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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他不介意的

    可看老祖奶奶这架势,认定他在人家丈夫、公婆面前浪了,这会是怎么说也说不清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越是解释,就越是不讨喜。

    女人这种生物,有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于是,良臣明智的选择闭嘴。

    他希望时间可以冷淡巴巴的心绪,平息她的醋劲和怒气。

    等到巴巴恢复理智,再来细说这事,则事半功倍。

    然而,他错了。

    他的沉默换来的不是巴巴的平静,而是巴巴的咄咄逼人。

    做贼心虚!

    客印月认定了,你魏良臣不是做贼心虚,怎么就不敢吭声了。

    于是,气势汹汹,一连串的质问,把个良臣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有理你怕啥!

    良臣想到了阿巴泰那小子,如今,他魏公公是没理啊。

    就是有理,也怕啊。

    瞅一眼别的女人,都是男人的原罪。

    况,他真的犯罪了。

    许是说的累了,客印月也懒的再说,就那么躺在床上,盯着半跪在地上的良臣。

    既不让他起来,也不让他出去。

    就这么僵着。

    良臣真是半跪着的,一条膝盖都跪的生疼。

    可不敢起来,怕老祖奶奶又劈头盖脸再骂一通。

    随着时间流逝,良臣终是受不了膝盖的疼,开口寻求突破机会,他一脸哀求道:“巴巴,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客印月兀自生着闷气,这口气性她可是闷了几天,哪能就这么痛快的发了。

    “以后,我不再见她就是。”良臣违心道,知道不这样做,今晚这关难过。

    女人嘛,顺着她就行。

    反正大老爷们在外,私不私、通不通的,她又不知道。

    大致就是彩旗可以飘飘,红旗不能倒的道理。

    他魏良臣两世为人,难道还能真折在一个寡妇手里不成。

    客印月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挑,扔出三字来:“你发誓。”

    “我…我发誓。”

    良臣心里打突,意识不妙,迟迟不肯发誓。

    客印月等的着急,气的催道:“你发啊。”

    “怎么发?”良臣的声音有气无力。

    客印月没吱声,但呼吸明显加快,显是气性又要上来。

    良臣吓的赶紧道:“我发,我发…若我以后再见李娘娘,就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这几个字愣是没敢加。

    举头三尺有神明噢。

    至于天打五雷轰,他是不怕的。

    他就不是中头奖的命。

    “这个不行。”客印月对这个誓言极为不满意,哼了一声,竟对良臣说,“我说一句,你学一句。”

    “嗯?”

    良臣暗道坏了,这位老祖奶奶的毒誓肯定要人命。

    吱吱唔唔的,不肯表态。

    客印月恼了,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良臣被砸了个正着,眼看着巴巴又在摸什么东西,终是怂了,暗叹一声,说了一个好字。

    听了这个好字,客印月方才不抓狂,有些满意的酝酿了下,一字一句道:“听好了…我魏良臣对天发誓!”

    “我魏良臣对天发誓!”良臣扎心痛。

    “以后再和西李那个贱人私通…”客印月生怕小情郎听不清,把个字音说的很正。

    良臣没的办法,只得违心跟着学了遍。

    说完,等着最终的誓言判决。

    没叫他等久,客印月抛出了毒誓的毒处“就叫皇爷阉了我的子孙根,从此做个真老公!”

    咝!

    良臣眼珠子瞪的老大,这誓言太毒了,怎么能这样!

    “你说不说?”

    客印月倒是不威逼了,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

    良臣左右为难,照说吧,心有不甘。不说吧,此关难过。

    为难之际,忽的灵光一闪,继而想也不想便照说了:“就叫皇爷阉了我的子孙根,从此做个真老公!”

    “这还差不多。”

    客印月紧绷的脸终是缓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情郎一会,便将手伸向了他,“起来吧。”声音都变得甜甜的。

    良臣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忙握着巴巴的手顺势起身。

    客印月拍了拍床板,示意良臣上来。

    良臣也照做了,贴着巴巴的身子坐了。

    “你自己发的毒誓,可没人逼你。”

    客印月小鸟依人的偎在良臣怀中,“我这也是为你好,那贱人毕竟是小爷的女人,要是出了事,你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

    良臣在脸上挤出点笑容,以迎合关爱他人身安全的巴巴。

    内心里,则是思量一件事,那便是几时把名字给改了。

    “你知道就好。若非在意你,我何必如此。”客印月倾听着情郎胸腔的声音,扑通扑通的,甚是好玩。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良臣两手一抄,将巴巴抱的紧紧,只是眼神很是迷离。

    被情郎抱了一会,客印月身子微动了下,然后轻声在情郎耳边低语一句:“多久没尝过腥了?”

    情朗自是说许久未有过。

    “世上哪有猫儿不尝腥的。”客印月娇笑一声,也不计较良臣说的是真还是假,在他脸上亲了下,羞道:“今晚叫你尝个腥。”

    唔!

    这个好。

    良臣受用,却又诧异:“你不是要替二哥守节么?”

    “他不介意的。”

    说完这话,客印月便抱着良臣躺了下来,尔后将情郎的手夹住。

    良臣意动情动,默诵佛号:善哉善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翻身压了上去。

    一番**,尝完腥后,良臣筋疲力尽,累的直吐舌头。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他。

    “还说没尝过腥,就你这样,不知偷了多少呢。”

    客印月掐了良臣一把,虽说良臣终是叫她快活了,但过程之中却明显有几次青黄不接。身为女人,客印月如何不知缘故。

    这混蛋,定是在别的地耕多了。

    良臣讪笑一声,铁打的汉子,流水的女人,以后是得节制些。

    想了想,轻声道:“巴巴,我过两日就要离京了。”

    客印月怔了一怔:“要去多久。”

    “不知道。”良臣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轻轻抚摸着巴巴的脸蛋,柔声道,“我不在的日子,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这些年,也没人照顾我。”客印月的声音有些幽怨。

    良臣亲了她一下:“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客印月嗯了声,问他:“你夜里还走么?”

    “不走。”

    都这么晚了,还能去哪。

    良臣正想搂着巴巴好生睡一觉,却发现巴巴的手不老实,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让你多吃点。”

    客印月唔唔两声,含糊不清。

    良臣惊住了,惊骇难言。

    许久许久,良臣长出一口气。

    这口气,是升天,也是解脱,更是劫后重生般的庆幸。

    旋即,却愕然的看着身边的巴巴。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免得你以后没了子孙根,埋怨我没给你魏家留香火。”

    客印月说话的时候,身子下面垫着厚厚的被子,两条白嫩的长腿紧紧竖在墙上。

    人世间,唯有倒流方显真情。

    良臣,很感动。

    老祖奶奶竟然要给他老魏家留香火,这真是…无以言表。

    …….

    次日离别,良臣和巴巴手拉手,彼此深情对视,互相交待若干后,又是一番儿女情肠。

    最终,魏公公难舍难分的挥泪告别。

    洋财未发,何以家为!

    舍小家,顾大家,方为人间正道。

    “巴巴,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魏公公含泪将视线从同样梨花带雨的老祖奶奶脸上移过,他痛苦,万分痛苦。

    因为,他有句没敢说。

    那就是,巴巴,你千万不要背着我偷人啊!

    巷子两侧,小田他们守了一夜,尽忠职守。

    望着天使公公扶墙而来,众人都是心疼:主公辛苦了!

    “公公,你手没事吧?”真田上前扶住魏公公,一脸舍不得。

    “我手有什么事?”

    魏公公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人,奈何真要人扶上马才行,于是假装宿醉,搭在真田身上。

    连番剧烈运动,让他身体被捣空,单凭自己想要上马,颇是困难。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到天使公公能够上马,真田和小田他们都是长松一口气,个个一脸庆幸的样子。

    魏公公看的莫名其妙,咱家是腿肚子不得劲,你们愣瞅我手做什么!

    走到半路,才算回过味来,顿时恼羞成怒:咱家有那么不堪!

    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南苑营地时,郑铎却过来报称说小国舅一大早就派人过来等着魏公公哩。

    郑国泰这小子还记着我?

    良臣现在对郑国泰很没好感,因为这小子自打把他弄进京后,对他魏案首就不闻不问,十足一个负心人啊。

    便是不能阻止他姐夫的荒唐事,事后提上几盒点心,带上几张银票探望一下他魏公公,也是极好的啊。

    不过听寿宁说,郑国泰倒是认购了三十份海事债券,因而说起来,人家也是他魏公公的客户。

    客户永远是上帝。

    魏公公公私分的明,当即叫人把郑国泰使者带过来,想看看这位国舅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的啥。

    人带过来后,他倒是愣在那里:眼面前这人不是那胖子是谁?

    那胖子也是愣住了:眼面前不是那乡野小子又是谁?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大内投机分子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魏公公很惊喜,这位可是熟人啊!

    如果他老人家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位就是那个赌钱作弊把拎根棍子就敢闯东宫、打小爷的正主张差坑的连大饼都啃不起的那个死胖子。

    绝对没错,就是他!

    化成灰咱家也认得你!

    魏公公眼珠睁的很大,这死胖子当初可是叫东厂弄走的,被抓走时还深意满满的看了他魏公公一眼。

    弄得魏公公以为戏剧片段来了,吓的赶紧翻了翻自己的随身包袱,结果什么宝贝也没有,郁闷了半天。

    此后,他一直有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胖子为什么要那么看自己一眼。

    是他过于出众,无论站在哪里都鹤立鸡群,使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还是他过于拉风,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鲜明,一样出众?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一直没有答案。

    现在,答案就在他面前了。

    这胖子若不给个完美解释,魏公公定不轻饶他。

    “魏…魏公公?”

    胖子的记忆也没错,只是过往印象和眼前这个人物形象实在不搭,使得他一时半会有些发懵。

    也是,这才几个月光景,一个无知的乡野少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宫中红人,这反差实在是太大。

    “是咱家。”

    魏公公轻一点头,目带询问的看着对方。

    他不着急,郑国泰派这胖子过来找他,便是有事。既有事,他只管听来就是,犯不着主动相询。

    “没想魏公公竟然是故人,真是…真是…”

    胖子欢喜的直搓手,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模样看着,一点也不做伪。

    故你奶奶个鸡腿!

    魏公公暗骂一声,两人之间只能用路人形容,进京路上,加起来说不到三句话。

    “要是早知魏公公是故人的话,先几天我就和国舅说这事了,何必等到今天…”

    胖子真是把自己代入到魏公公故人角色中了,在那时而唏嘘,时而感慨,时而套近乎,时而谄媚一笑。

    请继续你的表演。

    魏公公皮笑肉不笑。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与公公虽不同船,却是同车,由此可见…”胖子发挥的不错,滔滔不绝。

    魏公公听不下去了,还百年修得同船渡,啧啧,你是白蛇,咱家是许仙不成?

    把手一挥,不耐烦道:“故人不故人的先放在一边,咱家好像记得,你当日是叫东厂抓去了的,却不知怎的就替国舅爷办差了?”

    “这…”

    胖子察言观色,知道这位故人魏公公似不待见他,也不臊,憨笑一声,道:“不瞒魏公公,东厂那事是误会,他们抓错了人,审个明白之后便放了我。”

    “是么?”

    魏公公心道我信你才有鬼了。

    见魏公公不信,胖子忙道:“在下身家清白,从不作奸犯科,堪称一等良民…国舅爷正是看中在下这点,才赏的饭吃,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国舅爷…”

    话还没说完呢,魏公公就叫人了:“来人啊。”

    胖子一愣:叫人做什么?

    “公公有何吩咐?”小田应声而入。

    魏公公道:“你去国舅府邸,替咱家问问国舅爷,为何派一个叫东厂抓过的人来找咱家…”

    “别!…”

    胖子脸色大变,急忙打断魏公公,尔后讪笑一声,道:“区区小事,公公何必惊动国舅爷。”

    “你之小事,咱家之大事。”魏公公哼哼两声,“咱家可是皇爷近侍,若和作奸犯科之人相识,传出去咱家如何在宫中立足?”

    “在下说的都是事实,公公缘何不信的?”胖子赔着笑。

    “咱家不与你说这些废话,咱家且问你,你到底是何人!你若不说,且去让国舅爷另派人来此地。”

    魏公公把脸一绷,这胖子来路不明,且上过东厂的抓捕名单,不将此人底细弄明白,便是郑国泰的人,他也不能与之交道。

    胖子见状,知道这魏公公不是说笑,倘若真要被打发回去,于他前途而言可是大大不妙。

    须知,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郑家这条线的,也是头次替国舅爷办事,真要是办不成事,那国舅爷还能用他?

    犹豫万分,终是老实说道:“在下亓二道,乃京中一山人。”

    “原来是一投机分子。”魏公公冷笑一声。

    投机分子?

    亓二道对这个说法一脸莫解,魏公公也不与他解说,又问他:“咱家听说你们这帮山人都是大有本事的人,缘何你却叫东厂捉了?”

    胖子听后有些尴尬,讪笑一声:“好叫公公知道,东厂之所以拿我,只因临清税事。”

    “临清税事?”

    魏公公想起来了,临清税关是运河上的一道肥卡子,仅次于南边的扬州,而临清税关是由天津税使马堂兼任的,不由疑惑此事莫非和马堂有关。

    “且说说这临清税事如何叫东厂拿了你,捡实话说,莫要欺咱家,否则,咱家自有办法查个明白。”

    魏公公这话可不是吓唬胖子,如今田尔耕可是入了北镇做指挥签事,请他帮忙调查一下胖子的底细是举手之劳。

    况,那日胖子被捉时就有锦衣卫的人在场,也不须费什么劲,只消叫田尔耕调档问话就行。

    胖子也有些不确信对方有没有能力查出自己的底细,因为据国舅爷说,这位小魏公公如今深得天子信重,与京中不少皇亲国戚关系极近,所以这小子真想查自己并不困难。

    迟疑再三,终是实情吐露他这山人不同于京中其他山人。别的山人都是投机于外朝官员门下,以求一朝发达,他这山人却是专走宫中太监门路,游走于大之间赚取利益。

    “……因马公公屡与高公公为难,故高公公才派我南下临清,搜集马公公在临清不法事…不想,马公公却快了一步,使动东厂拿了我。再后来,高公公因关门军变叫天子给拿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胖子说的倒是实情,因为这些事现在随着高淮倒台,在京中有权势的太监那里已经不算秘密。

    “马公公叫人拿了你,你怎的却毫发无损的?”魏公公对此很是好奇,进了东厂还能活蹦乱跳出来,这胖子能耐啊。

    胖子脸一红,低声道:“干咱们这行的,谁开的价高咱就替谁办事。”

    魏公公恍然大悟:“所以,你卖了高淮?”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这个解释很完美

    “不,不,不…我不是出卖高公公,只是…”

    只是什么,亓二道可能是一时想不到好的说法,面上有些急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识时务者为俊杰?”

    魏公公见了着急,好心提醒了下。

    亓二道不迭点头:“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魏公公也在点头,他很满意这胖子的说法和态度。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想他魏公公还不是有过几次屈膝跪舔的经历么。

    不管刀架脖子还是大刑伺候,他都吃不消。

    没法子,天生怕疼。

    有时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

    再说了,读书人的事不叫偷,背叛的事也不叫出卖。

    事情不同,但道理是相通的。

    胖子能果断“弃暗投明”,阵前起义,说明他很机灵。

    而能老老实实交待原委,又说明他很实在。

    机灵与实在又是他魏公公品性所在,所谓物以类聚,没来由的,便是起了欣赏之意。

    时间节点上来看,胖子没有说假话,前脚叫东厂弄走,后脚关门军变。

    这其中,说不定还真有马堂的一份功劳。

    弄不好马堂和李成梁也有一腿。

    天津和辽东可是近的很,高淮和马堂是竞争者,和李成梁同样也是竞争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不排除马堂和李成梁双方之间早就眉来眼去。

    这样一来,得知高淮要对自己下死手,马堂绝地反击,联合李成梁弄个大戏出来也说得过去。

    只是,魏公公无意细查此事,毕竟这事已是历史,高淮注定已经成了过去式人物。

    李成梁,也注定要在京中孤老。

    他关心的是现在及未来。

    于是,问胖子后面的事。

    亓二道也不给自己贴金,坦言马堂看他机灵,所以饶了他一命,留在天津税使衙门做跑腿的活计。这活计主要就是重操旧业,替马堂在京中活动。再后来,马堂如愿以偿荣升秉笔太监,他就跟着一起进了京。

    “公公,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是不是?”亓二道想着已经坦白,这过往的事就不要再计较了,大家坐下来谈正事要紧。

    现如今,他亓二道不但但是马公公的人,也是国舅爷的人呢。

    魏公公却还困惑着呢,示意胖子别急,再问他:“既然在马公公手下办差,又为何替国舅爷做事了?”

    说完,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示意胖子也坐。

    山人也好,投机分子也好,只要态度端正,魏公公都不会另眼看待。

    存在就有价值,京里大小山人那么多,混得风声水起的,说明这些人有存在的必要。

    放在后世,大致就是掮客、中介这类人等。

    亓二道忙坐了下来,心里也有些底,知道这位小魏公公不会难为自己。

    只要对方不在国舅爷那吐露自己出卖过高淮的事,他也不介意在国舅爷那多说对方的好话。

    礼尚往来嘛。

    他也不吃亏,这位小魏公公年纪轻轻就做了有职司的太监,主持海事同时还替天子发行什么债券,前途无量啊。

    借着当日同车的情份,好生巴结一下,没有好处也不会有坏处。

    “魏公公有所不知,那马公公刚入京,根基不稳,有很多事都没法子办…”亓二道轻笑一声,他必须说点实在东西才能不让这小子小看了自己。

    “想必公公也知道,司礼监诸位秉笔对马公公都有敌意,所以马公公这才和国舅相交,想求个援手,免得孤立无援。”

    “马公公看来是想得到贵妃的支持了。”

    魏公公心里冷笑一声,他和马堂虽然没见过面,可某种程度上却是敌人。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内官监的曹公公可是公然授意东厂砸他魏公公摊子的,这曹公公据李永贞说可是实实在在的马堂党。

    哪怕这件事马堂本人不知情,但梁子却结下来了,因此,他可不愿意看到马堂和郑国泰那小子走的太近。

    只是,这事如何破坏呢。

    他魏公公留在京中的时间可没有多少了。

    知道这胖子一直跟着马堂做事,便打听了下:“听说马公公想提督东厂?”

    “公公也知这事?”亓二道有些吃惊,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魏公公笑笑,没说话。

    亓二道见了,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这小子都是皇帝身前的红人了,如何能不知道这些隐秘事。

    不敢耽搁,忙道:“马公公是想提督东厂,可金公公不让。金公公属意东厂四大档头之首的金良辅出掌东厂,为此,双方闹的不可开交。”

    魏公公听后摇了摇头:“据咱家所知,金忠公公可是贵妃娘娘的人,既然马公公和国舅爷相交,按理当和金公公亲近才是。”

    亓二道嘿嘿一笑:“一山不容二虎。”

    “唔…”

    魏公公听李永贞说过这事,马堂这个新晋青壮派和司礼监那帮老人不对付,逼的金忠以放弃争掌印的机会换得和孙暹联手对付马堂,就这好像都不占上方。如今双方的焦点就集中在东厂提督太监一任上。

    谁能提督东厂,谁就能胜出。

    因而,双方现在怕是已经白热化了。

    “马公公想让国舅帮他谋掌东厂?”

    “正是。”

    “这事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这事和魏公公是没什么关系,我这次来是替国舅爷请客来的。”

    “请客?”

    “国舅爷请公公明日晚间赴宴。”亓二道一脸讨好的样子,“国舅爷请人编了本书,说是用来做什么宣传,不过具体内容我没有见过。国舅爷请公公过去,就是想让公公瞧瞧这书的。”

    “啊?”

    魏公公腮帮子酸:郑国泰还真没闲着。

    人小国舅派人来请了,你魏公公再大的架子也要去,谁让人家姐姐是贵妃娘娘呢。

    “你替我回国舅爷,明日咱家一定到。”

    魏公公说着就起身,胖子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忙也站了起来,“公公留步!”

    公公却没留步,而是欲言又止,终是轻咳一声,问他:“那个…你叫东厂捉的时候,为何看咱家一眼?”

    “有么?”

    胖子一头雾水:有这事?

    魏公公急了:怎么没有,你那一眼当时可把咱家小心肝都要吓的跳出来咧。

    在魏公公的提醒下,亓二道终于想起来了,旋即一脸不好意思:“公公真是误会了,在下那日并非看公公,只是在下天生斜眼,平时看着没事,但一紧张就会斜视,所以公公看着就误会了。”

    魏公公没有说话。

    这个解释,很完美。

    是他魏公公自做多情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魏公公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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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明天晚上要赴小国舅的宴,魏公公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校阅了他的家乡子弟兵。

    这也是阶段性的成果汇报。

    毕竟,打成营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虽然魏公公经常不在营中,甚至于跟躲债似的避着一大帮子亲戚们,对于新兵们的训练也是放手掌柜,可毕竟这支营头是他魏公公拉起来的,又马上就要开赴南下,于情于理,他魏公公都要校上一阅的。

    要不然,这兵还能算是他魏公公的兵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魏公公现在有底气。

    有钱,就有底气。

    养兵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个钱字。

    魏公公现在有钱,有钱了自是不必再躲着家乡父老。

    七舅姥爷现在看到二呆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见人就夸他这好外甥孙,说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这外甥孙就是孝顺,厚道,真心实意是为家乡人好。而在半个月前,七舅姥爷还逢人就一脸后悔的说自己害了大伙,他这当了老公的外甥孙是个白眼狼。

    前后态度的转变,也不过半个月时间。

    有钱和没钱的区别,但从七舅姥爷郭大风这里,就能由点及面了。

    自打有钱后,魏公公可真是一点没亏待家乡子弟们,先前欠的钱都给发了,还额外加赏训练钱,吃的用的也都提高一个档次。不说顿顿大鱼大肉,至少一天训练下来,不会说有人因为营养不良叫饿着什么。

    退一步讲,这也是招的兵少,要是万人以上规模,魏公公就又没钱了。

    单从眼下局面来讲,钱多钱少直接关系兵多兵少。

    想要扩充军队,壮大实力,魏公公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使足吃奶的力气去弄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放在国事如此,放在家事亦如此。

    …….

    兵仗局的武器、火器和药子都运过来了,但魏公公却没发下去,除了让以降倭为主的亲兵营开始训练火铳射击外,其余各营仍是以基本队列训练为主。

    王永寿调来的坐营官曹文耀和伍福铭不止一次建议魏公公,应加强士兵格斗搏击、战场厮杀本领训练,可魏公公却总是说时机未到,时机未到,不同意曹、伍二人的训练安排,只让他们按自己的要求做。

    得!

    曹文耀和伍福铭左右是来挂职的,这兵是你魏公公招的,营头也是你魏公公的,你自己不上心,他们也犯不着做臭人。

    就这么着,一直到今天,新兵们连个刀把子都没摸过。

    南苑营地这边,若说与战场有关的东西,那就是天天从亲兵营那里传来的霹雳扒拉火铳声了。

    魏公公真是舍得下本钱,药子可劲用,火铳可劲打。

    给亲兵营忠、信、智三标下的唯一要求就是,百米之内,十发必须中三发。

    这个要求真是不高,降倭们来自于侵朝日军,而日军原本就是以火器为主,在日本国内和朝鲜战场上都是得到战火考验的。

    日军铁炮队也是得到大明和朝鲜军队认可的。单论战斗力,日军其实是很精锐的。朝鲜之役之所以以日军失败告终,政治因素占了很大程度。

    援朝战争结束前,日军实际还是占领朝鲜一半领土的。好比良臣前世抗日战争时,打到最后,国土大部分还是控制在日军手中。

    因此,日军的战斗力是不容置疑的,不能因为对方战败撤出,就认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

    魏公公重用降倭,就是看中这一点。

    基于实事求是考虑,魏公公判断南下出海后,最先的武装冲突也是要以降倭为主力解决,而非家乡子弟们。

    所以,加强降倭的训练强度是十分有必要的。

    毕竟,这些家伙最少的也有十年没摸过火器了。

    长时间不使,再熟的手都要生。

    十发三中,要求不过份。

    只要达到这个要求,花再多的钱,魏公公都不会心疼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南下出海后打的第一仗,就是个全军溃败的下场。

    ……….

    曹文耀和伍福铭的建议,魏公公不是不想采纳,但正如他对二人所言,确是时机未到。

    给把刀剑砍人,是个人都能做到。

    但魏公公要的是军队,是一支强军,能够拉上战场和更强大的敌人正面硬扛的军队,故而,他的要求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可以预见,在没有任何战场经验的情况下,便是武装到位,家乡子弟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定然是惨不忍睹的。

    这当中如果非说有人能够适应下来,可能除了杀猪的屠夫不会再有别人了。

    军队,是有传承的。

    这个传承就是老带新。

    魏公公手下除了降倭,压根就没有老兵,谈何带新。

    而降倭是不能打散的,总共就这么几百号人,打散了编,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可以说,真打起来了,只要死了一个人,甚至只是见了血,魏公公的肃宁子弟兵可能就会崩溃。

    曾国藩的湘军可不是一开始就能打,能扛的。起初,也是崩溃无数次。

    教训摆在眼面前,魏公公如何能不借鉴。

    曾剃头能跳河,他可不想跳海。

    所以,只能以降倭为主力,以子弟兵为辅助,通过一场又一场小规模,烈度不高的战斗来一步步使新兵们适应战场,最终转变为精锐主力。

    这个过程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很长的时间。

    …….

    今天的校阅,是象征,也是表态。

    是充分表现他魏公公对于家乡子弟重视的一种手段。

    于是,曹文耀和伍福铭这两个坐营官很快就接到了魏公公校兵的命令。

    二人很是疑惑,不知一向不管事的魏公公怎的就突然要点兵了。

    倒也不敢怠慢,号令一发,咚咚一阵鼓号,长城脚下就活动开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队队士兵从各自营房按着平日训练节奏,喊着号子,向着大校场集中。

    说是大校场,其实就是一大块草场空地,只不过四面竖了几百旗而矣。

    大约占地面积有个二三十亩,可以一次容纳三五千人集合。

    这也是大校场迄今为止第一次迎来全营集合。

    整场集合大约耗时一柱香还多,估摸着就是二十来分钟时间。

    队伍嘛,倒也不算是稀稀拉拉,因为看着是有模有样的。

    一个多月时间的训练总是要出些效果的。

    虽然看着还是有点乱,但至少,前排后队,依次而行还是做到了。

    许是头次几个营大集合,之前又没有演练过,上千人奔到大校场后,对于哪个营站哪处就不太清楚,因而着实乱了一阵。

    这就耽搁了时间。

    虽然七舅姥爷等“头头”们竭力想要尽快站好,可越是急越是乱。

    魏公公从头到尾看下来,脸上既没高兴的表情,也没有不快的神色,弄得曹文耀和伍福铭有些揣揣不安。

    不满是肯定有的,魏公公那是有几百年见识的,真正的军营没进过,可军训这玩意总是亲身体验过的。

    要打分的话,他凭良心打,对家乡子弟的表现打个五十五分都是勉为其难。

    正常情况下,从接到号令鼓声到集合完毕,精锐不应超过五分钟,差些十分钟也到位了。

    可现在却花了二十来分钟,将近半小时,魏公公心里肯定是不愉快的。

    这要是敌军袭营,就这集合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只是,考虑到现实情况,魏公公也说不出什么。

    新兵们入营时间短,又都他娘的是一帮文盲,向左向右都分不太清楚,短时间内能奢求什么?

    “公公,各营列队完毕,请校阅!”

    曹文耀和伍福铭中气十足请示,二人对训练成果还是满意的。

    “好。”

    魏公公点了点头,然后手一挥,“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一股黑烟直冲云霄。

第五百七十九章 跑的罚,趴的赏

    郭七癞子最先被吓到,因为他老人家站的地方离爆炸点最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爆炸发生时,郭七癞子正和一个叫宋四的自宫白说话。

    那宋四和郭七癞子一个村的,早几年前叫姐夫李三带了进京阉了。

    李三也是个头脑精明的,见在家挣不得钱,一大家子老小要养,穷的吃完上顿就没下顿的,实在不是办法。所以狠狠心把自个给净了,使了钱好不容易请同乡在宫里帮着补了个差,还是在中宫皇后娘娘那里当差。

    做了一年多,因为会做人,又勤劳机灵,李三补了个奉御的职司。虽然没品级,但也算光宗耀祖了。毕竟,和家乡出去的那大批连宫门都没得进的老乡相比,李三怎么也是成功人士了。

    自个混的不错,自然要提携家里人。

    李三好几个小舅子,宋四是老四,下面还有一个老小。

    老丈人亲自进京找的女婿,让李三怎么着也要给儿子谋进宫。

    虽然自个没了鸟,媳妇守活寡,可媳妇毕竟没跑,在老家替他李三带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所以,李三不能拂了老丈人面子,一口就应了。随后宋四就带着爹娘凑的盘缠进了京,李三先花钱请了刀手替小舅子净了身,随后让他将养着。

    宫里补人也是要看关系的,李三只是奉御,不可能说给小舅子补就补的。总要打点到位,再等空缺。

    哪知,一个多月后,李三却是倒了大霉,也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皇后娘娘,愣是叫活活打死了。

    李三一死,宋四进宫的事自然就没影了。可怜他身无分文,连个客栈也住不了,只能在左安门那跟一帮要饭花子般的自宫白混在一起。

    宋四也是没脸回家,怎么回?

    自个鸟都没了!

    可是不回家又能如何,在京里混了几年,除了比要饭花子还乞丐,宋四是一无所得。倒是辛苦讨来的钱财常叫人骗去,最后实在是灰了心,也撑不住了,这才无奈回乡。

    家里,又哪有他的立身之地。

    地少人多。

    兄弟几个看着老四回来,没一个好脸。

    爹娘也是直叹气,当初把老四送进京的原因可就是因为家里实在养活不了么。

    左邻右舍看着自己的目光,宋四也受不了。

    真个进了宫,包准一片羡慕。

    可是鸟没了,人却没进去,不男不女的算个什么咧。

    宋四几次在河边晃,总想一跳了之。

    终是,有些贪生。

    好死不如赖活啊。

    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县里突然传来消息,说魏公公招兵,只要是个人就要。

    宋四肯定他还是个人,没鸟归没鸟,总不能说他不是人吧。

    想着这次不是官府招兵,而是同为没鸟人的公公招兵,宋四就想试一试。

    在报名的时候,他可是叫人笑话惨了。

    都说什么不男不女的来当个什么兵,要是选上了,将来大伙在营里时,是给你单独建个茅厕还是一起呢。要一起上茅房,大伙都站着尿,你蹲着,难为情不?

    得亏宋四在京里几年自宫白生涯没白混,本事没有,可脸皮子磨出来了。

    也是逼的,要饭花子要个脸,能活?能有饭吃?

    甭管别人怎么说,宋四就认定你魏公公说了,不管什么人都能报名。至于选上还是选不上,那是魏公公说的算。

    真选不上,也不亏,领几个铜板回家就是。

    给登记报名的是县里人,原本不想给宋四登记的,可边上有个户房的眼珠子一转,私下叫人给登记了,且记在他名下。

    为啥?

    有好处咧。

    报名这关过了,不过所有人,包括宋四心里其实也清楚,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当兵呢。

    然而,最后谁都没想到,魏公公竟然选中了宋四。

    不但是宋四,还有其他十多个鸟没了的人也都选上了。

    不但选上,这十来个人还给单独编册,据说魏公公准备重用他们呢。

    李四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兴高采烈的跟着队伍来了京师。一路,也算是咬牙坚持,任劳任怨,为的就是能叫魏公公相中,从而出人头地。

    只是,到了京城后,魏公公却没了影,根本见不着人。

    李四等自宫白也没有如他们先前所想都给拨到魏公公身边服侍,而是和大家伙一样每日训练。

    若说照顾,也就是十来个人单独睡一屋,也单修了个茅房而矣。

    那茅房,也简单。挖个坑,上面盖上竹席,搭干草,连个遮挡也没有。坑上担块木板。

    除此以外,什么照顾都没了。

    大多数自宫白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有钱拿,有饭吃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从前做自宫白的时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宋四不甘心啊,他要是有鸟的话,倒是能塌实做个大头兵。

    可问题是他没鸟。

    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上进。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他一直留意着营中头头们的关系,把和魏公公有关系的人都给记了下来。这会魏公公要是召开家族会议,对各大亲朋不了解的话,找宋四准没错。

    报个人名,他就能给魏公公梳理着这是关系图,五服之外都能给你连上。

    郭七癞子这个总头更是宋四钻营的对象。

    没事宋四就喜欢往郭七癞子那跑,也不和其他人一样奉承拍马屁,而是到地之后,见到活就干。干完就走,什么都不说。

    郭姥爷的衣服基本上是宋四承包了,屋里缺水也是宋四满上,卫生也是宋四打扫。

    人在做,癞子在看。

    久而久之,郭大风对宋四自是高看一眼,觉得这小子虽是个残废,但胜在老实厚道。因而,便准备在外甥孙那替他美言几句,要是看中了,也是他七舅姥爷慧眼识人嘛。

    这边各营都列队了,宋四见郭总头离的不远,特意往总头那凑了凑。这一凑,郭总总头自是见着了,于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宋四想着魏公公今日就在营中,机会难得,连忙和郭总头套起热乎来。这正奉承着,冷不丁边上就是一声巨响。

    我的个乖乖,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叫这爆炸声惊懵了,包括以降倭为主的亲兵营。

    说是快,真是快,在所有营兵和大小头目们被炸的耳朵发懵时,宋四一把就抱住郭七癞子,然后将对方按倒在地。

    “护...护驾!…”

    郭七癞子倒地时学着戏文上的诌词大喊了一声,可惜这声喊叫爆炸的余音和混乱的人群给压住了,没人听见。

    二人这一倒地,边上人见着顿时开了窍,哗拉拉的就趴了一片。

    也有很多新兵则惊的四处乱窜,赵明负责的那些马夫也是吓得连马也不管了,撒腿就跑。

    黑烟四处弥漫,鼻间嗅到的全是呛人的药子味。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校场上的人不是趴就是跑。

    不少人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跟活见鬼似的。

    好好的校场检阅,眨眼间就成了狼奔兔窜。

    魏公公在高处看的明白,把发生的情形都看在眼里。

    很快,校场上就安静下来了。

    发现爆炸之后没有再炸,也没死人,有些胆大的新兵探着头开始朝四周张望起来。

    然后,有的就开始站了起来。

    跑到远处的也停了下来,回头朝这边看着。

    “公公?”

    曹文耀和伍福铭在爆炸发生时,第一时间就趴了下来,这会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纳闷的看着处危不乱,始终拂手站于高处,俨然天不怕地不怕的魏公公。

    魏公公却不理曹、伍二人,只吩咐郑铎记下:“跑的人罚,趴的人赏!”然后想了想,指了指七舅姥爷所在方向,“去问问郭大风,刚才是谁扑的他。找出来,叫过来,咱家要重赏他!”

第五百八十章 给小舅子丢人了

    感谢大佬峰哥98的五百元打赏!

    士为大佬拼,今儿怎么也要多更几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校场外边安国寺连同几个部下灰头土脸,几颗心也在狂跳。

    刚才这一炸的威力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要大了多。

    三箱“万人敌”外加几百斤药子合在一起,“轰”的一声还真是吓人。

    作为原侵朝日军第二军的兵粮奉行官,安国寺对于火药并不陌生。

    身为兵粮奉行官,除了要保证将所负责队伍的粮草及时送到地点,还得负责前线所需要的武器装备,这其中就以火药为主。

    日本的火药和明朝的火药制作大同小异,都是以硫磺、硝和炭为主。

    因此,安国寺对于火药的性能还是很清楚的,当兵粮奉行时没事也喜欢放放炮,还特别喜欢将附近抓来的朝鲜俘虏捆成队,排枪击毙。

    只是,像今天这种以“爆破”方式定点引爆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且是第一次操作。所以,真是手生的很。

    奉命执行爆破后,安国寺亲自带人勘察了爆炸地点,又围着那几只泥铸大箱子仔细研究了很久,最终测算出大致的爆炸威力及范围。

    然而,实际出来的爆炸效果和波及范围还是存在了很大的误差,这导致安国寺等人的耳膜子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冲击,站在那里耳朵都有耳鸣呢。

    再看校场内,趴的趴,跑的跑,一片全军溃败景象,安国寺不由十分忐忑,担心主公大人会不会因此不满。

    毕竟,他不知道主公大人下令进行爆破的目的所在,只以为是为阅兵助兴。现在好好的校兵被他们搞砸了,自是万分担心。

    不单安国寺面无人色,那几个点火的降倭也是慌的厉害,有一个腿肚子都抽筋了。

    …….

    “驴日的,哪炸了!”

    魏公公三表舅马文庆一口唾沫喷在地上,两只手还抓在马尾上,心抖得厉害。

    刚才那一炸可把马文庆骇的魂都要飞了,本能的撒腿就跑,可是四周都是乱跑的人群,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东南西北什么方向都有。

    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马文庆反正也是随大流,忽的往东跑,忽的往西跑,待看到前面有匹马,高兴坏了就想骑马跑,可身手不行,翻了几次都没翻上去,不得已只好抓着马尾巴跑,险些没叫马给拖倒在地。

    黑烟散尽时,马文庆离着大校场足有两里多地,四周稀稀拉拉的站着几十个兵,内中还有十多个他马文庆亲自发展的下线。

    “马头,出什么事了?”

    一帮子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围着马文庆七嘴八舌说着,可就没一个提出回去的。

    马文庆比他们还糊涂呢,也说不出个什么,翘首朝校场望着,见人慢慢又聚拢了,看着不似叫人袭击,不由也是纳闷。

    没多久,校场那边有号声响了起来。

    连日的训练,一帮人立时听出那是集结的号声。

    “马头,吹号呢,回不回?”一个马文庆的下线犹豫着问道。

    马文庆吱唔两声,没说回还是不回,而是叫人搭把手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仔细看校场,发现刚才乱跑的人都陆续在回,这才朝众人一挥手:“回了,回了,没鸟事,瞧把你们吓的!”

    众人听了忙跟着马文庆回,谁也没敢说你马头跑的比谁都快。

    到了校场外,前面却有一队手持火铳的兵堵住他们,为首的直接让马文庆一行到校场西南集中。不仅是他们,其他跑出去的也都往西南集中,不准返回原列队所在处。

    马文庆觉得这不行,他也意识到他们这一跑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去西南列队没好事。于是,把自己是魏公公三表舅身份亮出来,想着对方通融一下,放他回去。

    可那铳兵为首的队长却说了句:“魏公公姐夫也在那边呢。”

    一听这话,马文庆忙朝西南看去,果然魏公公的嫡亲姐夫王有福站在人群中,正和人说着什么。

    嫡亲的姐夫都这样了,他这远房三表舅算个啥咧。

    马文庆没了底气,不敢嗦,讪讪的带人走了过去,看到王有福还打了声招呼。再一看,这里不少熟人呢。

    人多了自是相互打听刚刚怎么回事,可惜没人知道,大伙都一样,全莫名奇妙着。

    好处则是人多势众,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慢慢就往法不责众演变了。

    一句话,大家伙可能表现差了,但这么多人,又乡里乡亲的,你魏公公总不能六亲不认,叫大家伙难堪吧。

    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我们这些乡亲帮衬着,你魏公公又能招几个兵来咧。

    王有福的几个弟弟便是这想法。

    他们都跑了。

    不能怪他们,凭良心说,王家这兄弟几个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大半都是良善百姓。当这兵之前,要不是就是田里刨食,要不就是替人卖苦力挣个糊口费,要说刁民,真是少数。

    平民百姓,逢年过节听个炮仗响就了不得,这陡不丁的给来个惊天动地的巨响,还妖风似的黑烟漫天而卷,那声势能不吓人么?

    别的不说,就夏天打雷刮闪的,霹雳几个响雷下来,这人也要吓的蒙被子里或躲墙角,有几个敢出来朝天上看呢。

    碰到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吓人事,人的本能反应就是跑。

    不跑才傻呢。

    “大哥,是不是要吃军法咧?”老三王有财在人群里跑了一圈,回来找他大哥了,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王有福这会闷闷不乐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给小舅子丢人了。

    早知道就是响一声,没啥事,王有福说什么也不会跑的。

    当时,他真是被吓怕了。

    也是怕叫人知道笑话,他裤裆里面这会有点湿呢。只是裤子穿的厚,显不出而矣。

    老二王有寿拍了拍大哥:“哥咧,你可得跟魏二说说,咱们都是亲戚,不能拿咱们当鸡噢。”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咧,他魏二真要琢磨个啥,治别人可以,治咱们可不行。说破天也没往自家人动手的理。”王有财附和二哥。

    这哥俩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品出点味道了,魏小二子叫人把他们这些跑的人弄一块,没跑的人仍留原地,想干嘛?

    肯定是收拾他们这帮跑的呗。

    可人又多,总不能都收拾了吧,所以,肯定会挑些出来杀鸡给猴看。

    这节骨眼,关系越近,说不定越倒霉呢。

    “不至于吧…”

    蹲在地上的王有福抬头看众兄弟,嘴里说着小舅子不会这么绝,可眼皮子却在跳,尤其看到小舅子领着一众按刀执剑的军士走上高台,心里更是紧张,也愧疚。

    自个这姐夫真是给小二子丢人咧。

第五百八十一章 咱家指哪,你们就得打哪!

    魏公公其实不知道自家姐夫带着帮兄弟也跑了,若是知道,定然郁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么。

    自家那姐夫,端端正正的一个老实人咧。

    自古以来,老实人的定性就是老实。

    逆来顺受那种。

    所以,魏公公只道姐夫纵是不经吓,也当是趴在地上捂耳朵那种,而不是一惊一乍瞎跑。

    因而,当瞧着人群中自家姐夫蹲在地上时,魏公公颇是有些失落。

    老实人都跑,这兵,不好带啊。

    他可不是弄什么妖蛾子,他就是想提前给家乡父老子弟们模拟一下真实战场状况。

    这模拟也是捡最简单的那种,不是什么实兵实弹演练,就是放个炮,听个响。

    只不过,这炮放的大了些。

    但要不大,也谈不上模拟了。

    也就是技术方面不达标,要达标的话,魏公公指不定隔三叉五就来场演习。不弄别的,就弄些空爆弹埋路边,大队人马冒着硝烟一路前进,铁定能壮胆。

    要不然,出了海,上了船,碰着红毛鬼也好,海盗也好,倭寇也好,人家把个炮子打的震天响,这边却吓的傻站着,这仗还怎么打。

    归根结底一句话,不要小看这听个响。

    古人于巨响是很敏感的。

    营啸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突然间有了大的声响引起的么。

    光靠训练肯定不能将一帮农民子弟改造成强兵,但在拉上战场见血之前,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战场上面会发生什么。

    或者说,让他们知道耳朵会听见什么。

    要不然,真就是拿人命不当回事了。

    实际效果很明显,大多数士兵都被爆炸弄丢了魂。

    但,魏公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家乡子弟们便能适应爆炸声。再配以训练等手段,假以时日,总能成材成器。

    不过,这种训练办法耗费太大,也就是他魏公公手头有钱,要没钱的话,恐怕只能打打烟花爆竹的主意了。

    方才那次起爆炸,至少千两纹银。

    搁京营、边军那里,千两纹银就为听个响,上上下下都得骂死你。

    ………

    具体练兵,摸石头过河,照着老虎画猫。

    赏罚分明这个,则是烙在骨子里的。

    远有草帽顶子山一战,大赏群倭。

    近有三元观剿匪,不吝赏赐。

    魏公公这人最实在,不捡虚的,跟他混,钱、粮、女人,只要他能提供的,那就统统有之。

    军队是什么,暴力机器。

    机器这玩意就得有动力,有润滑。

    在没有思想武器润滑的前提下,魏公公能拿出手的也就是物质剌激这个动力了。

    说白了一句话,老子给你钱,你替老子卖命。

    这话听着是俗气,可放眼中国历史,造反也好,改朝换代也好,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也好,本质上不就是物质剌激么。

    分田地,打土豪,其实也这理。

    魏公公治军,不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民鱼水什么的,他就要一条咱家指哪,你们就给咱家打哪!

    要将这一思想做为全军始终灌输、并牢牢执行的铁律,他魏公公就必须赏罚分明。

    跑的肯定要罚,这是没说的。

    纵然是乌合之众,也分个三六九等。

    这听着动静就跑的,便是那最次等的,最靠不住的。

    兵败如山倒就是说这帮人,他们跑的倒是快,也能把命保住,可到时再想把他们聚拢起来可就是难于登天了。

    而趴着不动的,其实也不行。最好的兵是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既能保持不乱,又能及时组织反击。显然,趴着不动的这些个家乡子弟们够不上好兵的条件。

    但必须要赏他们的!

    这是毫无疑问的。

    或许趴着不动的同样也是吓怕了,甚至于吓的失去了本能反应,但在魏公公眼里,却是可以塑造的。

    为啥?

    原因很简单,趴着不动一可以减少伤亡,二就是还能把人召集起来。负隅顽抗也好,拼死反击也好,总要有人手。

    跑了的到哪去召唤他们?

    那跑了的,魏公公就是拿剑在脚下画条线,指不定就绕着线跑呢。

    也就趴着不动的能够用上一用了。

    “敲鼓!”

    等人回的差不多时,魏公公下令敲鼓。

    三通鼓毕,号令传下,各营管总马上拿册点人。

    若名在册中人却不在的,一律勾选,不杀头,只清退。

    一句话,你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晃荡了这么久,那跑的再远的听到号声也当回营了,这时候还没回来,魏公公还能要他们?

    态度决定一切!

    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性质上可是天壤之别。

    …………

    号令一下,校场上就动了起来,不过却很乱。

    因为,除了亲兵营分任了标领,明确了上下指挥体系外,其余马步四营还属于草创期,具体的上下级和指挥体系根本没有建立。

    负责这四营具体的其实就是原先“拉人头”出成绩的那帮人。

    如郭七癞子因为“人头”最多,营里都管他叫一声“总头”。

    其余的,有营头、分头、队头,基本上还是按在肃宁出发时编练的十营为基准。

    这也是魏公公当初招兵时许下的承诺,如今,他可没法过河拆桥。

    曹文耀和伍福铭带来的那几十名武骧右卫的军士,目前只是负责训练,也未有实际差事。

    这一点,王永寿曾过问过魏公公几句。

    魏公公答说待队伍训练完毕,南下前再做统一安排。

    这也是应有之意,王永寿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他派的坐营官人魏公公认了,调来的军士现在也都是充当教头,不是当普通大头兵使。仅此一点,足以说明小魏确是把御马监上下包括王公公放在眼里的。

    乱的原因就是这些个大小头头有人跑了,有人没跑,这会分在两边,一时半会叫他们统计出手下人,还真是有些难。

    最终,在闹哄哄快半个时辰后,清点结果报了上来。

    一共少了十七人。

    没什么可说的,魏公公发话,这十七人不回则罢,回了则领包袱一人发五十文打发回乡。

    随即,高台上小旗一打。

    魏公公沉着脸看着数百方才逃跑的家乡父老们,最后目光落在自家姐夫王有福脸上。

    被小舅子这么看着,王有福不由羞愧脸红,低头不敢看小舅子。

    马文庆等人瞧在眼里,一个个也打鼓:怎么,魏家老二莫非要拿自家姐夫做法给他们看?

第五百八十二章 当标兵,送喜报

    魏公公不至于拿自家亲姐夫做法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个是个临时工,营头也是个临时挂靠,所以军法这玩意,就目前而言,魏公公自个都没数呢。

    是将明军的法纪照搬过来,还是单创一套,尚在研究中。

    毕竟,他这魏家军是要走现代化强军道路的,明军的很多制度和律令不能一昧拿来用,需要改进。

    军法都没有,拿什么从事。

    不过这难不倒魏公公,他的手段很简单扣钱。

    这办法最实在,家乡子弟跟着他魏公公图的什么?

    可不就是钱么!

    要不是他魏公公钱开的足,发的也实,就冲“好男不当兵”这话,有几个愿意做丘八的。

    如今这大明朝,当兵的地位可低着咧。

    知道这帮人怕什么,事情就好办。

    魏公公也不和曹文耀、伍福铭这两坐营官商议什么处罚手段,直接就在高台颁了赏罚。

    逃跑的,本月饷钱一律减半发放。

    没跑的,增半发放。

    军令一出,议论四起。

    曹文耀和伍福铭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魏公公真要想练兵的话,可不能天天把个钱字挂在嘴边。

    须知,这钱是能使鬼推磨,可关键时候也能坏事。

    因为,越往后,这钱的数目就会越大。

    当兵的没钱,能看在钱的份上替你卖命。可等他们有了钱之后,你还能使动他们继续卖命?

    到时候,不用说,讨价还价,甚至坐地起价都是平常事。

    甚至于连开拨都要开拨费,不给,人家不走。再往深处想,为了钱把你这公公卖了也寻常。无非是价高价少嘛。

    要说小魏公公真要想把练兵,还得使老手段。

    打!

    打到他们怕,才能乖乖听话。

    依伍福铭的想法,就这帮逃跑的,甭跟他们废话,一人打上十板子,包准下次没人敢跑。

    偏这小魏公公不懂装懂,搞个罚钱的手段出来。

    伍福铭直摇头,真不知刘督公和王公公他们是怎么想的,由着这小太监胡闹。

    曹文耀也想劝一劝小魏公公不能这么办,可看小魏公公那架势根本听不得人劝,便只能和伍福铭袖手旁观。

    顶多这兵练砸了,他们各回各营就是。

    其实哪,逃跑的这帮人多少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都想着魏公公是自家老乡,又沾亲带故的,肯定不会往死里处罚。

    他们这些人也不能不晓事,让魏公公下不了台,所以一人挨上三两板子都是愿意的,不伤筋不动骨的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行。

    可谁知魏公公竟然要扣他们的饷钱。

    这可真是谁都不干了,要知道他们一月领的饷钱是四两八钱,这扣一半就是二两多,也太狠了些。

    马文庆最先不干,仗着魏公公远房三表舅的身份,领着一帮子分头、队头找魏公公哭诉,求魏公公看在家乡子弟不容易份上,好歹给个机会。

    王有福也被自家几个兄弟推着上前找他小舅子理论,埋怨小舅子罚什么不好,偏要罚大伙的饷钱。你说这一个多月来大家伙天天辛苦操练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因一时之过就把大家的血汗钱给扣了一半吧。

    一大帮子人说来说去无非一点,大家伙从前没当过兵,也没见过这架势,没能稳住是人之常情,所以魏公公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一次机会。一个个信誓旦旦,说但有下次,不消魏公公说罚,他们自个都不好意思要饷钱。

    得了赏的那帮子趴着没动的新兵们,则是一个个幸灾乐祸看着。

    那边是祸从天降,这边则是飞来横财。

    嘿,老实趴着都有赏钱拿,这兵当的快活。

    郭大风见闹的都是自家亲戚,也觉二呆子这事办得不漂亮,事先一个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来这一通,大家伙没被吓死那都是命大着咧,哪还能罚呢。

    下不为例,这次便饶过得了。

    真把大家伙弄的扫了兴致,万一一个个卷铺盖回乡怎么办。

    “那个我说二呆啊…”郭大风想着闹的人多,当着这么人面外甥孙可能没面子,所以便想拉他到底下说。

    可很快,他就愣在那里。

    因为,他发现二呆竟然叫来了一帮打手。

    二呆子的打手可不少,呼拉拉涌过来几十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按刀执剑的。

    过来之后,凶神恶煞的就将人群隔断,吓的马文庆他们不住后退。

    “公公近前,谁敢放肆!”

    喝骂的是管马夫的赵明,也不知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

    见情况不对,曹文耀和伍福铭忙带着手下士兵也上前摆出弹压架势。

    不管小魏公公脑子想哪一出,他二人如今可是当的对方的坐营官,无论如何都得替对方把场面撑住。不然,这小太监在王公公和刘督公那告个状,能有他们的好。

    “二…良臣哪,这是弄啥咧?”郭大风叫这场面吓住了。

    魏公公却没理这个癞子姥爷,把袖子狠狠一甩,对着面前一大帮子人厉声斥道:“营中重地,尔等如此喧嚣,真当咱家是好说话的么!”

    众人叫魏公公和那帮打手吓住,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人偷偷推魏公公姐夫王有福上前,可王有福这会哪敢上前讨没趣,硬是憋着脸任后面的人怎么推也不肯动。

    魏公公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点出,只沉着脸一一扫视众人。

    很快,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等没人再敢说话时,魏公公微哼一声,尔后扬声道:“大家伙都是咱家的乡亲,咱家这人做事最公道,好就赏,坏就罚。要是大家伙对咱家有意见,不愿领这罚,那也行,咱家也不为难你们。”

    说着,朝校场外一指,“这月饷钱咱家照给你们,不过领了之后请你们收拾东西回乡。咱家宁可叫人骂,也不要你们这种兵!”

    “这话说的,大家伙哪说不当兵了…”

    郭大风笑着要过来做个和事佬,却被他外甥孙一眼给瞪了回去,很是讪讪。

    “是罚还是走,你们自己决定,咱家不为难。可要是谁还敢和咱家呱噪,就休怪咱家不拿他当乡亲看!”

    魏公公真是来了火气,这话说的可不是吓唬父老,而是真的会收拾人的。

    他小魏公公是好人,可这好人手里也有人命的。

    真要还有人不识抬趣,弄的不好就会叫人打出营去。

    这番话听在众人耳中,一个个都在思考着。

    “我等认罚!”

    最先转变风向的还是马文庆,叫的最响,满脸诚恳。

    他这一带头,顿时响起一片认罚声。

    账,人都会算。

    魏公公给他们一月开四两多的饷钱,放眼天下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回了家,他们半年也挣不上这钱,所以如何选择,还用说么。

    这次咬咬牙认了,下次铁定不能这么冤枉了。

    至于马文庆等头头们,算盘更是拨得响。不论怎么算,这家都是不能回的。他们啊,还指着跟魏公公发财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魏公公摆明了要摆威风,他们要还是不识相,那就活该找打了。

    见所有人都认罚,魏公公脸色稍缓,这才命人唤来宋四,就是爆炸后第一时间扑倒郭七癞子的那个兵。

    “奴婢见过公公!”

    宋四不知魏公公叫他来做什么,郭总头也没告诉他,因此心里颇是不安,不安之中也带着些许期待。他可是做梦都想在魏公公身边服侍的。

    魏公公却是眉头一皱,不悦道:“军营之中哪来的奴婢!”

    宋四反应很快,忙再次行礼,大声道:“宋四宝见过公公!”

    “嗯。”

    魏公公微一点头,此人虽是自宫白,但反应真是快,更难得的是关键时候不顾自己,先保护上官。

    单此点,就要赏。

    得了魏公公赏的一块银锭后,宋四宝激动的难以言表,可惜的是,魏公公似乎没打算提他到身边伺候,这让他很是失落。

    “不错,不错。”

    等外甥孙带人走后,郭大风冒了出来,一脸微笑的看着宋四宝。

    宋四宝见了忙将那银锭递到郭大风手中,郭大风半推半就,尔后哈哈一笑,拍了拍宋四宝的肩膀,很是欣赏。

    ……….

    从校场回来的路上,良臣问了曹文耀他们最近的训练情况,又叫来几个队头分别询问,最后一个人回了帐中。

    晚间的时候,叫来曹文耀和伍福铭这两坐官营,又唤来郑铎。

    听了魏公公的训练标兵办法,三人都很新鲜,也好奇。

    “训练优者为标兵,标兵每月一评,全营只选十人。评为标兵者,月饷加倍,另派人至老家于他亲人报喜,赏亲属纹银十两。”

    魏公公喝一口茶,“喜报要大大的,要敲锣打鼓,送上喜报后,还要给他亲属戴大红花,在村子里游上一圈…有条件的话,最好是安排在县城夸街,好叫全县人都知道他家出了个好兵。”

    “这…”

    曹文耀和伍福铭面面相嘘,听魏公公这意思,当了训练标兵比中了举人还要有面子?

    荣誉感和归属感,是魏公公从校场回来鼓捣出的辅助练兵方法。

    除了物质剌激外,荣誉和归属感便是最好的剌激手段。

    “军官任命也要从这些训练标兵中选择。”魏公公抛出了很重要的一点。

    郑铎听了却是困惑:“公公,若这样,那之前的许诺怎么办?”

    之前的许诺自是指魏公公早前对那些“拉人头”功臣的许诺。

    人拉的越多,官就做的越大。

    但你现在要是从训练标兵中任命军官,那这些“拉人头”功臣搁哪?

第五百八十三章 恭请皇爷校阅大明海军疏

    这个问题,魏公公有过考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拉人头发展下线,利用亲情、乡情、友情来凝聚军队,对于一穷二白的魏公公创业起步阶段,肯定是有好处的。

    其一,好招人。

    其二,团结力量大。

    好招人不用多说,团结这块自是指都是一个地方出来,沾亲带故,上了战场再不堪,也不会见死不救。人要死的多了,说不得也就红眼上去拼了。

    将心比心,他魏公公要和姐夫、大哥一块去当兵,瞅着大哥和姐夫陷入敌军包围,他能一跑了之?

    以此方法编组的军队,先天性凝聚力要比一般军队要强。

    这会恐怕还是小孩子的五省总理卢象升练的天雄军,以及那个曾剃头练的湘军,便都是这么给成的军。

    卢象升的天雄军在崇祯朝可列入明军三强,另两强是孙承宗练出来的关宁军,以及洪承畴的洪兵。

    战斗力上,无论是天雄军还是关宁军、洪兵,都吊打其余明军。可惜,最后均是败给了奴隶制的满八旗。

    不过,失败却非纯军事因素,政治因素占了大半因素。

    从一开始,魏公公就是要走卢、曾的路练兵。

    但是,发展下去,就会重走湘军那条老路。

    届时,各大小营头都是自有体系,名义上服从他魏公公,实际却是各玩各的。他魏公公辛苦到最后,就跟曾剃头一样,也就是挂个名。

    攻破天京后,曾剃头为何不敢反,黄袍加身,造他满大娘的反?

    不是因为什么左李牵制,也不是因为忠义仁孝,更不是因为洋大爷不同意,而是因为他曾剃头手下那帮湘军虎狼其实是各成体系,真正号令不了多少。

    湘军内部体系的争斗从剌马案就能看出很大问题来。

    有曾剃头的教训在,魏公公能不借鉴?

    眼下他是没办法,他是个太监,太监想要招兵,想要正经良家子弟跟他混,难度不亚于蜀道行。

    所以,他就得用特殊手段创业,把人马拉起来再说。

    那些“拉人头”的就是他魏公公起家的功臣,没有这些人,他魏公公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拥有上千号人马?

    不可能的。

    任是你肃宁县再配合,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没有那些拉人头的到处劝人来当兵,也不会有几个报名的。

    说白了,那些“拉人头”的家伙就是敢于吃螃蟹的人。

    这螃蟹就是魏公公拿出去的真金白银。

    世人例来如此,只要有人敢于尝试,敢走出那第一步,之后就会不断涌出尝试的人。

    如果一成不变的照搬湘军体系,这些个吃螃蟹的人就会演变成为将来的大小军头。

    谁拉来的兵归谁管,想不成为军头也难。

    从肃宁开拨时,什么马字营、宋字营、陈字营,不就预示了将来会发生什么么。

    为何这么久了,魏公公只要曹文耀和伍福铭按他的训练手册练人,而不给这些营头正式的官制,明确上下体系?

    原因不是因为魏公公跟皇爷、刘督公那讨不到正式官防官凭,而是在于魏公公看到了将来。

    他不可能真的按照当初的许诺,大肆封赏那些拉人头的家伙们。

    且不说这些人有没有能力,单从他们拉来的人只听他们这一点,就注定魏公公必然要撕下虚伪的面具,在某个时间点将他们靠边站。

    兵是他魏公公的兵,可不是大小主任们的。

    他魏公公指着这魏家军将来力挽狂澜呢,哪能轻易就变成又一支关宁军呢。

    但是,就这么直接耍赖,肯定也是不行的。

    你魏公公给自己的亲兵营定个忠、信、智,结果轮到自己做事,先把个“信”给毁了,还如何带兵?

    这招兵又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往后你魏公公要不要补充兵源了?还要不要常回家看看了?

    那家乡父老指着你脊梁骨骂你没义气,不讲信用,你魏公公心里真能做到君子坦荡荡。

    肯定不行!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魏公公有点逼数。

    两世为人,也不是白活的。

    手段无非两个,一是政工和军事并立,二就是明升实降,大高帽子戴着,好话说着,银钱拿着,但就是个参事不管事。

    解决了这个最致命的问题,才能既确保子弟们对他魏公公无限忠诚,又能杜绝将来尾大不掉的麻烦。

    具体采用哪个,魏公公倒没正式决定,也不急着把整编方案弄出来。

    他在等军装。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军队首先要有个样,别看现在穿的五花八门,像个群众集会似的,真要是把军装往身上一套,立时就有严肃和庄重感。

    军装就是制度,古来今往,制服这东西是最容易出集体感,也是最容易出权威的。

    要说在军装这块,魏公公是用了心的。虽是让郑铎去和京城大小制衣坊接触,但从军服的设计到布料选用,配饰上,都是他老人家亲自拍板的。

    军装定制的是两式,分冬装和夏装。

    这冬装其实也不叫冬装,具体说其实是春秋装。

    为何不直接定制棉衣,是因为魏公公考虑到在未来三五年内,他和部下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在南方。

    虽说现在大明受小冰河天气影响,气温相对较低,但在南方大体还是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的。

    因此,不能纯以棉衣为主制冬装,要不然,很可能会热死。

    军装的颜色以红为主,红也是明军服制的主要基色。

    大明是火德,以红为主是开国时就定下的基色。

    有可能这红色也是红巾军传承下来的。

    毕竟,太祖皇帝是传承自“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的红巾军。

    式样上,魏公公没有自作聪明的采纳前世军队服饰,而是老实的引用了当今明军的服装的主要特点,除了衣领和袖子做了些许改动,于衣饰上增加了铜扣等配件,以使军装看着更气派,其余方面基本没有变动。

    鞋子这块,以布鞋为主,军官那官倒是定的靴子。

    布鞋和靴子是否适合海战,适合南方炎热天气,还要视具体情况调整。

    帽子也是明军传统的毡帽,上面安个尖顶,系上一些红樱。

    从兵仗局那里买回来不少绵甲,等到战事发生时,这些绵甲肯定要外罩的。

    这样一来,可能会让军装的好看度打折扣,但是,却能保命。

    一支优秀的军队,除了武器装备、人员训练、军服被褥外,后勤、运输、参谋、外联这几大块,都是要重视的地方。

    可以说,缺一不可。

    只目前为止,这些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切从简。

    郑铎现在可是忙的不可开交,对外联络采购是他,对内分配粮食,保管物资也是他。要说这个原马匪头目现在成了魏公公的大总管,那是一点也不假。

    而其手下能够派上用场的不过十来个人,其余的人都受限于不识字这一门槛。

    而不识字又是魏公公招兵再三强调的。

    然一支文盲军队又怎么能够成为强军。

    团结是力量,知识更是力量。

    魏公公之所以没有将从南镇弄回来的火器配发给家乡子弟们,就是因为这些子弟兵不识字,对于如何使用火器及保养、维修方面一窍不通。

    不得已,只好借重于降倭,打造魏家军的第一支铁炮队。

    故而,加强军队的文化教育也是势在必行的。

    说一千道一万,魏公公要招不识字的兵,是出于忠诚性考虑,而不是真让他们永远都不识字。

    知识这个东西,掌握在别人手里,那是屁股决定脑袋。

    屁股歪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掌握在自己手里,由自己灌输下去,才能确保魏家军真正能够成为一支听公公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军队。

    一切,都任重道远。

    魏公公有做不完的事在等他。

    偏,分身无力。

    明日郑国泰那里,怎么也要去一趟,即便不发表任何意见,或者只说好好好,也要他亲自去。

    这一来一回,半天功夫就给耽搁了。

    心急又如何,再急也得去。

    魏公公问郑铎军装什么时候能到位,郑铎答称几家制衣坊先前定的日子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总之,这两天四千余套军装就能陆续送到。

    “送过来时,你要亲自带人把关…”

    魏公公吩咐郑铎一定要验好衣服,不能做到件件过目,也要做到抽检。衣服到后,按照先前给士兵量定的尺寸,组织大小营头、分头来领,再逐一发下。大了的,小了的,都要详细记下,让制衣坊的师傅留些在营中,做到随来随改,务必要保证出发前所有士兵的衣服都是合身的。

    郑铎一一记下,魏公公又问了最近营里开支,郑铎大致说了,开支范围在魏公公先前估算范围之内。

    让郑铎下去歇息后,魏公公方才对曹、伍二人说道,他准备上书皇帝,请天子于南下那日至南苑校兵。

    曹、伍二人吓了一跳。

    魏公公示意二人莫叫吓着,只道接下来的两天要加强集合演练,务求在半柱香内使各营集结完毕。

    “其他的你们不用担心,就照咱家说的来…皇爷那里,也未必就会来,咱家也是试上一试…”

    魏公公真是吃不准万历会不会来,毕竟他老人家腿脚不方便。

    等曹、伍二人走后,琢磨片刻,端坐在书案前,自个磨了磨,然后提笔写了一份上呈奏章。

    题名为《恭请皇爷校阅大明海军疏》。

    ……….

    最近突然更新又少了,因为老太爷快不行了,原以来能拖个三五月,现在看来就这月的事情。

第五百八十四章 假太监都该剐了

    大明没有海军一说,有的是水师之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明海军”无疑是魏公公给自己贴金了,区区千余人连条船都没有,就敢窃称海军,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其可耻程度,堪比蒙古帝国海军大元帅。

    魏公公自个肯定不认为无耻二字和他沾边,想他办的是海事,手下的兵马称一声海军又怎的。

    倒是真想把万历请来南苑阅个兵,壮壮声威,南下之后也好扯大旗吓唬闽浙地方,但也知不太现实。

    毕竟,这位皇爷腿脚真不方便。

    但凡事不试试,又怎知人家肯不肯来呢。

    别的事,或许万历真不放在心上,可事关发财大计,焉知陛下不会勉为其难呢。

    奏疏高高兴兴的写好了,洋洋洒洒一通。放进题封里,封了蜡,盖上自个内官监丞的印后,就叫人连夜送进京,递至会极门处。

    外朝官员的奏疏,得走通政使司衙门呈递。十万火急的军情,才能叩门。内监这块,则在会极门设有收发专门机构,由司礼监文书房负责。因都是内廷中人缘故,宫里对于外监奏疏题本十分重视,立收立呈,比之外朝要快的多。

    李永贞如今就在文书房当长随,魏公公记得李永贞说过他是一三五当值会极门收发,今天就是二十五日,想来李永贞就在会极门。

    以他和李永贞交情,对方见了他魏公公的奏疏,肯定第一时间就给递上去。

    他却是不知,这会,万历正为一件事生怒呢。

    而这事件的当事人,也是一位千岁。

    自称的,且是个冒牌的。

    ……..

    事件发生在九天前的湖广鄂州。

    该地有一周姓流氓,往京中转了一圈回去后竟然自称是太监,且叫人呼他为“千岁”,领着一帮无赖子公然冒称是京里来的矿监,开矿扰民,毁屋挖坟,剖孕妇溺婴儿,断人手足并投入江中。

    结果激起民愤,数千百姓围攻了这周千岁及其爪牙。

    周千岁这才知道大事不妙,想跑,却被愤怒的百姓活捉。有百姓扯掉其衣裤发现其竟然不是太监,于是很快地方的急递就进了京。

    外朝收到鄂州民变后,却没将重点放在假矿监祸民上,而是认为天子贪财好利,纵容矿监税使,这才致使刁民冒称矿监作恶。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皇帝的错。

    这可把万历气的够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怎么就是朕的错了?

    要说错,是地方的错!

    那假矿监祸害日久,地方怎么就没人想着查验真假,没人早报呢。

    “朕是万岁,这家伙却称千岁,真是…真是狗日的千岁,传旨,叫有司把这狗日的千岁给朕剐了!”

    气犹未尽,望着那十几份变相责骂自己的奏本,万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情绪很是激动的连连挥手:“留中,留中!”

    皇帝这是气的看都不想看,回也不想回了,反正这么多年,栽在他身上的黑水多的也数不清。

    懒的说,不愿说,越说外面越得劲。

    也是憋屈,这朝刁民真是不行,一个个就想揩他这皇帝的油。

    什么不好冒充,偏冒个太监呢。

    假太监,都得杀个干净。

    万历气乎乎的,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个人来,不由眉头皱了皱。但想那小子最近干的不错,女儿寿宁那已经给自己这个父皇“捐输”了好几万两,这眉头便舒缓下来,连带着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那小子虽是个冒牌货,但忠心任事,心灵手巧的,倒是能干,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是当放手让他去做才好。

    ……….

    今日司礼监当值的是张诚,见皇爷在气头上,不敢怠慢,忙叫人将这些奏疏封存送到文书房去。

    另外一份奏疏,张诚没敢动。

    通政司送进宫中的奏疏事先在司礼监中都由随堂太监分类过,将所讲事情为同类的并为一堆,再由秉笔太监一一过目,如此分呈御前,免得乱七八糟的事混在一起,皇爷不好批览。

    皇帝批览时,由秉笔太监在旁记录帝意,稍后再由司礼监批红,如此才可以发出去交外朝各部办理。

    如果皇帝不愿意看,懒的看,便由秉笔代为批红,如此一来,秉笔权势就极大了。

    那一份奏疏便不是说鄂州民变的,且上疏人来头很大,是山西巡抚魏养蒙。

    故而,张诚不敢将这奏疏私扣。

    那样,可是欺君之罪。

    注意到张诚的视线落在尚在的一本的奏疏上,万历哼了一声:“谁的?”

    张诚躬身道:“回皇爷,是山西巡抚魏养蒙的。”

    “魏养蒙的?”

    万历眉头愣了下,对这位山西巡抚,他可是一肚子意见。

    ……..

    魏养蒙是河南洛阳人,进士出身,初授知县,后任参议。十年前曾参与播州之役,任湖广路监军,指挥攻克海龙屯。六年前,以兵部左侍郎的职衔巡抚山西。

    山西地瘠民贫,百姓负担重,魏养蒙上任便奏免了平阳县岁额站银八万,接着又奏除了雁门、平定军士拖欠屯垦的田税,并把逃亡的军士召集起来,让他们恢复旧业。

    他还大张旗鼓地在全省裁减幕府的岁贡及州县的冗费,把余出来的数万银子,拿来建哨所修堡垒,屯粮买马。

    自己则布衣蔬食清廉如水,家中事事节省,省出来的俸禄大多拿出修路赈灾。故而晋中士民齐声赞颂说:“巡抚只饮山西水呀!”

    不过,魏养蒙却对皇帝大派矿监税使事一直深虑。

    “内监不得干预朝事,犯者斩!”

    这是太祖皇帝在宫门三尺高碑上镌刻的碑文,是祖训。当今皇帝急于敛财,居然连祖宗的箴言都不顾了。

    魏养蒙很是愤慨。

    在他看来,那些趋走使役的阉割之人,懂得什么叫礼仪廉耻,什么叫君为船、民为水,民可载舟也可覆舟的道理,像这样听凭他们祸害下去,岂不要天下大乱,逼民造反?

    愈想愈觉得后果严重,便上疏给皇帝,指陈时政缺失,说税使马堂、高淮等系无赖奸人,都是些吮膏血以自肥的人,皇上不轻易赐官,为何赋予他们生杀予夺大权?

    在疏中,魏养蒙还请求皇帝召还**星、邹元标等东林贤人,可皇帝一律置若罔闻。

    半年前,魏养**坐书桌前,回想起近年来税使孙朝、矿监张忠等在晋恶阉的案例,不由得怒气满胸。

    先是太平县典史武三杰,因矿监张忠途经本县时,失于迎接又照顾欠周,竟被张忠活活杖死;

    继之有建雄县丞李逢春,因税使孙朝前来索钱未能如数交上,竟遭孙朝爪牙凌辱以至于毙命;

    最可恨得是,孙朝为了讨皇帝的欢心,居然狮子大开口,勒求三晋大地,上缴税银数十万,为此孙变本加厉,在全省多次增税,税名五花八门,令百姓叫苦不迭。

    魏养蒙心知上疏告状,皇帝会置之不理,索性领着本省官员,公开抵制起税差的横征暴敛,此举让孙朝十分恼火,他上疏告了魏养蒙的状。

    魏养蒙知道后上疏反击,历数孙朝的种种罪行,并表述了自己的一片报国忠心,他在疏中写道自己为皇帝保安宗社之心,超过为自家;维系天下之心,超过为自身。

    写完,自己读之都泪流满面。

    然而,万历读了魏的奏疏,无动于衷,大臣们纷纷感到不平,为什么孙朝的劾疏可以下发部院讨论,而魏养蒙的辨疏却被皇上留中不发?

    先是吏部右侍郎冯琦,站出来为魏养蒙辩诬,接着吏部尚书李戴、都御史温纯也都极称养蒙之贤,他们一致提出应把魏养蒙的奏疏下发,供大臣们从公评议。

    万历不同意。

    此时山西士绅闻讯后,组织百姓一批又一批赶到京城,为魏养蒙诉冤。

    万历担心事情闹大,只好对孙、魏双方都不再追究。

    如今距此事已过半年,这半年山西一片平静,魏养蒙也不曾再上过弹劾矿监税使的奏疏,使得万历认为他已老实。

    可,这才老实半年,突然又上书了,直觉告诉万历,魏养蒙这疏中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看完之后,万历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的真是好听,让朕学唐太宗李世民,这李世民有什么好学的?…胁父杀兄,哪里是好君主?…那魏征,大节有亏,又有何提倡的。”

    张诚听皇爷竟然这么评说有名的明君唐太宗和大大的直臣魏征,一时吓的不敢说话。

    “朕就是不听他的,不但顾宪成不用,**星他们更是不用,朕倒要看看不学李世民,朕这江山是不是就要易主了!”

    万历越说越气,对魏养蒙,他其实是有意见,但知这人能干,所以容他。但对于魏养蒙的要求,他却是万万不答应的。

    “如今用人,哪一个不是朕主张,顾宪成当年就肆言,说不是朕独断,好生狂妄!朕罢了他,逐他出朝廷,可不曾有错。”说到这里,问张诚,“你说,那顾宪成错在哪?”

    张诚不太敢说话,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皇爷,顾宪成执书生之见,做言官的传话筒,哪里知道皇上与政府的苦心。”

    万历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怒道:“他可不是什么言官的传话筒。要朕说,言官是他的传话筒才是….如顾宪成之类,结党营私,所图为何?…他们是想替朕做这江山,这社稷的主呢。”

第五百八十五章 朕将来找谁托孤

    万历看的比谁都明白,他年轻的时候可真是想励精图治的,可到头了怎么就变成了隐居深宫中的“懒皇帝”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时候,他真的蛮佩服自己的祖父世宗皇帝的。

    同样是个“懒皇帝”,可偏偏大臣们都怕世宗皇帝。

    而万历这个“懒皇帝”,反过来却是怕大臣们。

    甚至于小臣怕、远臣怕、只要是外朝的官,他都怕。要说不怕,恐怕就是近臣们。

    无奈何,大臣也好,小臣也好,远臣也好,万历都骂不过他们。

    身为皇帝,骂不过不要紧,只要会杀人就行。

    可要说打,要说杀,登基数十年来,万历却是不曾真打杀过谁。

    他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天子。

    万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昏君、暴君,因为他真的没有因为心中的怒气处死过谁。

    国家在他手里,治理的远比祖父更好。

    百姓丰衣足食,对外大征屡获大捷,无边患,无虏,丁口数量达到本朝最高…这一切,不是盛世天下又是什么,他不是明君又是什么!

    万历是个记仇的天子,可仅仅是记恨,不会动辄就杀人。

    就是那所有人都推崇的顾宪成,气的他要吐血的顾宪成,万历也仅仅是赶他出朝廷。明知对方心有不甘,在南直隶兴风作浪,以一介布衣操控朝堂,坏了朝廷多少事,也只作未见。

    前阵科道有人借李三才盗木一事攻击远在无锡的顾宪成,万历一看就知道这是党派相争,有人想借他这皇帝之手收拾东林党。

    但,他这皇帝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借此收拾顾宪成呢。

    当年王锡爵不能复阁的事一直令万历耿耿于怀,始作俑者就是顾宪成和李三才。

    所以,如果能把顾和李一起收拾掉,万历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然而,最终他还是留中了。

    因为,他明白,真要把那些弹章下发部议,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收拾不了顾宪成,反把他这皇帝陷进去。

    于外朝士大夫而言,顾宪成所作所为并不算什么。可以有人去质疑顾宪成,可以有人去骂。但皇帝要借这由头对顾宪成动手,却是大大的不行。

    万历必须有所弃。

    逐走一个李三才于他这个皇帝而言,已是成功。

    真要再对顾宪成动手,除了徒惹麻烦,无一利处。

    东林党如今在朝中势力很大,首辅叶向高就是该党党魁。

    万历真要对顾宪成喊打喊杀,叶向高等人必不罢休。

    届时朝争一起,乱的是朝堂,害的是国家,郁闷的也是他这皇帝。

    各地矿监税使多被杀害一事,万历能为这些近臣做的,也仅仅是以绝食威胁他的首辅秉公处置。

    党争之弊,万历何尝不知。

    然,无力改变。

    数十年下来,党争已根深蒂固,但是官员必有亲附之党,无党则无立。

    关系错综,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人而搅整个朝廷。

    在此前提下,万历只能压制,而不能将东林全盘否定。

    要不然,就是躲在宫中,也断无他的安稳日子过。

    闹到极处,整个外朝都会与他为敌。

    且真打压了东林,取而代之的亦旧还是那些科道清流。

    好比水中按葫芦,沉了这头崛起那头。

    都与他这皇帝不好相处,又何必费此苦心呢。

    保持眼下这个局面也算不错,至少东林势力再大,总有其余各党牵制。

    李三才不能入阁,一定程度上就是对东林的一大胜利。

    万历心满意足。

    魏养蒙上书要他召还顾宪成,召还**星,说什么顾、赵之流都是大贤,用了他们朝堂就能清明,政通人和。

    笑话,真是笑话。

    魏养蒙的脑子仍是一根筋,人云亦云。

    哪些人在说顾、赵之类是贤臣,身为皇帝的万历比谁都清楚。

    诚论,魏养蒙不是东林党,但却是站在东林党那边的。

    其人治地有实干,但于朝堂之眼光还是差了些,不知党争之害。

    清流之辈掌握风评,黑的在他们嘴里就是白的,白的在他们嘴里也是黑的。任人唯亲,党同伐异。

    真要把顾宪成、**星这些东林党召进朝廷,那真就是一党独大,顾宪成之流完完全全替他皇帝做主了。

    万历不能容忍此事发生,他当初同意李三才入阁,是因为叶向高的逼迫,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绝。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李三才的罪状,又岂能不趁机利用。

    他罢李三才,是明着告诉外朝,朕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不是什么都不管。

    若非内阁还要叶向高维持,眼面前又没有人能够替换叶向高,又还算任事,把朝廷多少周转了下来。否则,万历定会换了叶向高这个独辅。

    魏养蒙的奏疏和刚才那一堆奏疏一样,都被万历下令封存。

    他不会给魏养蒙批一个字的,更不会将这份奏疏发出去。

    坐在那里,心有感叹。

    自己年事已高,活着可以压制这朝堂党争,但等他死后,继任者又如何面对这朝堂尽是党的局面呢。

    想到自己那个肥胖的长子,万历不由心思一沉。

    若非长孙天资聪慧,这废立之事还真是说不准。

    长子可以说是东林一手拥出来的,不难预料,将来长子继位后,东林势力必然更大。

    以长子的性格,万历悲哀的认为,长子很有可能成为东林的“傀儡”。

    届时,根本没有人可以制衡东林,完全掌握新君的东林弄的不好,就会将朝堂之上与他们敌对的官员全部罢除。

    只是,他再悲哀,再担心,都无法改变长子朱常继是他继任人的事实。

    万历,已经掀不动再一次国本之争了。

    叹,无托孤之臣。

    大臣、小臣、远臣、近臣,谁个能替朕辅佐新君呢。

    万历不是个迷信之人,人终有一死,寿命由天不由己,纵是天子也要坦然接受死去。

    又或,我死之后,任他洪水滔天?

    人死如灰飞,后人的事自有后人决,朕担的几个心思。

    万历苦笑一声,抬头见天色不早,便准备去贵妃那。

    内侍却又送来一份奏疏,说是会极门刚收到的。

    会极门递来的奏疏都是各地矿监、税使及镇守太监的上呈,对于这些奏疏,万历从来都是立收立览的。

    “谁递来的?”万历示意内侍将奏疏呈上。

    “回皇爷,内官监丞魏良臣的。”内侍恭声将奏疏呈上。

    “他给朕上什么题本?”万历好奇,接过一看,见题封上写的是《恭请皇爷校阅大明海军疏》。

    大明海军?

    万历拿着这份奏疏,一头雾水:朕何时有了海军?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东林群英会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初唐诗人王勃的一句诗令得赣江之滨的腾王阁名传四海。

    楼成经典,诗亦成经典。

    如今的腾王阁乃嘉靖年间重修,时吏部尚书罗钦顺撰《重建滕王阁记》曰:“阁凡七间,高四十有二尺,视旧有加。”

    修葺一新的滕王阁,飞檐翘角,画栋彩柱,阁内宫灯高悬,玉雕嵌壁,乃赣省达官贵人最喜游览之处。

    登高远眺赣江,虽无黄河入海流,却是同样更上一层楼。

    楼内又设有酒楼,穷极奢华,往来无白丁,出入尽贵人。

    今日,腾王阁叫人整体给包了,封楼半天,游人不得进。

    此举自使游人及百姓愤慨,然店家一说包楼之人,众人便都不言语,反而个个满心期待,只想瞅那包楼之人一眼。

    何人包的腾王阁?

    赣州大才子汤显祖也!

    要说这汤显祖,在赣省可是名声赫赫,及至整个南直亦是久闻他的大名。

    乡野百姓便是不曾闻汤君之名,亦是听过那令《西厢记》都为之折色、减价出售的《牡丹亭》。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曲小调,不知迷死了多少才女佳人。

    今日汤显祖倾资包下腾王阁,为的就是宴请几位已十数年未见的客人。

    这几位客人的名字若是传出去,恐怕比他汤大才子更让人疯狂。

    因为,那几位都是东林有名的才士,有名的君子。

    汤显祖原不是东林党人,其三十四岁得中进士,官礼部主事。后因触怒皇帝被贬广东徐闻典吏,复调任浙江遂昌县知县,一任五年,始终不得升官,一气愤而弃官归里。

    归乡期间,却是结识了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顾允诚。

    那顾允诚便是东林大君顾宪成胞弟,与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和叶茂才等人被齐称为“东林八君”。

    宴席设在晚间,但早早就有客人到了,却是东林大君顾宪成的弟子、东林八君之一的高攀龙。

    高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初为行人司行人,后因上疏参劾首辅王锡爵,被贬广东揭阳典史。在此期间,与被贬为徐闻曲吏的汤显祖结识,成为莫逆之交。汤显祖能被引入东林党,便是高攀龙在其师顾宪成前争取而来。

    和汤显祖老实做典吏不同,高攀龙只做了不到一月典吏就愤而辞官回乡了。此后一直在其师顾宪成身边讲学,足讲了快二十年。此间倒是有党内人士不停为他上书皇帝推荐为官,可皇帝却不理会。

    高攀龙这次乃是从无锡赶来,代表其师顾宪成与来会诸君一晤,共商大事。

    “存之,我等的可是辛苦!”

    高攀龙的到来让汤显祖十分高兴,亲自上前引着他入内。

    高攀龙哈哈一笑,却道:“数年前,修吾公为漕抚时曾派人来请若士,许以督抚衙门幕僚之职,不想若士却指着一床书说有此便不贫也。今日一见,你如何是个贫人了,分明就是个富家翁。”

    修吾公乃李三才也,若士是汤显祖的号。

    “存之莫笑话于我,你我家财摆在此间,任谁也不会说我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若不倾力款待,岂不叫党内同僚说我抠门。赣州别无好地,也就这赣江边上的腾王阁能入得诸君法眼了。”

    汤显祖亦是哈哈一笑,他也好,高攀龙也好,都不是贫人。无他,进士出身也,如何能是个贫人呢。

    倘真是个贫人,这十多年间他又如何能写出《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这四部大作出来呢。

    无钱,无斗米,哪能撑得写书人。(作者注:此处划重点,诸君细体会,最好有所表示才行。钱多钱少是个心意,闭上眼睛多打个0就行。)

    “若士,你还是老脾气,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不做官也罢,老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譬如写戏,我就高兴。你可知,你那牡丹亭在江南可是传疯了呢…”

    “将来我等之中,要说谁能青史留名,我看除了你汤若士,没有他人。”

    两个人正说着,一白发老者在侍者的引领下迈入楼内。

    “侪鹤公!”

    汤、高二人一见这老者,急忙上前躬身,哪怕年纪相差不多,二人却都是执的晚辈礼。

    无他,此老者便是**星也!

    **星资历极老,万历二年进士出身,历户部主事、吏部考功郎中、吏部文选员外郎。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事件中,便是**星和顾宪成一起将朝中政见不同的官员全部罢黜,轰动了整个天下。其后和顾宪成双双被逐出朝廷,携手开创了东林党。

    如果说顾宪成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叶向高是东林党的政务领袖,李三才是东林党的智囊核心,这**星便是东林党的定海神针。

    此次赣州一会,就是**星奔走四方,呼吁而定。

    “若士,你我相隔千里,为给你捧场,害得我日夜赶路。”

    **星谈笑风生,浑然看不出半点老朽之气。他所说的捧场是客气之言,此次东林重要人士相会赣州,对外称的乃是欣赏汤显祖亲自编排,由浙江海盐戏班表演的《牡丹亭》,因而有此说法。

    “赏戏是小事,党内才是大事。”汤显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侪鹤先生,一向可好?别忘了,咱俩人可是同龄!”

    **星听后,爽朗一笑:“不错,我俩却是同龄人。在世人眼里,我俩可都是花甲老人,不过嘛…我们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花甲之龄又算什么。为国效劳,又岂分年岁。”

    “说的好!”

    汤显祖欣然拍手赞道。

    高攀龙亦是不住点头,果如其师所说,侪鹤公心态堪比年轻人,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怕。

    “无官一身清,朝廷不用咱们倒也好,清闲。前些年我修了个园子,闭户拥书饮酒赋曲,照现在这光景来看,看来我终要白首民间了。”**星呵呵一笑,拉着高、汤二人的手走到席间。

    汤显祖用戏谑的口气说道:“天下人把侪鹤先生比作龙,能兴**,不敢轻易扰而用之,不过,照我说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今圣上年纪也不比咱们小多少,说不定...”说到这,汤显祖嘿嘿一笑,“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吧,民间有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第五百八十七章 魏家子,狼眼鹰鼻

    汤显祖这话可是大不敬的,虽未明着说出,但什么意思,高攀龙和**星岂能听不明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是,这二人却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不悦之意。

    三人走到窗前,远看赣江,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各自近况,并无涉及此次会晤大事。

    毕竟,才到他三人,余者皆未至,此时说来也无意义。

    片刻,又有数人赶到,分别是东林八君之一的钱一本、叶茂才。

    钱、叶二人都是进士出身,且都是被当今皇帝削职为民,与高攀龙一样,也都是在东林书院讲习,为顾宪成得力助手。

    他二人不是从无锡书院赶来,而是从浙江相邀前来。与他二人一同来的还有一人,年纪不小,看着也有五十岁。

    此人一至,高攀龙见了,顿时忍不住呼了一声:“当时,你也来了啊!”

    汤显祖和**星不识那人,均是疑惑。

    高攀龙兴奋的上前拉着那人来到汤、赵二人前面,道:“侪鹤公、若士,我与二位引见,这位乃是塘市缪昌期,与我乃刎颈之交,学识过人,文章更是显达,行卷不胫走四方,为诸生时已名震江南。”

    “惭愧,惭愧。”

    听高攀龙将自己说的这么好,缪昌期不由有些惭愧。他七岁入家塾,十四岁赴童子试,天资聪颖,工诗擅文,当年便得小三元。然而他的前半生举业坎坷,屡试不第,直到七年前方中举,如今在乡苦读,只待两年后进京会试。

    “当时切勿惭愧,以你之学识必能金榜题名。当年大洪就曾与我言,进士对你当时,只是时日早晚而矣。”高攀龙说完,才想起钱、叶二人,忙上前招呼。

    钱一本和叶茂才与**星、汤显祖并不陌生,互相招呼一声,厅内欢声笑语。

    **星问缪昌期:“杨大洪与你也是相识?”

    见缪昌期有些发怔,高攀龙忙道:“这位是我党耆宿侪鹤公!”

    一听面前竟然就是**星,缪昌期肃然起敬,抱拳道:“原来是侪鹤公,久仰久仰!”稍顿,又道,“我与杨大洪、存之早年游学结识,因志同道合,便结了莫逆之交。”

    杨大洪指的是被吏部举为天下廉吏第一,调入京中出任科道的杨涟,此人是东林党年轻一代的翘楚,与去年办假官假印案而轰动京师的左光斗一起被称为“杨左”。

    “甚好,甚好,我们东林党之所以能立党,便是因那志同道合四字。”**星不以缪昌期尚未中进士而轻视,他曾为吏部考功司郎中,协办过会试,当下就趁着人尚未到齐指点了缪昌期一些,喜得缪昌期激动万分。

    众人也都是久未见面,便在厅中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说到去年病逝的党内大员,山西巡抚、兵部右侍朗魏允贞,众人很是惆怅。

    “见泉公虽去,但后继有人。我闻其子魏广微才学见识不亚其父,将来定是我党一杰出之材。”高攀龙说道。

    “魏广微么?”**星却不以为然,摇头道,“此子我曾为他看过相,这相貌嘛…”

    “素知侪鹤公有看相本领,却不知那魏广微如何?”叶茂才笑着问道。

    “口大容拳,出将如相。”**星说了这八个字。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这相可是富贵逼人啊。

    “如此看来,魏广微将来或是我东林魁首般人物了。”汤显祖惊道。

    高攀龙也道:“真是后继有人,要是侪鹤公没有看走眼,魏广微或许能继福清相公的衣钵呢。”

    **星却道:“此子鼻似鹰嘴,眼如狼也。”

    众人听了,均是不解:此相何解?

    **星笑了笑,道:“鼻如鹰嘴,显内心险恶;魏广微的眼睛,又是白多黑少,相书中乃“狼眼”相也。何谓狼眼?无德无义者也。”说完,叹口气,“魏家父子二人相差甚远,见泉清操绝俗,其子日后实属难料。”

    “竟是这等相?”

    众人听了**星所说,都是诧异,不过却不怀疑,因为侪鹤公看相的本领不但党内公认,亦是天下人共认的。

    可以说,只要侪鹤公相过面,下过定语,这被相之人八成便是如此。据说,早些年大君顾宪成招揽党人时,往往先由侪鹤公相上一面,侪鹤公说行,大君方才引入。侪鹤公若说不行,此人便是阁臣,亦不能入东林。

    “见泉未尝不了解自己儿子,十年前广微中了举人便准备参加会试,但遭到见泉的反对,禁止广微入京赴试。见泉曾在书信中与我说,这孩子是个破犁犊,一得志,必坏了他魏家的名声。”想到去世的老友,**星有些伤感。

    “可惜,广微不知其父苦心,举业倒是通顺,金榜题名,庶吉士出身,如今在南京礼部任侍郎。但愿这孩子能多改品性,以其父为榜样,不走歪门邪道,如此,魏家方不致门风大坏。要不然,见泉在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啊。”**星面有担忧之色,他真的怕那魏广微败了魏家门风。

    高攀龙劝道:“侪鹤公也莫要太担心,魏广微纵是庶吉士出身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南京礼部侍郎,又不是北京礼部侍郎,再是恶,又能恶到哪去。”

    众人都是点头,南京礼部侍郎听着是个高官,实质却连北京的主事都不如。

    这南京自打成祖迁都后,六部官不过虚职,多用来养老而矣。要是正当盛年叫发到南京任官,那便如同被贬。

    魏广微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按理庶吉士出身理在北京翰林院打磨,如此才是仕途正道。现在却在南京礼部养老,这官道正途离他可是远了。想要出将入相,终其一生,怕是不能成喽。

    **星默默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他有一事没与众同僚说,那便是让魏广微在南京任职实是他授意叶向高等人所为,否则,好端端的一个庶吉士怎么就发派到南京去呢。

    “不去说这人了,是好是坏,都是命中的事情…”**星说话间,又有人被领了进来。

    却是前年方中进士,现为常州教授的顾大章。之后又来几人,都是中年人,个个进士出身,这些,也都是东林党的年轻骨干。

    ……..

    又一个魏家子!

    魏家的荣耀由此全盘开启。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东林要反击

    一众东林青年英俊入内后,纷纷给**星及高攀龙、汤显祖等人行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众人都不陌生,又是多年未见,自有一番话说。

    此间人来的差不多,只差最后一人邹元标。

    众人都不急,也无人敢怪邹元标来的过慢,因为邹元标乃是和顾宪成、**星一样为东林首领之人,天下号称“三君”。

    若非顾宪成自通州回无锡后染了病,此次赣江边上腾王阁一会,便是三君自二十一年前的金陵一会后再次齐聚首。

    这可是东林成立以来一大盛事。

    因而,**星心中颇是有些遗憾。

    方才高攀龙与他说了,顾宪成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李三才被贬后,更是忧虑成疾,却不知能否撑住。

    “伯钦,这边坐。”

    高攀龙算起来是顾大章的半个老师,顾大章进京赴会试时曾在东林书院进修半年,这半年间,教授最多的便是高攀龙。

    “景逸先生!”

    顾大章先给高攀龙行了一礼,方才落座。待他坐下,高攀龙问道:“伯钦,听说你准备在常州办分院,进展如何?”

    “已有眉目了。府县大人都支持,允诺拨款,另外常州士绅也是慷慨,只待钱款一到,我便牵头把事情做起来。”

    在常州办东林分院是顾大章引以为豪之事,他自任常州教授两年以来,不做他事,只奔走呼吁东林分院一事,如今终能落实,心中自是高兴。

    “等分院办成,还要请大君和景逸先生都来捧场才好。”顾大章趁机说了。

    “那是自然。”高攀龙哈哈一笑,“党内的事情,如何能不捧你的场。你把事做好了,于我党,于大君都是有面子…不过,大君如今身体欠佳,恐年内不能远行。”

    顾大章一听,不由紧张起来,忙问东林先生身体如何。

    高攀龙简单说了下,顾大章听后叹口气:“大君毕竟年事已高,如今朝堂之上于我党又不平静,怕是大君心中过于郁积所致。”

    高攀龙听后微微点头,老师的病情确是和三才公被贬有关。

    虽然老师对于三才公不能入阁有了心理准备,且主动书信劝三才公请退,又请南皋先生邹元标北上相劝。但最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将三才公给贬为平民了。这让老师备受打击。三才公经此打击,再难有东山复起之机了。

    正要开口细问分院筹备进度,南皋先生邹元标终是到了。

    众人都是起身相迎,**星在最前。

    邹元标朝众人一一点头,面含笑意,尤其看到顾大章等年轻英俊时,笑意更盛。待一一招呼过后,他拉着**星走到窗户边,朝椅子上一坐,愤愤不平道:“侪鹤公,你如何看修吾被贬之事?”

    **星微胡须,摇头道:“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我知如此,可终是不甘。”邹元标叹一声气,“修吾于我党有大功,却落得这个下场,实叫人心寒。想我当日北上劝他之时,若知圣上如此狠心,怎么也要叫福清做些事情。”

    邹元标是真后悔,他当日固然是劝李三才以退为进,不要执迷,以免牵累顾宪成乃至全党。可他真不知皇帝做的这么绝,直接就把李三才给贬为平民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可是一夜没睡着觉。

    “事已如此,只能叫修吾看开些,我辈今日齐聚于此,为的不就是挽回修吾被贬的不利么。”**星和李三才接触不多,但却是很欣赏此人,亦是忍不住叹了一声,“这茫茫海宇,煌煌朝廷,竟容不下一个修吾公。”

    “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说话的是恰好经过此处的缪昌期。这句话是王勃《腾王阁》中的诗句,用在李三才身上,却是有真知。

    **星赞赏的看了眼缪昌期。

    高攀龙过来请三人入座,又与众人道:“诸位风尘仆仆赶来,辛苦了。咱们就于这赣江边上的腾王阁吃饭听曲,待养足了精神,再共议党事、国事如何?”

    众人自然都说好,汤显祖笑着命仆人叫酒楼开宴。

    宴席极是奢靡,全是江中生鲜且山中野味,吃的众人喜笑颜开。

    晚宴后,叫人收拾了下,汤显祖便命浙江来的海盐戏班开唱他的得意之作《牡丹亭》。

    这海盐戏班可是江浙有名的大班子,擅长昆曲,非达官贵人请不动。

    东林众人围坐方桌,在悠扬笛声的伴奏下,大幕徐徐拉开。

    《牡丹亭》成书已有两年,众人之中大多听过,但今日听这海盐戏班来唱,却是惊艳万分。

    尤其当听到第十出《惊梦》中“皂罗袍”一曲时,众人竟是都陶醉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春光贱…”

    台上唱到这一段时,高攀龙轻声在一旁评点,说这《惊梦》是全剧中最精彩的一出。唱腔好,词写的也好。边上坐着的汤显祖面露得色,这段的确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作。

    **星听着也是甚好,轻叩手指道:“此曲音节婉转,风调隽雅,乃上上之曲。”

    缪昌期则欢喜地说道:“这唱词声情并茂,我都觉得余香满口。”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选着,直将汤显祖夸的老脸通红。

    不是惭愧,而是酒劲上来。

    **星乘着酒兴,想起一事,笑着问汤显祖道:“若士,听说娄江有个年轻女子读过你的《牡丹亭》后,对你顿生爱慕之心,愿以身相许,可有此事?”

    闻言,众人都好奇的看着汤显祖,要知这位若士公可是花甲之年了,竟得得女子爱慕,愿以身相许,岂不人间佳事。

    “实有此事。”

    汤显祖却是语调伤感,一脸伤心,“我知此事后,甚是惊喜,回信此女子请她前来,愿纳之为妾。可惜,这女子见我白发老翁,竟就此去了,想来这红颜不爱老头啊。”

    “既是爱慕,何以嫌老爱少。”高攀龙对那女子顿生厌恶。

    众人也均觉那女子不是性情中人,自古才子者,岂都个个青年英俊。

    爱才爱才,只要才在,年龄如何是问题。

    “若士也不要恼,待我在江南寻个妙龄女子于你,准叫你老来春花开二度。”高攀龙笑着打趣。

    众人哄然而笑,气氛又活跃起来。

    渐渐的,台上戏剧已是结束,楼内静了下来。

    汤显祖见外面已是深夜,楼外无有他人,遂令仆人叫酒家闭门,散了左右伺候。

    “饭吃罢,曲听罢,且来说正事。”

    高攀龙请**星、邹元标二位首领于正中坐,其余众人围坐他二人左右两侧。

    众人也是一反先前轻佻之色,人人有沉重之色。

    “前阵我党诸事不顺,先有辽东李成梁召还归京,后有修吾公遭贬。使我东林失辽东影响,失内阁继任。再有齐、楚、浙、昆、宣五奸党对我东林百般诽谤,甚至矛头直攻恩师。据闻,这五党与内廷阉寺金忠勾结,定了联盟,欲合力逐我东林,恩师因此事忧虑致疾,特叫我奔走各地,召集诸位于这腾王阁一会,为的便是共商大计,以挽回我党损失。”

    “诸位都是我党内同僚,既是共商,便不问资历,不问年龄,人人都可畅所欲言。”邹元标挥手道。

    **星点头道:“此次共商,不仅为挽回损失,更为筹议反击,他五奸党合盟于我,我自要有反击手段,若不然,我退一步,他进一步,时势相易,再想有所作为,难上加难。”

    ………

    抠鼻,你们这些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正儿八经给你们写历史,个个不爱订,非逼着咱家整那不成体统的事么!

    真是一群斯文败类!

    咱家岂是为了钱就出卖信仰、出卖灵魂、出卖道德、出卖贞操的人!........咳咳,有订阅,有打赏,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啊,原来是魏公公!

    邹元标和**星的发言令得一众东林党人情绪立时激昂起来,纷纷起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侪鹤公说的甚是,自古正邪不两立,惟斩断奸邪,吾辈才能得志!”

    顾大章铿锵有力,邪不压正,只要他们东林党上下团结一致,五党霄小不过土鸡瓦狗而矣。

    “大家集思广议,拿出章程来,再也不能坐视了。”

    缪昌期义愤填膺,虽未考中进士,在党内地位不高,但有好友高攀龙、杨涟榜样在前,无论如何他也是要冲锋陷阵的。

    “唇亡齿寒,任由奸邪横行而不加以制止,修吾公下场便是吾辈下场!”叶茂才愤声说道。

    “……”

    众人同仇敌忾,均是对最近发生的几桩大事感到愤怒,对五党奸邪痛恨万分,但说来说去,却没什么建设性的提议,徒发泄而矣。

    **星不动声色,凝听大家发言。

    邹元标则向高攀龙看去,后者很快起身,示意众人安静,尔后说道:“我有一议,今年乃京察之年,我意请天官主持,察京官、计外吏,黜陟咸当,将那五党奸邪尽数赶出朝廷,诸位看可好?”

    天官即吏部尚书,如今吏部尚书孙丕扬正是东林党元老。

    孙丕扬虽是秦人,但与顾宪成、**星关系甚近,早在十七年前就出任过吏部尚书。

    那一年,孙丕扬想出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即以抽签决定官职。事先将要选任的官职全部装进瓶中,做了木签,让那侯官的人过来自己抽,抽中什么就做什么官。

    美其名曰杜绝权贵请托之弊。

    然则却是糊涂派官,叫那能治水的去治民,叫那能治民的去修堤,叫那能教学的做账,叫那能巡察的驻地。

    当年,各官任用乱成一团。

    同时,就在当年,孙丕扬主持了京察,结果因为独断罢官,令得皇帝大怒,未过多久就被罢官。去年复被召还为吏部天官,如今已是年近八旬老人。

    五党中人多是科道,而京察主要对象就是科道,所以顾宪成在思虑再三之后,决定通过京察手段整治五党。

    而在此之前,东林以同样的手段对付非东林党派系官员前后有过三次。

    这三次,无一不发生在东林党主政时期,分别是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二十三年的外计、三十三年的京察。

    即,只要东林党主政,掌握了吏部选人、任人、察人大权,那必然就要开展大清洗。

    清洗的原则只有一个非我党人,绝计不留。

    所以,即便没有李成梁被召还,李三才被罢免,五党结盟之事,随着东林党重新掌握吏部,大清洗再所难免。

    高攀龙此次当着众人面提出此策,看着是让众人斟酌,实际却是其师顾宪成早就定下的。

    顾宪成当初为何要让李三才以退为进,目的便是要借今年京察狠狠收拾五党。届时,朝堂为之一正,李三才复出顺理成章。

    只是,没想到的是,皇帝却直接断了李三才复出之路。

    归乡致仕也罢,引退也罢,都有再出之理。

    贬为平民,无疑剥夺官身,再无复出之望了。

    反观齐、楚、浙、宣、昆五党最近结盟之势,合力共击东林,怕除了忌惮李三才入阁事,也是出于对今年京察的考虑。

    毕竟,五党之中,无论哪一党,都无法与东林抗衡。

    东林真要祭起京察利剑,五党唯有死死抱团,破网一击,才有生路。

    否则,便尽数被逐了。

    几乎没有任何异议,高攀龙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星和邹元标也支持这么办。

    随后,东林众人就如何京察,如何定下五党奸小名单做了细致讨论。

    约半个时辰,总共列了大小一百六十四名官员,其中京官一百三十八人,外官二十六人。内中,京官中又有科道官七十八人。

    无一不是五党中人。

    “五党有奸邪,我党未必就没有。任事为公,正义当先,我党行事,不能落了话柄。”邹元标提议众人再商,是否捡选一二党内之人一并加入名单,以示此次京察公正公平。

    于是,又选赵文炳、汤思孝、陈泰来数东林党人于名单之内。

    都是科道官,却有些不清不楚的东林党人。

    “此次京察关系我党生死,绝不能掉以轻心。我与侪鹤公亲自入京与福清相公、立山公细商此事。你们则在野呼应,以使风潮大振。”**星一锤定音。

    这也是应有之意,这么大的事,顾宪成纵不至京,**星和邹元标也要去的。此前三次京察,虽都是在东林主政时期发生,局面也被东林掌控,但就京察事实效果而言,却是失败的。

    不仅没有达到将那些要逐出之人尽数赶走的目的,反倒使顾宪成、**星等一大批东林党人归乡的归乡、被贬的被贬,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根源,就在于当今皇帝。

    万历没有糊涂到看着朝堂全变成东林党人。

    有前车教训在,这一次**星他们肯定不能再使旧事发生,且必须要想办法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响应,皆说回去之后就倾尽全力配合此事。

    “五党奸小之所以能得逞,概因与内监勾结,一内一外,互为张目。侪鹤公、南皋公不得不防。”说话的是汤显祖。

    高攀龙听了这话,点头道:“不错,我听说揭发修吾公盗木的乃是厂卫中人,这厂卫中人不得内监使唤,焉敢如此?”

    **星道:“辽东李成梁之所以被召还,据京中可靠消息,似是金忠从中搞鬼。”

    邹元标点头道:“这件事确是金忠搞鬼,其使一舍人魏良臣至辽东,弄出了建州之事,令得陛下动怒,召还了李成梁。”

    “由此看来,五党和金忠早就狼狈为奸。”高攀龙恨恨说道。

    “所以,欲诛五党,必先断其内应。唯使圣上身边无有小人,方能成事。”缪昌期出谋划策,“可使福清相公设计除去那金忠。”

    **星和高攀龙觉得是要如此,不然金忠在皇帝身边屡进谗言,极会坏事。

    “不可!”

    邹元标却不同意这么办,他道:“内廷掌印孙公公与我党素亲近,东宫管事王安亦是我党好友,若我党谋除金忠,则势必连累孙、王二位公公,得不偿失。”

    “奸寺不除,京察恐有失。”**星提醒道。

    “司礼监现由孙公公掌印,可压制金忠。”邹元标微一沉吟,“暂不须对金忠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只须静侯京察便是。”

    “于奸寺如此忍让,非吾辈所为。”汤显祖道。

    “也须给那金忠一二手段才行。”**星想了想,“动不了金忠,便动那魏良臣。小小舍人而矣,说除就除了。”

    “对,除了那魏良臣,也算我党还了李成梁情义。”高攀龙同意**星的建议。

    邹元标没有坚持,便道:“也好。待书信于福清相公,叫他着人查那魏良臣手脚便是,寻个机会,夺了官身。”

    说完,又与众人道:“另外,诸位回去之后,要广泛发动党内同僚,动员士绅,组织结社,让更多的读书人加入我党之中,或为我党后备。只有人材不绝,我党才能昌盛绵绵。”

    众人轰然说好。

    高攀龙见众人情绪高昂,遂带头道:“诛奸党,斩奸寺,正朝纲,匡天下!”

    “诛奸党,斩奸寺,正朝纲,匡天下!”

    腾王阁内,意气风发。

    几千里外的国丈府,魏公公走进厅内时,发现郑国泰不在,其父郑承宪也不在。

    厅内只坐着一穿着便服的中年人,此人正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摇头晃脑,似为书中所写折羡。

    魏公公见状,寻思这本书莫非就是郑国泰鼓捣出来的玩意,遂饶有兴趣的上前问那中年人:“不知阁下看的什么书?”因不知对方是谁,一声阁下也算是恭称了。

    不想,那人见魏公公穿的一身常服,模样又甚是年轻,像是个小厮,不由皱眉一脸不悦道:“你一下人,不好好去做事,如何过来这边的。”

    我一下人?

    魏公公脸酸牙疼,下意识的打量了自己一身穿戴:莫非太过低调了,以致逼格都没了?

    他可没穿自己的官袍,因为他不想叫万历知道自己跑他小舅子家,这样未免不务正业了。

    须知道,现在京里不少皇亲国戚都在盯着他魏公公呢。

    却没想到,自己偶尔低调了下,竟叫人如此看轻。

    想着自己可是郑国泰请来的贵客,平白无故被人当成下人,实在是丧权辱身,遂闷声说了句:“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那中年人见这小厮还敢问他是何人,心中更是来火,“我是何人,你一下人没资格知道,速速出去。”

    魏公公真是怔住了,这人怎的这么没礼貌的,正要亮出身份镇一镇他,身后传来一熟悉的声音:“魏公公,你来了。”

    “魏公公?”

    那中年人听到这称呼,一个激灵,抬头正视魏公公,脸上瞬间挤出笑容,“啊,原来是魏公公啊,久仰久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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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欺少年穷,我叔魏忠贤。——傲骨出品,必属精品。绝对完本,人品保障。司礼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司礼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司礼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