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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咱家从不贪钱!

    将领们被赐予的银锭底部都刻有一个汉字——“金”。

    奴尔哈赤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汗王宫中那些原定为大金国官银的藏银没能成为他大金与明朝对抗的底气,反而成了平奴官兵们的犒赏。

    汗王宫到底有多少藏银,其实是有数据的。

    最先进入伪汗王宫清点藏银财富的马祥德第一次就报称:“伪奴居处实有银二百八十三万两,首饰一百二十万余两,余赤金叶、条、锭、饼、首饰十八万四千七百余两,铜钱一百三十五万五千串。余东珠千颗,人参若干。”

    这个数据和当初龚正六奉表的黑图阿拉财富相差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马祥德就又上报了一份清银册单,称:“伪奴居处遭严重破坏,只发现银八十三万两,首饰二十余万两。余只少数赤金叶、锭、东珠。”

    相较第一次上报,第二次报单足足少了三百余万两,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个人都没法信!

    然而,令人发指的是,这个马祥德在第三天竟然又匆匆赶至魏公公行营所在“盛世豪庭”,称前番统计有误,实有夸大之嫌,其称:“伪居处遭城内乱民哄抢破坏,更焚火毁若干殿处,故只得金银三千余两。”

    “下官罪该万死,前番所报皆因听信伪奴之子禇英册单,并未亲往查看,这才两次误报,还请公公降罪!”

    马祥德一脸的愧疚不安,更因办事不力胀红脸面,那样子看的叫人真是心疼。

    当时正捧着茶碗,用清盐嗽嘴的魏公公听了马祥德这说辞,气的把茶碗都给砸了,骂骂咧咧好半天,方才说既是查清了,便都装车清点,运往沈阳供经略衙门核验。

    “你这犯了错,误了事,咱家还能替你担着,可要搁了别处,谁个替你担着?”

    “回去,好生用心些,把东西都装好了,不要再有什么遗漏,派官兵好生护着送走,免得外人说我魏良臣吞了建州多少钱咧!咱家为人最是清廉,岂能担那莫须有的名声!”

    魏公公态度摆在那,也希望外人都能晓得他这个态度。

    可事情显然不会因为真实的数据而平息,没过多久,沈阳、辽阳、京师那边就谣言四起,说魏公公私吞建奴藏银数百万两之巨!

    尤其是在京师,事情被无数倍的放大,竟说建奴三十年存银千万,都叫魏太监吞了,那魏太监简直是贪婪成性啊!

    “放屁,放他娘的狗屁!大明一年赋税才多少,小小的建州能有千万存银!”

    面对那浇到自已头上的污水,公公勃然大怒,并深感心寒,然他老人家的怒火却挡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更挡不住那有心人的搬弄和夸大。

    无奈,公公只得叫魏老九不要再从陆路把银子往老家运,改走海路。然而已是迟了,不仅辽东的百姓亲眼目睹有打着“魏”字旗号的官兵把一车车金银往山海关那边运,就连远在京师的东宫太子也知道了。

    “阁老,杨镐也真敢报,可你信吗!建奴藏银才三千余两,这可能么!有人可是跟我说了,那魏太监运银的马车从锦州一路排到山海关了!你说,这银子是不是叫他给吞了!”

    朱常洛本就胖,这一发起火来额头都渗汗。中医管这叫虚火。

    “从锦州排到山海关,那显然是小民的夸张之语,魏良臣私运建州藏银应该不假,但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

    方从哲还是比较冷静的,并且因为某些原因他虽然阻止魏良臣归京,但也不会直接和其为敌,把脸皮彻底撕破了。毕竟,他浙党这边和魏良臣的海事衙门有斩不断、剪还乱的关系。

    如此,便如他方首辅对东林党一样,是既想拉拢也想打压,矛盾的很。也难怪魏良臣在辽东时与左右私下议论他方首辅时,用了蛇鼠两端的说法,更言这是猪八戒照镜子,到头了他方首辅不但两头讨不好,更是里外不是人。

    “我也知不会如此夸张,但怎么也不可能只有三千多两吧?”

    朱常洛呼呼的出着气,他本意是想用建州的巨额财富缓解国库的空虚,国库有了银子,他这问政的太子才能着手做很多事,最起码可以把自已东宫欠的两百多万两高利贷还一半吧,没想到建州那边就给了三千两,你说能不气么。

    “叫山海关那边把建州来的车队都给扣了!”

    越想越气,尤其是那个魏良臣还伙同自已的小妹寿宁放贷给他,朱常洛决定抢。

    “殿下还是冷静的好!”

    方从哲没想到东宫竟然有这个想法,立时规劝,指出魏良臣如今是平奴功臣,他往老家运的那些银子也未必就是其一人的,毕竟皇帝亲军中有很多官兵都是魏在老家招募的。

    这要叫山海关扣车,便是把那些官兵都给得罪了。眼下朝廷这边因为筹措不到银子对平奴大军犒赏,官兵们已然有了怨言,这一旦扣车可就是把矛盾激化了,恐怕那个魏良臣也巴不得朝廷这么做。

    那样的话,他魏太监就能公然煽动官兵闹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他师生二人联手起来蒙骗朝廷不成!”

    朱常洛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其实他也明白自已现在并没有很好的法子对付那对在辽东握有军政大权的师生二人。

    尤其重要的是,这师生二人都是郑贵妃一系的人。如果不是郑贵妃在父皇那里说了话,杨镐不可能东山再起的。

    如今父皇病重,贵妃被逐,杨镐肯定也收到了消息,为了自保和他那个手握重兵的学生联起手来,也是人之常情。

    “殿下不可操之过急,尘埃落定,辽东那边自会无事。”有些事情方从哲也不好对东宫讲得太彻。

    “便依阁老的就是。”

    朱常洛闷哼一声,暂把怒火消了,方从哲说的在理,想要解决辽东那对师生其实不是难事,只需一道圣旨便可。

    但前提是,他这个东宫得是皇帝。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八千女鬼代大明

    热烈庆祝李炎昭同志成为本书第18位盟主,公心甚悦,不枉一路栽培,盼其再接再励,献完腰包献青春。

    ..........

    欠了两百多万两高利贷的朱常洛其实应该能体会魏公公的处境,欠钱的人睡觉都不塌实的。

    除非,这个人想做不诚信的人。

    魏公公真的不是贪财,诚如方从哲所想,那些经山海关南下的运银车队其实运送的真不是他老人家的私产。

    是浴血奔战的皇军将士应该得到的,以及那些阵亡将士的抚恤。

    皇帝亲军的特别之处在于官兵的伤亡是不可能得到朝廷抚恤的,所以,一应的抚恤只能魏公公一人担之。

    想要御马监拨银子抚恤官兵,那基本上是想都不用想的。

    莫说皇爷病重,内甲子库现在处于只进不出状态,就是皇爷没生病,这笔抚恤金也多半还是落在魏公公自个头上。

    当今那位皇爷如果有可能,是恨不得给每个在外的矿监税使、各太监们题一个“自力更生”的。

    所以,接收委员会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为官兵服务的。

    人有恒产者,才能恒斗之。

    因为种种现实原因,魏公公无法将在辽东阵亡的官兵将领运回家乡埋葬,只能在建州地区修建阵亡将士公墓集中安葬。

    中国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死也死在家乡,这一点魏公公做不到,抚恤这一块便须尽最大所能让阵亡将士的亲人们感受到公公及皇军对他们的关心。

    也让活着的将士们由此看到公公对他们及对他们家人的深切关爱。

    人死无法复生,唯有通过物质去补偿了。

    此次皇帝亲军共阵亡官兵九千余人(不计夫役、特攻队、降兵),其中肃宁子弟阵亡过千,江南出身官兵阵亡两千余(扬州高邮卫、南都勋贵兵、三大营兵,水营兵、矿兵、募兵等),这些阵亡官兵的抚恤金,公公给定的是每人120两。

    如按公公老家肃宁地价计算,便是三十亩左右良田。(因为这几年肃宁参加皇军的子弟经常往家寄送银钱,导致当地的地价较十年前涨了六成左右)。

    但按江南地价计算,120两只能购买十五亩土地左右。

    对此,公公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江南籍阵亡官兵额外可从海事衙门领取每年三两左右的津贴,家里还可以出一至两人在海事衙门和特区工作。

    总之,在报名参军、子弟就业、家庭种植、经济生活方面,阵亡官兵的家人都能得到优待。

    军中曾有人建议大队长以上将领阵亡的,可以子弟世袭其职。但公公思虑之后,担心这样做会导致皇军在将来演变为又一个卫所军,所以没有采纳。

    公公希望不管是什么人,都应当通过自已的努力去奋斗,而不是靠父辈的福荫。

    当然,在物质这一块,公公还是要给予满足的。

    个人奋斗是一回事,物质的补偿是另一回事。

    其余非江南出身及非肃宁子弟的抚恤金也是一样,只要是给公公卖命的,公公不会区别对待。

    只是因为皇军在创立之后到现在,在军籍这一块有些乱,主要是因为南征北战的缘故,导致很多士兵的来源与军籍都没有形成一个定册,这就使得抚恤金发放存在很大困难。

    公公已经着大本营专门设立一个阵亡将士事务司,负责官兵出身来源和家人的详细清查。

    并行文各军及联合舰队,现在册官兵一律填写个人出身简表,仔细写明他的出身及家人联系方式,方便日后的统一管理。

    这件事看起来是小事,但实际上也是一个大工程。

    宋献策对公公的这些安排就很钦佩,认为这些措施会极大提高公公在皇军官兵中的形象,并有力的凝聚官兵向心力,为今后的动员工作和兵源补充提供臂助。

    公公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好处,但是代价很大啊。这大明朝九镇有哪一镇会如他老人家这般如此重视阵亡官兵抚恤呢。

    那些个将领家丁还好些,普通的卫所兵死了就是死了,其家里的地不叫军官改为其他人家的,那就是最大的德政了。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公公就是这个德性。

    为了尽可能的为财政解负,公公授意新成立的生产委员会内务委员会开始对建州城内的原八旗人员进行甄别。

    甄别对象甚至包括他的好兄弟,担任联队长一职的禇英。但在内务委员会人员仔细向禇英讲解了相关政策后,禇英本人自愿向生产委员会进献白银三千两。

    正在阿布达里岗视察建州妇女特别劳动营的公公闻讯后,着即命人给禇英带话,称这三千两算是他魏公公借的,等日后财政资金宽余了肯定如数奉还。

    已经不再是什么大汗幕僚,也不是什么贝勒老师的龚正六被内务委员会的人带走了。

    龚正六的家人吓的找到了禇英,希望这位从前的大贝勒能够解救龚先生。禇英却没敢去找,因为他听说内务委员会那边要搞一次什么建州风气大转变运动,运动对象主要指向了从前的女真反动集团帮凶。

    他好不容易拿三千两买了个过关,哪里还敢沾惹这事呢。

    龚正六的家人大失所望,建州城内其余的原八旗人员听说了这件事后,对禇英也都是寒心。

    在送自已的七弟阿巴泰启程随刘綎入关去四川时,禇英曾将阿巴泰偷偷拉到一边,说自已有些后悔。

    阿巴泰好生安慰了大哥一番,转头就将这事密奏给了魏公公。魏公公倒没说什么,只叫人给禇英带了几本自已平常爱看的书,说书本能让人愉悦,放下心头事。

    望着那几本无字小画书,禇英怔了许久,长叹一声,第二天竟向所属师团长许显纯请辞联队长一职,说自已近来不知为何腿脚突然不便,实再难带兵打仗。

    许显纯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军部,司令长官李炎昭同参谋长官胡全商量之后,认为禇英如果真的腿脚不便是不好再在皇军中任职,便联名向在外视察的魏公公上奏,请将禇英从现役部队转到生产建设兵团任职。

    刚刚抵达沈阳和恩师杨镐商议“关东——81”大演习的魏公公回信第二军,同意第二军的请求,禇英从现役联队长改任生产建设兵团三江平原开拓先锋团副团长,这个三江团的团长是原还乡团的福阿满。

    此时正带领三千余团员疏通三江汇交地区的水利,并营建用于兵团主力开拨至之居住的房舍。

    魏公公在外巡视这段时间,宋献策一直是跟着的。他是公公侍从室主任,不跟着公公又能干什么去。

    只是这家伙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怎么上心,时常关起门来鼓捣什么东西。这天晚上,公公刚跟杨镐商量了下有关沈阳驻军将领的工作安排问题,还没来得及和清夫人阿巴亥就寝,宋献策就鬼鬼崇崇的摸了过来,然后以吃惊的语气告诉公公他夜观天象,发现大明国运将终。

    没等公公明白过来,这老表就递给了公公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八千女鬼代大明”。

第二百五十五章 职业造反

    八千女鬼代大明?

    公公的呼吸有些急促,老表这是在给他玩拆字的梗呢。

    也怪他老魏家这个姓不吉利,拆来拆去都跟女鬼挂钩,倘若姓李的话,十八子主神器,听着多得劲?

    “宋兄这是什么意思?”

    魏公公将那张纸条又递还到宋老表手里,并且下意识的朝老表的胳肢窝瞄了眼,他怕对方胳肢窝里弄不好夹了半本《论语》,又或者在肚皮下面裹了黄袍。

    “大兄弟你知道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于奇门遁甲及图谶等术却是精通得很,这几个字便是我夜观天象,尔后熬了一夜方才破出的天机啊!”

    宋老表又将纸条硬塞在公公手里,这张纸条真是他的心血。蕴含的不止是他个人情感,更有他的个人抱负。

    一来一回,动作简单,但内中却是公公与老表的心理较量。

    “别闹,”

    公公没有再递还纸条,将纸条揉成团揣进了兜中,斜了眼精神头子很足的老表,“宋兄莫跟咱开这玩笑,这几个字流传出去,那是要杀头的咧。”

    “这是天机,你不信也得信!”

    宋老表态度十分坚决,并且又从怀中摸出一叠纸来。公公透过油灯的光线一看,真是啧舌。

    那叠纸上写满了童谣啊。

    什么“关东有个魏公公,一心为国为人民。莫看身残志却坚,平完建奴平宵小。”

    什么“皇军儿郎公公带,皇军攻城管教赢。只消公公下命令,关门再大也挡不住。”

    又什么“流入鸭绿江,陷于大凌河。若要上九天,须出山海关。”

    “魏公公,爱人民,人民也爱魏公公。他一心要把国来富,一心要把军来强。中原要是没了鹿,公公就把鼎来扛。”

    看起来都是大逆不道,足以拖出去砍上十八回的妄言、谣言、反动透顶!

    “宋兄你这些天来闭门不出,就弄这些玩意?”

    公公摇了摇头,这个宋老表,不愧是职业造反派。这明明生活过得很安稳,有吃有喝,跟着他魏公公狐假虎威在沈阳城横着走,就这还不满足,还想着蛊惑他小魏造反,真不知这老表心里想什么。

    单说老宋搞的这些童谣,水平真是低下的很,正经读书人哪个能瞧上。但是,公公不得不承认,就是这种低级童谣却是比进士老爷们写的榜文更受百姓欢迎,因为通俗易懂。

    好比他魏公公写的那些诗,就是专门给人民群众写的。只有人民群众看得懂,才叫好东西咧。

    关东有个魏公公,就这话一听,老百姓们哪个不晓得咧。

    “玩意?”

    宋老表生气了,魏公公的用词有些伤了他的自尊。

    “这不是玩意,这是天机,天道,是滚滚洪流也无法阻止的大道!”

    过于激动愤怒的宋老表将烟头狠狠的掐灭在桌上,“这些天来我跟着你走遍了大半个建州,也看到了你麾下的虎狼之士们,当时我就想我这次出关来对了!你这里啊,是风云际会,是天下英雄汇集之地,你这个魏公公,那是三国的曹操,唐末的朱全忠,五代的香孩儿啊!”

    公公确信宋老表不是在那信口开河,因为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很真诚。

    好像他魏老二真就是大英雄。

    “宋兄慎言呐!”

    公公有点慌了,这老表打鸡血要人造反的心态忒是吓人。虽说自个是天命之子,但直到目前为止,公公也没有取明自代的意思啊。

    而且,现实条件也不允许。

    “你莫慌,也莫怕,明之国运将终,此天象警示,八千女鬼代大明,这也不是我宋某人闭门造车臆想出来,而是老天爷给的征兆啊!”

    宋献策神神叨叨的将几枚王八壳往桌上一扔,“看懂了吗?这卦象明白无误的告诉你我,天下将姓魏啊!”

    隔行如隔山,公公真的没本事从几枚王八壳上看出天下怎么姓魏了,但考虑宋老表是专业人士,他虽然极度怀疑,但是最好不要当面质疑,免得老表心里窝火。

    所以,他不吭声。

    “世上事得走一算三,对于大兄弟你而言,就不止走一算三这么简单,而是走一算百!否则,这血光之灾迟早还是要来的。”

    宋老表摸出烟盒来给自已点上,“前番我与你说过,朝廷会要你命。因此,你得关门演兵,叫朝廷那边跟你和亲,把这眼面前的急难化解过去。但和完之后呢?难道你就看着朝廷那边卧薪尝胆,积蓄力量要你的命?”

    不等公公有所表示,宋老表手就摆了起来,“你别说那些没用的,实话跟你说,你必须听我的,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兄到底要咱如何吗?”

    公公也挺烦的,“你总不能真叫我造反吧?”

    “没叫你现在造反,我是说你得先走几步,比如跟你的一些前辈么学一学。”

    宋献策列举了几个公公前辈,如李辅国、如俱文珍、如王守澄、如仇士良、如田令孜。

    公公历史还算不错,这些家伙无一不是晚唐的大宦官,都是能把皇帝换了坐的大珰,只是这些家伙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不学他们,难道还要学王振、刘瑾不成?什么叫没好下场?那是因为他们身边没有我宋献策!”

    宋老表再一次证明了自已的重要性。

    “关东大演习不止是你大兄弟你一鸣惊人之时,泼天富贵也将从现在开始啊!”

    宋老表就跟个精神病人一样,拉着公公说了好大一通,强调他比须借着这次关东大演习渗透朝中,先跟李辅国他们这些前辈学,然后再进行下一步改朝换代。

    本质上,是一个缓图,一个急进。

    但归根结底,还是造反。

    公公真是对老表无语了,他道:“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宋老表还真说了实话,他道:“老子好不容易享了福,有了权,有了钱,可不想你那么快完蛋。”

    说完白了公公一眼,“不帮你篡了这明朝,难道要老子继续走南闯北给人算命去?”

    魏公公苦笑一声:“咱是个太监,怎么能篡江山社稷呢,天下人也不会同意咱一个太监坐龙椅吧。”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你不要忘了,你身边有我呢。”

    宋献策冒了个烟圈,打小时候他就是以国师自居的。

    造反,他是专业的。

    虽然,没实践过。

第二百五十六章 裁撤驿站 内廷堪验

    宁远,中右所的曹庄是山海关往辽阳的必经之地,因此辽东都司在此设立了军驿,就叫曹庄驿。

    现驿丞是个姓牛的老头,早年是宁远参将的家丁,后来打蒙古鞑子负了伤便叫这参将派在曹庄驿当驿丞。

    驿丞没有品级,也是个不入流的职司,但曹庄驿地处要道,迎来过往官员很多,所以中右所这边给曹庄驿的一应供应都不错,再加上曹庄驿本身又有百十亩地补贴着,所以老牛头这二十年来在曹庄驿过得还算滋润。

    十五年前还娶了曹庄的一个黄花闺女,接连生了五娃,三男两女,把个老牛头喜得合不拢嘴。

    只是,几天前老牛去了趟卫所回来后就有些精神不振,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婆娘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

    老牛为什么如此,皆因他去卫所的时候听百户大人讲了,沈阳的经略大人准备裁撤辽东都司所辖各卫所,包括各卫所辖的军驿也都要裁撤。

    这意味着老牛可能会失去曹庄驿丞这份职司。

    “麻将军这一死,莫说你老牛了,就是我们这帮人也不遭人待见。”那百户跟老牛说的明白,他们现在就跟没娘的娃一样不受人待见了。

    麻将军说的就是从前的宁远参将,年初随山海关总兵马林讨奴阵亡的管开原副总兵事的麻岩。

    看着百户大人都为自已的出路愁眉苦脸,老牛还能说什么,只能怏怏不乐的回到驿站。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搁哪都不歪理。以前麻将军在时能照顾到他们这帮老弟兄,可如今麻将军自个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把他这个残疾的老牛想在心中呢。

    百户说经略衙门要搞的什么新军制老牛不懂,反正他知道包括麻将军在内的辽镇官兵们多半都死在了建州,所以眼下谁兵强马壮,谁就能当辽镇的家。

    具体如何个裁撤法,经略衙门没下明文,但老牛离开卫所的时候看到几个穿着大棉袄,头戴大盖帽,腿系白绑腿的家伙们在跟卫所管册的镇抚使老刘争论什么。

    看刘镇抚那一脸通红的样子,显是这帮自称是奉经略衙门下来清册的所谓皇军没给卫所这边什么好话。

    卫所这些年也确是有些不像话,真个说能上阵打仗那是睁眼说瞎话,净是帮种地的玩意。

    谁也不指望卫所这帮人还能替朝廷卖个命什么,可哪个能想到几万官兵就这么叫辫子兵给杀了个干净呢。

    老牛想不通,到这会也想不到麻将军是怎么死的,他手里那几百家丁又是怎么没的。

    不能细想,因为一细想老牛鼻子就酸,那些个家丁里的老人哪个不是他老牛熟悉的。

    这往后老兄弟们逢年过节聚一聚都没法子喽。

    眼面前也得顾着自个这一家老小,五个娃呢,大娃过两年就得讨媳妇,要是没了驿丞这差事,老牛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又怎么讨儿媳妇呢。

    这驿站跟着自已十几年的几个老伙计又怎么办?

    老牛那是真愁啊,但现在经略衙门还没具体说怎么个裁撤,他就不好跟下面的人说,只能憋在心里。

    这也是人老了的缘故,要搁十年前听说这事,老牛肯定带人上去闹。百户那边不也说了,沈阳经略衙门那边天天有各地卫所的人过来闹,听说闹事的人里都有参将、游击。

    但似乎也没闹出个什么事,那经略大人可是皇帝派在辽东的钦差,当兵的管着,当官的也管着,当百姓的更管着,那支把建奴打趴了的皇军也挺着这位经略,这辽镇的文武也就是敢嘴里闹闹,哪个还敢真给经略大人来一出辕门哗变的戏码来不成?

    辽东如今可没李太傅撑着喽!

    十年前关门兵变那会,辽东人心那是一个齐,把个税使高太监硬是给撵出了山海关,后面来的那个姓张的公公不是也没敢搞什么秋后算账嘛。

    为啥?

    就是因为咱辽镇的官兵心齐!

    可现在,哪还有什么辽镇啊。

    老牛心酸,李太傅一死,辽镇上下就好像没了精气神。这一回打建奴,又把整个辽镇给折了进去,尔今都是什么皇军的天下了,听说那帮皇军还是听一个太监的。

    啧啧,这真是世道变的很,一个太监都能带兵,难不成朝廷真就没人了不成。

    不过就算裁撤,也不应该裁到驿站吧?

    老牛觉得百户的话未免有些多虑了,驿站可是管着车马迎送之事,不管是地方还是京里,每年有多少官往来啊,这要是没了驿站,这些官吃什么住什么。朝廷的汛道还要不要了,没了驿站,军情谁来递送呢。

    便真是要裁撤辽镇,多半也是裁那些不能打仗的卫所,驿站这一块不可能动的。

    老牛越想越对,这正想着呢,驿卒王三过来说是京里来人要住驿站,拿的是锦衣卫的贴子。

    老牛心里有事,这会别说是锦衣卫,就是东厂的人来他也懒得去招待。就叫王三自去给安排住处。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一天没把他老牛裁了,没把这曹庄驿撤了,他们就得把事做好。

    “刘公公,我看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夜吧,明日就能到辽阳城了。”

    锦衣卫试百户李维很是恭敬的帮宫中那位刘公公将行李从马车上提进房间,又出去叫驿卒打来热水来给刘公公洗个脚。

    这位刘公公就是司礼监文书房的写字太监刘时敏,此番出关是奉司礼监差使往建州堪验亲军人数,以便内廷报皇爷封赏的。

    因为辽东原是没有镇守太监,所以也没有镇守府可供行文,所以有关内廷堪验等相关文书现在都是直接送到沈阳,由经略衙门再转送建州镇守太监处的。

    刘时敏出关有些迟了,他原是应该上个月就出关的,只是司礼监掌印孙公公觉得太急的话,可能会让建州那边生什么疑心,再加上户部拿不出封赏平奴官兵的犒赏,这事便就拖了一阵。

    孙公公倒是有心从内库拨些银子犒赏亲军,毕竟亲军是御马监所属,是他内廷的兵马,可皇爷病重着,管库的太监没有皇爷的手谕不敢往外拿银子,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过山海关时,辽东税使张晔公公设宴款待了刘时敏,并按规矩赠送了三百两程仪。

    这个张公公当年任通湾税使时,跟东林党的李三才关系十分紧密,两人联手在张家湾开发地皮,很是赚了一笔。

    驿站弄好了饭菜,李维将贴子递给驿卒勾画,又将所带的住驿凭证撕下一格交给驿站做核算凭证,这才上楼请刘公公用餐。

    刘公公话不多,又喜欢看书,一路在马车上都是手不释书,吃完饭后便要李维他们自歇着。

    夜色很快黑了。

    刘公公看了一会书不自觉就睡了,一天马车坐下来,饶是他年纪不大也累的呛。

    驿站里也没有别的客人,驿卒们把马喂了之后就关门休息了。老牛不住驿站,他家离驿站也就两里地,见晚上没事便早早回去了。

    大概戌时三刻左右,一个人影却摸黑走到了驿站大门,然后取下门栓在门后侯着。

    约摸小半柱香后,一队明显是官兵的壮汉悄悄摸了进来。

    .......

    情节有些卡文,又要照顾一些读者强烈要求快进的心理,又要照顾到不能潦草,着实困难。展开写,被你们骂水,不展开写,又如何切进到要点,为难。

第二百五十七章 坦白从宽

    官兵是簇拥着一个穿了双皮靴,系了件披风的矮胖子进的驿站。

    这伙人动作很是熟练,似乎受过什么专门训练,进了驿站之后便分成了几队,悄无声息的就将驿站给围死了,连处死角都没留下。

    莫说楼上已经熟睡的刘公公听不到动静,就是那些才睡没多久的驿卒们也是听不到半点声响。

    “是宋主任?卑职锦衣卫李维,是田尔耕大人麾下。”李维不敢将灯笼直接朝来人脸上晃,只将自已的名贴摸出递了过去。

    “是我,”

    矮胖子显然就是新任皇帝亲军提督太监魏公公侍从室主任的宋献策了,他接过李维的名贴打开看了之后,微一点头,道:“魏公公经常提起你...人在?”

    “在的,二楼,睡了。”

    李维朝楼上看了眼,侧过身前头带路。

    宋献策也不多言,示意手下随他入内。众人入得站内,脚步声虽轻但还是惊动了已经睡下的李维三个部下。

    三个锦衣卫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提刀就从屋内摸了出来,待发现大堂内来了一大帮子人,自家顶头上司也在其中,不由都有些惊讶,不知道这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你们什么事,”

    李维朝手下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退回房间,然后回身向宋献策道:“卑职这就去请刘公公下来。”

    宋献策微嗯一声,随手拿了个长凳坐了。

    李维提着灯笼缓步上了楼梯来到刘公公门外轻敲几声,唤道:“刘公公,您睡了么?”

    “什么事?”

    被惊醒的刘时敏是侧睡的,转过身朝门外看去。

    李维在外低声道说是辽东镇守中官府的人过来了,请刘公公下楼一趟。

    “镇守中官的人?”

    刘时敏眉头皱了皱,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起床穿戴开了门。门外就李维一人,刘时敏问道:“人在哪里?”

    李维道:“在楼下。”

    刘时敏也没有多言,随李维下了楼。到了大堂却见十数名看起来似兵又非兵的人站在那里,又有一个矮胖子坐在一条长凳上正盯着自已看,脸上似笑非笑。

    “可是文书房的刘时敏公公?”宋献策笑着站了起来,朝有些困惑的刘时敏抱了抱拳。

    “你是?”

    刘时敏上前,仔细打量了眼面前的矮胖子,其穿着有些怪异,似官非官,似民非民,不知其究竟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这人绝不是宫中的人。

    “好叫刘公公知道,在下宋献策,现在魏公公身边任侍从室主任一职。”宋献策自报家门。

    这个家门把刘时敏听的真是愣了一下:什么侍从室主任?这是入流的官还是不入流的官?

    按住心头疑惑,刘时敏问道:“是魏公公叫你们过来的?”

    宋献策点头道:“正是!接到宫中行文后,魏公公便叫在下从建州赶来,说是刘公公乃是内廷特使,出了山关海便得好生伺候着,要不然宫里得有人说魏公公不懂事了。”

    刘时敏不以为然道:“魏公公想多了,他是平奴大功臣,咱家不过文书房区区写字太监,何敢劳他专程派人来迎。”

    “魏公公可是说了,刘公公是近中枢之人,又受司礼监诸公差遣出关,便是上差,理应专程过来迎侯,另外嘛,”

    说到这,宋献策忽的拍了拍手,有些好奇道:“宋某是特意跟魏公公求的这趟差事,只因宋某对刘公公一件事特别好奇,想当面问问。”

    “噢,何事?”刘时敏也有些好奇。

    “当然是那八千女鬼的事了,”

    宋献策眯眯带笑,“在下想知道刘公公到底是做梦做出来的这八千女鬼,还是刘公公自个推算出来,亦或是刻意而为?要是刻意而为的话,宋某就得跟刘公公讨教讨教了。”

    “你什么意思?”

    刘时敏面色一变,刚要开口一个人就走到了他身后猛的掐住了他脖子,将一团麻布塞进了他嘴中。继而又有两人过来将一口麻袋罩在了刘时敏头上,然后整个人就被给装进了袋中。

    给刘时敏嘴中塞麻团的是李维,见刘公公完全被装进袋中后,他向宋献策点了点头。

    宋献策也向他点了点头,两个人什么也没说,继而宋献策便起身拍了拍屁股拔腿走了。

    很快,大堂内就又空无一人,只有李维站在那沉思什么。募的,他突然转过身看向西侧楼梯角落里的两个驿卒,冷冷道:“锦衣卫办案,你们莫怕,此间事也与你们无关。”

    “是,是。”

    那两个听到动静偷偷出来看的驿卒冷汗都叫吓出来了,能不害怕么,就刚才宫里来的公公叫人给用麻袋套走了啊!

    ........

    被套进麻袋的刘时敏依稀能分辨自已是被扔在了马车,随着车轮的转动,马车不知往哪个方向驶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颠的有些昏头的刘时敏终于被人搬下了马车,然后又被人扛着走了一段路,最后被丢在了一处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又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刘时敏依稀听到耳畔有人的脚步声,继而终是听到耳畔有人在说把他放开。

    袋口被解开后,刘时敏的头一下露了出来,他的嘴巴里被塞了麻布,双手又被扣着,因此只能用鼻子深深的呼吸。

    接连呼吸几次后,有人过来将他嘴里的麻条取出,又拿匕首替他割断了绳子。

    继而,又有人过来将屋内的蜡烛都给点上了,特别的刺眼,刺的刘时敏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眼睛适应下来时,这才发现这屋内的墙上挂满了铜镜和西洋人的玻璃镜,镜子的折射作用使得屋内充满光亮。

    而他的正对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均是头戴大盖帽,身穿黄色制肥,臂上缠了一条白布巾,上书“宪兵”二字的男人。

    不等刘时敏弄清楚这三个所谓“宪兵”的男子是什么人,中间那个已经猛的拍了桌子,喝道:“刘时敏,到了这里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坦白从宽,二是抗拒从严!”

    “快说,你为何散布八千女鬼的谣言,又是受何人指使散布此谣言!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宪兵在行动

    鉴于辽东镇的特殊情况,以及为了整个辽镇的治安维持,打击犯罪,保障人民安居乐业,侍从室主任宋献策在经实地调研之后,于九号向魏公公进呈了关于建立一支直属于大本营领导的特别内卫组织的方案。

    宋献策认为,这支特别内卫组织的作用主要在三个方面,第一项便是监视原辽镇军官思想动态,取缔“反魏”言行;第二项是搜集关内关外情报,包括女真、蒙古等;第三项是针对关内日益高涨的“反魏”言行进行秘密的工作,并及时做出必要的反应;第四项则是承担辽镇的治安整肃,打击犯罪。

    辽镇两百余年来一直是都司卫所体制,和关内的府县衙门治理体系有很大的区别,可谓是军政一体化。

    故而,卫所不仅仅是驻军,更是负责本地民政和治安的机构所在。换言之,卫所军实际也承担着捕快衙役的工作。

    现辽镇主力已没,剩余老弱残兵无法担负辽镇的防御任务,以及基本的军政领导。

    因此在魏公公的建议下,辽东经略杨镐已经上书朝廷请求于辽镇改制,以皇帝亲军代替原先的辽镇兵马,并将整个辽东都司改土归流,设立省级布政使司治理。

    朝廷在收到杨镐的奏疏后却是没有反应,一方面皇帝病重,另一方面是内阁根本不予理会。

    甚至传闻东宫有意召回杨镐,改派东林党人、礼部侍郎韩爌出任辽东经略。但因东宫只是问政,杨镐又是皇帝所任命,召回也须皇帝,可皇帝那里根本无法视事,故而东宫未能得逞。

    另外,在听说郑贵妃遭中宫撵出乾清宫后,杨镐也是加快了与其学生、提督亲军太监魏良臣合作的脚步,已于近日行文辽镇,命都司以上将领至沈阳开会。

    另经略衙门也出了数道公文,命辽东都司所辖各卫所即日起接受皇军清查,可用者留用,不可用者计算军龄加以补偿退军还民。

    伴随经略衙门这些公文一起动身的是皇军第二军的两个新组建师团,现第四师团已进驻沈阳城外,于浑河两岸扎营;第五师团已进驻辽阳,陡然而至的皇军官兵吓的辽东巡抚周永春连夜入关向蓟辽总督汪可受汇报“军变”。

    这纯粹是小题大作了。

    但杨镐的“一意孤行”实际上已经是引起了辽镇文武的反对,因此各种他与学生魏太监的传闻和谣言就层出不穷了。

    诸多“反杨反魏”的言行很快就引起了宋献策的重视。在他看来,这些谣言的散布会冲击到他的本职工作,也会大大影响到他宋主任日后的富贵。

    因此,在实地考察,并深入群众调研之后,宋献策结合辽镇实际情况建议的特别内卫组织方案,就很符合辽镇目前的实际情况。

    魏公公也认为这个提案很好,目前皇帝亲军只有大本营所领导的“菊机关”以及日本的复兴社等机构,但这些机构更多的是在情报方面体现作用,并且也是针对国外,如日本,如朝鲜。

    在国内这一块,皇帝亲军的情报体系还很欠缺,并且随着亲军接替辽镇,势必就要承担辽东三百多万人民的生命安全,建立一支特别内卫组织,使之具有“执法者”意义,是很有必要的。

    有鉴于此,公公欣然题字“宪兵”二字,命第二军抽调2500名优秀合格官兵组成直属大本营的宪兵总队。

    宪兵总队长一职由魏老九出任,副总队长则由在五女山作战表现突出的原幕府特攻队立花道雪出任。

    初步规划,宪兵队总部将设在沈阳,以下又有辽阳分队、广宁分队、铁岭分队、金州分队等。

    各地的宪兵队除了维持当地治安,打击犯罪外,也将对皇帝亲军官兵的军纪军容进行监督。

    但宪兵队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击“反魏”分子。

    “内字一号专案”就是宪兵队成立后接手的第一桩大案,为此副总队长立花道雪亲自审讯。

    “内字一号专案”是由魏公公批准,侍从室宋主任亲自主抓的大案,目的便是要查清在京师的宫廷之中是否已经形成反对魏公公的反动集团,这个反动集团是一摄人,还是一大部分人。

    在抚顺视察时,魏公公认为当下局面有被瓦解的危险。他认为,关内的朝廷之中,不分内外有着广泛的反对皇军及他老人家的集团存在,这些人把持高位,对朝局和不明真相的百姓们有着十分的影响。

    “阴谋集团的首要目标就是咱家,他们通过打倒咱家从而打倒整个皇军,破坏辽东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宫中的大小太监很重要,如果这些人与咱家为敌,终日在皇爷或东宫那边刮咱家的歪风,那用不了多久,咱们辽东呐就会变颜色。中国历史上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嘛,上面一变,就全都变了。”

    魏公公对敌对势力的手段认知的十分清楚。

    有一次他对宋献策不无真心说道:“咱现在辽东干的这些事情,朝廷里面接受不了,马上要进行的关东大演习他们也接受不了,为什么呢,因为我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要是将手中这点兵马拱手让给他们,我及皇军的许多先烈付出的精力和牺牲就付禇东流了。”

    “当然,我个人肯定是没有私心的,但我一想到要按他们的走法重新回到老路,我就见不得。他们想要整倒我,无妨,大胆来嘛,只要皇军将士听咱的,咱就坚决不让他们得逞!”

    “我们的太监当中,有很多人啊打小就进的宫,他们在内书堂学习,根本没机会接受人民群众,书读出来就分配当监丞、少监,成了老爷。对付这些人,咱不能跟他们讲什么斗争,咱只能整他们。”

    立花道雪作为直接审讯刘时敏的宪兵队负责人,在审讯上颇是下了苦功。担任其助手的是原宁远伯府家将的沈炼,此人在十年前曾和魏公公有过短暂的相处,后来李成梁被召回京后他便在李如柏手下听命。

    不过沈炼没有随李如柏参加平奴战事,而是在其老家铁岭帮着打理家事。

    周铁心前往铁岭清查李如柏通敌一案时,魏公公曾特意吩咐若是遇上沈炼这么个人,可叫其到建州寻他。魏公公这人还是很念旧的,不想沈炼跟着李家这条大船沉沦下去。

    已经实际没事可干的沈炼是来建州寻魏公公了,但他并没有“出卖”李家,自始至终也不曾交待过李如柏和建奴私通的问题。但这不影响魏公公用他,宪兵队成立后魏公公就将沈炼派给了魏老九。

    沈炼认得刘时敏,刘的父亲刘应祺早年是辽阳的副总兵,当年他在李如梅手下时见过此人。

    可惜的是,刘应祺对李太傅一直不满,导致李太傅后来将刘应祺给整死了。已经进宫的刘时敏因为能力有限无法援救,故而对李成梁一直抱有恨意。

    对刘时敏的审讯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刘时敏不仅没有得到休息,甚至连吃喝都没有。

    但这人的嘴巴真是紧,两个时辰愣是没有吐露半个字来,只咬死牙关说他是内臣,奉司礼上差而来,你们既非厂卫,又非刑部,更非官府,岂能未经法司逮捕审讯于他。

    因宋主任那这有过交待,不可对刘动刑,似乎魏公公那里对此人的才华很有兴趣,所以立花道雪也就没敢用刑。

    “沈桑,这个人很硬,不好办啊。”

    立花道雪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沈炼也很苦恼。

    不远处的一间屋中,宪兵总队长魏老九正在拷打一人,此人赫然就是沈阳参将贺世贤。

    “说,你养那么多蒙古、女真家丁于府上,用意何在,你是不是想对杨经略和魏公公下毒手!”

    “辽东巡抚周永春有没有叫你煽动闹事,你给关内送去的是什么信!”

    魏老九恶狠狠的又抽了贺世贤一鞭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关东特别演习的铁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贺世贤的骨头比隔壁的刘时敏还要硬,他是带了两名亲兵在往经略衙门议事途中叫一帮所谓的宪兵给捉拿了,然后也是连夜被带离了沈阳城。

    这已经是贺世贤被第三次拷打了,对方明显是想将贺世杰定成阴谋煽动哗变的主谋,然后借此发挥掀起一场大狱,将辽镇那些没有惨死在建奴刀下的将领们整肃掉,从而可以彻底将辽镇控制住。

    这是阴谋,大大的阴谋!

    天地良心,虽对杨经略裁撤辽镇不满,贺世贤也的确和一帮将领找过杨经略论理,并且在不同场合说过杨镐这是过河拆桥,说那劳什子皇帝亲军是想雀占鸠巢,但说他贺参将私下煽动哗变,想重演十年前“关门之变”,那也真是冤枉他了。

    贺世贤没这个胆量,至少,在皇军第四师团突然开到沈阳城外浑河两岸扎营之后,他就没想过以哗变这一手段逼迫杨镐的念头。

    至于说他手下私蓄了上千蒙古、女真家丁,这种事在辽镇不是家常便饭么,哪个将领手下没有蒙古鞑子和女真鞑子卖命?

    早前宁远伯李成梁在辽镇时,那家丁中都有好几千鞑子呢。就那奴尔哈赤当年不也是李成梁的家丁么。

    怎么到他贺世贤这里,这些家丁就成了意图不轨的存在了?

    贺世贤冤枉。

    只是贺参将的冤屈无处喊去,他都不知道自已被那些宪兵带到了哪里。但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对方就拿他没有办法。

    别看审讯他的人凶神恶煞,恨不得马上就弄死他贺世贤,可贺心里明白,对方就是色厉内荏,他们不敢真的弄死一个朝廷参将!

    魏老九是不敢把人弄死,因为魏公公叮嘱过,对辽镇将领是要“整”,但必须遵照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死人。

    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人贺参将就是抵死不认,他魏老九也真是没招了。

    叫人把贺世贤放下后,气呼呼的出来就瞧见副队长立花也垂头丧气的,知道立花这里肯定也没审出个什么来,心里不由更加懊恼,早知道这差事这么难办,他宁可去当个联队长,也不来当这个什么总队长。而且,他可不愿意成为魏公公说的什么特务头子。

    “阁下!我的办事的不行,你滴责罚我吧!”立花也是没脸见总队长,把腰躬得快下地了。

    沈炼将刘时敏不肯招认的事简单说了,老九听后急的直挠头:“活他娘的见鬼了,这有鸟的不认,这没鸟的也不招,叫老子怎么有脸去见公公。”

    “阁下,那人的嘴硬,不怕死滴的很,又不能动刑滴,着实滴难办。”立花也是一脸苦恼,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从前可不曾做过这种事,真是没经验的很。

    是难办啊。

    魏老九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将事情报上去的好。很快,“内字一号专案”的初审结果就报到了已经到了宁远曹庄驿的魏公公手上。

    “宪兵队那里还是缺少专业人员,回头得跟锦衣卫借调人手过来,这方面锦衣卫有经验。”

    魏公公将报告丢给宋献策,对老九他们没能审出个东西来,公公一点也不奇怪,并且也不气恼。

    “不是老九办事不力,是你给框了红线,这要人开口哪能不动刑呢?”宋献策对老表这磨磨**的性子着实不满,都是你老表嘴里说的敌我矛盾了,哪能还搞什么优待,不让动刑的呢。

    “要文斗,不要武斗嘛。这审人也是个技术活,老九第一次干这事,没经验不要紧,可以慢慢培养本事嘛,这女人生孩子还有个头一回的说法,不急,不急。咱们要给老九,也要给宪兵队的同志们成长空间,一回生二回熟,过个几年你再看嘛。”

    公公“呵呵”一笑。

    宋老表白了公公一眼:“你说你费这么大功夫干什么?直接替他们写一份不就成了。”

    闻言,公公也白了老表一眼:“我是个好太监,不是坏太监。”

    宋献策哼了一声:“都一样,好坏你都是太监。”

    “你把后天的阅兵稿给咱写出来,宪兵队那边的事不要你掺和,另外,八千女鬼的事你最好给我消停点,别背着我在下面煽风点火,把我架在火上烤。”

    公公没劲答理宋献策,这个满脑门子唯恐天下不乱,好让他发挥平生所学的职业造反家有时想法很偏激。

    就好比宪兵队这件事,这宋矮子一开始竟是叫他弄几千娃娃来训练,说什么叫孩儿宪兵。

    说什么只叫出了孩儿兵,孩儿夺了北京城。

    真是叫公公蛋疼的很,不过这倒让他想起日本那边还有个少年冲锋队呢,回头得给第一军捎个话,叫把冲锋队好生利用一下。

    “老牛,过来坐嘛,”

    公公亲切的抬手要驿站的驿丞过来说话。

    老牛脸皮绷的紧,因为他很害怕眼前这个年轻的太监。原因是这会驿站外面至少有上千执刀持铳的虎狼,那些家伙一个个看着浑身透着杀气,听说都是在建州砍过鞑子的皇军。

    公公知道老牛心里紧张,便和他聊了聊家常,问老牛在辽东多少年了,这腿伤是怎么负的,老牛都一一说了。后来又问起家里几口人,生活如何,讨着媳妇没......

    也不用很刻意,就是拉家常似的,问的也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渐渐的倒是让老牛有些放松下来。

    “你是老辽东了,又替朝廷流过血负过伤,往后啊就安生在这驿站干,”

    “公公,小的怕是干不得了。”

    “怎么?”

    “听说经略衙门要裁撤我们曹庄驿,”老牛不知道裁撤驿站这事和面前这位皇军太监有直接关系。

    魏公公笑了起来:“错了,不是裁撤,是整顿。”顿了顿,“曹庄驿还是要保留的,但功能要更多,以后不叫曹庄驿了。”

    “叫什么?”

    “叫兵站。”

    公公抬了抬手,为老牛解释道,“你们也不要怕,凡是为朝廷流过血,负过伤的,便是要裁撤,也是要给补偿到位的。裁下来的人也并不一定都要还乡嘛,可以去生产建设兵团,一人分他个百十亩地,全家老小都去种嘛。

    咱家不收他们的税,只要他们把地种出来,咱家拿真金白银买他们的粮食...这要是还能继续干的,也可以继续干嘛,比如到时审计你们曹庄驿,要是各方面都合格,你这个驿丞也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嗯,不过到时候怕是没驿丞这个说法咧,得说站长,副站长...”

    公公这边详细的给老牛讲解了有关驿站整顿升级成兵站的政策,百里外的锦州官道上,一队打着红旗的骑兵突然出现,然后将过往的客商和行人都给拦了下来,并且就地设置路障,挂出榜文,说即日起大明皇帝亲军将在山海关以东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事大演习。

    为了确保演习的顺利,从今日起山海关以东一线全部由皇帝亲军接管,军民人等也要一律听从皇军安排。

第二百六十章 祖家的冤案

    最先出现在锦州以南的是皇帝亲军的特别联队,也就是刚刚从父亲刘綎麾下转任亲军并获得重用的刘招孙。

    第二军司令长官李炎昭给刘招孙的命令是进驻锦州、宁远及山海关一线,沿途接管原属广宁前屯卫、宁远中右、中后、中前三所及锦州附近原辽镇诸卫所。

    命令具体是特别联队必须在五天内控制辽西走廊,为皇军的关东大演习做好演习前的一应准备工作,并就地接受原各卫所的粮食、军械,将各卫所兵集中整顿。

    “如果地方有抗拒不从者,可以经略衙门军令加以制裁。”

    第二军司令部给刘招孙的手令中还有这么一条。当时看到这条军令时,刘招孙还着实犹豫了,因为如果按此军令执行的话,他刘招孙势必就要辽西走廊的一些卫所将领发生大的冲突。

    父亲刘綎走时曾对招孙说过,辽镇自李成梁始,上下其实已经形成一体,是谓将门诸多。这些所谓的将门父兄子侄俱在辽镇任事,利益扎根当地,早已是辽镇的根本。

    尔今李家虽倒,但这些辽东将门子弟却还是为数众多。魏公公以皇军替代辽镇,肯定会侵犯到这些辽东将门的利益,所以双方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因为魏公公是平奴大功臣,皇军战斗力强悍,又得辽东经略杨镐支持,所以辽东将门在主力已没的情形下不可能有胆量和魏公公对着干,但阳奉阴违这种事却是肯定的。

    而观魏公公行事,大刀阔斧,似乎根本不愿意与辽镇的将门达成过多的妥协,那么接下来被压制的辽东将门肯定会有反弹。

    这个反弹到什么程度,又是否会造成兵戈化,刘綎也吃不准。因此他要招孙做事前要好好思考。

    “将有将种,除世爵外,如东李、西麻、土达、祈、鲁,及王、杜、尤、萧等族,家世晓畅兵事,从中推选,必多隽杰。我儿为我刘家三代,从祖父起,虽非九边将门,只在四川长镇,但本质源同。故我儿诸事当多思虑。”

    刘綎所说的土达、祈、杜等族便是本朝九大将门,其中“杜”说的便是杜松一族。杜松之兄杜桐以指挥佥事为延绥清水营守备,至本镇总兵,历保定、宁夏。桐子文焕,历宁夏、延绥总兵。文焕子弘域,至宁夏总兵。

    只是这九大将门只“东李”一家在辽镇,期间“西麻”有镇辽东,但时间很短,所以严格说起来这辽东的所谓将门子弟其实都是“东李”的延续和分枝。

    不说李成梁及其几个儿子,便是其族弟李成名、从侄李如梗、女婿韩宗功,以及曾为李家家丁的孙守廉等,现都在辽东为官。又有祖、吴、贺、尤、曹等次一级将门围绕李家。

    刘綎对招孙说这番话,其实就是提醒这个性格鲁莽的儿子在魏公公手下做事,须要慎重些。

    倒不是说刘綎不希望招孙在皇军任职,而是希望其做事要懂得“凡事留一线”。

    刘綎希望招孙在魏公公手下能够出人头地,却不希望招孙成为魏公公清洗辽东将门的刀子。

    本质上,他刘家其实也是将门。

    父亲的话,刘招孙是好好思考了,但最终他选择执行军令。

    因为,他同魏公公的看法一致,这辽镇的所谓将门都是不堪用,并且都已经腐朽,只知养寇为重,早失了替国家守边的本心,否则何以解释三十年来小小建州,在这么多将门眼皮底下能一步步壮大到,可以公然和朝廷扯旗对抗的程度。

    如果不是辽东这些所谓的将门故意养虎,数万官兵又岂能葬身建州。若非皇帝亲军力挽狂澜,这辽东将门养出来的老虎只怕早已经将这些将门都给一口吞了。

    魏公公讲的好,凡事就要大破大产,吾辈皇军用事,但知公心便可。腐朽的东西你不去扫它,它就还堆在那,并且越积越厚,终有一天就将好好的房子也变得破烂不堪了。

    并且,魏公公的规划很好,既然辽镇主力已经没有,余下的卫所根本不堪用,就应该让出他们经营几十年的地盘,让更加能打仗,更加能保家卫国的皇军来替代他们。

    另外,刘招孙虽是武人,但心也不傻,有关朝廷猜忌魏公公,以及魏公公和郑贵妃家的关系他都是心中有数的。

    然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支持魏公公。

    活了二十多年,刘招孙还没见过这么能带兵打仗的太监,这么平易近人的太监,这么爱民如子的太监,这么重英雄的太监,这么一心为国为民的太监,这么一心只愿让大明更加富强的太监。

    如此,他刘招孙替魏公公做一些事情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刘招孙直接带兵进了锦州城,城中那帮广宁卫的将领们看到城外的步骑大军,表现得相当老实。

    这主要得益于祖天定的缘故,祖天定是随刘綎征战阿布达里岗的,因此知道皇军的战斗力,在知道魏公公要整顿辽镇后,祖天定写了一封信给自已的侄子、任职游击的祖大寿,要其不得抵制。

    祖家在锦州影响力很大,祖大寿的祖父祖仁是镇守宁远的援剿总兵官,其也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祖大寿的父亲祖承训更随李如松征战朝鲜,和麻贵一起立下大功,出任辽东副总兵。

    可以说,祖家在锦州是最大的将门,而锦州也是祖家最大的基业。

    祖天定和祖大寿的态度直接影响了锦州一带的大小将门,使得皇军对锦州的接收成为各地整顿的典范。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接到宪兵有关锦州接收的具体经过后,魏公公对宪兵队报告的年轻英俊祖大寿似乎有些敌意,与左右随口说了句:“祖家,不是个好人家啊。”

    宋献策听了这话就放在心上了,此后搞出了“内字二号专案”,竟是将祖大寿打成了辽东将门“反魏集团”的首脑之一,将祖家连同其姻亲吴家连根拔起,逼得祖天定退出现役,成为有名的冤案。

    这案子直到宋献策去世之后方得以平反,只是那时辽东哪还有什么将门,还有什么祖家了。

    宋献策也因诸多他一手掀起的专案被时人称为大野心家,说他是迫害狂,最喜欢整人。

    **《魏二呆传奇》中就有关于宋献策的描写,说此人是魏二呆最大的走狗,只要魏二呆流露出半点想要整谁的意愿,宋献策就跟狗一样扑上去咬人。只要魏二呆说谁是坏人,宋献策能连夜把材料搞出来,第二天就能证明那人是坏得骨头流脓的那种大坏蛋。

第二百六十一章 皇帝亲军要造反

    宋献策,又名宋康年,明末永城人。曾为卜者,后为魏公侍从室主任,外号“宋矮子”或“宋孩儿”。曾编造谶言:“八千女鬼定大明”,执掌宪兵队,先后督办内字数号专案,辽东将门受此打击入狱和参加劳动改造者多达600余人,为辽东的稳定,为彻底消灭辽镇旧势力中的“反魏集团”立下汗马功劳。

    后随魏公入京参与重大机略商定,并向泰昌帝进献红丸,随后参与移宫,成功打击了以东林为首的反魏集团。明天启七年,宋献策力谏魏公夺门,因功被封宋国公。

    魏公如此评价宋献策,谓:“此人是有本事的,但思想上面可能有些过于极端,但要说他存心打击人,是不可能的。他自至至终也不是什么坏人,他的所做所为我都是知道的。如果说他做错了事,得罪了人,那也都是我的责任。”——节选自阮大铖《京师三大案疑考》

    .......

    刘招孙率部进驻锦州后便接到了第二军司令部命令,“关东——81”演习的前指不设在锦州,而是要设在山海关。

    这是一个讯号,一个皇军向朝廷发出的明确讯号。

    十六日下午的时候,特别联队的先锋、原皇帝亲军近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第四大队,现为特别联队第一大队赶到了距离山海关极近的八里铺。

    大队长熊本大木是身经百战的皇军优秀军官,几乎参加了皇军成立之后的大小战役,与太刀小松林合称皇军的两朵日本之花,也是早年魏公公亲卫中走出来的一员悍将。

    特别联队的特别之处不仅仅在于它是一支拥有步炮骑车多兵种的部队,更在于他实际是等于师团一级的存在。

    因此,熊本大木虽然只是担任大队长,但其另外有一个身份,却是台湾都使挥使司指挥佥事。这个职务才是熊本在大明帝国的正式官职。

    第一大队官兵也是由皇军最精锐兵员组成,几乎全员参加了平奴战事最凶险的两战——五女山之战和阿布达里岗之战。

    因此,大本营特向第一大队官兵授予光荣旗号——“平奴先锋”。

    山海关在大明长城防御系统中属于内线,和京师左近的居庸关一样实际是第二道长城,第一道长城便是一直绵延至宽甸地区的老长城。

    八里铺就座落于山海关长城的高岭处,如果八里铺丢失的话,敌军就可以从高处直接压制山海关,因此战略意义极重。

    只是大明自开国以来,便没有任何一支敌军能够越过第一道长城深入山海关,因此两百多年承平下来,八里铺渐渐的就变得不再重要,如今和关内诸多市镇一样,只是一处供来往客商歇脚或买卖的行市所在。

    熊本大队的出现使得八里铺的百姓都为之愕然,不知道这支打着“平奴先锋”旗号,头戴大盖帽,腿缠白布条的兵马是从何处而来,又是来做什么。

    一些关内过来购买皮毛和药材的商人们甚至对熊本大队感到害怕,他们担心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会对他们抢劫或勒索。

    但事实却是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抵达八里铺后并没有扰民,而是叫过八里铺的里正告知皇帝亲军即将在此地进行演习,并且演习的指挥所就设在八里铺,所以这些天当地的百姓尽量不要外出走动,尤其是不要进入将被画为演习区域的地段,以免被军队误伤。

    贴出榜文安定民心后,熊本就下令于八里铺设卡,盘查来往行人,同时出钱请里正腾空几所较大的屋子,以便用于前沿指挥所驻地。

    熊本还贴心的派出一小队官兵帮助屋子主人搬家,又派一个中队官兵到周围山岭砍柴送给百姓,这样百姓们在演习期间就不必再上山砍柴了。

    不过随后熊本就发现,这里的百姓似乎并不怎么需要柴火,他们做饭用的都是黑乎乎的煤。

    这让熊本很感兴趣,问过当地人才知道,原来这些煤是京师西山煤窑出售的,烧起火来很是方便。山海关这边的人可能煤球和木柴并用,再往关内去,百姓基本上都不砍柴的。

    熊本随后在自已的日记里记下了这个有关煤的现象。

    由于熊本大队的极度亲民,比之八里铺百姓常见到的山海关驻军还要平易近人,百姓们自然就从最初的惊疑转换为对熊本大队的拥戴。

    但很快,就发生了一起冲突事件。

    事件的另一方是广宁右参议、正五品的官员王化贞。

    王化贞是要入关向蓟辽总督汪可受汇报河西蒙古人的事,早在建奴造反时,王化贞就意识到平奴大军有可能会遭到大败,所以他便提前准备以免建奴侵扰到辽东腹地。

    他的准备就是向朝廷上书请发百万帑金,极力款待蒙古人,这样有蒙古人帮忙,建奴有所顾忌就不敢深入辽东。除此之外,他以广宁右参议的身份筹措粮草,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的话,就能招收一些从抚顺、铁岭、沈阳逃过来的流民。将他们加以武装,就能保住河西。

    只是辽事的走向很快就发生了惊天转变,当建州大捷的消息传至王化贞这里时,这位右参议大人惊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只因,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在主力连失两路的情况下,官军还能在东线取得大捷,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有些天方夜谭。

    王化贞担心是不是误报,又或者是有人谎报,特意派人去辽阳和沈阳打探清楚。

    结果证明辽东确是大捷,这下子王化贞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又有些懊悔。因为他在上书向朝廷请发百万帑金时,已经将手头的十几万两都给了蒙古人,虽然这个做法很是拉拢了蒙古人,为他王参议赢得了能臣的美誉,但现在再看,就有点冤大头的感觉了。

    可钱都给了,还能怎么办?

    这次入关,王化贞就是准备跟蓟辽总督解释这件事的。毕竟,他动用的那十几万两银子是兵部筹出来供广宁三所发饷的。

    蒙古人那里肯定要不回银子了,但广宁三所的军饷他王参议肯定要想办法填上。

    此外,就是王化贞也听说辽东经略衙门要整顿并合辽镇卫所,据说广宁三所首当其冲要裁撤。

    这件事,王参议也得跟蓟辽总督衙门那边确认。

    只是,王化贞没想到他的马车刚到八里铺就给拦了下来,等他弄明白叫他下车接受检查的兵马并非山海关的驻军时,而是从建州来的皇帝亲军,王化贞当时就震惊了,随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亲军要造反!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

    未闻朝廷宣调,大军私至关门,不是造反是什么?

    王化贞可以肯定,他在广宁时绝对没有收到,也没有看到兵部任何有关调亲军至关门的公文。

    那么,这些打着亲军旗号的兵马是怎么从几百里外的建州跑到八里铺来的?

    有那么瞬间,王化贞都打了个寒颤。

    这两个月,京里的东林同僚们和他通了不少书信,其中议论最多的就是有关眼面前这支平了建奴的皇帝亲军,以及那个和郑家有千丝万绥关系的提督太监魏良臣。

    而议论的最终结果就是这支亲军不可信,那个魏良臣更不可信。众多东林同僚一致认定,如果朝廷真的让这支几万人的亲军入关,宫中必然会生巨变,危及国本。

    正在河南察访的东林党人、左佥都御史曹于汴日前向京中密报,说是郑贵妃的弟弟郑国泰于上个月底到了洛阳,随后就进了福王府。

    福王与这个舅舅谈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但当天福王府向洛阳城中有名的酒楼订了好几桌宴席命叫送进王府。

    此后种种迹象表明,郑国泰到访洛阳后,本来还算安份的福王似乎有些不安份了,时常在王府放声欢笑。

    据说福王还下令叫人给世子多备冬衣,这事本是寻常,但那制衣的人却无意与人漏了嘴,说什么福王讲京里比洛阳这边要冷,所以世子的冬衣得厚些。

    这就不能不让人浮想翩翩了。

    皇帝病重,便是驾崩,福王这个亲藩未得新帝宣召也不可能进京吊唁。当初李太后驾崩,同为亲藩的潞王不也是没能进京吗。

    基本上,只要就了藩的亲王,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归京。那么,福王讲京里比洛阳冷,是什么意思?

    是他福世子要进京,还是说他福王有可能进京?

    又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一个就了藩的亲王再次进京?

    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只能是宫中生变,国本动摇。

    王化贞不是在怀疑,而是已经认定一场天大的阴谋正在进行,望着那些正看着他的所谓亲军,他似乎已然看到了江山社稷为之动荡。

    为什么山海关那边毫无动静?

    从这些亲军风尘仆仆的样子判断,王化贞估计他们也是刚刚赶到八里铺,山海关那边的驻军对此可能一无所知,所以他必须示警。

    示警的最好办法就是闹出动静来,这样即便他被亲军所困,也会有其他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到关门。

    故而,他拒绝亲军检查,声称他乃广宁参议,朝廷命官,岂能任由一支来路不明的兵马搜身。

    不得不说,熊本大队的官兵们对朝廷是忠诚的,对朝廷也是敬畏的,哪怕他们都是尸山血海滚过来的,面对一个朝廷命官,在没有上面明确的命令情况下,他们竟然真的没敢搜王化贞。

    只是,军令又让他们不能随意放王化贞过去,于是僵持了下来,继而事情传到了熊本那里。

    熊本也有些发懵,他是纯粹的军人,只知奉命行事,但给他的命令中并没有提及如何应对官员。

    加之对方是正五品的官员,熊本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放他过去,还是严格按照军部的命令检查。

    王化贞也看出了这些亲军不敢拿他如何,不由底气更足,怒斥熊本等人,说他们在八里铺私自设卡是严重的逾越行为,他一定向朝廷上本参奏。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我皇军将于近日在宁锦一线进行大演习,上头命令我等提前至此准备,因建奴新定,但尚有不少建奴余孽活动,为防这些余孽刺探皇军情报,上头命我在此设卡,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请这位大人见谅。”

    熊本的汉话并不是太流利,并且一急就容易说不出来,因此是由他的大队作战参谋田忠出面跟王化贞解释的。

    “什么上头?是辽东巡抚衙门,还是蓟辽总督衙门,又或是兵部,内阁!”王化贞故意绕过了辽东经略衙门,因为他知道魏良臣和杨镐的师生关系。

    那杨镐也是忒丢大臣的脸面了,身为经略要员竟与一个阉人打的火热,传闻其在沈阳事事唯那学生太监之命是从,哪里还有半点士大夫骨气,又哪里还有半点重臣节操,京师朝堂对此是骂声一片,耻笑一片。

    有好事者将那魏良臣比作成化年间的汪直,将杨镐比做当时的辽东巡抚陈钺,别说二者还真是相像的很。

    可不管是汪直还是陈钺,二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杨镐宦海沉浮,屡上屡下,没想到了却要落个与阉人共伍的名声,也白枉了他杨京甫一生了。

    王化贞真是打骨子里看不起杨镐,跟什么人混在一块不好,非要跟个太监混在一起,他也不想想东宫一旦登基,这个魏良臣还能有今日的权势么。

    “纳尼?”

    熊本对帝国的官制有些不明白,所以压根听不懂王化贞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田忠却是知道,但却无法回答,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和这些衙门无关。

    “尔等这也说不上,那也说不上,岂敢在此对本官无礼,将路让开,若是误了本官公务,定要尔等好看!”

    到底是在河西震得住蒙古人的左参议,王化贞的官威还是不小的,其随从见状也是厉声喝斥,俨然已是占了上风。

    “熊本君,是不是?”

    田忠只是作战参谋,做不了大队长的主,他有心放这个广宁参议过去,避免此事闹大,给上头添麻烦。

    熊本看了看田忠,又看了看那个穿绿袍绣禽兽的官员,突然将自已的指挥刀抽了出来,坚决说道:“本人接受的是军部命令!不管什么人,在大演习期间,都必须服从军部的命令,无条件的服从!”

    “军部?”

    王化贞一愣,“什么军部!”

    “军部,大明皇帝亲军陆军、海军的联合指挥本部所在,更是帝国国防方针的核心所在!”

    态度强硬的熊本汉话竟然说的顺了。

    对方所说的这个什么联合指挥本部,帝国核心着实让王化贞呆了又呆,他愤慨的怒道:“你这军部难道还能大过朝廷不成!”

    “阁下,我等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

    熊本将指挥刀缓缓抬起,指向了无比愤怒的王化贞,“如果阁下不愿配合,我将执行军部命令,对阁下行使制裁的权力!当然,鄙人会尽可能给予阁下身为官员的最大体面!”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是南下,还是北进!

    广宁中前所,卧牛山,此山不高只数十丈,但登临此山便可远眺觉华岛,是辽西有名的风景名胜。

    宋献策是二登卧牛山了,几个月前他出关时曾上过卧牛山,只是那时心情与此间有天壤之别。

    山脚下的绵延旌旗以及身后簇拥的数十宪兵队官兵使宋献策此次登卧牛山,很像是衣锦还乡的要人。

    海天一线使得宋献策的心情也的确格外的舒适,上山途中与侍从室的那帮人谈笑风生,很是融洽。

    “宋主任,按约定时辰,联合舰队今日一定能赶到觉华岛。”

    侍从室机要参谋、魏公公同乡、原肃宁大德米铺伙计周秉诚看着远处的海面说道。

    “嗯,很好,主任我走南闯北几十年,可是头一次见识海军呢。”宋献策打开手中的扇子,其时海风不小,海边根本不热,哪里需要扇扇子。

    “主任有所不知,联合舰队是公公在原先吴淞水营的基础上为咱大明建的一支强大水师,后来福建和浙江的水师也并入了一部分,征日之役又合了倭国不少战舰,现在舰队规模是亚州最大,拥有大小战舰近千艘,各式炮三千余门,官兵七万余人呢。”

    周秉诚将自已了解到的联合舰队基本情况向宋主任作了简短汇报。这也是他的职责。

    宋献策点了点头,虽然跟着魏良臣那家伙也有两个多月了,但一些地理名词他还是不太懂,不过魏良臣常说的东亚共荣政策他还是比较赞成的。

    咱大明帝国就是要把日本、朝鲜、安南这些藩属捆绑在一起,浩浩荡荡出去抢东西嘛。

    周秉诚又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施德政、参谋长官沈有容等高级将领的出身向宋主任做了详细汇报。

    “如此说来,施长官和沈长官都是外人了?”宋献策眉头皱了皱,“这么大一支舰队怎么能交给外人统领呢?”

    “这个...”

    周秉诚无法给宋主任解答这个问题,事实上海军那边和陆军有根本性的不同,陆军的主要将领基本都是魏公公一手提拔任用的,中层军官三分之一都是魏公公亲卫队出去的,而海军的主要将领却是原南直和浙闽水师的将领。

    所以,皇军现在有海军派和陆军派的说法,海军那边因为是正规军出身的原故,很是瞧不起兵员复杂的陆军。

    双方虽然都接受魏公公的命令,但私底下又相互瞧不起,海军说陆军是白痴,陆军说海军蠢货。

    为此,魏公公曾在一次陆海军联席会议上拍桌子大骂陆海军都是马鹿,这才把双方的矛盾给压制了下去。

    然而,即便有魏公公的强势压制,陆海军双方在根本性问题上还是有很大的分歧。

    比如征日之役结束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施德政向大本营递交了一封海军未来作战纲领。

    施德政希望大本营能发挥海军现在兵员船只优势,向东南亚进军,帮助当地的汉人推翻土人统治,并且将以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为首的西洋各国势力从东南亚赶走,重新设立永乐年间的旧港宣慰司,使占城、真腊、爪哇等地区重新归入帝国版图,再现当年的永乐盛世。

    海军为了实现这一计划,已经向东南亚派去了不少侦测船,并且通过往来特区海贸的海商们绘制了很多海图,以及当地西洋人驻军势力分布,可以说只要大本营批准这一计划,海军就有足够的信心为大明重新夺取东南亚故土。

    当时,魏公公正忙于国内的平奴战事,考虑海军这一计划是不亚于讨日的远征,单海军一家难以收复并实际驻军控制旧港故土,所以公公没有批复海军。

    但不知为何这个计划叫陆军的人知道了,第一军首先表态说是日本的武装叛乱尚未平定,联合舰队必须帮助第一军打击日本的叛乱分子,这个时候联合舰队要是大举南下,是舍本逐末。

    第一军表示,海军此时除了配合陆军完成对日本的最后总打击外,支持并支援海贸,从中收取关税才是海军的根本,而非求功求切,冒然远征,劳师伤财。

    台湾那边警备师团也表示,台湾刚刚纳入帝国版图,急需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开发,要是联合舰队南下旧港,届时肯定要台湾提供远征所需钱粮,那对台湾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辽东这边新组建的第二军对海军南下计划也不感兴趣,他们认为南下不如北进,集中皇军优势兵力不断往北推进,将蒙古人彻底消灭。

    对于中华将领而言,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才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南下,去那些岛上打仗,实在是叫陆军提不起兴趣。

    再说,南下立功出风头的肯定是海军,陆军去了不过是陪衬,他们就更加不愿意了。

    海军要南下,陆军要北进,双方的矛盾自然就无法调和。

    好在,是南下还是北进,还是保持现有格局,都需皇军的最高统帅魏公公决断。

    而此时朝廷的政治局面,北进和南下都非大本营考虑的,大本营现在最关心的是京师。

    “关东——81”大演习的初衷不仅仅是向京师表明皇军的战斗力,更是魏公公对海军和陆军战斗力以及联合作战能力的一次锻炼。

    公公希望海军方面能够全力以赴参加这次大演习,所以他派宋献策为自已的代表前来卧牛山等侯联合舰队的到来。

    因为时间还没到,宋献策和侍从室这帮人便在山上找了个地方休息等待,这时却有宪兵队的人骑马赶至,他们带来了一封八里铺的急报。

    看过那封急报后,宋献策的神情有明显的变化,他问宪兵队的人:“熊本大队长当时是这么说的?”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宋献策又问那个广宁参议王化贞现在何处?

    宪兵队的人说王化贞被熊本大队扣留了。

    “扣留?”

    宋献策沉吟片刻,吩咐宪兵队的人赶到熊本大队,将那个王化贞放了。

    “宋主任,王化贞是朝廷命官,若将他放了,恐怕熊本大队那句话会流传出去。”

    宪兵队的这个小队长政治方面是合格的,他敏锐意识到熊本大队长当众说的那句话是会对魏公公构成极大麻烦的。

    宋献策不快了,哼了一声:“叫你去就去!怎么,我这个主任指不动你们?”

    “不敢!卑职这就去熊本大队传令。”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宪兵小队长心里再清楚这件事会有多大的麻烦,也必须执行侍从室的命令。

    “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妙,妙啊。”

    宋献策缓缓转身遥望海面,嘴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从外海归来的联合舰队

    感谢李坤同志为魏二呆慈善基金会捐赠的400两银子!

    公公表示早就应该搞慈善了,要不然哪有钱买华子,总不能挪用军饷吧。

    ........

    登州水营每年都会派船出海巡洋,早些年因为倭寇的缘故,登州水营大概五六天就要派船出海一次。后来没了倭患,承平日久,登州水营出海的次数明显就少了下来,如今大概保持每月出海一次的频率。

    不过每次出海的船只顶多一哨五条船。

    兵部册上,登州共辖水军五营,即水左营、水右营、水中营、水前营和水后营。每营设领兵官一人,每营两哨,每哨设哨官一人,每哨配备福船二艘、海苍一艘、艨艟二艘。

    这样一来,登州水营共五营十哨,拥有大小战船五十艘,官兵三干余人。如此配署,以登州水营承担的登莱至南边海州这一段水面巡防和安靖已是足够。但每次出海顶多一哨五条船,登州水营也未免太过糊弄朝廷了。要知道嘉靖年间,水营每次出海巡防至少是四哨二十条船!

    只是,哪怕兵部每年都有人过来堪核水营,水营也存在很多问题,但每年水营还是能够从兵部那里领取足额的饷银,并且登州内外对水营为维护地方安定所做的贡献都是皆口称赞的。

    这就是会做人,会做官的原因。

    水后营陆哨官却属于不会做人的那种官,在水营干了快二十年还是个哨官,可见这人是有多么的不会做官。

    但不会做官,却会带兵。

    整个登州水营五营十哨,就属陆哨官这个哨的船只维护保养的最好,并且从不参与往朝鲜贩货,也从不允许部下们将船驶出去打渔。

    可能是水营的高层也觉得需要一两个会打水战的人撑局面,这样万一哪天有事不致于整个水营上下都眼睛抹黑,所以对这个陆哨官也算照顾,该给的都给,唯独不给他升官。

    陆哨官呢,可能也真是个憨性子,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不对,怎么说呢,这人属于逆来顺受,或者是那种我别的不管,只要把手头事情做好就行的那类人。

    水营巡海其实是两个目的,一是巡防看有没有水盗或倭寇;二就是演练战船,操习水手,不使水营的看家本领生疏了。

    每次出海巡防都是以七日为期,今天便是陆哨官这一哨五条船巡防的最后一天。

    这七天,陆哨官他们到的最远处是南边的海州,一路巡防并没有什么敌情,除了渔民的渔船和一些商船外,他们什么也没见到,日子可以说是非常枯燥。

    什么样的官带什么样的兵。

    陆哨官手下这三百水兵可以说是登州水营的精锐了,尽管多卖力也不会给他们换来什么好处,但在哨官的操训下,这些士兵还是努力完成了他们作为水兵应尽的职责。

    福船上的几门炮刚刚打过,炮手正在用布清着炮膛。陆哨官就在一边看着,对于炮手而言清理炮膛可是件十分重要的事,如果炮膛里面不清理干净,下次打起炮来就有可能出事。

    “哨头,等靠了岸是不是跟上面要点肉让兄弟们打打牙祭?弟兄们天天吃咸鱼干,一个个胃都要吐了。”

    一个年纪大的老炮手跟了陆哨官有十三年了,所以敢跟陆哨官打趣。

    “我去要,他们不给,我自已割。”

    陆哨官婆娘难产死了,后来也没再娶,至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日里就跟这帮弟兄厮混,发的那点饷差不多都贴补下去了。

    “哪能回回叫哨头割,靠岸后大家伙每人凑一点不就有了。”

    老炮手的话引得周围水兵们一片附和,当兵的最是实在,当官的对他们好不好他们都看在眼里。

    陆哨官笑了起来,正要说靠岸后他先去跟上面要肉,实在不成再凑,却有士兵突然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其他人朝那士兵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好像真有东西在靠近。但因为离得远,他们一时也无法辨认出是什么。

    哨官这一级可没有千里镜可用,想要看得远、看得清就得叫人爬上哨杆。陆哨官当下便叫一个士兵爬上桅杆看看远处是什么东西。

    上去的士兵一只手抱住桅杆,一只手搭在右眼皮上,很是眯了一会,然后就惊声叫了起来:“哨头,是船,大船,好多船!”

    底下的人官兵们听了都是一惊。

    “打旗,各船警戒!”

    陆哨官反应很快,不管来的是什么船,自家先做好警戒准备错不了。

    很快,看到陆哨官这边福船打出的旗号,其余四艘战船上的官兵们立时进入战斗状态。炮手们都开始往膛里装药子了。

    陆哨官又命五船靠拢,两条福船在中,其余三条一前一左一右,呈三角队形。

    随着远处的船队越来越近,登州水营的官兵们开始真切的感受到先前那个爬上桅杆的士兵为何那么惊叫了。

    对方的船真的多,很多。远远看去海面上好像一股乌云压过来般,风桅林立,让包括陆哨官在内的登州水营官兵们看的都是心惊。已经有士兵在想来的如果是敌船,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哨头,是从外海过来的。”老炮手面色凝重。

    陆哨官“嗯”了一声,他也从那支船队行进方向看出他们是从外海过来的了。

    但不管对方是从哪过来的,他都不会下令撤退。这片海域是大明的海域,而他和手下官兵的职责则是守护这片海域,不允许外敌的任何一条船在这片海域逞凶。

    哪怕战死在这里,他们也要守护这片海域。

    就在登州水营官兵万分紧张之时,远处的船队上空突然有三枚发烟弹升起炸开。

    “是自己人!”

    对方打响的发烟弹明显是大明军队才有,这让登州水营的官兵们都松了口气,他们虽然勇敢,但面对如此一只庞大的船队,试问谁心里不害怕呢。

    陆哨官却没有下令解除警戒,而是命令旗手打旗询问对方是哪边的水营。

    官兵们也在窃窃私语,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船队呢。有说怕是南边的广东水营,因为二十年前广东水营曾经大举北上援朝。也有说可能是南直的吴淞水营,他们的船也很多。

    “哨头,对方说他们是大明皇军联合舰队!”旗手努力识别对方旗语后高声叫道。

    “联合舰队?”

    老炮手一头雾水,看向陆哨官却发现他也是一脸困惑:朝廷何时成立了联合舰队?

    距离已经极近了,自称是大明皇军联合舰队的船队最近的船离登州水营只有一里多的距离。

    大大小小的战船怕是有好几百艘。福船、楼船、三桅炮船,甚至有看起来跟乌龟壳似的包铁船,各式各样的战船围绕在一艘高大的福船四周,浩浩荡荡的向着前方行进。

    跟这支船队比起来,登州水营的这五条船就好像大象脚下的蚂蚁一般。

    登州水营解除了战斗状态,他们看到联合舰队的炮口并没有指向他们。并且对方以旗语询问他们是否登州水营,在得到肯定回复后,联合舰队打出了敬礼的旗语。

    “敬礼?”

    陆哨官越发糊涂,大明水营旗语自国初便有定制,但敬礼是什么意思,他这个老水营还真是不知道。

    不过,很快陆哨官和水营的官兵们就知道了敬礼的含义。

    因为,联合舰队每条船的甲板和两弦上都站满了身穿白色军服的官兵,他们笔直的站立,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并拢抬至右耳上侧,无数双眼睛正视着只有五条船的登州水营。

    这就是敬礼?

    陆哨官下意识的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将右手并拢抬了起来。

    一艘又一艘,半个时辰过去,船上笔直站立白色军服官兵的战船还在持续从登州水营官兵眼前驶过。

    这得多少船啊!

    陆哨官和部下们沉默的站立着,他们的眼中既有兴奋,也有羡慕。

    这才是强大的水师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山海关不是陈桥驿咧

    “登州水营连我们的近海舰队都比不上,司令官阁下却给予他们最高礼敬,这是为何?”

    联合舰队旗舰、伟大的皇帝亲军最高统帅座舰东亚号上,任职舰队副参谋长官、福建水师提督侯安之有些不明白司令长官施德政为何要下令给登州水营礼敬。

    “老侯,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司令官不是给登州水营礼敬,而是给少保礼敬。”

    参谋长官沈有容正拿着千里镜远眺前方,视线里有一支船队正在往东南方向行进。

    根据船队的规模和航向判断,他们应当是往皮岛和朝鲜的商船,估计多半是从天津出发的。

    去年魏公公还在日本时曾经召集海军的高层将领,对他们说大本营为了促进东亚地区的持续繁荣和稳定,将牵头组织以帝国、日本、朝鲜为核心的东亚贸易圈。

    这个贸易圈的主要运输方式将是海运,故而联合舰队要担负肃清此区域内所有海盗的任务。

    同时,要组织一支精干的船队分驻在皮岛、江华岛以及对马海峡,这支船队不承担作战任务,而是要承担商船救援任务,以确保东亚海贸圈的可持续以及可维持。

    因为联合舰队成立之后的重心一直在台湾和日本,对朝鲜以及帝国辽东海域并没有太多干涉和接触,因此对于如何将辽东和朝鲜海域纳入联合舰队的日常巡防,并帮助海贸圈的扩大和稳定,同时在辽东海域建设基地,沈有容这个参谋长官就得拿出具体的纲领来。

    “少保?”

    侯安之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是啊,这登州不就是戚少保的出仕之地嘛。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摘下帽子,向着登州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不无感慨道:“戚少保在登州十年,说起来这登州水营比浙军更早受少保节制,所以我等与登州也算是有一份香火。再者,大家同为帝国海军,都在替帝国守护这万里海疆,礼敬也无甚不可。”

    “司令官阁下是怕登州卫这边说咱们联合舰队目中无人吧?”沈有容放下千里镜笑了起来,说起做人施德政的确比他沈有容更擅长。

    “对了,老沈,你说魏公公让我们到辽东来参加演习,目的究竟何在?”侯安之这话看着是问沈有容,但视线却是在施德政脸上。

    沈有容不加思索道:“有什么目的?军部的命令不是说的明白吗,咱们联合舰队是要和第二军共同组织海陆大演习,一方面震摄鞑虏,另一方面也是提高我们海陆两军的战略和战术能力。”

    侯安之却摇了摇头,神情很是认真道:“老沈,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怎么?”

    侯安之的样子让沈有容有些疑惑了。

    施德政若有所思。

    侯安之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黄中丞可是给我来信了,说现在朝中局面不乐观,天子病重,东宫问政,魏公公那里据说和贵妃娘娘有关系,所以朝中有人想打压魏公公。这个时候公公突然要我们到辽东来参加大演习,我想恐怕另有深意吧。”

    说到这,侯安之止住了,他想他的意思施德政和沈有容应该能会过来。

    “你是说魏公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沈有容断然摇头,“魏公公不是这种人。”

    “但万一真是如此呢?”侯安之却认为有些事情必须把最坏的一面想在前头。

    这件事,联合舰队的高层也应该达成共识,避免真的出现最坏一面时舰队内部意见分歧。

    “这...”

    沈有容也有些茫然,在朝廷政局如此敏感之时军部却下令在山海关以东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海陆大演习,怎么看都不是如军部命令所言那般啊。

    “我们是军人,既然军部有命令,我们就执行,不要多想,也不要瞎想,我相信魏公公。”

    施德政开口了,他摆了摆手,沉声道:“我们海军能有今日之规模,能有征日之痛快,能不仰人鼻息,全赖魏公。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只要魏公没有造反之心,我联合舰队便当唯军部命令是从。”

    “话是如此,但司令官有没有想过,联合舰队出现在觉华岛,在朝廷某些人眼里已然是完全倒向了魏公。”

    侯安之是个做事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他想从施德政这里得到准确的说法。

    这也是福建巡抚黄承玄需要的答案,也是浙江巡抚高举的意思,更是浙党上下需要的答案,也是东南参与海事的大小士绅海商们的意思。

    “我说过,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施德政依旧是这一句话,他背对着的是一幅题字——“为帝国建设强大的海军,是联合舰队至死不渝的使命!”

    题词人,魏良臣。

    .........

    “熊本大队长真这么说了?”

    刚刚抵达距离八里铺还有四十余里地永安堡的魏公公被宪兵队传来的这一情报给惊了一下。

    “是,公公!”

    宪兵总队驻八里铺的小队长夏斯文给出了公公一个极其肯定的答复。

    公公眉头那是瞬间皱起,熊本这个家伙真是给他添乱啊。

    “那王化贞呢?”

    “已经放入关了。”

    “放了?”

    公公一惊,双手都有些发抖,“谁同意放的!”

    “回公公话,是宋主任。”夏斯文有些害怕。

    “宋主任?”

    魏公公感觉自已的脑壳不是有点疼,而是疼的很。熊本说那话的严重性,宋献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放王化贞入关的!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宋老表是故意的。因为这个老表的内心始终没有安定过,他啊一直蠢蠢欲动,逮着机会就要刮阴风,煽阴火咧!

    宋矮子,你个马鹿!

    公公胸中火焰那是“嗤嗤”的往上冒着,他老人家真是被宋献策这个马鹿给气着了,这老小子太混蛋了,唯恐天下不乱!

    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这话传到北京城,那是要变天的!

    老表啊老表,你个龟孙子是想着法的想要把咱魏公公变成魏闯王,想着法子的想要把这山海关变成陈桥驿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诛国贼啊

    造反?

    公公真没想过,皇爷的信任、贵妃的厚爱,是他老人家心中永远也无法逾越的两座高山。

    他不会做对不起皇爷,对不起贵妃的事,只要皇爷在一日,他魏公公只会做大明的良臣,而非奸贼!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啊,呸!

    不吉利。

    我魏良臣又岂是那保鞑子党可比的!

    公公重新审视了下他很是信重的宋老表,思来想去觉得宋老表行事太过自我,且处处充满阴谋,实在是与公公光明磊落的性格水火不容。

    所以,他必须得敲打一下宋献策,要不然这家伙老是背着他煽风点火的,指不定哪天真能叫这家伙给弄成事,搞帮人在山海关前给他来个黄袍加身,那他魏公公就是帝国的千古罪人呐!

    如何个敲打呢。

    公公心头烦燥,要说本事嘛,宋献策是有的,他对明朝的政治格局和积病看的是很透彻的,要不然李闯王也不会用他为开**师,满鞑子也不会被他忽悠的当成神仙供着,混到八十多才仙逝。

    但这个本事总是不在点子上,有往邪路发展的迹象。

    将此人打入冷宫不用,公公是有些舍不得的。并且,公公个人还是有些恶趣味的,他喜欢宋矮子。打第一眼见这个矮子的时候,公公就相当的喜欢,哪怕被这家伙骗去不少银子,也欢喜的很。

    人嘛,就要有始有终。

    如今自家混出来了,公公就必须拉一把宋矮子。

    因此,这个敲打不能太严重,但又得让宋矮子知道公公的红线,什么事能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思来想去,公公看向了一边一身亲卫装束的清夫人阿巴亥。他不是让阿巴亥深夜去宋矮子那里脱衣服劝说,而是让阿巴亥去给他拿纸和笔。

    虽说公公思想很是开明,但军中不能有女人这个明面的规矩总不好太过破坏,因此叫阿巴亥扮了男装。要不然,他不就跟李如柏一样了,带兵打仗还带个小妾随军,不成体统的很。

    别说,阿巴亥这一身男装穿起来,比那女装更为惹眼,让公公时不时的有点知男而上的冲动。

    有了笔和纸,公公要写点什么呢。

    只见他老人家咬着笔头在那沉思,许久,老人家动笔了,如天上文曲星下凡般呼呼划拉起来。

    文如泉涌,一柱香的时间内公公就洋洋写了千余字,在这封信中,公公从多个角度为宋献策指明身为皇军高层领导的重要性,以及他的主要职责所在。

    中心始终围绕帝国官员要保持对帝国忠诚这一角度,明确地提出帝国官员必须时刻以帝国利益、以人民利益为重,同时指出官员心中不能有狭隘、阴谋的思想。

    “献策同志,我给你写封信的初衷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要清楚的认知到过往的所谓改朝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及所谓的从龙功臣这些思想是要不得的。

    你本人对于时局的认知存在很大错误,这个错误是危险的,会潜移默化你的行为,导致你做出无法宽恕的事情出来。

    要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的皇军,改变并不一定要改朝换代,改变可以是不流血的改变,可以是内部的改变,我称这种改变为白天鹅改变。

    你将一些事情瞒着我,背着我做一些事情,是不合适的。据我的观察,你是很有才华和本事的人,那为什么不把这个才华和本事用在正道上,用在为国家为人民谋福利上面呢。

    如果你的目标实现了,我可以肯定我们的帝国会马上陷入内战的阴影之中,那样对国家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当官,就要为人民服务。当大明的官,还是当别的什么官,本质难道不是都应该替百姓造福嘛。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好好的,安心的当你的主任,反而一心要搞阴谋呢。

    总之,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对于时局的估量是比较的悲观,这不利于你的长期工作.......”

    这封长达一千六百余字的信,被公公题名为《官员的修养》,因为公公觉得宋献策这个家伙现在缺乏的就是为官思想,或者说这个走南闯北的算命先生对自已的身份还没有真正的适应,总是将他看成是体制外的一员,故而就想打倒体制。而他本人又没有能力打倒这个体制,于是就接二连三的坑公公。

    这个思想,要不得。

    不管怎么说,主任也是官啊。

    是官,就得学会做官,懂得做官。

    要不然,就走不出心中的那方狭隘的小天地。

    将信塞进自已的专用信袋,盖上提督太监小印后,公公命亲卫立即给宋献策送去。并要亲卫给宋献策带话,接信之后务于三天内写一份读后感。

    之后,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对身边的阿巴亥闷声道:“要是这宋矮子还不听话,真把咱逼上梁山,我就让他去见你男人。”

    “怎么了,宋先生犯了什么事惹你这么生气?”阿巴亥很精明,只字不提她那被砍了头的丈夫,依偎在公公身边好像个小媳妇般。

    公公没好气的说了句:“不许你叫他宋先生,叫他宋矮子!”

    “那怎么成,妾身这么叫了可是无礼的很。”阿巴亥嘀咕一句,心道那宋矮子的确不是好人,每次看自已都色眯眯的。

    “阿济格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忘了吧?”阿巴亥撒娇的样子配上这身亲卫装束,看起来很是有韵味。

    “嗯,不是跟你说了吗,朝廷那边要将战犯押至京师斩首示众,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们暂时留在沈阳...放心吧,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阿济格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这个当爹的还能害了他们不成,再等些日子,你也知道咱现在也不好过啊,朝廷里坏人太多咧...”

    公公好说歹说的把阿巴亥哄住,心里却在想杨镐怎么回事,他还真把那帮爱新觉罗养着不成,寻个由头把人一把火烧了不就完事了嘛,害得他天天想着借口哄阿巴亥。

    要不是害怕会落个铁木真的下场,公公早就亲自操刀上阵了。

    “歇得差不多了,走,去八里铺。”

    公公起身拍了拍屁股,一众亲卫立时簇拥过来,牵马的牵马,拎东西的拎东西。

    山脚下,却有激昂的歌声传来。

    “革新机会现已到,夜起暴风扫大明。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离骚一曲高吟罢,慷慨悲歌今日完。

    吾辈腰间利剑在,廓清海内血泊涌!

    ..........”

    这熟悉的歌声让山坡上的魏公公情不自禁的抖了一抖,然后他就看到了骑在马上正放声高唱的沈世魁。

    这支部队是第五师团的第八旅团,旅团长就是被魏公公多次接见的孤胆英雄沈世魁。

    因为刚刚换装,所以即便第八旅团是从清河长途急行军至此,但官兵的精神面貌却很好,士气也很激昂。

    他们肩杠江南造,踏着行军的步伐排成整齐的队列,在军旗的引领下唱着激昂的军歌骄傲的向着南方前进。

    如一条冲向九天的神龙。

    然而,坡上的魏公公却对此感到万分寒颤,在确认自已听到的是什么歌后,他焦急的让人将沈世魁叫了过来,喝问对方士兵们唱的是什么歌。

    “禀公公,这是宋主任为我们第五师团专门谱写的军歌,叫《维新之歌》,怎么,这歌有什么问题吗?宋主任说这歌是公公的诗作改编而来的啊...”沈世魁注意到了魏公公脸色很不对,一时不知道自已做错了什么。

    又是宋矮子!

    公公简直是要天旋地转,难怪宋矮子前一阵天天跑他屋里翻他的东西看,甚至还熬通宵。

    只道这老家伙是真的在用心学习他老人家的著作,好领悟公公的思想精神,哪知这老家伙竟然动的这心思!

    这他妹的不是维新,是要天诛国贼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阴谋的味道

    反贼,脑后长反骨的反贼,骨子里的反贼!

    野心家,唯恐天下不乱的大野心家!

    公公直把宋献策祖上十八代都给日了遍,不日不行啊,这家伙都将手伸到了军中咧!

    什么维新之歌,这分明是宋矮子在借军歌之名蛊惑皇军,从而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主任是什么时候到你们第五师团的?”

    公公必须搞清楚宋献策的手往军队中插进多深,又有多少高级将领受到其的蛊惑。

    沈世魁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不敢隐瞒,忙道:“两个多月前,就是公公视察阿布达里岗妇女特别劳动营的时候,宋主任到我们师团呆了几天,也就是那个时候,应师团长请求,宋主任为我们第五师团创作了这首《维新之歌》。”

    “两个多月前?”

    沈世魁这么一说,公公顿时想起来了,在决策关东大演习后,他便离开了建州往各地视察,第一站便是阿布达里岗妇女特别劳动营。

    依稀记得当时公公正在亲切接见那些通过特别劳动为父兄丈夫赎罪的建州妇女代表时,宋献策对他提出说要四处看看,以便能够更真切的了解建州的过去和现在,能够掌握现在建州正在落实的各项政策,取得第一手资料,从而能更好的为公公建言建策。

    想着这是好事,宋献策要帮自已忙首先就得了解自已的施政纲领,于是公公便同意他四处走走看看。

    没想到这老小子根本不是要去了解公公的施政纲领,也不是去瞻仰公公率领皇军浴血奋战的战场,竟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跑到了刚刚组建的第五师团部清河。

    “公公,是不是《维新之歌》有什么不对?”

    沈世魁心里打鼓,他看出来了魏公公似乎对第五师团的军歌很是不满,更像是对侍从室宋主任有什么意见,但究竟是为什么,沈世魁不知道。可越是不知道,他心里就越慌。

    要知道宋主任在他们第五师团的时候,除了师团长安国寺大人外,包括他沈世魁在内的旅团长、联队长,一些大队长们可是对宋主任十分敬仰和钦佩的。

    整个第五师团上下,简直是把宋主任当成了孔圣再世那种圣人看待,原因无它,这个宋主任不仅博学多闻,更精通术数。

    师团不少将领都曾得宋主任看相卜卦,所看所测皆是准确万分。下面一些人甚至还以“活神仙”称呼宋主任呢。

    就他沈世魁也是对宋主任佩服得很,这倒不是因为宋主任说他沈家要出大富大贵之人,而是宋主任竟将他沈世魁的过往算的很是精准,半字不差,不由不让人称奇。

    不过,若沈世魁知道宋主任在来第五师团前,早就通过大本营的档案室将第五师团所有人的履历看了一遍,就不会认为这个宋主任真是活神仙了。

    宋主任算命的本事是有的,但他另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过目不忘。

    魏公公这边没有回答沈世魁,可能意识到自已的反应有些让沈世魁紧张,公公还舒缓了下眉头。这既是对沈世魁为皇军所立战功的肯定,也是对他女儿的肯定。

    宋矮子为什么单单选择给第五师团创作军歌呢?

    公公在考虑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第五师团被授予皇军“钢铁之师”的称号?

    不对!

    宋矮子不是冲“钢铁之师”去的,他是冲安国寺去的!

    第二军三个师团中,第四师团长丁孝恭是高邮卫所军籍出身;第六师团长许显纯是武举、锦衣卫出身,更是皇帝的表侄,而独这个第五师团长安国寺却是个与大明格格不入的降倭出身。

    这个出身表明安国寺是和朝廷最没有瓜葛的一个师团长,这也意味着如果魏公公真要率领皇军打进山海关,安国寺是最有可能响应并积极支持的一个高级将领。

    事实上,安国寺也的确是魏公公嫡系中的嫡系,他能有今日完全是魏公公给予的重生。

    如果不是魏公公,安国寺恐怕早已经累死在铁场。如果不是魏公公对他的大力栽培,他也不会从一个降倭步步晋升为师团高官。

    因此,他的命运完全依赖魏公公,他的性命也完全和魏公公融为一体。如果魏公公倒台,丁孝恭这个高邮卫出身的高级将领或许还能回扬州,许显纯这个皇帝的表侄也不会受到太多牵连,但倭人出身的安国寺却一定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那么,安国寺不管是为了魏公公,还是为了他自已,也一定会率先打出第一枪。

    由此看来,宋矮子在去第五师团前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他心目中的赵匡义就是这个安国寺啊。

    “宋主任除了给你们第五师团创作了军歌,他还说了什么?”

    公公要一查到底,他高度怀疑宋矮子很有可能在第五师团以自已的名义乱打招呼,搞出了一个反朝廷反皇帝的小集团来。

    “公公指的是?”沈世魁有些不解。

    公公沉吟片刻,道:“诸如有什么对朝廷不满之言?”

    “对朝廷不满?”

    沈世魁一愣,急忙摇头,“不曾,宋主任绝没有在我第五师团说过任何对朝廷的不满之言。”

    “你肯定?”

    这下轮到魏公公奇怪了,宋矮子搞阴谋搞惯了,能这么老实就弄个《维新之歌》,不搞些别的?

    “确是没有,至少末将并没有听宋主任说起此类言语...不过,”沈世魁似乎想到一事,但又觉此事并没有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公公目光一动:“不过什么,快说。”

    沈世魁不敢隐瞒,当下说宋主任在离开第五师团时,师团长安国寺曾设宴为其送行。

    酒过三巡的时候,外面忽然刮起了狂风,本来明月高高突然就阴云密布,已是有了酒意的宋主任端着酒杯抬头看天,忽的对宴上众位将领说道这天象突然变幻,恐是上天有什么征兆。

    “于是,宋主任连卜三卦,但让我等吃惊的是三卦竟卦卦相同,我等不知其意,便问宋主任卦象何意,宋主任先是不肯说,说吐露天机是要折寿的,但禁不住我等再三劝酒,宋主任这才告诉我等卦象所言乃是什么八千女鬼定大明的意思。”

    沈世魁说完,见公公表情又变了,忙辩解道:“不过公公常教导我们万事要以唯物格物主义看待,所以我等根本不信宋主任卜卦所言。”

    这话说的沈世魁自个都快脸红了,他要真以唯物格物主义看待万物,也不会因为宋主任说他沈家要出大富大贵之人而窃喜万分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大富大贵是应在沈家何人身上?

    这一点沈世魁也是纳闷,宋主任说的很肯定,所应之人并非他沈旅团长,而是沈家下一代。

    可沈家下一代并没有从军为官之人,而自家又是个女儿,这所谓大富大贵从何说起呢。

    “八千女鬼定大明?”

    公公嘴角歪了歪,刘时敏的是一个“乱”字,早前宋老表的是个“代”字,怎的在第五师团却用了个“定”字,这老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过老小子几个意思,公公也从中嗅到浓浓的阴谋味道。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搞阴谋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乱也好,代也好,定也好,他都不喜欢。

    确认宋老表除了给第五师团弄了首军歌外,并无其它过份的事情,魏公公便抬手对沈世魁道:“咱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带部队吧。”

    公公并没有要求第五师团废弃《维新之歌》为军歌,因为这首歌第五师团的官兵已经唱了两个月,突然换掉有些莫名其妙,并且《维新之歌》的唱响似乎对公公也是好事。

    维新等同于清君侧。

    这首歌要是传到朝廷耳中,对某些人也是个震摄和警告。

    最重要的是,这首《维新之歌》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听起来还是很振奋人心的嘛。

    “那末将先下去了!”

    沈世魁稀里糊涂被叫来,又稀里糊涂退下,刚走了几步,魏公公却又叫住他,很是亲切的对他交待了一句:“听说你妻子近来多病,咱家便专门托人在沈阳买了几根几百年的人参,回头给你妻子寄去。另外咱家买了些小东西给你女儿,她要是不喜欢的话,咱家叫人重新买......没什么事了,你去吧,这次演习你们第八旅团要给全军做个榜样,叫这关内关外的人瞧瞧咱们皇军是如何个战无不胜。”

    魏公公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妻子近来多病的,又为何专门给我女儿买东西?

    回到部队后的沈世魁脸色不是太好看,眼皮也一直跳的很。

    “你是看上人家的妻子还是人家的女儿了?”阿巴亥一脸酸溜溜的看着魏公公。

    “胡说什么!”

    魏公公板着脸扫了眼阿巴亥,“沈世魁是咱爱将,咱关心他的家眷有何不可!”

    “那你怎么从没给我买过东西?”阿巴亥嘀咕道。

    “缺什么自己买!”

    公公哼了一声,抬腿便要下山,新任亲卫队长、原女真降将,被誉为“皮岛四杰”之一的胡里改从山下急步而上,将一封刚刚收到的京师密信交给了公公。

    公公打开信看了眼,里面只两个字——“事成。”

    这封信没有落款,公公看后随手就摸出火柴将信给烧了,火光燃起的瞬间,公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咧了一咧。

    那是阴谋的味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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