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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大明不会抛弃我们!

    作为女真民族自发成立反抗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分裂集团先驱——大明建州忠勇护国还乡勇士团团长、授皇帝亲军游击将军衔、原建州八旗甲喇额真范浑同志因其个人英勇事迹,在万历四十六年九月获远在日本的皇帝亲军提督太监魏良臣公公赠“大明英雄”称号,同时受到皇帝亲军大本营的高度评价。

    “范浑同志带领所部还乡团勇士,在广袤的白山黑水间有力打击了反动集团的嚣张气焰,并牵制了相当的反动集团军队,为我皇帝亲军在奴尔干都司地区的民族团结起到了示范作用。”

    根据魏良臣公公指示,在公公《论游击战》战术思想的指导下,范浑带领建州还乡团在大明官军主力回师义州之后,主动深入建州老寨地区,在那里广泛发动群众,坚持打击反动集团,谱写了一首忠诚的赞歌。

    在半年时间内,还乡团官兵相继收复响花岭、撒石寨、无狼寨、哈河、乌鸡关等建州大小村寨、关卡二十一处,击毙击伤建州伪军350余人,斩壮大、什得拔军官5人。解放了被反动集团渔肉的女真及各族百姓3000余。

    扬长避短!

    范浑深知还乡勇士团的短处与长处,鉴于还乡团官兵主要是由原建州两白旗俘虏为主组成,缺少战马及攻坚力量,因此避免与建州八旗精锐抗衡,主要选择袭击地广人稀的老寨地区。

    以此来慢慢壮大自身实力,并获得根据之地,从而能够长期坚持斗争,为大明最终解决建州叛乱集团贡献力量。

    奴尔哈赤自建黑图阿拉城并以此城为建州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后,原老寨地区,如董古寨,深河子寨,凹儿哈寨等地只有少量八旗驻防兵,一些地区更是委任了当地部族首领负责,因而在还乡团的打击下,这些地区很快就纷纷脱离建州统治。

    经过魏公公本人亲自培养的范浑,很注意打和拉两种手段,对于冥顽不灵坚持为反动集团充当走狗的村寨,他便派兵袭击。甚至夜里都会有还乡团官兵偷偷潜进驻防兵营中抹掉巡夜兵的脖子,割走他们的脑袋。

    对可以拉拢的地区,范浑则主抓政治工作,除派人宣传奴尔哈赤反动集团的残暴外,更注重官兵与当地人的联络,通过各种工作方法使得当地部族能够支持还乡团。

    不得不说,范浑的成绩是卓越的,这一点从建州方面的反应便能看出。主要负责老寨地区治安维护的正白旗曾经三次出兵围剿还乡团,但次次都是无功而还,这令得远在黑图阿拉的太子禇英深为大臣诟病。

    奴尔哈赤在决定起兵造反之后,反复考虑老寨地区乃是女真根基所在,虽然如今并无多少人口,但却是女真往北抓生女真的通道,如果落在还乡团手中就使得八旗很难再从北地抓取生番补充兵员,并且还乡团的背后是义州明军,战事一开,难保义州明军会不会和还乡团一起向黑图阿拉深入。

    故而,奴尔哈赤命大臣扈尔汉亲自负责对还乡团的围剿。同时原负责剿灭还乡团的正白旗驻防官兵被撤回黑图阿拉,另调入正蓝旗阿敏部的6个牛录和镶黄旗5个牛录,镶白旗7个牛录,及其他兵马共计14000余组成围剿军。

    得知建州方面派大臣扈尔汉前来后,范浑没有感到畏惧,带领还乡团官兵发誓要打败敌人的这次扫荡,让他们知道觉醒的女真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在范浑的带领下,还乡团采取主动出击,趁敌人立足未稳之时先后发起了九次战斗,击毙敌人90多。并一度攻占了金军进出老寨地区的重镇乌鸦关。

    扈尔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即派出兵马四下搜寻,并传令在老寨及老边墙一线的金国村寨、关卡组织人手清除附近树林,对于一些偏远的村寨和哨卡则组织撤离,实行小寨并大寨的政策,以此来断绝还乡团的粮草补给来源。

    同时,严令围剿军增加岗哨,巡逻队不定期的来回防备。如此种种措施下,使得还乡团不得不放弃对敌人军营的袭击。

    扈尔汉也感到有效果,但很快便发现还乡团并没有逃离,而是将目标对准了自家的汛兵,以及力量薄弱的驿站兵,运送粮草的辅兵。

    正月攻势中,金军损失越来越大,最多的一天竟有28名士兵被杀,十几车粮食被抢。

    扈尔汉怒了,开始了反击。命令围剿军大规模四出,对官道及驿站两侧山区进行扫荡,各关卡要道增兵驻守。并且放话只要还乡团的人能够主动投降,大金就赦免他们从前的罪责。

    在金军的强力反击下,还乡团受到很大损失,尤其是一些官兵的投降让还乡团的真实情况慢慢被金军掌握。

    到正月,仍在坚持抵抗的还乡团已不足三千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经过甄别,并向明军献过投名状的。主要将领如托福、固尔托等人更是三阿哥阿拜之死的主要罪人,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次投降。

    “人是少了,可我们的决心更大了,凝聚力也更大了,战斗力也更大!”

    范浑如此安慰部下们,并且决定和副团长托福分兵,一东一西互相援应支持。

    金军的扫荡也越来越残酷,甚至一些给还乡团提供过粮食的村寨都遭到了他们无情的屠杀。

    面对敌人的疯狂打压,还乡团的活动范围不断缩小,最终范浑决定和副团长托福再次合兵,但在越过老边墙时突然遭到正蓝旗7个牛录的伏击。

    还乡团官兵奋勇作战,但因一直以来的游击战术导致官兵们陡然面对大规模战斗难以适应,因而损失数百人。

    战至傍晚,范浑才得以率余部趁夜色突围。

    正月底,范浑和托福成功会师,在虎尔哈地区召开会议。会议决定暂时放弃老寨地区,改为突进东南方向的宽甸地区,以求能够获得义州明军的支持,重整旗鼓再战。如果实在不行就全团退入义州城休整。

    一月七日,还乡团官兵2000余开始东征,九日突破扈尔汉设立的封锁线,进入宽甸地区。但随后却遭到金军追兵的打击,战斗惨烈。

    在扈尔汉的指挥下,金军围堵更加严重,还乡团在转移途中部队减员严重。不得已,范浑和托福只得再次分师,由托福带领一部并伤兵继续向义州突围,范浑则带八百余官兵回师向北,以吸引敌军。

    到了三月,范浑部处境已是极端困难,中队长塔塔木带领部分士兵投降。此时的范浑部仅有部分官兵穿着被树枝挂得破烂不堪的棉衣,棉絮露着。没穿棉衣的战士裹着被子,没帽子只能头缠几层布御寒。

    而吃的,几乎没有。

    然而即便如此,范浑却依旧在坚持!

    他相信,

    大明绝不会抛弃他。

第二百零一章 公公何以使女真诸将?

    “大人,叛军过了安平河!我军追还是不追?”

    正蓝旗甲喇额真察哈喇打马过来请示扈尔汉,此人是阿敏的部下,过去亦是被奴尔哈赤斩杀的舒尔哈齐旧将。

    被追击的叛军只有数百人,扈尔汉原是要令全军过河追击的,但是随同扈尔汉一起出征围剿的正黄旗甲喇章京、以备御进一等副将的冷格里却劝说扈尔汉不要过河。

    “叛贼过河定是逃往义州,今汗王举兵叛明,明廷大军云集辽阳,汗王谕大人领军东征,为的便是保都城安危,不使叛贼与义州明军勾结。叛贼主力已没,大人当即领军回师,倘过河追击反使义州明军轻出,于我军大为不利。”

    冷格里说的有道理,余下这些叛军不过几百人,已经很难对大金构成威胁。可扈尔汉若是下令全军过河追击,那么义州的明军不可能坐视这支叛军覆灭,他们若倾师来战,岂不是横生枝节。

    倒也不是怕了义州那区区几千明军,实是尔今大金正逢立国以来最危险时刻,面对明廷的大军,东征之师能早一天回防就能增加汗王那边应对明军主力的胜算。

    这一点,在扈尔汉率师东进时,奴尔哈赤就面授过机宜,要其解决还乡团后立即回师护保黑图阿拉以东方向。

    另外,冷格里不便指出的是,这大安平河和浑河所处交接地带正是大贝勒禇英和三阿哥阿拜败师之地,于大金不祥啊。

    “倒是便宜了托福、固尔托那两个叛徒!”

    扈尔汉听取了冷格里的建议,下令收兵,他也不想和义州明军对上。同时命正在追击往北面窜去叛军的额驸、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甲喇额真屯布禄、巴克什爱巴礼等人务必围实索浑,将那个叛贼首级带回都城。

    部署完这些后,扈尔汉即与冷格里等人率师撤出宽甸地区。因为距离太远,汗王那边的情况扈尔汉等无从第一时间知悉,故而此间明军到底有无全军出师,战事又进行到哪一步,扈尔汉等一无知晓。

    ...........

    义州城,侥幸甩脱追兵,九死一生撤到义州的还乡团副团长托福,大队长固尔托万万没想到,伟大的大明天使魏公公竟然于三日前就已经抵达了义州。

    在详细听取了托福和固尔托有关还乡团遭遇金国伪军重兵围剿的经过后,魏公公感慨道:“还乡团官兵是大明皇帝亲军最勇敢的战士,也是大明帝国最忠实的子民啊!”

    “天使大人,范团长处于金国伪军重围之中,缺衣少粮,官兵处境极度危险,还请速发援兵啊!”

    一年多敌后抗战结下深厚战斗友谊的托福和固尔托,哭请魏公公火速发兵救援范浑。

    本质上,他二人和范浑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或者说兔死狐悲。

    公公却是为难,此际他刚刚渡鸭绿江,联军主力尚在途中,义州只有贺世义部及公公所带亲卫数百,朝鲜亲明中正师团一部。

    可动用援军最多只有三千,然金国伪军却有万余,冒然北上救援范浑实无多少胜算,且直接影响公公所定直捣黄龙计划。

    此时,公公侍从室长、菊机关负责人葛三郎进言:“公公,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此际若不救之,建奴以此宣示我皇军,公公将何以使女真诸将?”

    公公顿时警醒,当下便对托福和固尔托道:“帝国之忠勇将士,便是只有一人在,帝国都当发兵救援!”

    军令旋下,着义州参将贺世义携本部官兵3000,并亲明中正师团第二旅团崔容石部4000余,计官兵7000余北进救援。

    此意味义州已成空城一座,全靠公公所率亲卫数百支撑。也表明公公对于救援为大明而战的还乡团官兵态度之坚决。

    托福和固尔托请求随军一同救援,公公欣然同意,并授所部为“孤胆英雄”称号。

    同时授予托福“皇军勇士”勋章,获委宽甸守备一职;授固尔托“忠诚卫士”勋章,获委女真东守备一职。

    随托福、固尔托撤至义州原还乡团官兵俱有赏赐,计获个人金质勋章者17人,银质勋章者38人,铜质勋章者95人。

    公公乃是以此激发女真官兵报国之心,并起团结凝聚之心。

    北上救援军马集结出发之前,魏公公于城中召开百户(中队)以上军官会议。

    会议中,公公对将士们说道:“女真反动贵族集团自随奴酋起兵以来,接连败我官兵,致使气焰不可一世,今其偏师又重创我还乡勇士团,于女真老寨地区大肆屠杀亲附我大明部族百姓,实是天理难容!

    故兵马北上之后,你们要做好杀人准备。狠狠的杀一批,要使女真反动集团对我皇军之刀感到骨子里的畏惧!

    只有如此,才能使敌焰下降,使民气大伸。如果我们优柔寡断,姑息养奸,不将叛贼之患彻底解决,不能将建州彻底收复,则将遗祸帝国,遗祸后世子孙!”

    葛三郎代表魏公公对援兵北上任务作具体总结,称除救援被困的范浑部外,援兵所到之处要坚决做到除已附女真人外再无一女真存在。

    “石头过刀,茅草过火,贼人换种!”

    魏公公道:“只有建奴之患彻底消弥,才可以考虑不杀人。不然,还是要杀人。消灭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消灭,不论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是站在建州反动集团那一边的就是我们的敌人,那么就应该无情消灭。”

    稍后,葛三郎宣布援军即刻出发,并告之援军将领他们乃是先锋。待讨奴联军主力抵达义州后,魏公公将亲率主力北进直趋伪金都城黑图阿拉。

    所以,援军的任务除了救援之外,更是为大军打前哨。

    贺世贤询问主力何时北上,葛三郎告知短则七天,长则半月。原因是除联军各部陆续抵达外,尚需补充大量武器装备。

    “今为一范浑,公公尚使大军去救,贺将军又何须担心?”葛三郎看出贺世贤担心所部北上之后遭遇金军东征主力。

    贺世贤甚是尴尬,干笑揭过。会后,其又私下询问魏公公对于杀人尺度把握问题。

    魏公公手书六字赐于他——“宁杀错,不放过”。

第二百零二章 你一路来,我也一路去

    贺世贤和崔容石率军北上之后,义州即迎来京师中使。许是贵妃的安排,中使是魏良臣的熟人,现任尚膳监丞的王体乾。

    王体乾给魏公公带来了授任辽东镇守的旨意,另外还给公公带了一件大红贮丝罗纱,即宫中所说的是太监红袍。

    这件红袍并未同外朝一样绣有禽兽,看着更不及蟒袍、斗牛来得威武,但此红袍却较蟒袍、斗牛意义重大。莫看朴实无华,但使人穿上,却是立时有那宰辅之权。

    按内廷惯例,得授红袍者,可正式称为“大珰”了。

    而按外差制度,如大同镇守、南京守备等职期满归京,一般都要授司礼秉笔。因此这辽东镇守太监的意义于魏公公就又特别重大了。

    他可是始终盼着归京的。

    无疑,这个新的身份和红袍倾注了贵妃娘娘的心血,也为魏良臣将来率兵回京铺好了道路。

    王体乾言语间对魏良臣仅用九年时间,就从外差一跃而为红袍镇守羡慕不已,他尔今只是七品的尚膳监丞,莫说红袍了,就是青袍也不得穿。

    再看魏良臣年纪,他王体乾也只能是感慨造化弄人,一人一命了。好在他年纪也不小,早过了妒忌眼红的年纪,因而感慨之余便是更加倾力要与魏良臣交好了。

    想那当年的罪囚李永贞只因与魏良臣“结党”,如今便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从五品的职司。

    “啊,险些忘了,这里有大魏公公托咱家带给公公的一封信。”王体乾说着将离京时东宫魏忠贤托人捎与自己带来的书信取了出来。

    大魏公公自是魏良臣的二叔,现在东宫的魏忠贤了。

    二叔的信?

    魏良臣很是意外,他二叔可不识字啊。取过一看,字迹很熟悉,竟是西李的!

    当下按住心头激动仔细来看。

    信中倒无其它,只二叔听闻侄儿荣升辽东镇守,国家又于辽东用兵,于是便请西李娘娘替他写这封信来,希望侄儿能好生为国效命,不辱老魏家门风云云。

    这叫魏良臣有些好笑,他老魏家几代贫农,有什么风门可言的。总不是你二叔早年前卖妻卖女的门风吧。

    西李通篇都是按二叔的意思在写,并没有自己的任何情感流露在上面,从行文上可以看出,当时二叔在边上说,西李拿笔记的。

    但越是如此,魏良臣心头越是觉得对西李愧疚。早年间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当真是滋味难愁。

    “有劳王公公了。”

    魏良臣不动声色将信收好,向王体乾点头致意。莫看捎信这一小小举动,内含意味可是颇多,至少王体乾是在明确借这顺水人情向他魏公公交好。

    这人本就是二叔的班底,虽然说斗争意志不坚定,在最后时刻投降了崇祯,但在天启一朝,这个王体乾还是替二叔出了不少力的。

    在对付瓦解东林党这一块,王体乾也是有功的。

    当下与王体乾好生客套了一番,王体乾精明之人自不会过多询问魏良臣义州的情况,反而将自己从山海关一路过来所闻所见和魏良臣说了一些。

    诸如听闻辽东经略杨镐所部署的四路大军之一的中路右翼总兵官李如柏的一些秩事。

    “据说宁远伯这位二公子受命之后,不先急着到辽阳报到,反而让家人妥善收拾老家铁岭财物,赴任途中还带了女眷,真不知是去打建奴的还是去听曲的。”

    王体乾虽是管御膳的监丞,可行军打仗这种事戏文里都听多少遍了,因而也觉李如柏所做所为有些荒唐。

    “咱家还听人说了,那个李如柏的小妾就是建奴的侄女,不知公公可知此事?”

    “有这么一回事。”

    魏良臣笑了笑,真说起来李如柏得算他魏公公的女婿。

    为啥?

    因为李如柏他岳父舒尔哈齐的福晋瓜尔佳氏洛洛儿是他魏良臣的小老婆啊。

    后妈是妈,后爹也是爹,摆到台面上讲,李如柏是不是得称魏良臣一声老丈人?

    “毕竟将门之后,想来总有点本事,不至于一无是处。”

    魏良臣无意和王体乾探讨过多,他的前世历史上李如柏的作为是铁板订钉的,不过嘛,魏良臣已经做了伏笔。

    不出意外,李如柏的监军就是宁前道马祥德,而马祥德手下有个试千户叫杨寰。

    杨寰手里有一队参与过大小甸之役的皇军劲卒。

    想到王体乾是从沈阳过来的,魏良臣便问他沈阳那边的情况。

    王体乾道沈阳兵马是山海关总兵杜松部,二十八日杜松就率军向建州扑去。他到沈阳时只听说杜松已经到达被建奴破坏的抚顺城,并在那里扎营。

    “听人说,这个杜太师为人耿直勇猛,身上的刀痕、箭瘢如疹,从不贪财惜命,颇有古代名将的风度。此番进军建奴,定是旗开得胜的。”对杜松的评价王体乾可比李如柏高得多。

    魏良臣点了点头,杜松在宣大那边打蒙古人厉害,所以那帮鞑子都叫杜松为“杜太师”,打起仗来那是真的不要命。

    “这么说来,杜总兵现在当已从抚顺起程越过五岭关到浑河了。”

    魏良臣命人取来地图,王体乾从沈阳过来花了三天时间,杜松是提前一天走的,那么从时间上算,杜松的大军此刻应该到了浑河岸边。

    而渡过浑河后就是建州的战略要地界凡城,此地是防守黑图阿拉的咽喉要塞。界凡城北,便是浑河东岸的吉林崖,为界凡第一险要之处,界凡城南为扎喀关,为界凡另一处险要之地,扎喀关旁苏子河对岸是萨尔浒山。

    所以,只要杜松过河,就意味着大战打响。

    不出意外,另一路刘铤部现在也应该渡过浑河,魏良臣给杨镐的信中再三请求杨镐命令杜松部和刘铤部会师萨尔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奴尔哈赤的八旗主力就将在萨尔浒一带和明军两路重兵交战。

    而那时,也是第五路军直捣黑图阿拉的良机。

    送走王体乾后,魏良臣以大明辽东镇守太监名义派人催促已至平安道北的朝鲜军队加快行程,同时命已经抵达朝鲜北部协安区的讨奴联军主力迅速渡过鸭绿江。而抵达义州这边的联军则加紧休整,补充军械,随时待命北上。

    两天后,出了一个插曲。

    北上援救范浑部的贺世贤派人押回了两个建州使者。

    据这两个建州使者说他们是奉汗王之命携带重礼到朝鲜去的,原因是希望朝鲜方面能对这次明金战事持观望态度,不要出兵帮助明朝打金国。

    魏良臣回忆了下,似乎在这次大战开始时,朝鲜的光海君的确迟疑过,后来还是怯于明朝压力才派姜弘立出的兵。

    “奴尔哈赤果然是个人杰啊,这个时候都不忘做外交工作,看来他也在担心朝鲜从他的东面打过来。”

    魏良臣没有为难那两个建州使者,命人将他们遣回,同时让二人给奴尔哈赤带了一封书。

    信中只一句话——“你一路来,我一路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二百零三章 替哥哥烧些纸钱便是

    浑河两岸,明金双方探马四出,双方都迫切想得到对手的真实情况。

    为了得到更加准确的情报,奴尔哈赤甚至让人将从抚顺等地掳来的汉人选出一些来,利用他们的妻儿威胁他们为金国侦探情报。

    这些汉人无奈,只得化装为商人、货郎、樵夫、皮毛贩子冒死渡过浑河,为金国窥探明军底细。

    有两个人为金国方面的情报工作出了巨力,一是抚顺降将李永芳,另一个则是佟养性。

    做为昔日的大明抚顺守将,李永芳虽降建州,但过往人脉依在。深知如今身家全族性命都系于金国的李永芳自不能坐视金国败亡,因而通过重金收买过去的明军同僚,源源不断为金国提供大军情报。

    其中最重要的一份情报就是辽东经略严令杜松部和刘綎部必须会师萨尔浒一带,那么挡在杜松部前面的界凡山就成了明军必争之地。

    这份情报也促使奴尔哈赤决定将决战之地放在了萨尔浒一带,为此他不但将界凡山的八旗守军从4000人增加到15000人,更调拨正黄、镶黄、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六旗主力45000余人在萨尔浒以东地区秘密驻扎,就等距离最近的杜松部过河。

    佟养性则为金国方面彻底肃清了境内的明朝谍报网,因为此人就是明朝在建州的最大“特务”头子。

    本为抚顺商人的佟养性,其家族原是女真一族,大明开国初年便从开原迁居抚顺。明朝待其甚厚,然其家族却不思报效明恩,反而一直与建州过从甚密,族中更有一女嫁奴尔哈赤为妻。

    而早在奴尔哈赤尚未立国之时,佟养性便图谋投靠他,却被明朝官吏发觉将其下狱。

    然而当时主政辽东的是巡抚张涛,此人是湖广首富张天爵的儿子,中进士后一直为清流,主政辽东后力主安抚,并上奏朝廷请求给女真人特殊对待,所谓“供给赏赐,有求必应”,以此来求得辽东的长治久安。

    因此,在得知佟养性被下狱后,张涛出于安抚建州的意图竟然命人释放了佟养性,还让佟养性到建州去负责明朝在建州的情报网。

    张涛以为这样就能让佟养性感恩戴德,也能让奴尔哈赤知晓朝廷苦心,却不料奴尔哈赤起兵造反之后,佟养性立即将建州的明朝情报网络供出,使得明朝一下就丧失了在建州的所有耳目。

    非但如此,佟养性还引导堂兄佟养真和全族归顺后金。为了酬谢佟养性对大金的功劳,奴尔哈赤日前下令将阵亡的三子阿拜之女、年仅12岁的孙女嫁给佟养性,称之为“施吾理额驸”。

    在“抚顺额驸”和“施吾理额驸”的建议下,奴尔哈赤又下令八旗禁止任何人私自外出,更不许外面的人员进入金国地方。

    这便使得明军对建州的情报侦察工作陷入困境,已至浑河岸边的杜松部之所以迟迟未过河,便是因为全然不知河对面建州的底细。

    二月底,奴尔哈赤已至萨尔浒,在知晓杜松部尚未过河,东路刘綎部已深入二百余里,明军北路则在马林的带领下已从开原向三岔儿堡进发,李如柏部也从清河启程进抵雅鹘关后,奴尔哈赤便带禇英、莽古尔泰、汤古代禇子察看各路地形。

    在仔细察看地形后,奴尔哈赤命在明军进军路上的险峻地带砍伐大树设置路障,以迟滞明军前行速度,又根据地势险易布置各旗兵力。

    奴尔哈赤认为杜松这一路兵马最多,是从沈阳经抚顺直接扑来,所以首战必须解决杜松部,尔后再解决刘綎部,之后或马林,或李如柏,视明军行动随机而定。

    军议之后,各旗主、将领便分头行事。禇英领正红旗前出三十里,严密监视浑河南岸杜松部,直待杜松部过河便将其诱至界凡山一带。

    根据军议结果,禇英的正红旗和阿巴泰的镶红旗主要承担界凡山的守御工作,所以会后禇英便前往界凡一带实际察看。

    “刘爱塔,界凡于我大金至关重要,过了界凡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因而界凡必守。然守界凡首重吉林崖,吉林崖要丢了这界凡山也就守不得...”登上吉林崖的禇英对身边的汉将刘兴祚说起了吉林崖的重要性。

    这个刘兴祚是明朝开原人,青年时因为入学冒用衣巾用开原守将打了,一气之下投了建州。不过此人很有才干,且伶俐善解人意,所以深得奴尔哈赤器重与赏识,被分到代善的正红旗。

    金军攻陷清河时,奴尔哈赤曾想尽屠清河汉民,是刘兴祚多方保全才免清河屠城。

    此次刘兴祚随禇英出战,麾下有汉兵两千余人,他的几个兄弟也都在军中。刘部也是金军方面除李永芳部降兵外唯一一支能单独成军的汉军,其本人也很得禇英看重。

    按禇英的部署,刘兴祚部将守卫吉林崖,与之一同守吉林崖的是正红旗的另外七个女真牛录。

    “此地险峻,居高临下,贝勒爷放心,明军想要攻上来比登天还难。”刘兴祚很有信心道。

    “地势利我军,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若杜松部全军来攻,你们的压力也很大。”

    据探子禀报,杜松部约有三四万人,若杜松部全军攻击吉林崖,吉林崖上的这几千兵马能不能顶住,代善心里其实也是打鼓的。

    刘兴祚自是不能让旗主不放心,当下拍胸膊表示一定死守吉林崖,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刘兴祚也将保证吉林崖上的正红旗帜不倒。

    “阿玛果然没有没错你!”

    代善拍了拍刘兴祚肩膀,对后者寄予厚望。不出意外的话,吉林崖这里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此地却不是战役获胜的关键。

    在阿玛的部署中,吉林崖只是吸引杜松部的一块骨头,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六旗主力。

    只要刘兴祚能将杜松部牵制在吉林崖,坚持到主力赶到,那杜松就必败无疑。

    换言之,刘兴祚部只是炮灰,甚至于那七个正红旗的女真牛录也是用来牺牲的。

    只是这一点,代善就不必和刘兴祚挑明了。

    送走代善后,刘兴祚在崖上眺望远处的浑河,什么也看不到,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沉重。

    看出大哥异样的二弟刘兴义便上前低声道:“大哥,咱们真的要和朝廷打吗?”

    刘兴祚没有吭声。

    “老五说的那事?”刘兴祚的三弟刘兴杰欲言又止。

    刘兴义迟疑了下,道:“大哥,魏公公说的没错,咱们毕竟是汉人,他女真人现在用咱们,将来还能用咱们?”

    “大哥,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要是真的帮女真人打败了朝廷大军,我们兄弟可就再没有回头的路了。”刘兴杰大着胆子道。

    刘兴祚看了眼两个弟弟,道:“你们是要做大明英雄,拿那一万两银子吗?”

    “有何不可?”刘兴杰道。

    刘兴义道:“老五说魏公公说话算数,今既告天下,便不会食言,况魏公公对大哥尤其看重,否则怎的叫老五三番两次秘信大哥。”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耽搁下去,你我兄弟就真成国家之罪人了!难不成我们真就看着辽东成了他女真人的天下不成!”刘兴杰握紧拳头道。

    “脑袋上这根辫子,叫咱们以后怎么见列祖列宗,大哥!”刘兴义也痛声道。

    刘兴祚依旧没有吭声,许久,他长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老三刘兴杰,沉声道:“把这封信交到魏公公手里。”

    稍顿,又咬牙道:“如果信丢了,你就不要回来了。明年清明,替哥哥们烧些纸钱便是。”

    ..........

    作者注:天启三年七月二十六日甲寅,巡抚登莱右佥都御史袁可立言:今二月内,总兵沈有容执有生员金应魁到,奴酋伪授世袭总兵驻复州刘兴祚即刘爱塔密禀一纸,内称彼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

    兴祚逋亡之余,百计脱归,有宋李显忠之风。

第二百零四章 今日血溅女真故土,足矣

    建州老寨以北百余里兀尔哈寨,原是黄羊野人的寨子,十多年前建州征服此区域,将黄羊野人们尽数掳了编为旗下兵(奴),这座寨子就荒芜了下来。除偶有老寨地区的女真猎人来此,基本再无人烟。

    数日前,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却穿过老寨来了这荒废了的兀尔哈寨。这支队伍便是由范浑带领的还乡团余部。

    在宽甸和副团长托福分兵后,范浑便率所部向北突围,接连冲破金军两道封锁线后回到了老寨地区。

    但已被金军扫荡过的老寨地区无法再如从前一般提供还乡团立足之地,无奈,范浑只有率部继续向北转移。

    这段期间,为了躲避建州伪军的围剿,范浑部几乎一天便换一个地方,然而随着粮食的断顿,官兵处境渐渐变得极端困难起来。

    为了活命,范浑只得下令部下宰马充饥。可即便如此,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撑到了兀尔哈旧寨,队伍已然残破的不像样子,不但没有一匹马,甚至连武器都损失了大半。

    坚持到现在,这支由原建州两白旗俘虏组成的还乡官兵们已经谈不上什么信仰,他们之所以还在坚持,纯粹是害怕落入伪军之手遭到残忍报复。

    用随范浑一起转移的团参谋长福阿满的话讲:“与其叫他们抓了去剥皮,不若饿死。”

    当然,官兵们拒不投降的原因还在于他们不想牵连亲人。

    官兵们很清楚,一旦他们落入伪军之手,想保守自己姓名秘密基本不可能。伪军一旦查清他们是谁,在伪军控制下的亲人处境便很危险了。所以,不如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前些天下的那场大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根据对建州伪军的了解,范浑认为伪军不可能在泥泞道路上用兵,加之上下实在是疲倦,因而放松了警惕。

    不料,次日兀尔哈寨就被伪军围了,领军的是正黄旗的甲喇章京冷僧机,此人是领正黄旗旗主莽古尔泰的部下。

    在扈尔汉的严令下带兵追击叛军的冷僧机也是极度疲倦,可看到目标终于被他找到并围住时,内心也是狂喜。

    在察看了兀尔哈寨的地形后,冷僧机决定劝降,这样也省得儿郎们再流血。

    他亲自打马到寨子前面喊话:“寨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原先也是我女真的好汉子,跟着汗王南征北战,如今却背弃了祖宗去替那汉人做狗,你们不觉得辱没祖宗吗!现在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只要放下武器从寨子里出来,本官便可保证你们的性命。”

    寨子里安静了一会,泥墙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冷僧机,你也是堂堂的汉子,为何甘愿替爱新觉罗家当狗!”范浑一只手撑在墙垛上,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的他如今饿的也是没什么力气。

    冷僧机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定睛一瞧不是原镶白旗的甲喇索浑又是谁!

    “索浑,你个叛徒,你有何面目与我说话!”

    “冷僧机,你听着,我如今不叫索浑,我叫范浑,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叛徒!”

    范浑针锋相对,扬声道:“想我范浑虽是女真一族,可女真却是中国之人,建州二卫替大明守土百年,他奴尔哈赤凭什么要我等追随他造反,替他卖命送死!”

    冷僧机大怒:“你敢直呼汗王的名字!”

    范浑讥道:“难道他奴尔哈赤是无名无姓之人吗!”

    “好,好!”

    冷僧机不怒反笑,“我好意劝降于你,若你识时务带人出来,我自会替你于上面说些好话,可如今,我就是想保你活都不成了!”

    “废话少说!”

    范浑吃力的将手中长刀朝半空一指,疾声道,“想我范浑虽仅是一匹夫,然以堂堂七尺须眉,抗金救国之信仰,坚如磐石,富贵不可动摇,今日得以血溅女真故土,我足矣!”

    说完,范浑便不再理会冷僧机,转身从墙上下来,对半躺在石堡边的福阿满及其他官兵道:“我是没有退路了,你们若想降自去就是。”

    “你以为冷僧机会饶过我?他饶过我,他的主子也不会饶过我。”

    福阿满凄惨一笑,“事到如今,也就是一死了。或许咱们死后,能被明朝授个什么荣誉称号呢。”

    范浑点了点头,看向其他官兵:“你们呢?”

    官兵们却是人人沉默。

    沉默便是表态。

    外面的伪军开始发起进攻了,在范浑的带领下,还乡团的官兵们进行了殊死抵抗,使得伪军扔下了二三十具尸体不得不后退。

    冷僧机暴跳如雷,扭头喝道:“多泰、多尔塔喇!”

    “末将在!”

    两个全身已着盔甲的牛录额真闻言忙跑了过来,跑动的时候身上的盔甲“哐吱哐吱”的响个不停。

    冷僧机一指寨子,厉声道:“带你们的人把寨子给我拿下!”

    “喳!”

    多泰、多尔塔喇拱手应命,当即领着两牛录伪军向着兀尔哈寨子冲了过去,旋即和里面的还乡团厮杀在一起。

    尽管还乡团官兵拼力死战,并且将仅存的十几颗手雷尽数用上,但敌我兵力的悬殊还是让伪军冲了进来。

    很多还乡团官兵连兵器都没有,手无寸铁的他们面对利器的伪军,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团长,快顶不住了!”

    一个还乡团的军官在逼退一名伪军后,焦急的喊了起来。

    “那就跟他们拼了!”

    范浑两眼通红,今日已是注定这兀尔哈寨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传令下去,给我活捉索浑那个叛徒,我要将他大卸八块!”

    冷僧机心情大好,杀了索浑这个叛徒可是大功一件。正要打马往寨子而去,却听“咻”的尖啸声由远至及。

    锐利的破空声中,冰冷的杀机自左侧霎息袭至,冷僧机大吃一惊急闪身躲避,堪堪避过咽喉要害,却再避不过肩膀。

    “笃!”一声闷响,锋利的箭矢狠狠地剌进了他的右肩。

    “啊哟!”

    冷僧机一声惨叫,顾不得肩上的巨痛,“扑通”一下就趴了下去,张口就喊了起来:“敌袭!”

第二百零五章 咱家的小太保

    冷僧机惊慌叫声还在四方回荡时,兀尔哈寨东南方向的林中已然涌出数百匹战马。

    马上骑士俱着甲衣,或持三眼铁铳,或持长弓短弩,向着当明金军打马冲去。

    所打旗帜乃是“贺”字旗。

    伴随骑兵冲锋,又有无数尖厉哨声。

    哨声中,但见一队队身着灰色军服士兵也从林中涌出,所打旗帜为“朝鲜亲明中正师团”字样。

    “明军,明军!”

    正黄旗甲喇额真屯布?失声大叫,眼看着明军骑兵呼啸而来,而他们毫无防备,慌忙拉转马头便跑。

    却见一骑快马一跃而至,马上骑士将一正在冒烟的物件仍在了屯布?脚下,伴随着“轰”的一声,屯布?战马立时受惊撅蹄,周围更有三名金兵发出惨叫坠马。

    不待屯布?稳住座骑,那明军骑士就已冲至眼前,尔后狠狠将手中所持三眼火铳砸在屯布?的战马额头之上。

    “嘶”的一声,屯布?座骑发出悲鸣瞬间倒地,猝不及防的屯布?也随之仰翻在地。

    没等他站起,背上就叫明军战马踏过。

    “呃…”

    撕心裂肺的巨痛让屯布?感到自己的胸腔好像裂开一般,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推开马蹄,可是没等他的手抬起,马上的骑士又纵马踏了下来,这一回却是重重的踩在了屯布?的手上。

    “咯吱”一声,屯布?的右手被踩得血肉模糊,指关节白森森的露了出来,上面粘满了碎肉。

    眼珠子瞪得鼓鼓的屯布?已经发不出什么惨叫了,他的表情狰狞而痛苦,脖子上的青筋仿若被剔去了皮般,一根根的暴露在外。

    许久,屯布?死了。

    带着他不完整的一只手回到了远处的黑图阿拉。

    “杀!”

    义州参将贺世义身先士卒,铳声、箭声不绝于耳,所过之处金军阵营人仰马翻。

    朝鲜亲明中正师团第三旅团官兵也在旅团长崔容石的带领下,如潮水一般攻击着金军阵列。

    第三旅团虽然在整个师团兵员最少,只有四千余,但战斗力相较其余两个旅团却要强的许多。

    他们除参加了对平安道禁军的一系列战斗外,还参加了协安区剿匪战斗,大小甸战役,可谓是身经百战,千锤百炼造就的英雄团队。

    其中更有被大明天使魏公公亲自命名的“大甸英雄模范中队”、“凤凰山突击队”、“攻坚硬骨头三中队”等五个战斗英雄单位。

    在接到渡江参加讨伐建州女真叛军的作战命令后,第三旅团也是朝鲜亲明中正师团第一个到达义州的部队,旅团长崔容石被魏公公亲切的收为义子,赞其为“咱家的小太保”。

    《皇明日报》随军记者特意写了一篇稿件急递报社总报,名为《谁是最可爱的人》。

    也正因为第三旅团为中朝父子深情做出的巨大贡献,魏公公着令皇帝亲军大本营优先补充加强第三旅团武器装备,使第三旅团成为朝鲜师团第一个完全装备燧发火铳,并配备工兵爆破的部队。

    这个待遇莫说朝鲜师团,就是皇帝亲军也是极少。便如最精锐的近卫师团,如今的燧发火铳装备量也不过在七成左右。

    因此,第三旅团又被大本营称为“朝鲜的皇军”,意第三旅团已经完全皇军化,完全帝国化。

    为了感恩魏公公对自己的赏识与信任,崔容石旅团长在此次北进救援作战中也是积极勇敢,所部在与建州伪军的诸次大小战斗中也始终为先锋,真正践行了他永为帝国先锋的誓言。

    在崔旅团长滚动式火铳推进战术的打击下,当面金军可以说是溃不成军。

    ..........

    “范团长,魏公公派人来救你们了,魏公公来救你们了!”

    托福望向兀尔哈寨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刻,心中惊喜同时眼眶更是通红。

    “皇军来了,皇军来了!”

    援兵的到来让活着的还乡团官兵们精神一振,人人好像又新添气力一般,嘶吼着和身边的伪军搏杀了在一起。

    攻入寨中的伪军却被外面的情形弄怔,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大部分伪军竟是想着赶紧撤出寨子,免得被敌人合围。

    “快,快去帮范团长他们!”

    托福担心范浑他们已无力再战,忙发一声喝,和固尔托带人冲了过去。

    他们的加入很快就将战局彻底扭转了过来,领军攻寨的牛录额真多泰和多塔尔喇抵挡不住,只得狼狈不甘的率兵从寨中退了出来。

    可寨子外的己方兵马已叫明军冲得大乱,更是看不见主将冷僧机的身影,多泰和多塔尔喇内心的惊恐比之先前的屯布?更甚。

    越来越多的明军加入了战斗,他们以骑兵冲击混乱的金军,以步兵方阵的形式将乱成一团的金军切割包围,凭借火铳和弓弩不断射杀金兵,看架势竟是要将冷僧机带来的这三千多八旗兵给一口吞了。

    失去主将指挥的八旗兵很快就又些撑不住,副将甲喇章京巴克什被乱兵裹挟不知所踪。

    最先掉头就跑的是正黄旗第三甲喇第五牛录,他们的逃跑瞬间带动了其余金兵。

    中箭的冷僧机此刻刚被亲兵扶起搀上马,他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手拽着缰绳,眼见部下四散而跑,勃然大怒,两腿一夹纵马冲到了一个正在逃跑的什得拔面前,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拔刀将其砍翻在地。

    “不许撤,不许撤!”

    冷僧机的亲兵戈什哈们不断呼喝,可四周到处都是被明军冲乱的队伍,铳声和爆炸声让逃跑的金兵根本听不见主将的亲兵们在喊什么。

    冷僧机心底如堕冰窖。回头再看兀尔哈寨,多赖他们也退了出来,冷僧机还算果绝,知道无法挽回,旋即下令撤退。

    寨子中的还乡团官兵望见伪军四散而跑,不禁兴奋的欢呼起来。欢呼声中,很多人泣不成声,他们的欢呼声充满心酸,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将死之时,大明皇军会过来救他们!

    “愣着干什么,快去杀冷僧机!”

    范浑突然发狂一般挥着刀直往逃走的冷僧机冲去,他要替战死的部下们报仇!

    可是,跑了没几步,范浑就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急得不住大声咆哮,好像受伤的狮子一般。

    福阿满等人见状赶紧过去扶范浑,范浑又急又气,吼道:“你们不要管我,快去追杀冷僧机,快去!”

    “团长!”

    福阿满一跺脚,带着哭腔道:“弟兄们哪还有力气去追敌啊!”

    闻言,范浑一滞,尔后竟是天旋地转,一下晕死过去。

    晕死过去之前,范浑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叫:“范团长,魏公公说你是咱大明的民族英雄呢!”

第二百零六章 一路向西

    建州区域过了三月,一般很少下雨,更莫说瓢泼的大雨了。

    但今年老天爷就是怪,半个月前刚落了一场大雪,有些地方的积雪还没化净,一场暴雨就落了下来。

    暴雨中心位于黑图阿拉以东三百里余地的鸡儿岭一带,可能是受到强对流天气影响,鸡儿岭上空甚至还响起了炸雷。

    要说这年成是正月雨打雪,二月雨不歇,三月定定当。可今年这三月却炸雷暴雨加打闪的,老一辈的女真人都觉得稀罕。

    想到国中汗王正领着兵马抗击明朝的大军,便有会几句汉话的女真老人琢磨说,莫不成这是天降吉兆于大金。

    旁边的人就问了是何缘故?

    老人神秘兮兮道:“三月惊雷起潜龙啊!”

    这一说女真人们都是乐坏了,汗王要是潜龙,他们可就是从龙的功臣。将来真要应了老人说的话,八旗儿郎入了关到那富贵的中原汉地去,女真人不就世世代代再也不用挨这关外的风雪,享受那关内的花花日子去了么。

    这越想就越是高兴啊,一帮人搬了桌子你一点我一点的凑了点肉食出来,老人也把私藏的一坛酒取了出来,众人就着酒肉听着外面的雷雨声,畅想起明天会更好了。

    尔今的日子真是苦!

    打汗王在都城竖起反明大旗之后,女真人的日子就不好过。要知道和明朝打仗,拼的可不单单是八旗儿郎的勇敢,更是钱粮国力啊。

    为了响应汗王的号召,建州各地的女真人都是节衣缩食,把粮食从牙缝中省出来送到都城供给前方的大军。

    要不然,前方数万将士吃什么,喝什么呢。

    鸡儿岭这一片的女真人都是隶镶黄旗下的。

    镶黄旗是从原先的正黄旗分出来的,旗主是汗王的四子汤古代。因为四阿哥从前没什么班底,所以镶黄旗所辖的五个甲喇有三个都是从这几年建州新征服的部落凑出来的,战斗力方面算是垫底,只比去年重建的镶白旗要好一些。

    鸡儿岭关是早前明朝成化年间明军修建的一座关卡,建州接手这里之后也同明军设卡,前几年的守将是镶黄旗的甲喇额真伊尔汉,麾下大约有5个牛录的兵力。

    不过两年多前,义州的明军突然从宽甸北上进犯偷袭了鸡儿岭关,守将伊尔汉不敌带人逃走了。

    明军占领鸡儿岭后就派兵四下扫荡女真人的村寨,使得这一片区域的女真人损失很惨。

    明军退走后,鸡儿岭关便由正白旗驻守,逃散到其它地方的原鸡儿岭居民方才陆续回来。可不管是村寨还是人口,都是不能和从前比了,有人算过至少没了一半人。

    并且,鸡儿岭以东的老寨地区闹起了叛匪。叛匪们自称什么还乡团,要和汗王唱对台戏,说什么解放建州人民什么的。

    对此,鸡儿岭的女真人也就是当个笑话看,可随着还乡团在老寨地区越闹越厉害,他们慢慢的也不敢再当笑话了。

    在牛录们的组织下,鸡儿岭地区的女真人哪怕是十一二岁的孩子都给发了兵器,为的就是防止还乡团过来袭击他们。

    好在,都城那边终是派来了大军,汗王身边的智多星扈尔汉大人亲自带兵过来打那还乡团,连战连捷,把那帮子叛匪都撵出了老寨。听说正黄旗的人正在北边围剿他们,用不了多久这股匪乱就应该能平息了吧。

    “都是咱女真人的怂货,不要脸的东西!这帮子东西不杀干净了,咱们汗王可不能安心跟汉人的大军打仗!”

    说“三月惊雷起潜龙”的那个女真老人扎克阿图早年曾随汗王打过叶赫部,受伤之后才从军中退了下来,对汗王和八旗有说不出的情感,因此很是见不得那些背叛汗王的女真奸们。

    “郭罗玛法,汗王能打赢汉人吗?要是打赢了,咱们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去汉人的地方啊?”

    扎克阿图九岁的外孙在母亲的怀里听外祖父说了这么长,不禁有些好奇的好道。

    “我的傻孩子,玛法几时骗过你啊。咱们的汗王那可是女真人的大英雄,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也一个个都是咱们女真人的好汉子,他们啊一定能打赢汉人,然后带咱们的小罗罗去汉人的地方住哎...”

    扎克阿图满是瘢痕的老脸挤满了笑容,伸手夹了一块肉要递到外孙口中,外面却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继而传来长长的炸响。

    这声炸响比先前的雷声更大,听着就好像在房子外边似的,可把小罗罗吓坏了,一下就把头埋进了额娘的怀中。

    众人都被小罗罗的样子逗乐了,扎克阿图一边笑着安慰外孙莫怕,一边抬头朝外边看去。

    暴雨遮蔽了一切,漫山遍野除了炸响的惊雷,便是那“哗啦啦”的雨声。

    天空、大地,被黑夜、被雷电笼罩,四野一片苍茫,伸手不见五指。

    “这般下法,明儿不知得倒多少屋子。”

    扎克阿图的邻居纳喇多里刺有些担心的从炕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朝自家房子看去。

    他们女真人的房子可不像沈阳、辽阳那些汉人的屋子是用烧制的砖修成的,而是以土块和茅草搭就的。这要是风雨大一些便得漏水,严重的就会倒塌。所以,女真人平时不怕下雪,就怕下大雨。

    “看也没用,总得雨停了才晓得要不要紧。”

    扎克阿图给自己倒了碗酒。这坛酒还是去年一个贩皮子的汉人贩子兑给他的。

    “阿玛哈,漏雨了。”

    扎克阿图的大媳妇拿了一个木桶放在正在滴水的地方。扎克阿图的大儿子顺保担心别的地方也漏雨,便想把外面的几个桶都拎进来。

    下了炕刚把门栓拿下,雨水就打了进来。顺保准备出去拿桶,可一只脚刚迈出去,他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顺保,怎了?”

    屋内的人好奇问不动的顺保。

    “人...好多人...”顺保的声音都结巴了。

    “这么大雨,谁在外面?”

    纳喇多里刺嘴里嘟囔着走到门那边,朝外一看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正诧异时,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劈过。

    电光之中,纳喇多里刺的脸一下僵住,因为他看到鸡儿岭那边正有好多头戴斗笠的人在往西边行军。

    “是旗里的兵么?”顺保自言自语道。

    “旗里的兵不是刚过去吗?”纳喇多里刺记得清楚,三天前扈尔汉大人就带兵返回都城了。

    扎克阿图想了想,道:“怕是阿思哈大人也回去打明军。”

    纳喇多里刺摇头道:“阿思哈他们就算回去也是白天,这大半夜风大雨大的走什么走?”

    “那这些人是什么人?”

    屋里的人正奇怪着,土墙外面却传来人的说话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外面?”

    顺保朝外喊了一嗓子,他以为是附近的邻居。可是外面却没有人回应他,反而脚步声越来越急,然后就有十几人翻过了土墙。

    天亮之后,一队吃饱喝足的朝鲜兵从好不容易找到的歇脚点走了出来,打起精神继续往西边行军。

    他们身后的十几所屋子,散发着血腥味。

    昨夜的暴雨都不曾让那血腥味冲淡一分。

    鸡儿岭关那边,守将阿思哈同其400余部下的尸体被整齐的堆放在路边。

    一队又一队的明军从他们的尸体旁边路过,向着三百多里外的黑图阿拉急速行进着。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

    拄着拐棍的魏公公第三次拒绝了亲卫们要驼他的要求,哪怕行动艰难,哪怕他数次在泥泞中滑倒,他也始终坚持着前进。

    西边,不但有黑图阿拉,更有阿布达里冈。

第二百零七章 一切要看杜太师

    人算,不如天算。

    魏公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三月天还能下一场瓢泼雷雨下来。

    这场大雨可以说完全打乱了公公的部署计划,并直接导致联军根本无法按期抵达黑图阿拉。

    现在的情况是,面对泥泞不堪的道路,莫说是大军携带的大小火炮无法轻易通过,就是拉运粮草的大车也是走十步停五步,有时都需要士兵将粮袋卸下纯靠人力搬运过去,否则车马根本爬不动。

    一些靠近山体的地段更是有落石和滑坡现象存在,虽然工兵部队正在抢修,可是抢修也需要大量的物资。受道路限制,后方物资难以及时接济,这便令得大军的前进速度更加缓慢了。

    担任大军前锋的是隶属第一军近卫师团的第五步兵联队,该联队最擅长的就是长途急行军,曾一天行军84里的速度,创造了全军之最。然而,面对复杂的建州地形,第五步兵联队也很难创造奇迹。

    联队长、原高邮卫出身的丁孝恭正在派人寻找其它道路。

    然而,据还乡团的人说,鸡儿岭通往黑图阿拉的道路是有几条,可除了这条建州方面在从前明军驿道基础上拓宽的道路外,其余的都是翻山越岭的小路,根本走不得大军!

    这让全军上下不得不继续在泥泞之中蹒跚前进。

    担任此次作战的参谋长官是原近卫师团步兵第六联队长李炎昭。

    江户战役,第六步兵联队立功甚巨,战后李炎昭即被提升为近卫师团第一旅团旅团长。其部第六步兵联队和第五、第四步兵联队被抽调回国平乱,是讨奴联军的主力。

    除这三支步兵联队外,又有骑兵联队一部、工兵联队一部、炮兵联队一部,并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两个大队、第二混成旅团一个大队,及新日本国的皇协军总务大队参加建州之战,总兵力21000余人。

    此外,又有被俘的幕府兵两万余被押解回国,一部分充当夫役劳作,一部分经整训补入各联队担任决死队。

    加上朝鲜方面姜弘立率领的13000朝鲜兵,义州参将贺世义部、亲明中正师团的两个旅团,朝鲜特别支队,整个联军的兵力达到近七万人。

    可以说,这支由魏公公组建经朝鲜归国平乱的联军在实际战斗人员这一块,完全不弱于由杨镐组建的四路兵马。而在武器装备和战斗经验上,更是强于朝廷兵马。

    但是,正如杨镐受限于建州地形而不得不将兵马分成四路向黑图阿拉进军,魏公公这里同样也面临着地形不利,交通不便的大难题。

    大本营建议也当分兵突进,一路从义州北上,一路则从朝鲜镜安都护所在渡江西进。

    但魏公公坚持“滚桶作战”方案,要求大军必须集中一处,如滚桶般依次向建州出击。

    如此,大本营只能按照魏公公要求修改方案。

    在大本营于二月拟定的最终作战方案中,道路问题实际上是被做为重要议题进行探讨的。因为不解决这个问题,大军就谈不上滚桶前行。

    计划中,抽调回国的安国寺部工兵联队便主要承担解决道路问题的重任。

    同时,为了更好的运输辎重粮草,设立在汉城的皇帝亲军联络处要求朝鲜议政府提供大量牛马供皇军使用,协安区也被发动起来为皇军提供运输力。

    征用的牛、马牲畜达到了2万余头(匹),光是这些用于拉车的牛马行军时最高峰时达到了近五十里长。

    为了减轻运输不便,皇军这次带回国内的火炮也主要集中在中型和轻型火炮上,最重的不过五百余斤。

    虽然由此导致皇军的火炮射程不足,但是数量却多达400余门。原江户城德川幕府军用于守城的火炮半数都被拉了回来。

    魏公公希望建州之战,皇军各部能够严密配合,将之前演练的步兵协同战术在实战中发挥出来。

    因此,公公再三强调火炮数量只能增加不得减少。

    大本营和各部协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保障了大军能够按期出发。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会突降大雨。

    一场大雨使得原先的作战方案完全被毁——大军根本不可能在三月二十五日之前按期抵达黑图阿拉。

    难题最终还是落在了魏公公头上。

    艰难在泥水中拄着拐棍走了三里路的公公,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失神的点了一根中华。

    他很清楚,这样下去不行。照这速度,大军抵达黑图阿拉的日期至少是半个月后,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早前在义州时王体乾曾告诉公公,杜松部已经向抚顺进发,所以从时间上来看,杜松部现在要么已经过河向萨尔浒前进,要么就是已经被奴尔哈赤钉死。

    而刘綎部则更早从清远堡出发,按奴尔哈赤的一路去战略,刘綎部在深入过程中不会碰到金军的大规模阻截,那么他们现在就应该快到阿布达里冈了。

    那里,也是刘綎兵败之地。

    公公前世,奴尔哈赤是先解决杜松,再解决马林,尔后回师向东在阿布达里冈截住刘綎的。

    这一次,奴尔哈赤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皇军便完全有机会趁奴尔哈赤被刘綎吸引的前提下,直趋黑图阿拉,一举端掉他的老巢,然后以黑图阿拉为根据,反过头来对付师疲兵乏的奴尔哈赤。

    接连啃了杜松、马林、刘綎三块硬骨头的八旗,也是损失惨重。(如果不是李如柏被吓的逃跑,他这一路兵马继续执行原行计划,公公高度怀疑严重减员的八旗还能不能再战。)

    可这场大雨一下,却让这个计划彻底变空。

    何去何从,是硬着头皮继续原先的方案,还是调转方向支援刘綎,公公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继续原先方案,明军可能三路皆没,奴尔哈赤成功回到黑图阿拉,被大雨拖得疲倦不堪的皇军面对已经有了准备的黑图阿拉,弄不好就是又一个萨尔浒大败。

    调转方向去支援刘綎,能不能救下刘綎两说,战后皇军怕也不可能再向黑图阿拉深入了。

    这一次为讨奴战事,公公几乎是倾家荡产了,哪怕大部分军费和粮草是朝鲜方面提供的。

    如果这一次不能解决奴尔哈赤,至少三年内,皇军是无力再发动如此规模的攻势了。

    一根、两根、三根...

    在泥地上散落了十几根烟屁股时,公公终于起身,他拍了拍屁股,又将满是泥水的裤腿卷好,对身边的老九说道:“去和李长官说一声,不去打黑图阿拉了。”

    “不打黑图阿拉?”

    魏老九怔了下,“那去哪?”

    “去阿布达里冈。”

    公公说完,就继续拿着他的拐棍在泥水中向前走去。前方,几百名士兵正在吃力的推着炮车向前迈进。

    “走,我们去帮忙。”

    公公扔下拐棍加入了推炮车的队伍之中。他的到来让士兵们精神大振,大家呼喊着号子一起用力,终于将十几门火炮从泥地中推出。

    公公也是累的直喘气,站在路边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将士,这些都是他一手建立的皇帝亲军的好将士啊,却不知这次要有多少人埋骨在这白山黑土间了。

    再看向远处的北方,公公目光复杂。

    现在就看杜松部能不能多拖奴尔哈赤几天了,杜松拖的越久,刘綎部和奴尔哈赤得胜主力遭遇的时间就越往后,那么,就给了皇军及时赶到的时间。

    若杜松败的太快,他魏良臣也只能灰溜溜的退回义州了。

    说一千,道一万,一切就看杜太师的了。

第二百零八章 过河

    抚顺以东,浑河西岸,人声鼎沸,各式军旗营帐沿着西岸摆开足有十数里。

    河中,有明军搭乘数十条小船正在全力搭建浮桥。

    明军搭建浮桥方式与从前不同,乃是以铁链将小船串连,再在上面铺搭伐下的大树。

    只是,因为此段属浑河上游,比中流沈阳段水流喘急,因而这支明军的官兵即使拼尽全力,也只是才勉强将小船固定,尚未来得及铺好木头。

    负责指挥建浮桥的是数日前奉经略杨镐之命赶到杜松部听命的许显纯。

    许显纯乃是锦衣卫出身,按理不当直接参战,但其麾下有一支1500人的工兵部队,曾经参与过大小甸之役明军工事修建,对于修桥铺路十分在行,加之许显纯本人多次请战,所以杨镐便将其派到杜松部。

    正发愁大军如何过河的杜松得知许显纯部擅长修桥,着即下令许部马上于浑河建桥。

    接令之后,许显纯立即命令这支由从前的义州民夫和朝鲜役夫组成的工兵部队迅速执行修桥任务。

    可正当许显纯在河中心正全力以赴指挥搭桥时,忽听岸上号角连连,继而便见一队队官军从营中开出来到岸边。看那些官军架势,竟然是不等浮桥搭建完成就要强行渡河了!

    许显纯大吃一惊,赶紧叫人将船划到岸边,急忙上岸询问监军周铁心发生了什么事。

    “杜总兵军令,命我军于今夜全部渡河。”

    周铁心眉头紧皱,杜松的这道军令让他也很错愕。可他虽是监军,但却不能干涉杜松的部署指挥,并且杜松成名日久,也根本不听他这监军的意见。所以刚才在帐中劝阻不得,一气之下便自个出来了。

    “浮桥尚未搭好,我军三万余人马如何渡河!”

    许显纯又惊又急,大军在没有桥梁情况下一股脑泅水而渡,势必要抛弃大量辎重,那样过河之后撞上建州主力,大军如何防御,又如何进攻。

    “你问我,我问谁?”

    周铁心四下看了眼,拉了拉许显纯衣角,低声道:“我怕这次过河凶多吉少,你且与我动作慢些,若事有大变,你可仗我监军之责收拢人马,万不能让这三万多将士一股脑跑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他接到的魏公公秘令中便有若杜松部遇建奴主力,他许显纯便要保护监军周铁心的安全,尔后以周之身份收拢败兵。若杜松大胜,则与杜部一同与刘綎部会师。

    ........

    杜松军帐之中,总兵赵梦林也在苦劝杜松不要现在过河。

    “杜将军,天色已黑,我方不知对面虚实,是否可以等到明天浮桥搭建完毕再行渡河?”

    都司刘遇节也不同意现在过河,他认为浑河东岸丛山之中必有建奴大军潜藏。

    监军周铁心告诉过他,建奴的八旗每旗有兵7500余,都是从建州各部落中选出的健壮,其中老奴帐下的白甲兵更是以一当十,是明军前所未有过的劲敌。

    反观己方,称得上战兵的都是各个将领部下的家丁,多则数百人,少则几十,其他兵卒都是五台六聚之众。

    莫看明面上有三万多人,实际上真正能打的顶多一万,若是建奴以八旗主力在浑河东岸等待明军,以劳赴逸,以客敌主,又仓促过河丢弃了大量辎重的明军是很难取胜的。

    “杜总兵,我听说御马监所属的皇帝亲军和建奴交手过两次,但他们是以呆仗战法击溃建奴,。”

    刘遇节将皇军所谓的“打呆仗,结硬寨”的战术详细说给杜松听。

    杜松听后摇头道:“这等战法好是好,但于后勤压力太大,且耗时日久,我们现在根本学不得。”

    “末将不是让总兵大人学那呆仗战法,实是劝总兵大人莫要急于过河,建奴擅野战,骑兵又多,若我军将辎重大车丢于南岸,过河之后根本无法抵御建奴进攻啊!”刘遇节道。

    “非我杜松冒进,实是不得不进。”

    杜松叹了一声,告诉诸将经略那边又派人来催他火速过河了。

    “怎么?”

    “经略大人久在辽东,哪能如此轻率?”

    诸将议论纷纷,均觉经略大人不该催兵。杜松却告诉他们非是经略要来催兵,而是兵部在催。

    “大军在外多一天,钱粮便多一天,朝廷希望我们速战速决...我又何尝不知此夜半三更渡河,一旦建奴袭来,我渡河将士将首尾不顾。建奴不袭,我大军也是处境困难。我部自抚顺东出,已是停留数日,朝廷催促甚严,经略也催促甚急,若我部再不过河,误了与刘将军会期之日,军法也是无情。”

    杜松着实无奈,经略大人除了派人催促过河,还给他杜松送来了五万两饷银。

    这些银子是杨镐从哪弄来的,杜松管不着,但却知道这笔银子一旦收了,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杜松也得出兵。

    在杜松的执意之下,诸将也只得去召集人马准备过河。

    总兵赵梦林让人试探浑河水势,择一水浅不急之处渡河。半个时辰后,下面人来报说是找到一可渡处,距离搭建浮桥的地方不到两里,那里河水不深只及马腹,另外还搜罗了几十条小船。

    当下,杜松便令大军从那可渡处过河,参将龚念遂等因辎重营渡河困难,请求明日再从建好浮桥过河,杜松允,传令许显纯部速搭浮桥,不可怠慢。

    望着各营将士在下游仓促过河,许显纯和周铁心心中忐忑。

    深夜时分,杜松带着亲兵来到河边,他弃船不坐,策马直接纵入浑河。杜松的亲兵急忙叫喊让总兵披甲。

    杜松却是哈哈一笑,扬声道:“上战场披铁甲,岂是大丈夫所为!老夫束发从军以来,不知甲重几何?你们这帮龟孙子,莫非是嫌老夫身上不够重么!”

    话音刚落,杜松已是甩鞭纵马,此时陆续过河的部队除了杜松本部外,有都司刘遇节的骑兵5000,总兵王宣部万名将士。

    浑河东岸丛山中,却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正在过河的明军。

    “狭路相逢勇者胜,说的好啊,不管我几路,他几路,最终碰上还是要凭勇气说话。他们要本汗的人头,本汗同样也要他们的狗头!”

    奴尔哈赤说完,将手中的信纸撕成数片,尔后就听号炮声三响,浑河东岸立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

第二百零九章 杜松在此,何人还敢领军而来!

    正在过河的明军听到河对岸山谷中传来的喊杀声都是大吃一惊,但领军的将领们迅速镇定下来,因为过河之前明军已经做好建奴可能半渡而击的准备。

    最先过河的参将柴国栋、游击王浩、张大纪等将领迅速聚集部下抢占东岸有利地形,并马上展开布阵以应对金军冲击。

    正在河中央渡河的杜松也是临危不乱,一边命亲兵将自己帅旗高高挥舞,一边传令各部加速渡河。

    然而,此时上游搭建浮桥的明军却突然大声呐喊起来,声音急促而不安。

    总兵赵梦林困惑向上游看去,这一看便发觉不对劲,原是上游水势突涨,再仔细听浮桥处明军呐喊,方才听清原是在向下游示警——上游有人放水!

    “魏公公说那奴尔哈赤是当世人杰,我原先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可惜杜将军过于轻敌,竟然没有派探马往上游查探,唉!”

    岸边的许显纯望着从上游突如其来的大水,拳头紧握。周铁心也是脸色煞白,任他做梦也没想到建奴竟会在上游筑坝拦水!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周铁心失了主意,在岸边不住跺脚。这大水往下游一冲,正在渡河的杜将军他们岂不是立时就要被冲跨么!

    请令明日才过河的参将龚念遂也闻讯赶到了河边,看到眼前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却是许显纯最先反应过来,喝令部下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浮桥,千万不能让船只被大水冲走。

    “杜总兵万一有事,这条浮桥便是营救过河将士的唯一通道,万万不能有失!...若杜总兵兵败,这条桥也是过河将士唯一的逃生之路!”

    许显纯架起惊慌的周铁心,要其以监军身份命令龚念遂速将营中火炮车推到岸边来。

    没了主意的周铁心知许显纯不但是锦衣卫的人,更是魏公公的心腹中的心腹,当初大小甸之役皇军的所有部署和后勤全是此人在管,很有帅才,自家若想活着回去全赖此人,故一一言从。

    龚念遂不知许显纯意欲何为,许告知如今河中大水,对岸又有建奴大军杀到,杜总兵处定难支撑,故当务之急不是派人去救渡河军士,而是当作疑兵使建奴不敢全力攻击渡河将士。

    许显纯道:“我使敢死之士从浮桥攀水而过,多打火把故作疑兵。将军这里命大小火炮齐发,深夜之中建奴不知我军虚实,见状定以为我主力尚未渡河,又或以为我军两路过河,这样便须分兵来攻我这一路,如此,可为杜总兵争取时间!”

    龚念遂一听言之有理,立时召来部下命速办。

    许显纯又亲自选了400部下命他们多持火把,亲率他们从铁链牢固的船只渡河。

    周铁心知许部战兵不多,忙又请龚念遂派人相助。龚念遂于是又令亲兵300余归许显纯指挥。

    下游渡河处,上游几丈水头咆哮而下向渡河明军猛扑而去。浑河水位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陡然升高几尺,水流也是流速迅速加快,不少正在渡河的明军被大水一下冲走。

    杜松也险些被水冲走,幸得亲兵拼死保护方抵岸边,回首浑河,偌大水面已不见先前严整过河兵马,只大水一片。

    未能渡河的部队在对岸焦虑不安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竟是把明军主力一分为二。

    “唉!”

    已经过河的总兵赵梦林望着眼前景象,内心沉重。这场大水之下,至少得有上千官兵葬身鱼腹了。

    此时深夜极是寒冷,河水更凉。那些争渡过河的明军将士被寒风一吹,浸湿的衣服紧贴身上,是真正的寒气逼人,很多士卒在侥幸游到岸边时都无法站起,趴在地上浑身直哆嗦。

    这一刻,明军士气大挫,官兵人人自危。

    军心浮动!

    更要命的是耳畔号角齐鸣,鼓声大作,建奴从山谷丛林之中漫山遍野而来向明军发起了进攻。

    很多明军士卒吓的均以为此浑河东岸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有那胆小之人竟是哭泣起来。

    “背水一战,非死即生!我等武人世受国恩,今日便于此地报效国家了!...若我杜松兵败于此,尔等不可抢我尸首,免我尸身魂魄分离!”

    不愧是套外蒙鞑畏惧的杜太师,遭此陡变的杜松竟然仍无畏惧,他将身上的湿衣脱下,赤着上身纵马持枪喝令过河将士与建奴死战。

    将为军之胆,眼见主将如此悍勇,过河的万余明军将士也是打起精神迎敌。

    “马队随我来!”

    情知己方因为大水而失了军气和锐气,若是建奴纵军而来,怕是难以抵挡。杜松竟是领亲兵家丁上马往建奴来敌方向主动出击,以此来使官兵胆气复振。

    “随杜总兵杀奴!”

    都司刘遇节见状,忙领过河的两千余骑兵追随杜松杀去。

    最先杀到岸边的是金奴尔哈赤四弟雅尔哈齐的镶蓝旗,领军将领是甲喇额真哈尔都。

    哈尔都原以为明军遭了汗王水淹之策定是人人胆颤心惊,不敢迎战,一触即溃,却不料还未冲至岸边明军那边竟有将领反冲锋而来,当时也是吓了一跳:关内的明军如此大胆?!

    等借着月色看清纵马驰骋杀来的竟是一赤膊老将,哈尔都更是心中一凛,知可能遇上那个传说的杜太师。

    哈尔都本意想撤,可战马速度已不及转向,只得硬着头皮和明军冲杀在一起。

    杜松虽然年迈,可英勇不减壮年,一手长枪之下,建奴纷纷落马。其所率家丁们也是人人忠勇,拼死力敌,战上一阵便将冲锋而来的建奴骑兵给挡住了。

    后方步卒大阵也是铳声连连,却是总兵王宣、赵梦林他们正在指挥部下射击从其余方向杀来的建奴。

    哈尔都此时甚是后悔,战前他以为是大功一件,便向旗主请为先锋,不想却撞上了铁板一块。

    眼看着明军越战越勇,那传说中的杜太师更是老当益壮,哈尔都根本不敢靠近,心中已是忍不住便想要下令撤退。

    这时,那杜太师却持枪而来。

    “狗鞑子,拿命来!”

    杜松长枪一拧,便将哈尔都的刀给拍落在地,不待哈尔都有所反应,杜松回手一枪便刺向哈尔都的咽喉。

    哈尔都躲闪不及,知道不好,急忙往左一歪身子,可还是迟了,就听“噗嗤”一声,其咽喉部位赫然被杜松捅了个底朝天。

    哈尔都被杀,所部镶蓝旗兵都是震惊,加上明军厉害,不敢再与明军纠缠纷纷打马后撤。

    后方镶蓝旗主雅尔哈齐带兵赶到,见哈尔都部竟然不敌退了下来,立时勃然大怒,传令所部兵马不惜一切代价将杜松部骑兵围住。

    奴尔哈赤也率兵赶到,夜色中他不知杜松在何处,但却知渡河明军都在岸边,便命禇英、莽古尔泰、阿巴泰、何和礼、扬古利等诸子大臣点齐旗中红甲摆牙喇,径直向明军冲去。

    “只要斩杀了杜松,这过河的明军便都是我军刀下之魂了!”

    奴尔哈赤信心十足,明军遭他水淹之策折了锐气,兵马又被拦河切断,光是这渡过来的明军难道还能敌得了他六旗主力不成!

    边上随军的范文程称赞汗王英明,对自己献计于浑河上施筑坝放水的功劳只字不提。

    诸贝勒、大臣得了军令,立时命各部精锐向杜松部围去。然而此时却听上游两三里处炮声齐作,继而就见有大队手持火把的明军如长龙一般蜿蜒而至,声势极大。

    奴尔哈赤大惊:“杜松在此,何人还敢领军而来!”

第二百一十章 魏太监就是潘仁美

    惊疑的奴尔哈赤担心从上游而来的明军会破坏他对杜松的围歼,便令四子、镶黄旗主汤古代携六阿哥塔拜、九阿哥巴布泰等人率兵前往拦截。

    此时对岸其余未过河的明军听到了上游炮声后,也纷纷行动起来将营中炮车推出,向着对岸炮击。

    因为夜色和距离缘故,未过河明军打出的炮弹有一些落在了自家人阵营上,但给金军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和影响。

    隆隆的炮声更给了渡河明军坚持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正与金军死战的杜松发现上游有兵至后,以为是未过河的参将龚念遂等人冒死浮桥来救,心中甚是感动。

    又见金军分兵前往堵截,遂果断把握战机,传令王宣、赵梦璘、张大纪、柴国栋等诸将领所部兵马向前结阵而行,并高呼“活捉奴尔哈赤”口号,造成明军两路呼应局面,反客为主的表象。

    最先过河的参将柴国栋部携有大量火器,未受大水影响,虽军中没有携带火炮,但柴部凭借火器优势,使得冲阵的金军损失不小。

    杜松的果断指挥让初始以为要败的明军士气变得很旺,虽四野八方都有建奴袭来,但各部都坚守阵营不为动摇。领军诸将也都一马当先,勇猛厮杀。

    深夜,固然极好的隐藏了金军,但也给了金军极大的麻烦。战至半个时辰后,奴尔哈赤见明军仍抱团死战,知战机已逝,今夜不可能歼灭杜松部。

    他却不气馁,只传令诸旗掩护后撤,将明军诱至更深入处再择机歼敌。

    金军的退却让明军上下欢腾一片,各部乘势推进十余里,先后攻占金军隐于山谷间的两个兵寨,俘获金兵14人。

    但明军也无法再往前推进,激战至此,官兵人等劳累不堪。哪怕勇猛如杜松,此刻也是感肩臂酸疼。

    杜松传令各部不得再冒进,原地驻营提防,待天明之后再行动。

    天亮后,四野已是不见金军踪迹。经清点,明军昨夜连同被水冲走的将士,共折兵4000余,而金军方面丢下的尸体却不过700余。

    初战便损失如此之重,令得部分明军将领对接下来的战事甚感沉重。

    但杜松却宽慰诸将道:“不必如此,我军昨夜背水一战,士气锐气尽皆挫折,却能使奴军无功而还,足以证明我军战斗力高于奴军。尔后再战,我军定能一举荡奴!”

    稍后,杜松亲自接见了昨夜于关键时候以疑兵迫使奴军分兵的许显纯,对其昨夜勇敢之举大加赞赏,称荡平奴贼之后当为其报一首功。

    许显纯谢过杜松,复告昨夜其部兵与龚部兵折损过半,他不复别求,只求杜总兵能够为阵亡将士向朝廷请恤,不使死人不肯瞑目,不使活人寒心。

    杜松自是允诺。

    许显纯又道如今建奴大军退走,可由其部即刻抢修浮桥,将未渡河各部尽数过河。

    如此,大军可在这东岸就地扎下大营,将建奴主力云集萨尔浒一带的情报马上急递给北路马林部和东路的刘綎部,请求二部能够马上向萨尔浒前进。

    待与二部联系上之后,三家共同行动,使建奴无论对付哪一路都能得到另外两路的支援。

    许显纯的意见得到了监军周铁心和总兵赵梦璘等人的支持,他们都不认为现在是继续深入的好时候。

    杜松带人察看地形,反复思量之后,却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王宣、赵梦璘率领挺进界凡山以东一带,修建大营。

    另一路则由他亲自率领攻打据险要之势扼东西南北交通的吉林崖。待杜松拿下吉林崖后,便可与萨尔浒大营形成牛角之势,届时战争的主动权便尽由明军掌握。

    赵梦璘、王宣等人听了杜松决定都是不同意,杜松却执意如此,在他看来吉林崖地势实在太重要,万不能由建奴控制。

    “莫要再言,我军若得吉林崖,便可将建奴主力锁死在萨尔浒以东,使他寸兵不得出!”

    监军周铁心见杜松不听劝,只得建言可由他带一部人马于萨尔浒和吉林崖中间地带的达力阿哈布下一防营,以免两方任何一方有失的话,兵马能够及时聚拢,并可借此营保证浑河浮桥运转,后勤辎重不失。

    杜松只道这周铁心乃是文官贪生怕死,借此提议为自己留个逃生之路,心下暗耻,但却不点破,便叫王宣拨2000兵于周铁心,又命许显纯也归周铁心指挥。

    两日后,待明军全部渡河之后,一心想占领吉林崖将建奴主力锁死的杜松便命王宣、赵梦璘率军18000余向东挺进,于吉林崖以东四十里扎萨尔浒大营。自己则率参将柴国栋、游击王浩、张大纪、游击杨钦、汪海龙、和管抚顺游击事备御杨汝达等将并兵马12000余向吉林崖进军。

    监军周铁心则领兵马三千余于浑河以东三岔交界的达达阿哈立一防营。参将龚念遂部辎重大车尽在此防营。

    三月四日,在探知吉林崖上守军最多只有三四千后,杜松部开始强攻吉林崖。

    驻防吉林崖的金正红旗副将刘兴祚抵挡不住,向旗主代善求援。代善命4个牛录1000余兵火速增援吉林崖。

    尽管明军战前已经做了诸多准备,可他们虽有火器之利,面对居高临下的吉林崖金军守兵,各部却始终无法攻下。

    期间,吉林崖守将刘兴祚的几个弟弟曾劝兄长立即反正归明,将吉林崖献给杜松,以求阵前反正大功。

    但刘兴祚却不同意向杜松归降,于兄弟们密言,并出示三弟刘兴义刚刚带回的皇军监军太监魏良臣的秘信。

    信中,魏称刘氏兄弟只可为皇军,不可为明军。

    刘氏众兄弟均是不解,皇军也好,明军也好,不都是大明朝的兵马么,怎的他们就只能为皇军,不能为明军了。

    刘兴祚也是不解,但五弟刘兴贤在那魏太监处听用,之前也是一直是和魏太监联络,一切有关刘氏兄弟身在金营心在明的证据也都由魏太监掌握,如今陡然向杜松投降,很难说杜松会相信他们,重用他们。

    因而,也只能死守这吉林崖,盼着魏太监的皇军能够依约打进黑图阿拉,端掉建州老巢了。

    刘兴祚的亲兵队长是一个叫阿思通的女真人,阿思通虽是女真人,但祖上一直是在开原生活,因此打小就和刘兴祚要好,后来也是和刘兴祚一起投的建州,故而很得刘兴祚信任,其准备归明的想法也没有瞒着阿思通。

    阿思通对于是当明人还是当金人都不感兴趣,刘兴祚到哪他就到哪。只是在听了刘兴祚所言之事后,这个阿思通却是说了一句:“兄长,那个姓魏的太监很歹毒,野心也很大。”

    刘兴祚不解,问为何。

    阿思通道姓魏的太监不让咱们投靠杜松,肯定是怕杜松因此得了吉林崖打败奴尔哈赤,那样的话他魏太监和其手下的皇军就无法在这场大战中得到功劳,以后威望也远不如荡平建州的杜松。所以,魏太监这才不让他们投降除他之外的明军任何一部。

    “大哥想过没有,明朝这几路大军是从关内调来的精锐,要是都败在了这里,他魏太监的皇军不就成了明朝唯一能打,也唯一能指望的兵马了么?届时,这魏太监在明朝怕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了。”

    说完,阿思通咧嘴“嘿嘿”一声,“果然没那玩意的东西都坏的很,他魏太监为了自己的利益想把朝廷的兵马都给葬送,比那个宋朝的潘仁美还要毒呢!”

    “关咱们什么事,只要魏太监守诺,皇军也好,明军也好,不都是给朝廷效命嘛。”刘兴杰在边上听后无所谓道。

    “也是,”

    阿思通冷笑一声,“这会咱们把自己卖给杜松,未必能有多大好处。他明军几路都败了,才是咱们真正值大钱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切听公公指挥

    由衷感谢赵世极阁下为讨奴联军捐献500两,公公倍感体面,危难显忠义,国家还是有识之士众多啊!

    .........

    女真人阿思通对公公的恶意诋毁自然不会是事实,完全是污蔑性的,凭空想象的,是怀有不可告人目的,是为一己私利对皇帝亲军创始人的恶意揣摩!

    魏公良臣行事,向来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以家国利益为先,以帝国复兴为使命,个人方面从来无暇顾及,这种伟大岂是阿思通之辈所能妄议的!

    只不过同样的问题,皇帝亲军内部有人也在讨论。

    这个人就是公公身边的亲卫队长、堂叔伯六太爷家的三儿子家的老二魏老九(族兄弟排行老九)。

    在栋愕路的一个小寨子里,魏老九和联军参谋长官、原第六步兵联队的联队长李炎昭以及其余几名军官正在烤火。

    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朝廷四路大军的事。

    正当众人评论哪路兵马最能打,也最有望能够取胜时,魏老九突然很是有些不屑道:“那些朝廷兵马能不能打与咱们何干,这些家伙和咱们又不是一路人。哼,诸位可晓得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咱们皇军?咱们皇军啊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屁!人家压根不在乎咱们,咱们替他们操那个闲心做什么。”

    这话让众人不禁停止了议论,问魏老九怎的说起这话了。

    “不是我老九诋毁友军,实是那些朝廷的兵马跟咱们皇军就不是一路人。诸位知道,眼下陛下信着咱公公,所以连带着咱们皇军得用,大家伙挂了个亲军的牌牌。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想想,哪天陛下不在了,新君还能用公公?...没了公公,咱们皇军算哪门子亲军?...别的我不敢保证,我老九只说一点,真到了那一天,这皇军上上下下就得叫那帮子喝兵血、吃空饷的家伙们给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众人听后,都觉魏老九说的有道理。就大明现在各镇的德性,魏公公真要倒了台,皇军肯定就得给朝廷拆分,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总兵、参将要涌过来分一杯羹呢。

    “不过咱们这些人啊还好说些,大不了卷铺盖回老家,可公公那头能落个孝陵种菜的结局就是老天爷开恩了。”魏老九哼哼一声。

    “孝陵种菜?”

    坐在一边的大队长、原南都魏国公府家将徐兴先是惊了下,尔后眉头紧皱,不无担心道:“咱公公在南都那边可是得罪了不少勋贵,真要叫发到孝陵种菜,能有好?”

    “没办法啊,本朝掌兵权的太监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能经历几朝的?新君要是不满意,你功劳再高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魏老九直撇嘴,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别人咱管不得,可咱魏公公却不能那样!公公可是咱们皇军的核心骨,没了公公,咱们皇军也就完了!”

    徐兴很是紧张,要说这皇军散了伙,别人能有活路,换个地方升官发财,可他徐兴却是死路一条。就凭魏国公这三个字,天大地大也没他国公府叛将徐兴的路走。

    “咱们想就有用了?将来的事全要看东宫那位。”

    魏老九这话也是实情,当太监的是内廷中人,是生是死,是富贵还是掉脑袋,全凭上位一句话,生死不由自个操控。

    “那怎么办?”

    徐兴更是紧张了,他可听说了皇帝眼下正病重着,这真要驾崩了不就等于天塌了么。

    “你问俺,俺问谁咧?”

    魏老九拨了拨灰堆,嘟囔一句:“皇帝发的话,谁敢不受着。”

    “这么说来,陛下可不能有事啊。”徐兴头都大了。

    魏老九摇了摇头,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陛下又不是神仙哪能长命百岁,说句难听点,自古以来万岁们有几个能过百岁的?”

    “那可如何是好。”

    徐兴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正如当年他被魏公公带人擒住一般。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李炎昭突然抬头说了句:“慌什么?办法也不是没有。”

    徐兴忙问:“什么办法?”

    李炎昭搓了搓手,对徐兴道:“公公早年间曾说过少年强则国强,尔今形势是皇军强则公公强,公公强则我等也强。”

    “啥意思?”

    徐兴听的一脑门子糊涂。

    李炎昭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这朝廷里面要是没了咱们的竞争对手,朝廷不倚重皇军又倚重谁?皇上不用公公又用谁?”

    “这?”

    徐兴仍是发懵:“谁是咱们的竞争对手?”

    突然,他一个惊颤:“那几路关内来的兵?!”

    “我什么都没说。”

    李炎昭拍了拍手,对众人道:“天不早了都回营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公公那边可是下了严令,五天内赶不到阿布达里冈,就拿我这个参谋长官问罪呢,我要是掉脑袋,先把你们这帮家伙砍了。”

    “参谋长官放心,弟兄们误不了事!”

    众人忙起身散去。

    徐兴还在想着这事,魏老九拉了他一把,道:“别想了,反正我就一句话,公公叫咱朝东咱们就朝东,公公叫咱朝西咱们就朝西,这样便误不了事,也出不了事。”

    “噢。”

    徐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行了,回去歇着吧,我这也回去了。”

    魏老九说完拍了拍徐兴的肩膀,自顾自的往寨子里走去。刚到住的地方,就看见刚刚巡夜回来的魏公公。

    “老九,你干什么去了?”刚刚从炮兵联队那边过来的魏公公晚饭都没吃呢。

    魏老九忙道:“公公,我给您去下边打招呼了。”

    “打招呼?什么招呼?”

    公公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想问魏老九背着他干了什么,那魏老九却说肚子疼要出恭,捂着屁股就跑了。

    “懒人屎尿多。”

    公公没好气的“呸”了一声,这会心情并不轻松,就在刚才派到西边的探马来报,说是刘綎部已经进至阿布达里冈。

    而在阿布达里冈东南地区,探马发现了早前从鸡儿岭关班师的金军扈尔汉部。

    如果奴尔哈赤的主力现在已经击败杜松和马林部,正全师东进,则刘綎部便陷入了被金军两面夹击的处境。

    这是最危险的局面。

    好在,探马传来的消息表明刘綎部并没有和任何金军接触,由此表明奴尔哈赤的主力尚在和北边的杜松、马林部交战,扈尔汉部只敢尾随不敢出击。

    但愿杜太师那里能再坚持个两三日吧,否则,皇军这里始终是处于被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关外的天要塌了!

    萨尔浒,吉林崖。

    杜松的执意让明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参将柴国栋、游击王浩连续率部突击崖上金兵,但却接连受挫,死伤千余。

    萨尔浒大营传来消息,有大队金军人马从界凡山后的扎尔喀关南出,很有可能就是几日前退去的建奴主力。

    若消息属实,正在攻打吉林崖的杜松部就很危险了,欲攻不得,欲退不得。

    杜松也很重视那支从扎尔喀关南出的金军,派出多队探马冒着危险和金军近距离接触,以查明这支金军虚实。

    很快,消息得到证实,从扎尔喀关过来的建奴确是其主力,由奴酋诸子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布泰四人领兵,兵力不下两万人。

    但是有关这支建奴兵马的攻击目标,探马暂难判断。

    ........

    是先打萨尔浒明军大营还是先攻吉林崖的杜松本部,代善同阿敏他们也在犯难,最终,代善拍板决定先攻杜松本部,是谓擒贼先擒王。

    定下之后,代善先派两千兵上山协助山上的守军往下冲击,又派右翼四旗兵,配合山上兵夹攻杜松军,以左翼四旗监视萨尔浒明军大营。

    金军各旗正准备执行这道命令时,奴尔哈赤率其余主力赶到,知道代善的部署后,奴尔哈赤立时斥道:“糊涂!这种打法,虽能削弱杜松本部,但打的是消耗战,耗时也久,一旦萨尔浒大营的明军弃营增援杜松,这便是将饭做成了夹生饭,你们这种部署能吃得下去吗?”

    “阿玛责怪的是!”

    代善赶紧检讨错误,承认自己部署失误,尔后问父汗当如此部署。

    奴尔哈赤满意次子态度,于诸将道:“先前打法,既动摇不了杜松部的根本,也乱不了他们的军心。唯有集主力先攻破萨尔浒的明军,使吉林崖明军失去依靠,如此军心便去,人心动摇之下,杜松还能撑得几时!”

    诸贝勒、大臣齐声称是。

    次日,奴尔哈赤即率六旗精锐兵马四万五千余出击萨尔浒明军大营。兵力是明军的三倍以上。

    明军方面在侦知建奴主力没有进攻吉林崖,而是朝大营而来后,总兵王宣、赵梦璘立即主持防御。

    守营明军在营外面挖堑树栅、营内布列铳、炮,用旗鼓壮威,做好准备与金军厮杀。

    战斗很快打响,金军以两旗兵向明军大营发起冲击。

    “听我号令,一齐开火!”

    随着保定总兵王宣手中的令旗挥出,数十门从浮桥运至大营的火炮同时剧烈抖动一下,炮口喷出凌厉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冒起。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响中,数十颗铁球恶狠狠向金军砸去。随着炮弹的落下、跃起,冲锋的金军被扫倒一片,断肢残臂不时抛起。

    一颗实心炮弹好像长了眼似的上跃下落,向前扫去近百步,沿途带走十数金兵性命。那头颅、身子、手臂,还有众多人的大腿小腿,好像杂耍艺人手中的小玩意一样,不停的抛起落下。直到弹疲力尽,那炮弹才安稳的停了下来,通体血红,留下一处处鲜血与嚎哭一片的凄厉长嚎声。

    不少金兵被明军的炮弹造成的惨状吓坏,冲锋的队伍乱成一团,首轮进攻竟是连明军的营门都没有摸到。

    之后,金军两黄旗和镶红旗又组织了两次进攻,但都被守营的明军以火器击退。

    见明军竟然如此顽强,金军上下都感意外,情报不是说驻守萨尔浒大营的明军只是明军的三流人马,除了将领的家丁外都是帮老弱病残么,怎的却如此擅战。

    “汗王,守营明军并不精锐,所持不过火炮,只要我军舍得伤亡,明军必不能持久。”范文程献策道。

    “拿不下这萨尔浒大营,我大金便有亡国之危!”

    奴尔哈赤赞同范文程的看法,这萨尔浒大营必下不可。当即下令其直属铁甲白摆牙喇兵与各旗的红甲兵配合,再次向明军大营发起冲击。又严令各旗主,未得军令不许撤退,否则军法从事。

    铁甲摆牙喇是八旗最精锐的士卒,奴尔哈赤将各旗摆牙喇聚在一起,也真是不惜一切代价了。

    摆牙喇的参战让金军战斗力复增,又有军法严令,各旗的甲喇章京和额真们也亲自上阵,西屋里额驸李永芳也带所部汉军参战。

    在忍受明军炮火带来的巨大伤亡后,金军终是抵近明军大营,守营明军被迫与他们短刃交接。

    失去火炮助战的明军很快就开始不支,尤其是作为明军主心骨的将领家丁们的大量伤亡让其余士兵一下就失了魂,根本无法和那些披着铁甲冒死冲进来的建奴搏斗。

    为一鼓作气破敌,奴尔哈赤亲临战场指挥。午时刚过,阿巴泰部率先攻入明营。

    “破了,破了!”

    金军诸旗不约而同响起震天欢呼声,而守营明军闻知,都是面无人色。

    “八旗将士之精锐,奴才生平从未见过!”

    范文程忍不住赞叹,悍不畏死的八旗精兵真是当世第一强军啊,岂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明军可比。

    “此役,当记阿巴泰首功!”

    奴尔哈赤也是说不出的兴奋,明军大营一破,离其崩溃也就不远了。

    继阿巴泰部突入明军大营后,代善部和莽古尔泰、汤古代各部也尽数突入。

    此时的明军已经陷入极度恐慌,冲入营中的金军骑兵纵马驰骋,越堑破栅,将大营彻底搅乱。

    尽管有一些将领麾下的兵马仍在顽强反击,但是在狂奔而来的铁骑冲击下,明军的阵脚根本就立不住。

    金军骑兵反复冲击,砍杀蹂躏,所向披靡,有被刀砍死的,有被马蹄踩死的,明军死伤无数。

    “大人,败了,败了!”

    据守大营东侧的副将张国栋面如土色,惊恐的看着身边的总兵赵梦鳞,牙关都有些抖动了。

    赵梦鳞脸色铁青,咬牙不语,额头上的皱纹深得足以塞进一枚铜钱。但他却不如张国栋慌乱,只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些突入大营的建奴。

    眼下局面已然是死局,建奴切断了大营和吉林崖的联系,此间除二十多里地外的监军周铁心所设防营,根本无有援军。

    而那周铁心是个文官,贪生怕死,其部又只三千余人,多是辎重,哪里有能力来救大营。

    所以,这场仗是真败了!

    赵梦鳞暗悔自己当初应该死谏杜松,大军若不分兵,金军岂能集中主力毫无顾虑的攻打大营。

    大营这里一旦败亡,杜松那里也离失败不远了。

    此路败了,其余三路恐怕也不乐观,弄不好经略大人的四路进军就会变成四路大败啊!

    赵梦鳞心在滴血,他深知此次征辽之战的兵马是朝廷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因而若是都葬送在这建州,那大明关外的天便算彻底塌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明只有死将军,无降总兵

    关外的天塌与不塌是日后的事,眼下这萨尔浒的明军大营是真的塌了。

    随着更多的金军步骑冲入,余下的明军根本挽回不了局面,他们能做的只能是争相逃命。

    很多有马的将领为了尽快逃出去,甚至连他们的部下都不管不顾了。将领的逃跑让明军的崩溃变得更快,最后演变成了如同羊群般任人宰割的局面。整个明营就好像修罗地狱场,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如潮水般涌进来的辫子兵。

    “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

    副将张国栋知大势已去,情急之下劝说总兵赵梦鳞赶紧突围,不然建奴一旦把大营围死,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还来得及?来不及了...”

    赵梦鳞拒绝突围,望着眼前的惨象,他笑了起来,笑声饱含无奈沧桑感。想他赵梦鳞自万历十一年从军,三十六年过去不知为国征战了多少次,从无败绩,不想临到老了却要在这关外饱尝失败的滋味。

    “大人!”

    张国栋等人又急又惊。

    赵梦鳞突然拔出佩剑,对众人道:“本将世受国恩,如今便是报效朝廷之时,绝不苟活!”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张国栋等人苦苦劝说,都道建奴已经破了大营,他们业已尽力,如今兵败如山倒,实非人力可以挽回。

    “大人,现在走还能保下一些骨血,不走就全完了啊!”有浑身浴血的军官见总兵大人还不突围,急的跪在地上抱住总兵大人的腿哀告。

    赵梦鳞却是不为所动,拔剑喝道:“我意死于此地,尔等若想苟活者自去,休得再言!”

    众将闻言沉默,有人内心动摇起身离去,也有人咬牙横心,誓与总兵大人共存亡。

    “随我杀奴!”

    赵梦鳞也不看离去的官兵,只从地上捡起先前掉落的头盔,挥剑向着冲来的建奴杀去。

    此刻的明军大营恍若被金军铁骑笼罩,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保定总兵王宣正在拼死组织部下突围,他已和赵梦鳞失去联络,不知对方境地。

    和王宣所领保定兵不同,赵梦鳞部乃是京营神机营,悉数配备火器,只是京营承平已久,数十年未经战阵,因而即便兵员素质较高,但实际战斗能力却很差。

    这倒不能怪京营平日缺乏训练,实是朝廷久不用他们。赵梦鳞自从宣大调任京营任职后,也曾想改变京营这种状态,可是积弊重重,岂是他能改变的。

    样子兵的后果就是建奴拼死抵近之后,神机营的官兵就有很多人慌了手脚,致使排铳无法打响,或稀拉打响毫无威力,令得建奴成功破营,之后全营便崩溃。

    此间还能誓死跟随赵梦鳞的都是他从宣大带到京营的旧部以及家丁,包括那副将张国栋。

    这些人连同少部分神机营官兵有四五百人,兵力少到根本不起眼,可就是这么点突然爆发出勇气死战的兵马,却给突入营中的辫子兵造成了很大麻烦。

    指挥破营的莽古尔泰发现有一队明军正簇拥在一个明将麾下拼死反抗后,知道不能让这股明军形成气侯,不然会有更多败兵加入最后聚成一个大阵出来,立即下令所部围攻这股明军。

    在金军的疯狂攻击下,赵梦鳞身边的官兵一个个倒下。

    副将张国栋被金军弓弩射中当场咽气,游击丁备国被金军长刀砍中,右臂被带走,断臂处涌出的鲜血喷了总兵赵梦鳞一脸。

    人叫马嘶,一片惨烈。

    四面八方尽是建奴,赵梦鳞身边的明军将士知道他们肯定回不去了,但却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跪倒在地叫喊饶命。

    他们不发一言,机械或者说麻木的挥动兵器,与靠上来的建奴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每一步,都有官兵倒下。

    每一次眨眼,便是与生前同伴的告别。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赵梦鳞部已经被金军彻底围死,他们只剩不到两百人。但他们仍在拼死搏杀,互相背靠在一起,将他们的总兵大人围在最中间。

    莽古尔泰越发诧异,就这么一小股明军却任如何催动,都是巍然不动,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动,实在是叫人意外的很。

    “里面有明朝的大官!”

    莽古尔泰确信自己网到了一条大鱼,为了捕到那条大鱼,他将自己的戈什哈都派了上去。

    又一次疯狂的围杀之后,残余的明军只余几十人,但他们仍是没有吓的四处乱跑,也没有丧了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是仍就背靠在一起,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辫子兵。

    他们的顽强让对手也开始重新审视他们。下面的牛录额真打马请示莽古尔泰是否要捉活的。

    莽古尔泰虽然性子很急,但也尊重不怕死的汉子。这一支明军的顽强抵抗让他产生佩服之心,不忍将他们尽数屠了。

    然而,这几十个明军竟然拒绝投降。

    “大明只有死将军,没有降总兵!”

    身上满是鲜血的赵梦鳞的声音斩钉截铁。

    “活捉此人!”

    莽古尔泰大怒,他倒要看看这个口吐大话的明军大官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上千名金兵手持长弓和各式武器向着赵梦鳞部逼压而去。巨大的兵力悬殊注定这是场没有奇迹的战斗。

    可是,没有奇迹,却有悲壮。

    在众多辫子兵的视线中,京营总兵赵梦鳞凄厉一笑,尔后将手中长剑对准自己胸膛用力刺了进去。

    “噗哧”一声,长剑入肉而进,心脏陡的一缩,血液没有喷涌而出,而是顺着那剑身一点一点的流出,一点一点的流到握剑的手心。

    赵梦鳞倒下去了,倒在了自己亲兵的脚下。他至死都睁着眼睛,似乎要看这关外的蓝天白云是不是真的要变!

    “大人!”

    呜咽声在明军士卒中响起,尔后便见一名明军向着同伴们咆哮道:“总兵大人以死殉国,我等还有什么好活!”

    余音未落,那明军就将一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口。瞬间,他的脸疼得扭成一团,但他却依然用尽最后力气将匕首往里捅得更深了些。

    这一幕让正在逼近的辫子兵们看呆了,他们集体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

    而那几十个互相紧靠在一起的明军士卒,则在向着自己的总兵大人尸体看去最后一眼后,纷纷挥刀朝自己的脖子割去。

    没有豪言壮语,甚至是没有任何声音。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汉人之中不乏好汉

    组织突围的保定总兵王宣不知道在他身后的大营里,他的同僚赵梦鳞已经以死殉国。

    部下们劝说王宣骑马突围,那样突出去的成功机率更大。但王宣没有听从部下劝说骑马,而是坚持步行突围。

    因为这样做可以尽可能的聚拢更多官兵。

    金军方面也注意到了一面写有“王”字的将旗正在众多明军簇拥下往西南方向移动。

    “汗王,是保定总兵王宣,此人是想突围,可不能让他们跑了!”范文程紧张叫道。

    听了范文程的话,奴尔哈赤左右的大臣、将领们都笑了起来:大惊小怪的,到底是个迂腐的汉人秀才,这在场的八旗将领们哪个看不出明军是在突围,要你个汉人秀才来说。

    “突围,他们能突到哪里去?难不成是想去和杜松会合吗?”

    奴尔哈赤轻蔑说道。明军大营已破,残存明军的突围于他而言已经不足重要,因为他们根本无处而去。

    杜松部远在四十里外的吉林崖,那里既有崖上的刘爱塔兵马牵制,又有次子代善带兵堵截,明军根本不可能突围去那。

    而除吉林崖杜松部外,探马倒是侦知明军在浑河东岸设有一防营,但那防营规模甚小,且是个辎重营地所在,哪有什么兵马可以接应萨尔浒的明军突围。就算他们敢来接应,也不过是派几个牛录冲一冲的事。

    因而,突围于否,明军都是死路一条。

    此时,五子莽古尔泰来报,明京营总兵赵梦鳞自杀,其部皆没。心情大好之下,奴尔哈赤放声大笑,尔后竟是传令放突围的明军出来。

    “汗王,这是为何?”

    范文程不解,大金已将明军大营攻破,怎的还要放那些明军出来呢。现在不应该是将他们死死围住加以歼灭吗?

    奴尔哈赤的女婿何和礼告诉这个汉人奴才,明军一旦从营中突出来,便个个都是一心只往逃跑,根本不会再有人有胆组织反击,更不会有将领带兵垫后,那样一来,八旗的骑兵就能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当牛羊砍而不损一兵一卒了。

    “若是不放出口子,明军尚有几千之众,聚在一起拼命死斗,倒是个麻烦,徒增我八旗将士伤亡,不值得。”

    何和礼这个和奴尔哈赤同龄,却是奴尔哈赤女婿的大金大臣对范文程还是不错的。

    范文程听后大为钦佩道:“汗王果然英明,困兽犹斗的道理奴才倒是没想起来。”

    “范先生刚归我国,于兵事上面经验不足,略有不懂也是难怪。”

    奴尔哈赤轻声一笑,便命汤古代领镶黄旗、阿巴泰领镶蓝旗,并九阿哥巴布泰、十阿哥德格类等追杀明军突围部队。

    又命莽古尔泰的正黄旗连同西屋里额驸李永芳的汉军收拾明军大营,阿敏的镶红旗和阿巴泰的镶白旗急速西进与代善部正红旗合兵,做好对吉林崖杜松本部进攻的准备。

    又谕莽古尔泰不可屠杀明军俘虏,先将这些俘虏解到扎尔喀关,等战后再押至黑图阿拉供各旗挑选发予披甲人为奴。明军军器火械等则由李永芳部清点收剿。

    各部妥当之后,则全师会于吉林崖下与杜松本部一较高低。

    “喳!”

    诸贝勒大臣应声各自行事。

    汤古代和阿巴泰领命之后即携诸弟并旗下兵马,故意放开口子让突围明军冲出,继而紧随于后。

    果如奴尔哈赤所料,发现有一条生路之后,跟随保定总兵王宣突出来的明军竟是变得更加混乱,各部之间都争相逃命,谁也不顾王宣军令。

    一些不知道应该往哪逃的明军因为失去指挥,竟然不辨方向往金军阵中而去,自投罗网。

    乱军之中,王宣也很难有效指挥突围,不得已只好率本部及其他几部聚拢过来的兵马向西南方向突围。

    目标是达力阿哈的监军防营。

    此刻,那座由文官监军所立的防营已经是萨尔浒明军的最后救命稻草,哪怕都知道那座防营根本抵达不住金军八旗,可明军也只能往那里逃。

    所谓,晚死总比现在死好吧。

    “贝勒爷,明军往达力阿哈逃去了!”

    金军很快就知道了突围明军的方向,求功心切的阿巴泰没等和四哥汤古代说一声就带旗下3000余骑兵向明军追了过去。

    汤古代在奴尔哈赤诸子中心性最为老实平和,见五弟如此知他想要抢功,也无意去争,便命部下甲喇额真们散开兵马追捕其余方向明军,不要和镶蓝旗争功。

    阿巴泰的追杀让王宣部死伤惨重,很多士兵为了跑得更快些将身上的甲衣和兵器都丢弃,一路上明军的装备散落让追击的辫子兵都纷纷停下马去抢夺。

    “这些东西留给后面的人,尔等只管追杀!”

    阿巴泰抽打了带头去抢东西的两个牛录额真,下令再有不前抢夺者就地正法。

    如此严令让辫子兵们不敢再怠慢,纷纷打马继续追击突围明军。

    眼见再这样下去就是全军覆没,王宣部下游击赵泰愤而引亲丁率数百兵掉头去挡追上来的辫子兵,期以他的牺牲能够为大队人马争取时间。

    阿巴泰部纵马而来,将赵泰部团团围住。一个冲锋,缺少兵器的赵泰部便被金军冲跨。

    赵泰本人被金兵擒住用绳子系于马后,在路中拖拽脑袋撞在突出尖石上而亡。

    赵泰部的士兵见主将被擒杀,四散逃亡,可惜因为路不熟,又没有马,大部分被金军追砍而死,小部分被捉。

    此时天已黄昏,王宣部只余不到两三千人,但距离达力阿哈却还有十里路!

    十里路,换作平常跑上半个时辰便能到,可现在这区区十里路却成了突围明军无法逾越的深渊。

    就在王宣以为他终是冲不出去时,前方官兵却爆发呼声:“救兵来了!”

    王宣激动上前,只见前方有一支以战车结阵而来的队伍,打出的不是明军的旗帜又是什么。

    “汉人之中倒不乏好汉!”

    发现有明军来接应的阿巴泰冷笑一声,并没有将那支躲在战车后面驶来的明军队伍放在眼中,下令各部继续追杀明军。

    援军在前,追兵在后,王宣知情势紧急,带亲兵亲自押阵,喝令士兵们有序往援军退去。

    援军那边也知前方紧急,加快了速度,前方战车迅速分开一个口子让突围的弟兄进入。

    等到总兵王宣也被接应进去后,从大营突围而来的明军怕是不到2000人。

    追击的镶蓝旗辫子兵连明军大营都冲得破,何曾在意这支由战车组成的明军阵营。

    辫子兵们根本不待上面号令就冲了上来,明军车阵传来指挥官的一声令下,火铳和连弩顿时打响。

    密集的铳声,呛鼻的药味弥漫整个战场,离着几里地都能听见那霹雳叭啦的铳声,惊得鸟雀满天飞。

    打完一轮铳(箭)后,明军车阵的指挥官竟然又下令战车向前,对金军发起主动进攻。

    接连排铳,把追击的金军打的懵了,虽然伤亡不大,可却纷纷后撤。等他们退到后面重新整队后,回头一看发现明军竟然又跑了。

    阿巴泰大怒,率红甲摆牙喇亲兵如利箭般直剌明军。看到旗主身先士卒,甲喇和牛录们也都回过神来,连忙汇集一处,随着旗主大旗一起向明军冲去。

    阿巴泰想一举冲乱明军车阵,可是未等他靠近,便听对面的明军将领大呼大叫起来。

    很快,明军阵中便又打响无数火铳、那弩箭如箭雨一般披头盖脸而射,更有无数火箭从几十个木箱之中“嗖嗖”的连发,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红甲摆牙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轰倒在地,人仰马翻。

    “冲,继续冲!”

    冲阵哪有不死人的,几十人的伤亡阿巴泰还不放在心上,扬臂吼叫着要亲兵们不顾一切冲进明军阵中。

    冲锋中,有两枝弩箭射到了阿巴泰身上,却被他身上的层层铁甲给弹了开,丝毫没有伤害到阿巴泰。

    可这支以战车为营的明军火器太多,加之那些大车都被部署了长矛、盾牌,让金军的骑兵不敢硬冲,也挡住了金军的箭枝,一时之间,金军竟拿明军的车阵毫无办法。

    阿巴泰也被打的稀里糊涂,纳闷间下令停止进攻,他要好好再看一看这支明军的虚实。

    明军显然也不敢久战,在又一次击退了辫子兵的进攻后,领军的将领便迅速下令车阵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缓慢后移。

    阿巴泰见状暗骂自己,竟被明军给唬住,旋令继续追击,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们中凶。

    双方就这样在不到十里的地段上或打或停,如刺猬一般的明军车阵让阿巴泰的镶红旗始终是啃不动。

    并且,那些溃散的明军也有部分被组织起来,虽然惊魂不定,可在一定程度上也弥补了这支明军援兵的兵力不足。

    阿巴泰现在有点后悔不应该为了抢功只带3000人过来,如果四哥的镶黄旗和他镶蓝旗其余的甲喇牛录在此,这几千人的明军根本就挡不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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