “嘿!这位掌印夫人,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才嫁过来多久,娃儿都没生呢。先要杀夫了,估摸着在外边一定另有相好。”

    “我说各位,叶抚台对叶小天可是十分青睐啊。他两人都姓叶,我一直寻思,没准两人还有什么亲戚关系。叶小天要是真逃出去了,别是投了叶抚台?”

    “呵呵,叶抚台是流官,还真不大愿意掺和这土司的家事。我听说啊,叶小天是投奔水西安氏了。他和水西安大公子关系不错,有这位土司王出面为他撑腰。我看田妙雯……下场不太妙!”

    “你可拉倒吧,这消息也太闭塞了!叶小天是投奔了播州杨应龙,在松坎,钦差王士琦亲眼看见的。”

    “不会吧,我听说卧牛岭跟播州那边一向不对付啊,你这消息听谁说的?”

    众人吃饱了喝足了,闲极无聊精力过剩,边晒着太阳喝着茶,东拉西扯地闲扯淡。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聊着,大万山司洪东县令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搭凉蓬向前望去,惊咦道:“这是什么人,莫非是朝廷兵马?”

    众人立即纷纷望去,刚刚还说叶小天和叶抚台有亲戚亲系的那个土司兴奋地道:“我就说吧。叶小天和叶抚台是亲戚,看!叶抚台果然派兵来了!咦,不对啊!”

    确实不对,他们刚刚远远看到,那支队伍横竖皆成一线,整齐划一。其徐如林,如此阵列气势,绝非土兵可比,只有训练有素的朝廷兵马才有可能,所以大家下意识地以为贵阳巡抚派了兵来。

    但那支人马越走越近,看其服饰却都是毕兹卡土兵装束,这显然就不是朝廷官兵了。要说整齐,他们除了队列整齐,还有他们的兵器。每个人都是腰间配短刀,手中持长枪,雪白的枪杆儿,如同密密匝匝的一片白桦树林。

    洪东县令惊叹道:“这是哪家的土兵,瞧这模样,恐怕不好对付。”

    方才说叶小天投奔了播州的那位土司道:“想来这就是川中赫赫有名的白杆军了。”

    人群中有不知道的人问道:“什么白杆兵?”

    那人道:“这是忠州秦家寨秦姑娘亲手训练出来的人马。秦姑娘虽是女子,却熟读兵法,本领胜过许多男儿,她亲手训练出来的白杆兵,俱持白杆长枪,十分了得。听说这位秦姑娘已经许配给了石柱马土司,于是这白杆兵的战法也就传到了马家,马家本来就是巴蜀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土司,这一下可是如虎插翼了。”

    有人便道:“石柱马家?我听说过,不过……这么遥远,他们跑来干什么?”

    有人道:“你还不知道么?石柱马土司的父亲还活着,为何他就继任了土司?这是因为……”

    他把覃夫人陷害丈夫与长子,意图自立土司,又投奔播州的事说了一遍,眉飞色舞地道:“你们还不明白么?马土司这是与叶土司同病相怜啊,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助拳。”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马千乘和秦良玉还未正式成亲,但二人婚姻已定,名份上已经是夫妻了。二人由李大状接上山,游目四顾,只见到处都是贵人,秦良玉不禁笑道:“这阵势,好大!”

    李大状笑了一下,心道:“只是不知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关切卧牛岭前程,又有多少只是赶来看热闹的。”

    李大状肃手道:“两位请,两位的客舍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于我卧牛岭而言,实是前所未有之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马土司和秦姑娘多多担待。”

    马千乘道:“这个不是问题。李先生,我叶大哥现在何处?”

    李大状吱唔了一下,道:“马土司且请先住下。我家土司……行踪成谜,现在学生也是不知。不过,你放心,这一两日,我家土司必然归来!”

    ※※※※※※※※※※※※※※※※※※※※※※※※※

    铜仁府,于家小姑娘趴在罗汉床上玩着满床的玩具,玩累了坐在那儿,嘟着小嘴儿,张开双手让娘亲抱。于珺婷却不去抱她,欲上前收拾玩具的丫环也被她挥手赶开,对女儿道:“先把你的玩具收拾好。”

    小丫头撒娇道:“宝宝困~~~”

    于珺婷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先把玩具收好,娘亲再哄你睡觉,乖!”

    小丫头撅了撅嘴儿,但也知道自己娘亲脾气,只得笨拙地在床上爬来爬去,一件件捡起自己的玩具,放到一口箱子里。于珺婷回过头,对师爷文傲不以为然地道:“他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文傲道:“呵呵,叶土司目前行止不便,老朽估计,这些阵仗,未必是他的主意。”

    于珺婷眼珠一转,道:“田妙雯?”

    文傲捻须道:“不错!想来,就是田妙雯的主意了。呵呵,这位女子,当真了得!”

    于珺婷一听就有些不服气了,乜了自己师傅一眼,道:“她有什么了得的?”

    文傲道:“说实话,这一年多来,叶小天虽然把杨应龙坑得很苦,可他自己就全无损伤么?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啊,连番几次折腾,对卧牛岭来说,有利、有弊。虽然因此剔除了一些异己,让卧牛岭更加团结,可也消磨了卧牛岭的锐气,现在的卧牛岭与刚出山时相比,大不一样。”

    于珺婷道:“刚极易折,刚出山时的卧牛岭众人,较现在少了几分圆滑,多几分锐气,却也未必是好事。”

    文傲道:“不错,可是性情得到磨砺后,是就此圆滑下去,彻底没了锐气,还是能重振士气,只是更加沉稳,这要取决于重新归来的叶小天。叶小天并非神人,纵然他有办法重振卧牛岭士气,可终归要想一些办法,耗一些时间。

    如今田妙雯借此事招来天下英雄,当着如许多的人的面,挫败杨应龙的阴谋,迎叶小天回归,被这些人看在眼中,会如何看待卧牛岭和叶小天?卧牛岭的部众又该是何等的得意与自豪?军心士气、威望名声,经此一举,唾手而得,还不了得么?”

    文傲道:“一方势力,想败落是很容易的,可是想站起来,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腥风血雨。叶小天之前开创卧牛岭势力,虽经波折,却已算是极其顺利了,而这一番,更是轻而易举,便借了杨应龙这块垫脚石,名扬于天下了。名声,有时就是实力!”

    于珺婷其实心中也知道文傲说的在理,可她就是不服文傲把田妙雯夸得这般了得,于珺婷不服气地道:“我看未必!叶小天虽不在卧牛岭,必然有他的办法与卧牛岭联络声息,我看,他就是想籍此操办一场别开生命的婚礼,迎娶夏莹莹和展凝儿。哼!骚包!”

    于大将军酸气冲天,文老先生哪还能不识相,只是捋须一笑了事。倒是刚刚收拾完玩具的于家大小姐,听到这里扎撒开了小手,奶声奶气地叫起来:“娘亲,娘亲,宝宝要慈骚包……”

    于珺婷“噗嗤”一笑,把女儿抱起来,抹去她下巴上的口水,嗔笑道:“行!娘带你去卧牛岭,慈那只大骚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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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候鼓新书:书号:1001732734,书名:经营大帝,简介:内心强大成妖孽的商人之子,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聚天下之力,把生意经营到极致,

    成功商人不仅经营生意,还经营人心,经营世事,经营文化、历史和未来。

    而史书欠他们一个故事,欠了五千年,欠得太久太久……

    敬请欣赏!(未完待续。)

第101章 匕现

    “赤溪南洞司桓大人到~~~”

    “中林验洞司古大人到~~~”

    “臻剖六洞横坡司祁大人到~~~”

    “凯里安抚司方大人到~~”

    一位位参加叶小天婚礼的土司老爷相继赶来,而叶小天、田雌凤等人则乔装改扮,混在其中一些与播州暗中往来的土司老爷的随从队伍中进了卧牛岭。

    叶小天扮成一个土兵,满脸络腮胡子,扛着高高的一摞丝绸,半遮着脸儿,若不细查,纵然认识他的人也看不出来。而到来的客人这么多,而且人家是登门参加婚礼的,也断无逐一细查的道理,所以他顺利地过了关。

    在叶小天左右,就是龙虎山两大高手,两人也扮成土兵,保护叶小天,这种保护,使得叶小天暂时不敢有丝毫蠢动,只得继续扮叶小安,掩藏着自己的身份。

    随着赶来卧牛岭参加婚礼的土司越来越多,叶小天已经被人掠走的消息便也传开了。叶小天一直没露面,当初被公然掠走的消息也就瞒不住了。虽然他是被掠走还是因为掌印夫人夺权而自行逃走,众人无法确定,但他不在卧牛岭,却是不争的事实了。

    于是,土司老爷们先是私下攀谈、八卦,最后终于有一天他们不约而同地赶到了卧牛岭的聚义大厅,公然向田妙雯讨说法了。

    或有意、或无意,他们挑选的这个时间,恰恰是红枫湖夏老爷子带着小孙女夏莹莹登上卧牛岭的这一天,而展凝儿与展氏家主此前业已赶来,此刻偌大一个聚义厅,平时颇显冷清的所在,却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掌印夫人,我们来卧牛岭,是参加叶土司纳二夫人、三夫人之礼的。不过我们听说叶土司并不在卧牛岭,他已被人掠走?”

    葛章葛商司土司裴英俊盯着田妙雯。代表众人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田妙雯迟疑了一下,答道:“裴土司及诸位所关心的问题,实乃妾身心中之痛。不错,我们土司他……之前被歹人掳走了。我们正在加派人手,四处搜寻。只因婚期未到,所以我们一时也不确定能否在大婚之日前找他回来。总之,无论如何,我们介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凯里安抚司方大人淡淡一笑。道:“可婚礼之期就在三天之后了,如今还没有叶土司的消息。我们都是为了叶土司而来,这可不免尴尬了。”

    田妙雯涩然一笑,对众土司道:“拙夫失踪,妾身心乱如麻,有些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如果,叶小天真是被歹人掳走了,自然无人去怪你。不过,老夫怎么听说。叶小天是因为某人觊觎土司之位,意图杀害,他才仓惶出逃呢?”

    夏老爷子牵着孙女的手,从人群人踱了出来,目光炯炯,如同一头苍老而不失其威的猛虎,冷冷地瞪着田妙雯。

    “哭啊!哭啊!”

    夏莹莹努力地告诉自己,奈何得知叶小天还没死,她就是哭不出来。不过她的担心却是真的,爷爷已经告诉过她。之所以这场戏还要演下去,就是因为叶小天还在对方手里,匹夫之怒,足以令他血溅五尺。在他现身。并且安全脱离播州掌控之前,他们必须得按照播州的想法,煞有介事地为难田妙雯。

    所以,夏莹莹虽然哭不出来,不过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倒是十分惹人生怜。这种本事倒不必故意去扮,从小就会撒娇的她,早用这种本事把自己的老祖宗、爷爷父亲兄弟行全吃的死死的。

    田妙雯也站了起来,脸色一沉:“夏老爷子,您是长辈,您说什么,晚辈本不该指责,但是这种无稽之谈,却是晚辈不能承受的罪名!”

    “可我怎么也听说,叶小天是因为某人野心勃勃,意图攫取卧牛岭势力,意图杀害,才寻隙逃走的?我还听说,那人名门世家,当初肯下嫁尚不值一提的叶小天,就是图的他所拥有的力量,试图以此中兴家族!”

    众土司一阵骚动,展家展凝儿也出头了。

    展凝儿按着剑,冷冷地瞪着田妙雯。她方才在人群中已经发现了叶小天,虽然叶小天加了伪装,但她还是从那熟悉的眼神,甚至一个熟悉的侧脸就认出了他。但展凝儿马上就发现叶小天左右两人渊停岳峙,气势不凡,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不敢妄动。

    田妙雯怒道:“展凝儿,你我相交多年,难道你还不知我的为人?我岂会弑夫自立?小天他……的确是被人掳走,迄今下落不明。”

    夏莹莹脱口道:“被谁掳走?”

    夏老爷子道:“不错!被谁掳走,目的何在?为了赎金还是为了什么,难道人家费尽心机掳走叶小天,就此无声无息,没了下文?”

    田妙雯迟疑道:“这个……歹人是谁,还未查清。歹人的目的,晚辈也正困惑。小天迄今下落不明,晚辈实也是忧心忡忡啊。”

    秦良玉拐了马千乘一下,正抚掌叹息叶家三位夫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灯的马千乘陡然明白过来,仰天狂笑一声,道:“田夫人,你这话儿说的可轻巧。我们是为了叶土司上山的,今天很想搞清楚,叶土司失踪,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马千乘“啪”地一拍桌子,杀气腾腾地道:“马某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背主叛夫之辈,若要叫我晓得有人做出这种事来,断然不会放过她!”

    重安司介于水东宋氏和播州杨氏之间,长官裘大有与播州走动一向密切,这时也出言帮腔道:“不错!我们本是为了叶长官的婚礼而来。若是叶长官为奸人所害,说不得我们诸位土司就得联起手来,为他讨还公道了。”

    众土司齐齐声援:“不错!田夫人,叶长官究竟下落如何,今天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待!”

    田雌凤上山时是扮做一个侍女丫环,此时却是一袭白衣,犹如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不过此时厅中混乱,也没人注意到她。眼见如此一幕,田雌凤娇媚的面庞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她早猜到必出乱子:夏家和展家为了叶小天的安危。是必然要出面犯难的。这两家她可都是带着叶小安与对方秘密接洽过了的,有叶小安以叶小天的身份控诉田妙雯篡权弑夫,不怕这两家不信。

    而其他土司呢?像马千乘这样既有切身之痛又与叶小天相厚的人就不用说了,至于其他土司。是眼见卧牛岭步步登高,这才前来参加婚礼,惮于卧牛岭势力罢了。如今有机会让卧牛岭分裂,削弱这股强大的势力,剪除一个威胁。他们会不抓住这个机会才怪。

    田妙雯被众人咄咄相逼,脸色苍白,怒声道:“我卧牛岭家事,与外人无涉!”

    夏老爷子牵着孙女的手上前一步,沉声道:“叶小天是老夫的孙女婿,老夫可不是外人。”

    展凝儿看了一眼迟疑不决的展氏家主,展氏家主也硬起头皮,上前道:“叶小天是我展家姑娘的未婚夫,我展家也不是外人!”

    马千乘再次拍案而起:“叶小天是我兄弟!”

    一直不曾说话的于珺婷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抹着茶:“叶长官呢。是小女的义父,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呢。”

    众土司齐齐扭头向她看去,瞧她一身四品武将官服,男装女相,尤其俊俏,唇红齿白,说不出的撩人。便有许多知道叶小天和于珺婷暧昧不明的土司老爷在心底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呸!奸~~~夫****!为什么我没这么好福气!”

    眼见事情闹的差不多了,田雌凤明眸一转,向对面的叶小天递了个眼色。

    田妙雯为了维护卧牛岭的完整。绝不敢声张叶小天已死的事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不敢杀死以叶小天身份出现的叶小安;

    当她情急之下,说破此叶小天实是叶小安的时候,还会有几人信她呢?

    当叶小安以叶小天的名义现身时。卧牛岭上还有多少人会听从田妙雯的命令呢?

    田雌凤越想越得意,唇角不禁扬起一抹诱人的弧线:“好戏,要登场了!”

    叶小天咳嗽一声,迈步走了出去,龙虎山两大高手立即左右护卫,铁掌蓄势以待。冷冷瞪着四方。

    叶小天沉声道:“我没死!我也没有被掳走!我,就在这里!”

    叶小天说着,站定身子,缓缓把络腮胡子揭了下来,现场登时一片哗然,不识叶小天面目的还在左顾右盼,急急打听他的身份,虽然听他说话,心中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而知情者已经纷纷惊叫起来:“叶长官!”

    展凝儿心中一喜,夏莹莹更是忘形,雀跃叫道:“小天哥!”

    要不是爷爷还在紧紧拉着她的手,莹莹已经跑了过去,叶小天目光往她身上一落,神色一暖,道:“莹莹!”

    人群中,田雌凤目中露出一抹满意之色:“这小子,经我调教,越来越像样子了,扮得神完气足,不错!不错!”

    田妙雯“大惊失色”,惶然叫道:“你……你怎么……”

    叶小天转向田妙雯,神色一冷,冷哼道:“田妙雯,你没想到我敢重回卧牛岭吧?”

    马千乘欢喜地叫道:“叶大哥!”

    叶小天向他点了点头,于珺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道:“这个惯会做戏的大骗子!”接着却是面寒如霜,冷冷转向田妙雯:“田夫人,此情此景,你怎么说?”

    田妙雯似乎受惊不小,急急退了两步,突然指着叶小天道:“他……他的话不能信!他……他是被旁边那两个歹人挟持了,不敢不照他们的吩咐言语!”

    叶小天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花言巧语,诳骗众家大人吗?他们不是歹人,而是相助叶某的义士!而你,在我回来的这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叶小天说一句,大步向前行一步,龙虎山两大高手为了表示并非自己在挟持叶小天,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叶小天连说八句,连行八步,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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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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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介绍:
他世袭罔替,却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却非高门。作为六扇门中的一个牢头儿,他本想老老实实把祖上传下来的这只铁饭碗一代代传承下去,却不想被一个神棍忽悠出了那一方小天地,这一去,便是一个太岁横空出世。
他自诩义薄云天,为人四海,是个可以托妻献子的好朋友,可他所到之处,却是家有佳妇贵女者统统藏之深闺不敢示人;他自称秉性纯良,与人为善。可是只为逃避做他的上司,堂堂贵州道布政便打起“丁忧”的幌子,欢天喜地的辞官归故里了;他自谓忠臣,光霁日月,可一向勤政的万历皇帝却因他而再不早朝。
杨凌人称杨砍头,杨帆人称瘟郎中,他却有着更多的绰号,疯典史、驴推官、夜天子……,每一个绰号,都代表着他的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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