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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俺是为国除奸咧

    没有断头饭吃让二叔内心觉得有点遗憾,似乎人生的最后有了不完美。

    但他老人家天性洒脱,想着没有也没关系,因为早饭吃的挺饱,不至于做个饿死鬼上路。

    又寻思不知能否在临刑前留下几句遗言,若可能的话,却是要给自家那可怜女儿留一句话他这当爹的对不起她啊。

    正寻思时,人已经被从牢中带了出来,之后便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外面。

    屋中隐约可见有人正在交谈,外面站立的都是锦衣卫的人。

    二叔正纳闷把自个带这屋子来做什么时,架他出来的锦衣卫小旗在边上禀了一声:“禀千户,钦犯李进忠带到!”

    “带进来!”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是响亮,却是原南镇抚使、现北镇抚指挥佥事的千户田尔耕。

    “进去!”

    二叔边上的校尉伸手推了他一把,尔后就被架了进去。进屋之后,那小旗将二叔按在了一条长凳上。

    “二位,人犯已经带到,二位若无别的事就可以审了。”

    田尔耕的面色有些难看,因为在一个时辰前,镇抚使刘侨将他叫了过去,告知刑部今日要来人提审李进忠,命他田尔耕协助配合,不要刁难阻拦刑部的人,一应都由他们。

    这让田尔耕自是不满,他直言诏狱乃北镇直管,历来没有皇帝旨意,三法司的人都没有权力提审诏狱犯人,今何故反要给刑部大开方便之门。若叫外人知道,岂不是将北镇置于刑部之下么。

    刘侨却言此事乃是大都督批准,他北镇必须无条件服从。

    田尔耕原以为是刘侨和东林党私通,暗箱操作此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以据理力争,阻止刑部提审,但听是天津那边的意思,知不能抗拒,便也无话可说。

    心中甚是焦虑,刑部突来提审肯定没有好事,他这边拦不住,魏公公那边又回不来,怕公公这二叔大难要临头了。

    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应付刑部来人,一边密使亲信往东厂李永贞及左安门陈默处报信,希望二人收到消息能够想到办法阻止刑部提审。

    ........

    刑部来了两人,一是刑科给事中解学龙,另一人则是刑部郎中王之。

    王之和解学龙都是东林党人,和去年才调入刑部的解学龙相比,王之已经是老刑部了。他在刑部任上已有十年,精通刑讯之道,是东林党内难得的提刑人材。

    故由他担任此次主审,以便能够尽快翘开李进忠的嘴巴,获取对东林党有利的口供,从而能够挽回杨涟叩门未遂造成的东林被动局面。

    此前数日,刑部和东林党方面已就此案做了很多工作,锦衣卫这一条线基本已经打通,大都督骆思恭明确表示不干涉刑部审案,并且将向皇帝上书将此案正式移交给刑部,因而现在王之二人只要审出案情的大概真相便可。

    王之对自己的审讯技能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加之这回是党内创始元老李三才亲自点他的将,故有心表现以求仕途进步,功课做的极足,堪谓是胸有成竹。

    正欲开始审时,却见那北镇的田千户留在屋内不愿出去,不由笑道:“田千户是要旁听么?似乎锦衣卫没有听记一说吧。”

    “听记”乃是东厂番子职事所在。

    东厂于京中各大衙门都派有“听记”人员,专门记录衙门所发生的大小事务。三法司审案也有东厂听记,案情记录会和三法司的公文一并送呈御前,以确保不会有官员瞒骗篡改审案记录。

    但“听记”是东厂特权,锦衣卫方面并无此权力。

    王之是在提醒田尔耕,刑部虽在北镇地盘提审犯人,但锦衣卫却依旧没有听记这一权力。

    “二位大人只管审便是,田某在外间侯着。”

    田尔耕心中虽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扭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魏公公二叔,心中暗叹一声,负手出了屋子,随手还将门给带起。

    王之给解学龙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指着李进忠屁股下的凳子道:“犯人哪里能有座,跪着才是。”

    闻言,屋内的校尉便上前将二叔的凳子拿走,尔后在二叔膝盖后面敲了下,二叔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李进忠,你公然于公极门外殴打朝廷命官、户科给事中杨涟,皇帝震怒将你下于诏狱,今刑部按律前来提审于你,可有疑议?”

    王之是主审,坐下之后便开始问话。

    解学龙坐在他一侧,目不转睛看着二叔。

    屋内另有一名书办在提笔记录。

    “噢,是刑部的人啊。”

    二叔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两个刑部官员,暗道原来不是要来杀他的,而是来审他的。

    可,有什么好审的?

    好汉做事当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了,你们难道以为咱家还能攀咬他人不成。

    二叔那日决定击杀杨涟时,就早已拿定决心一死了之,自是不理会什么刑部的人。这会就算是小爷和皇爷来审他,他也是打定一死而矣。

    “说,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王之见二叔面相忠厚,以为好吓,将他特地带来的那枚惊堂木“叭”的一声拍在桌上。

    二叔杀头的事都做了,如何能叫这惊堂木吓住?

    他老人家抬头打量了眼审他的两个官员,二人装腔作势的样子让他有些好笑,便“呵呵”道:“没有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个做的。”

    “胡说,没有人指使你,你为何要于会极门前行凶!又为何要对杨涟一人行凶!”解学龙怒喝道。

    二叔张了张嘴,又把头缩回,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能不能说的样子。

    王之和解学龙见了都是精神一振:看来这李进忠的确有鬼!

    “李进忠,你若从实招来,或许本官会向陛下求情,饶你性命...”王之知二叔只是东宫一伙者,这等人多半贪生怕死,所以便以向皇帝求情饶二叔不死好诱他开口招供。

    解学龙也在一边帮腔,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倒全是替二叔着想起来。大有你若不把实情招出,那就无端端的替人去死了,可惜,冤枉云云。

    二叔就那么看着二人,等二人说得差不多,才把头点了点,继而说了句:“你们讲错了咧,我对那杨涟不是行凶,是除奸咧!...你们莫要看我不识字,可我也知道好歹,那杨涟是京中有名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这是在为国除贼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李进忠,什么来头?(求订阅)

    “混账!”

    “一派胡言!”

    “......”

    王之和解学龙大怒,李进忠这厮好不可恶,面相看着忠厚,实则却是狡猾无比!

    “王兄,对这厮不用刑是不行了。”

    解学龙恨恨说道,对付这种刁钻之徒必须要狠狠打才行。

    闻言,二叔却是把脖子一昂,咧嘴“呵呵”一笑:“那个什么官,不必用刑,你们直接把我打死好了。”

    “那就打死你!”

    解学龙大怒,一个老伙者竟敢无视他堂堂刑科给事中,实是叫人怒不可遏。

    “哎,好。”

    二叔答应的十分干脆,他老人家巴不得一死了之,免得叫外人查出他和良臣的关系来。

    “你!...”

    这倒把解学龙弄得下不了台,他们是来提审二叔的,吓唬吓唬可以,但却没有胆量真把二叔给打死。

    而且,他们要的是二叔的口供,有利于东林党的口供,而不是二叔死。二叔死与不死于东林党并无多大价值,唯有那幕后指使之人才有价值。

    为了获取锦衣卫大都督骆思恭和北镇抚使刘侨的支持,东林党可是做了许多工作的,怎可能在没有获得任何情报之前把人给打死呢。

    解学龙哑火了,他是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

    “李进忠,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会招了。”

    多年来的审案经验告诉王之,他面前这个看似老实的李进忠倒是个油泼不进的主,须得用些手段才行,否则休想以言语迫其坦白招供。

    正欲吩咐人动用刑具,外面却有人禀报:“禀二位大人,东厂来人了,说是要见李进忠。”

    东厂来人?

    王之和解学龙对视一眼,均是奇怪:东厂来人做什么,莫非是来听记的?

    如果东厂是来听记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他刑部二人总不能当着东厂的面给李进忠上刑,然后拿着这上刑得来的口供向皇帝奏禀吧。

    “可知来人见李进忠做什么?”解学龙朝外问道。

    外面那声音道:“说是给李进忠送饭。”

    “送饭?”

    王之和解学龙双双愣在那里。

    .........

    “李公公,小的特意给您老送吃的来,您老就赏点光,尝上几口?”

    来给二叔送吃的那个东厂番子丁大骨满脸堆笑的将食盒推到二叔面前,打开来看,四菜四碟,都是可口的下酒菜,且都还冒着热气呢。

    “您老慢用,小的再给您倒上一壶酒!”

    丁大骨热情无比,就好像二叔是他家祖爷爷般,把个二叔弄的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都是给我吃的?”

    二叔糊涂了:东厂啊,那是什么地方啊!他们怎么会给自己送吃的来呢?还...还这么客气?

    田尔耕心里有点数,却没有上前和二叔说什么,只在一边把玩手中的铁球,时不时朝刑部那两人看上一眼。

    王之和解学龙现在很是头疼,东厂和他们刑部向来就对着干,上半年的时候东厂还从刑部把钦犯王曰乾和孔学强抢了去,为此刑部将官司打到了皇帝那,可皇帝偏袒东厂,使得刑部在东厂面前丢了好大脸面。最后,那妖人谋反案也被东厂给压了下去,刑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窝火的不行。

    这一次东厂又冒出来,只是若是东厂又和上次一样,跟他们刑部抢人、抢案件的提审权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打官司,双方争个明白。

    可这回东厂偏是不抢人,也不拦他们审案,只说要给人犯送饭,送完就走,这就让王之和解学龙一头雾水,不知道东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那姓田的千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他二人在提审人犯,却将东厂的人放进来,分明就是和东厂一伙。

    王之和解学龙心中暗骂田尔耕对都督骆思恭、北镇抚使刘侨的命令阳奉阴为,却是不得不中止审讯,让那李进忠吃饭。

    “李公公,您老别愣着啊,尝尝,尝尝啊,这些都是小的从源鑫居给您老特意买的...”丁大骨见二叔愣着不动筷子,忙要替二叔夹菜,就这当口,院外又有人进来了,还是刚才禀报那人,进来之后就朝王之和解学龙道:“二位大人,又有人来给李进忠送饭了。”

    “又有人送饭?”

    王之和解学龙再次愣住,不约而同问了起来:“是谁?”

    来人道:“说是寿宁公主府的。”

    “公主府?!”

    王之和解学龙怔在那里,他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也无法接受堂堂公主府给一个老伙者送饭的事实。但让他二人更加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的是,东宫那边也来送饭了。

    “老李,娘娘可是关心着你呢,听说你的事后,娘娘担心的都睡不好觉,这不一大早就叫小的过来看公公,给你带些吃食来。”

    几天没见二叔的韩进义,和着眼泪将西李娘娘给准备的食盒放在了二叔面前。

    二叔也是激动的颤抖双手,摸着食盒哽咽道:“难得娘娘还想着老奴,老奴就是死了也值了。”

    “噢,对了,这里面有几道菜是客妈妈给你做的,客妈妈说她不能来看你,就给你做了这几道菜,叫你多吃些...”

    韩进义拿袖子抹了把眼泪,替二叔把食盒打开。

    边上的王之和解学龙面面相嘘,半响,解学龙喃喃一句:“这李进忠到底是什么人?”

    他问王之,王之又哪里知道,这会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这案子应不应该审下去了。

    正犯难时,先前禀报那人又小跑过来了,二人不约而同的眉头一跳,然后齐声问道:“是不是又有人给李进忠送饭?”

    “啊?”

    来人愣了下忙点头。

    “这回又是哪家?”

    王之没好气的问了句,不等那人说,远远就见一着红袍的太监拿着一柄佛尘,领着几个小太监急步而来,人还没进院就叫喊起来:

    “李公公在哪?李公公在哪?咱家崔文升奉贵妃娘娘懿旨,给您老送吃的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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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面,实在太广咧

    仙蒂文是我皇明杰出大佬,他的慷慨是每一个有钱人都应该学习的。银子这个东西,要投资给咱家,才能创造更大的财富嘛。魏公公在第六次镇守衙门慈善募捐会议上的讲话(大屏滚动播放一周)

    ......

    崔文升是什么人?

    此人不但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还是正五品的提督御药房太监,在宫中虽当不得大老爷一呼,可也是皇帝抬恩赏穿红袍的太监,等闲人要见他一面都难,可这等人物却叫派来给东宫的一个犯事老伙者送饭,这强烈的反差让王之和解学龙双双失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田尔耕也很错愕,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不禁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小魏公公感到敬佩,看来这就是小魏公公常说的人有三碗面人面、场面、情面啊。

    可以肯定,小魏公公的人面那是相当广,场面那是相当大,情面更是相当有。

    做人如此,死也瞑目啊。

    不经意间,田千户发现自己很是羡慕小魏公公,他对这三碗面也很向往啊。

    面子这个东西,二叔没有,他从来就没有过!

    然而现在,二叔觉得自己有天大的面子!

    过于激动的他老人家腿都麻了,脸也僵了,嘴巴也不利索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望着人崔公公泪流满面。

    崔公公对此能够理解,毕竟是进了诏狱的人嘛。他和蔼可亲,句句如春风,好一阵安慰,这才把二叔给劝了坐下去。

    “李公公呐,这些可是宫中的御膳,尚膳监的监丞王体乾公公亲自给您老安排的,您老无论如何也都尝尝,要不然王公公那里咱家不好交待,娘娘那里咱家更是没脸去喽。”崔文升到底是当太监的,又在贵妃身边得宠,话说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除了御膳外,崔公公还给二叔带来了几样御药房的宝贝,其中赫然有一颗关外建州进贡的百年山参。

    “咱听人说诏狱里阴冷的很,怕李公公受寒伤了身子,就特意给您老带一根来,咱家这叫人给您煎上,三碗并作一碗往肚子里这么一灌,嘿,包您老十天半月身子骨,从里到外透着暖和...”

    说话间,崔文升把佛尘那么一甩,立时就有两个小太监把炉子拎了过来,当着北镇这么一干人面前,就生火吊起参汤来了,把刑部那两个官看的是敢怒却没话说。

    那边忙着生炉子,这边崔公公嘴也没闲着。

    “李公公,娘娘知道您老委屈,所以叫咱家过来跟您老说一声,朝廷虽有小人,可陛下是圣明的。这世上事,总大不过一个理字,公公您只要占着理,就没什么好怕的。真要有什么小人要害公公,公公也别怕,一切啊...都有娘娘呢...”

    崔文升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当着二叔,而是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刑部的那两位官,最后那句也是刻意拖的又长又大,摆明了告诉刑部的人这个李进忠,你们动不得!

    王之微哼一声,转过身去只当未见。解学龙却是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前给这崔太监一拳。

    二叔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别说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了,就是东宫的李娘娘给他老送饭,就足以让他老感激涕零了。

    “李公公,您老别看着了,吃啊!”

    崔公公的热情比东厂丁大骨还要奔放,韩进义和寿宁殿下差来的仆人这会都很自觉,李公公要吃饭,肯定得先吃贵妃娘娘的。他们这一份先搁着,回头吩咐诏狱这边给热上一热便行。

    “哎,我吃,我吃...”

    二叔手里的筷子直哆嗦,菜都夹不住,还是人崔公公帮他夹了几筷子。那宫中的御膳吃进嘴里,直把二叔美的要上天。

    越吃是越激动,越激动是越欢喜,越欢喜是越有胃口,再有崔公公不住的劝酒劝吃,二叔那真是放开了手脚,腿不抖了,手不哆嗦了,扒拉扒拉竟把几大碗给吃的干干净净。

    临了,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水,畅快的打个饱嗝,心里那个美啊,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噢。

    崔文升没想二叔这么大饭量,看的也是直眼,不过也是欢喜,站起身来朝边上的田尔耕看去,淡淡道:“北镇的人可是听着了,娘娘说了,这李进忠为人本份,在宫中二十余载老实巴交的很,这回虽是犯了事,可事出有因,也罪不致死,所以不能叫他吃了苦头。”

    田尔耕忙躬身道:“请公公回禀贵妃娘娘,北镇谨遵娘娘吩咐!”

    “这就好。”

    崔文升点了点头,吩咐两个熬参的打手巾留在这里把参熬好再回宫,尔后又和二叔亲切的交谈几句,这才说宫中还有事,他要先回去复命。

    二叔哪敢留人家崔公公啊,忙点头哈腰站起来要送人家崔公公。崔公公哈哈一笑,提醒道:“李公公这会可是在诏狱,没有陛下的旨意,您老可不能离开这。”

    “呀,该死,该死咧。”

    二叔这才回过神来,自个好像还是钦犯呢。

    崔文升那边一走,东宫的韩进义和寿宁公主府的人也过来替各自主人安慰了二叔一番,大意就是好好改造,争取早日释放的意思。

    “李公公,小的叫丁大骨,是东厂子课的干事,您老可要记住了。”丁大骨走时特意做了自我介绍。

    二叔“唔唔”的直点头,心道这丁大骨是好人,他一定要记住了。

    送饭的走光了,田尔耕微微一笑,走到两个脑门深皱的刑部官面前,问道:“二位,今日还审了么?”

    “审,为何不审?”

    解学龙可不管你李进忠是什么人,有多大来头,就算有郑贵妃罩着,他解学龙也得把李进忠的嘴撬开!

    王之倒是想停,将刚才发生的事向党内元老们汇报一下,但见解学龙执意要审,他便没有反对。

    可是这案子真没法审了,因为这边刚清净没一柱香时辰,又来了帮探监的。

    这帮探监的一个个来头都不小,有御马监武骧右卫监军太监王永寿、宝钞司监丞张炳、惜薪司领热火处的江公公、浣衣局的掌印太监蒋福。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玉衡乾道”同志充分领悟了市场经济的真谛,财富只有转移到咱家这里,才能实现皇明百姓的共同富裕。

    魏公公第三次内廷经贸大会讲话,《皇明日报》专访。

    ......

    诏狱没说不允许探监,就算不许,来的这些人个个有头有脸,你北镇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哪敢把这些宫中各单位的头头们挡在门外呢。

    这些个头头们,哪个不通天?

    既是来探监,大佬们就自然不能空手来。

    琅琊酥糖、书腊肉丝,劈晒雏鸡脯翅儿、核桃穰儿、蜜饯十三样果、南直大糕......

    大包小包的,几位公公给二叔带了不少好东西来。

    都是京里有名的点心,还有不少是外地的贡品,且无一例外都是用各式木盒精心包装,比之市面上那些用油纸简单包裹的要上档次的多。

    “这...这真是折煞咱了,哪能要公公们破...破费咧...不成,不成咧...”望着堆在墙角的礼盒,二叔很是惶恐,想着人家来看自己就很好了,哪能收人家礼物呢。

    “哎,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老哥哥想来不知,你可是为咱内廷狠狠出了口恶气啊!我等过来看你也是应该的,这些不过是聊表寸心,呵呵...老哥哥就莫要推辞了,这百姓们来往走亲访友的还带东西呢,况咱们这些人嘛,您要不收的话,那就是撵咱们走喽...”

    相比二叔的木讷,武骧右卫的监军太监王永寿公公就自来熟的很,也不知谁大谁小,反正一口一个“老哥哥”叫着,把二叔的心暖和的跟九九艳阳天似的。

    “呀?怎的连个床都没有?这天寒地冻的不把李公公冻坏了?”浣衣局的蒋公公对牢房的住宿条件十分不满。

    “蒋公公,这里是诏狱。”

    田尔耕苦笑一声,莫说诏狱了,这天底下哪家牢房给犯人单独弄张床呢,能有个大通铺就算不错了。

    身为小魏公公厂卫战线的秘密盟友,田尔耕如何不想在自己管辖范围内为二叔尽可能的提供方便,让他老人家生活的更舒服一些?

    但他只是北镇的指挥佥事,上面还有同知和镇抚使,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要不然那些人精一眼就能看破他田尔耕和钦犯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对于保护和营救小魏公公的二叔是不利的。

    用小魏公公常讲的话说,低调才是实力的彰显。

    “噢,噢。”

    蒋公公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田千户的拒绝生气,而是提出一个新的要求来,就是让诏狱这边给二叔的牢房配个火炉子。

    “咱跟你田大人说啊,这李公公虽说叫皇爷关在了这诏狱,可在咱们这干人眼里,李公公可不是你诏狱的犯人,那是咱们宫里的英雄啊!...总之,不管皇爷怎么处置李公公,你们北镇不能势利眼,不能慢待了他,要不然别的衙门我不管,咱浣衣局却是不饶你们!”

    蒋公公讲话也是铿锵有力,说到做到的,田尔耕真不给他面子,回头就发话让局里不接锦衣卫的单,看这帮校尉们大冬天的怎么洗衣服。

    王公公和惜薪司的江公公对蒋公公的提议表示赞同,并无比支持。

    “公公这话就重了,区区小事,田某这就叫人去办便是。”

    田尔耕答应了下来,叫狱卒去提了个火炉子来。

    他认为今日连贵妃娘娘那里都派人过来,说明小魏公公二叔的案子肯定有大转机,那么自己这边公开提供些方便,想来刘侨也不会说什么。那刘侨纵然和东林党人关系紧密,但有的时候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

    “这铺盖也不成,太薄,劳田大人费些心。”蒋公公真是观察仔细,指着铺在地上的被子道。

    田尔耕也不二话,叫人又给二叔弄了两床棉被来。

    “这就对了嘛,来,老哥哥,坐,咱们老伙计坐下说说话。”

    王永寿笑呵呵的把恍在梦里的二叔拉着坐到了地上,蒋公公他们也跟着盘腿坐了下去,看着倒是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

    “李公公,你还认得我么?”宝钞司的张阿炳握住二叔的手,将脸往二叔面前凑去。

    “你是?”

    二叔瞧着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

    “我是村头的阿炳啊,小时候您老还带我下过河摸鱼咧!”张炳笑着说道,努力为二叔回忆过去。

    二叔想起来了,面前这位张公公不就是村上的那个偷鸡贼阿炳么!

    “也怪我疏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和您老人家亲近,唉,都是咱的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千万别埋怨阿炳啊...”

    张炳身段放低到连田尔耕都感到不可思议,小魏公公虽说得陛下信重,在南方手握大权,可没听说他在宫里有什么大的势力,而这张公公怎么说也是宝钞司的二把手,没理由把自个摆的比小魏公公当伙者的二叔低吧。

    田尔耕猜想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看来自个对小魏公公的布局还是不甚了解,提醒自己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多去左安门陈公公那里晃晃,要不然小魏公公好多事他都不晓得呢。

    老乡见老乡,自是亲切。

    二叔多少年没用乡音和人说过话,又难得张炳是村上人,所以一时高兴就光顾着和张炳说些陈年旧事,倒把人王公公他们给摞在了一边。

    好在,王公公他们也不在意,三人自个寻个话头就唠了起来。

    摆上了火炉子的牢房格外暖和,几位公公和一个犯事的伙者聚在一块谈天说地,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二叔中间也犹豫着问过几位公公为何来看他,但一说到这事,几位公公要么就装作没听见,要么就故意岔开话题,或者说是因二叔给他们内廷涨了脸面,这才特意过来看望。

    反正,直到最后二叔也没弄明白四位公公来看他的原因,只隐隐觉得这事跟自家侄儿良臣肯定有关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几位探监的公公走后,牢房里又剩了二叔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

    炉子中的炭火将二叔的老脸烤得暖洋洋的,墙角的礼物也在炉火的映射下发出不甚明亮的反光。

    二叔端起那碗崔公公特意让人给他熬的山参汤,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方才喝了起来。

    一口喝完,一点都舍不得浪费,完事长出一口气: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叔,侄儿回来咧!

    感受到了人世间有大爱的二叔一碗参汤下肚后,就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夜里竟然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时而健步、时而飞奔、时而一跃冲上九重天,恍若这大千世界便是他的飞升之地般。

    只是,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神力突然又凭空消失,二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刚飞到半空的身子往下坠落,他吓的想要往上飞窜,可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最后笔直的摔在万丈之下。

    “呼!”的一声!

    二叔从梦中惊醒,本能的伸手摸向四周,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来呢?

    二叔意犹未尽,梦中那种身负神力的滋味,真是比年轻时行人伦之道还要畅快啊。

    这夜里醒了,一时半会可就睡不下去了,况二叔这几天睡的也不轻。

    他坐了起来,将自己裹在棉被之中,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火炉子,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犹觉不可思议的很。

    几天前还是个被锁拿进诏狱等死的钦犯,几天后却被宫中公公们夸赞为英雄,还得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西李娘娘遣人送饭。

    从前的“李大傻子”摇身一变成了“李公公”,这等天翻地覆的变化冲击得二叔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以确认到底是否真实。

    得到确认的答案后,二叔忽的咧嘴傻笑了起来,腰杆子也是下意识的挺直,感觉自己就好像骑马的大将军般。

    嗯,是咧,咱家是英雄,勺打奸贼的大英雄!

    二叔抬手在自己下巴下方的虚空来回轻,好像他真是个长须飘飘的大将军般。

    殊不知,他老人家如此陶醉的样子可把人家查房的狱卒周三给吓的不轻。

    深更半夜,二叔跟个鬼上身似的,能不吓人么。

    .........

    二叔的好日子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陆续提着礼物来探他监的公公们是越来越多。

    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钟鼓司、混堂司,兵仗局、银作局。

    大小二十四衙门,竟然陆续来了十七个单位的头头脑脑。除此之外,皇爷身边的内侍也来了几个。

    大大的诏狱,小小的牢房,一下就变得好像司礼监的值房般。

    连着几天,那叫一个热闹,二叔都“接待”不过来。

    田尔耕瞧着不是办法,便专门让两个狱卒帮着二叔打下手,登记“访客”信息,斟茶倒水什么。

    有些身份、职事较低的太监见“李公公”这边顾不上他们,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把礼物往登记的狱卒那一提,然后报个名字就走。似乎,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让“李公公”知道他们而矣。

    与此同时,东林党那边也没歇着。

    王之和解学龙将诏狱发生的事情汇报给李三才后,李三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因为如果连郑贵妃都要保这李进忠的话,那李进忠就很可能没有事。他若没有事,岂不是坐实了杨涟真是奸贼了么?杨涟是奸贼,他们东林党是什么?

    腊月初九那天,东林党人、御史房可壮上书就“叩门案”呈请皇帝严惩凶手,还杨涟公道。

    此疏,留中了。

    十一日,东林党人、御史缪昌期、夏之令、刑科给事惠世扬、解学龙等十三人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将于会极门外殴打命官的李进忠处以极刑,以正中外视听。

    此疏,仍就留中。

    十三日,署刑部务、左侍郎杨东明上书皇帝,认为“叩门案”凶手早已捕获,然却迟迟未能由三法司审讯查明真相,以致民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与当年妖书案如出一撤,故为免人心惶乱,杨东明恳请皇帝将此案从诏狱移交刑部,再由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合审凶手,还受害者公道同时平息京师流言。

    此疏,皇帝有批示,但仅数字“朕知道了。”

    接连三疏,皇帝对“叩门案”持什么态度,已然是内外皆知。因而,在内廷众多单位集体探视后,又有若干皇亲国戚分别遣人至诏狱“慰问”二叔。

    寿宁公主府还包办了二叔的每日三餐,甚至于饭后点心每天都准时叫人送来。有一日,驸马冉兴让还亲自过来看望了二叔,要他老人家安心坐牢,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作为二叔的直接看管单位,锦衣卫方面竟也释放了对他老人家的善意。北镇抚使刘侨在百忙之中亲自提着两壶酒下到牢房,和二叔就诏狱的建设工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二叔那间牢房已经堆不下这些人带来的礼物,早知风向不对的狱卒们屁颠屁颠的把隔壁的牢房给腾了出来,专门用来存放“李公公”的东西。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热闹方渐渐歇了。

    二叔也终是从田尔耕口中知道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他老人家并没有把杨涟打死。

    奸贼没死,那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亦或陛下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呢?

    便是还要受罚,也得给个去向。咱从前在神宫监扫过地,在御马监洗过马,实在不成,这两处便再去就是。

    二叔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没能打死杨涟,可殴打朝廷命官也是不小的罪名,东宫那头肯定是回不了了,也就是积水潭马场和神宫监还算个合适的地方。

    可万一这两处也不要他了,那二叔真不知自己一把年纪还能去哪,难不成要被赶出宫?

    一想到这,二叔就急了。

    然而,他的问题,田尔耕也没法给出明确答复。

    陛下虽将东林党的上书都留中了,使得内外朝都看出陛下有意袒护李进忠,不愿深究此事。

    但是陛下直到现在也没说将李进忠放出诏狱,因而陛下到底如何处置这李进忠,莫说他田尔耕不知道,恐怕就是宫中的秉笔大们也没数。

    不过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在这诏狱有吃有穿,样样还都好,不比在外头强。

    二叔这人天性乐观,见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便也不再去想那烦心的事,过起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尿来就撒的日子。

    就这么,万历四十四年迎来了腊月二十八,再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这天早上,京师上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北京城就笼罩在白雪之下。

    也就在这天深夜,一个浑身落满雪花的年轻身影在数十名黑衣人的簇拥下,匆匆来到了诏狱之外,继而在里面的人接应之下直奔牢房。

    这个年轻人正是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赶回来,并注定将成为皇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太监魏良臣魏公公!

    “叔,我的亲叔哎...侄儿来看您了!”

    一入牢房,魏公公悲愤的声音就传进了二叔的耳中,他瞬间怔在了那里,手里的三颗骰子没有任何力道的掉落到桌上的大瓷碗中,发出清脆的声音继而转了几下定在那里。

    一二三!

    通赔!

第一百九十章 殿下,我来了!

    饥寒起盗心,温饱思小赌。

    小赌可以怡情,大赌可以输光。

    二叔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知道自家出不得这诏狱便想方设法为自己寻点事做。因而,在他老人家的再三邀请下,闲的无聊的狱卒们“勉为其难”的给他老人家捧了场。

    身为“棚主”的二叔其实身无分文,但架不住他老人家面子大,东西多。几天战斗下来,隔壁屋里的东西已经少了一半,二叔却乐此不疲,丝毫不放在心上。

    所谓财去人安乐嘛。

    他老人家自打混社会起,便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甚至老婆孩子也都是可以典当出去的,区区吃食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这些东西他老人家根本吃不掉,搁着坏了也是可惜,叫狱卒们赢了去,大家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钦犯在牢中聚众赌搏的事不是没有,可在诏狱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传出去北镇还要不要脸面了?

    但是,北镇抚使刘侨在听了手下禀报后,却只说了句:“这人不出事便好。”

    刘侨不管,田尔耕更不会去干涉,他寻思小魏公公的二叔能有些乐子做也好,省得胡思乱想出什么事。

    二叔,真是没本事,赌钱的本事也没有。

    也是,他老人家要是有本事的话,也不至于老婆孩子都给卖了。

    没过两天,刘侨和田尔耕等北镇官校的值房就多了不少礼盒,下面人更是大包小包的往家提东西。

    对此,北镇上下心知肚明。

    可架不住二叔能输也开心啊!

    他老人家现在真是寻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人也比刚进诏狱那会精神许多。

    每天准时来给二叔送饭的寿宁公主府的管事听说此事后,当天就往诏狱抬了两个大箱子来,里面堆的都是十两一枚的大银锭。

    管事跟看守们说了,李公公要赌,你们就好生陪着,不管李公公玩多大,输多大,你们都不要担心,一切花销都有公主府!

    这话一说,一帮狱卒们都是个个两眼放光。二叔那边听了也是倍有面子,打心里感激他都不认识的公主殿下。

    真金白银的赌,可比典当礼盒来劲的多。

    渐渐的,当值的总旗、小旗们只要没事,也都下了牢房。

    如今,北镇上下都道李公公是好人呐,跟他老人家玩半天能顶上半月饷钱呢。

    公主府那边也是说到做到,只要二叔这边输光了,马上就有银子补进来,都不带皱半下眉头的。

    次数一多,北镇的人都说二叔上辈子肯定积大德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贵人这么罩他呢。

    二叔也觉得公主殿下真是世间最好的人,所以他想替公主殿下赢些钱来,可越想赢就越输的多,输的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老人家今天事先苦练了几手,准备无论如何也要赢些回来。这不刚把场子热起来,自家侄儿却千里迢迢的回来了。

    ........

    魏公公的出现,让二叔霎那间石化了,怔怔的望着貂皮大衣上还有落雪未化的侄儿,失声道:“亲妈妈,你昨个能回来咧!”

    田尔耕瞪了一眼那帮陪二叔赌钱的狱卒,这帮人吓的赶紧将桌上的散碎银子和铜板拨拉进口袋,然后一个个嘿嘿赔着笑准备悄悄离去。

    “哎,等等!”

    二叔却叫住了准备开溜的赌友,指着碗里的“一二三”说道:“俺输了,照赔。”他老人家在赌桌上就是这么爽快,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绝不带赖皮的。

    当着田千户的面,狱卒们哪敢还收赔注啊,都道不用,改日再和李公公决战到天亮。

    二叔见状,也没再坚持赔钱。这是他们不要,不是他老人家不给。

    回过头来,抽了抽鼻子,饱含深情的看着侄儿。

    “叔!”

    魏公公轻轻上前,握住二叔的手,本想说二叔您受委屈了,可二叔的老脸怎么看都是油光满面,这委屈二字怕是用不上。

    心里也是感激田尔耕,若不是他照拂二叔,二叔哪能在诏狱过的这么滋润呢。

    二叔却突然把魏公公往外推,边推还边说:“你糊涂咧,你昨能回来咧?赶紧走,赶紧走,你难道不知道有人要害你么!”

    “叔,我既敢回来,便不怕那奸贼害我!”

    魏公公紧紧握住亲二叔的手,看着他那满是白发的双鬓和布满皱纹的老脸,鼻子一酸,忍不住也是红了眼眶。

    “哎!...”

    二叔情绪受到感染,眼眶也是不由自主一红。

    这是亲情的呼唤,这是血脉的联系,这是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表现。

    叔侄俩就那么彼此互握对方的手,深情的看着,看着...

    田尔耕很知趣,在叔侄沉浸在各自情感中时,他悄悄的退了出去。

    许久,二叔叹了口气:“你不该回来的。”

    “二叔有难,侄儿若不回来救你,岂非猪狗不如。”

    魏公公拉着二叔坐了下来,略微有些哽咽道:“侄在南边听说二叔的事后,急的真是不行,顾不得皇爷的差事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怕二叔你会...真那样的话,侄儿这辈子都不能心安咧...”

    说到最后,魏公公流了几滴泪水。

    “都是那杨涟狗贼,好端端的告你做甚!”

    二叔恨恨的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只恨你叔没本事,没将那杨涟打死!”

    “杨涟害我,此事侄儿定于他没完,只如今我却是要先救二叔出去才行!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侄儿还想让你老人家享享天伦之乐咧。”魏公公说道。

    闻言,二叔愣了一下:“良臣呐,叔可是在诏狱,没有皇爷的旨意,你昨救叔出去咧?”

    “二叔,你放心吧,万事有我,皇爷那里我去给你求情,总要叫二叔出去过大年才好!”

    魏公公说完,顺手拿起碗里的骰子掷了下去,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赫然是两个六和一个吆。

    这也是个通赔的点子。

    似乎,兆头不太好。

    .........

    打诏狱出来后,魏公公默默站在大街之上,仰面看那鹅毛大雪随风飘落,久久未动。

    最后,左右为难的他要崔应元摸了四枚铜板给他,尔后往地上撒去。

    定定的看了上天给他的指示精神后,公公抖了抖身上的飞雪,翻身上马,义无返顾的向着寿宁公主府方向驶奔而去。

    寒风萧萧,

    飞雪飘零。

    长路漫漫,

    踏歌而行!

    轩,我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郑朱李客,四大金刚

    好心人,给点订阅吧,让公公在寒冬腊月感受到一丝人间的温暖吧!

    帝国,不能没有公公啊!

    ........

    四个铜板不是随意扔的,它们是有寓意的,且是极深的寓意,

    虽然它们摆放的方向崔应元一眼就能看出是代表东南西北,但他却不知道这个东南西北的背后,却是代表着魏公公的一生,代表着帝国的未来。

    东南西北“郑、朱、李、客!”

    郑者,淑儿也,皇极贵妃,45岁;

    朱者,轩也,公主殿下,23岁;

    李者,翠儿也,东宫女主,31岁;

    客者,巴巴也,老祖奶奶,29岁。

    四女身份依次排列乃为超熟、成熟、轻熟、微熟,但无一例外都是贵气逼人,于公公人生道路至关重要,故公公早在心底称四女为帝国四大金刚!

    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在选择哪个方向时,魏公公个人是比较痛苦的,因为太难以决择了。

    四大金刚,皆味美多汁,熟甜可人的很啊。

    无论选谁,都会让公公内心无比纠结,进而痛苦万分。

    所以,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上天。

    上天,给了魏公公正确的选择,通往朱姓金刚的大道畅通无比。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不去寿宁那,魏公公压根没地可去。

    李、客二位在东宫,郑在皇宫,深更半夜的,魏公公便是想去找她们也进不了皇城。不想望梅止渴,寿宁那里就是公公唯一的选择。

    公公对这个结果也是很认可的,他颇是想念寿宁母子,尤其是想念他的骨肉士奇。对这母子二人,公公自觉亏欠的很。

    再者,寿宁不仅仅是和公公结下深厚友谊、全天侯的战略合作伙伴,也是个孝顺的好侄媳!

    二叔将寿宁公主府对他老人家的百般照顾一一告诉了公公,二叔希望公公一定要抽时间去拜谢人家公主,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把人公主花的冤枉钱给补上,替他老人家向公主磕几个头。

    头,公公肯定是不能磕的,哪有相好的给相好的磕头道理。但人他是一定要去的,寿宁对二叔的照顾,公公还是很感动的。

    他知道寿宁这样做,等于是默认她朱轩就是老魏家的媳妇,这份心思,公公领了!

    因而,他若不先去见一下公主殿下,真是有点天地雷劈了。

    大半夜的,一队骑士在大街上纵马驰奔,巡城的五城兵马司肯定不干。好在,带队的是南城兵马司的孟国忠孟副指挥。

    发现竟然是魏公公回来了,孟国忠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二话不说就让手下把路让开,免得耽搁了魏公公的大事。

    “头,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好人。”

    望着风雪中渐行渐远的魏公公身影,孟副指挥如此说道。

    .....

    “砰砰”的两声敲门声惊醒了正打瞌睡的公主府门府,小声骂骂咧咧的探出头来看,却是愣在了那里。

    好家伙,门前灯笼下黑压压的立着几十个精壮大汉,隐约可见这些人中还携有兵器。

    门房吓坏了,不知外面是什么的人他,哪敢开门啊。

    魏公公瞧着门房害怕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确实,他深夜带人潜进城来是有些不妥,尤其是部下们还藏有兵器,但只要关系到位,这些都是小节。比起高淮带一千多骑兵未经通报潜到京师,魏公公这事简直是小儿科,不值一提的很。

    公公朝崔应元微一点头,后者立时上前喊道:“江南镇守中官、提督海事太监、钦差东厂临时官校太监魏公公求见公主殿下!”

    不知是天太冷还是什么原因,崔应元这一嗓子喊的可是尖利,给魏公公留下这家伙如果切了当太监应该是个好苗子的印象。

    魏公公的身份很多,但最响亮的就是这三个牌子。

    果然,招牌一亮,门房再次惊住。

    很快,公主府的管事太监何冲也被惊动了,披上衣服跑来确认来客真的是公主殿下时常说起的救命恩人魏良臣公公后,他赶紧入内请女官向殿下通禀。

    不一会,府内本取下的灯笼就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在何冲的引路下,魏公公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公主殿下的寝室院中。

    途中,公公曾有意先去拜见一下驸马爷,虽说公主殿下才是公主府的一把手,可人驸马爷毕竟是男主人,公公作为皇室家奴,给驸马爷面子并不是坏事。

    可是何冲却说驸马爷不在府上,公公诧异,这天寒地冻的驸马爷不在府上干什么去了?

    何冲知魏公公是公主殿下的恩人,殿下和魏公公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也没有隐瞒,悄悄告诉魏公公,驸马爷一年里有大半时光都在那源鑫居,不在源鑫居就在外面包的小妾那睡。

    魏公公“噢”了一声,驸马爷在外有人正常,可以理解。不过明天得派人去把驸马爷的年卡续一下,省得回头给忘了。钱是得省着花,但驸马爷这一块却是万万省不得的。

    没来由的心里又是一甜,照这么说来,我那殿下岂不是大半年来包装未动,一直替咱守着咧?

    一股暖情也是不受控制的涌上公公心头:轩,真是个好妻子啊!

    感动之余,人已经到了公主所居的院子。有女官提着灯笼在门外等侯,何冲上前与她说了两句,那女官朝魏公公看了眼便请他入内。

    魏公公注意到,何冲和那女官并没有跟进来,显然是寿宁有过吩咐。

    孤男寡女,又是大半年没见,彼此还有骨肉联系,等会要发生的事情让魏公公心中扑腾跳动之余,无比美滋滋,恍若他出国打工几年终于回来般。

    步入院中,却是神情恍惚了下,继而不由自住的停下脚步,痴痴的看了过去。

    寿宁就在院中,她身穿一身白色皮袄,耳戴暖罩,一动不动的望着公公。

    灯光下,雪花漫天飞舞,不一会便将院中痴看的男女染白。

    依稀,能够看到公主殿下眼中泛起的泪光。

    “殿下!”

    魏公公轻叹一声,顾不得那何冲和女官是否在看,箭步上前一把抱住寿宁的腰肢,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深情的说道:“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雪不能阻隔我对殿下的思念之情。”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胆小鬼,莫怕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庭院中的魏公公,此刻便如寒梅傲立雪中,紧紧与殿下相拥。

    他的真情如黄河之水般,毫不保留的涌向了怀中人。

    “我不是在做梦吧...”

    情郎的气息和真情的话语让公主殿下为之痴迷,她的眼角带泪,她的心在颤抖。她千盼万盼的男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本应欣喜若狂,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充满了哀伤。

    魏公公知道怀中人的委屈,他在心中长叹一声,将怀中人抱的更紧。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出他对寿宁的爱和亏欠。

    此刻,伊人飘香,院中满是真情。

    “殿下,你不是在做梦,我回来了...我想你和奇儿,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我好几次都在梦中见到你娘儿俩,你抱着奇儿,我抱着你,就好像这天地间只剩我们一家三口般...”

    公公是认真的,他对公主娘俩的思念,那真是层层秋裤也阻挡不了啊。

    “胡说,就知道哄我,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快活,哪里会想我这苦命人,”

    公主殿下轻轻的用头顶了下情郎,继而嗔骂一句,“再说,谁和你一家三口了,我有丈夫,奇儿也有爹,你才不是他爹呢。”

    这话让公公的心为之一痛,猛的转过公主的身子,沉声道:“奇儿的爹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魏良臣!”

    “是么,那你这个当爹的为何将我母子扔在这里,不管不问!...你有本事带我娘儿俩走啊,跟我凶什么!”

    公主殿下的样子也很凶,但她的心同样也很痛。

    “我...”

    公公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你没那本事!”公主殿下和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公公的心为之一疼一软,他轻轻的捧着寿宁的脸庞,低声道:“殿下,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不想这样的,可我...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寿宁却不理他,只在那落泪呜咽。

    公公再也不能自持,他将寿宁再次拥入怀中,难过的说道:“殿下,你可知道,流着泪的你的脸,在我脑中不断的盘旋...我有许多话向你说,但我真的没有勇气和你说...你看到那些灯笼了么,其中孤独的一盏就是我,片片梦碎的声音,也是我...”

    “......”

    寿宁抬头朝院墙上的灯笼看去,那一盏盏灯笼在风雪中无声的摇晃着。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公公轻轻的松开了寿宁,想往后退一步,因为他担心会被外面的何冲和女官看到。

    可是寿宁却一把将他拉近,摇了摇头,痴痴的看着:“不要松开我。”

    “殿下,会被人看见的。”公公有些紧张的朝外面看去。

    “看见就看见,我不怕。”

    寿宁脸上满是豁出去的样子,似乎此刻只要能和情郎在一起,天塌下来她朱轩都不在乎!

    “殿下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寿宁不怕,公公却是怕,又不敢承认,只好哄着寿宁进屋。

    “胆小鬼!你从前的胆子都去哪了?怎么,都叫江南的野女人吃掉了?一点都没给带回来!”

    寿宁哼了一声,虽然很是不满,但还是顺从的跟着魏良臣进了屋。

    屋内和外面的温度那是天壤之别,两人一迈进屋内立时就感到暖意。

    “殿下,”

    魏公公回身把门带好。

    “不要叫我殿下,叫我轩。”

    门带上的那刻,寿宁一下扑进情郎的怀中,这次换她紧紧的抱着。

    公公任由公主殿下将他抱着,心里又甜又美。

    “轩,你很好。”

    说话间,公公温柔的抚摸着公主殿下的秀发。

    寿宁抬起头,噘了噘嘴,问道:“什么好?”

    “你对二叔很好,”公公亲了寿宁的额头一下,“是个好侄媳妇。”

    “哼。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白眼狼!”

    寿宁气鼓鼓的松开魏公公,“我和母妃向父皇为你二叔求过情,可父皇就是不肯放你二叔出诏狱,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尽力了。”

    公公笑着拉着寿宁坐了下去。

    寿宁坐下后问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救二叔的么?”

    “嗯,”

    公公点了点头,深情的注视着寿宁,“不过也是为了回来看看你母子。”

    “我有什么好看的。”寿宁的脸红了一下。

    “好看,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了。”

    大半年未见,寿宁的身段越发的迷人了,那脸庞透出的熟味让魏公公有些心乱,他咽了咽嗓子,将寿宁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轻笑一声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情不自禁想吟诗一首。”

    “吆?你还会吟诗呢?”

    寿宁露出嘲讽的笑容,手却在情郎腿间划来划去。

    “当然!”

    公公晃了晃脑袋,感受着公主殿下小巧的玉手带来的舒适感,缓缓吟了起来:“小楼昨夜又春风,**巫山数落红。嗯,...”

    正想着后面两句到哪拼接,边上的寿宁却接了过去,只听她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说完,殿下已是满面羞红,更是微微分开了双腿,目光中更是春意盎然,叫人如被勾魂般蠢蠢欲动。

    这模样饶是公公有些定力也是大为吃不消,他呼了一口气,精神一振嘻嘻吟道:“脱了裤子去游水,留下美人把人看。”

    寿宁一听这是什么诗,乐了,想了想道:“游完赶快上岸来,不然老娘就回家。”

    唔?

    好文彩!

    公公大赞,再也不做它想,顺手便将公主殿下拉到了腿上,在她耳畔轻声道:“轩,天寒地冻的,能否借处地方让我暖暖?”说话间,双手便有所动作。

    寿宁只觉耳根发烫,“呸”了一声:“怎么,这会倒是不想你儿子了?”

    “想,自家骨肉,怎会不想呢。”

    “那你还不到里屋看看奇儿。”

    “这不更想孩他娘嘛,”公公咽了咽喉咙,“今日方便吧?”

    “方...方便,”

    公主殿下的身子都快要软了,“只是算的是吐珠日,你若不怕我再给你生个儿子,你就...那个吧。”

    公公愣住了,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万一寿宁再次有孕,那就危险了。

    冉士让这驸马爷总不能一直傻到头吧?

    他要闹起来那这事就东窗事发了,届时他魏公公小命可就悬了噢。

    “胆小鬼,”

    寿宁见了情郎那样,“噗嗤”笑了起来,拿指点了他额头一下,娇声道:“怕什么,一切有我,天塌下来我都能给你顶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后,你就是驸马爷

    朱轩不仅仅是皇明的公主殿下,亦是我本人一生的伴侣。

    她的一生,为我付出了很多,我的长子长女、三子、五女都是由她所生,在我因忙于国事而不能很好照顾家庭时,朱轩承担起了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使我不因家事而分心忧神。

    这一点,我至今都很感谢她。

    纵观朱轩的一生,不仅仅是为我个人付出,也为我们这个国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她是皇室的杰出代表,也是我们皇明妇女的骄傲!

    众所周知的皇明第一部《自由婚姻法》实际就是由朱轩同志提出,并参与起草出台工作的。

    朱轩同志首先向我指出封建包办婚姻对青年男女的危害性,她认为应当在我国实现男女婚姻的彻底自由,允许皇明的男女青年自由追求他(她)们心爱的人。

    她反对旧有的封建思想对青年恋爱、婚姻的干涉,反对旧有的道德体系对婚姻自由的指责。

    她鼓励那些因为包办婚姻而失去幸福的妻子们勇敢的冲破封建牢笼,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在当时,简直就是革命性的思想,因此我那会就觉得朱轩是一个勇敢的女性,是一个值得相伴终生的女性。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我的选择也是正确的。

    我与她,真是天作之合啊。

    节选自魏公回忆录《咱当太监那些年》

    ..........

    家中只得两个人,**周身痕。

    明珠暗吐纳真君,一夜春风三千块。

    魏公公能是胆小鬼么?

    公主殿下都那么说了,他再不磨刀上阵还是人吗!

    两颗彼此牵挂的心,终在这一刻交融汇合。

    几番欲下床的魏公公,也终是相信公主殿下的胆子绝对比他大,并且,公主殿下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驸马冉兴让知道自个戴了绿帽子。

    “......”

    已经累的直喘气的魏公公叫这个消息惊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咯屁。

    “瞧你那怂样,怎么,冉士让还能把你吓死不成?”寿宁公主将枕头往屁股下面一塞,继而把腿抬起,就那么懒洋洋的看着屋顶,就差再点根烟了。

    这个动作,魏公公有点眼熟,很快就想起在哪见过了。

    上次离京时在巴巴那过的最后一夜,当时巴巴就是这个动作,目的是想为他魏良臣生儿育女。可惜的是,巴巴没能如愿。

    “你还真想再生一个啊?才有奇儿没到一年,再怀上容易伤身子,要我说也别太勉强。”魏公公拿被子给寿宁盖住,怕她冻着了。

    “做妻子的不就是应该给丈夫多生儿育女么?怎么,我堂堂金枝玉叶替你老魏家传宗接代,你还不愿意了?”寿宁侧过脸来幽幽的看着情郎。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驸马他?”魏公公有些做贼心虚的朝外面望了眼。

    “放心好了,我没亏待他。”

    寿宁告诉魏公公,她用五万两换来了冉士让的默认。

    五万两搁公公前世,怎么也得上千万人民币了。这么大一笔钱换取驸马爷的原谅,也不能说寿宁抠门了。

    单从性价比上来看,冉士让绝对赚到了!

    也是他魏公公有本事能让公主殿下赚大钱,要不然就公主府每月领的那些钱,冉士让指不定得和他大舅子一样为家里开支犯愁呢。

    没法子,谁让他老丈人也缺钱呢。

    补偿方面到位是到位了,只是,公公内心还是过意不去,他叹道:“这事总是我们不好,唉,驸马爷他受委屈了...”

    “他委屈个屁!”

    公主殿下就不爱听这话,拿起绣包砸在公公脑门上,哼哼道:“我身边的两个宫女都给了他,又花钱在外面给他娶了两个黄花闺女做妾,你那边还给他在源鑫居办了包年,他养那些女人的吃住穿哪样不是我给钱,他有什么好委屈的?真要说委屈,是我委屈好不好!”

    “殿下有什么好委屈的?”

    魏公公开了眼了,从世俗角度出发,他和寿宁可是要浸猪笼的啊。怎的反过头来浸猪笼的反叫起屈来了呢。

    “怎么不委屈?他驸马爷玩了多少女人,我堂堂公主殿下才玩了几个男人?!你说我亏不亏,委屈不委屈!”

    魏公公无言以对,殿下在数量上面是受委屈了啊,好在质量方面他还是能保证的。

    公主殿下的腿抬的有些酸了,觉得也差不多了便放了下来,然后一个翻身把情郎抱在怀中,温柔似水道:

    “别想冉士让的事了,以后,你就是驸马爷,这公主府就姓魏了!你好好待我娘儿俩,我也好好待你,嗯,我想过了,等过完年我就派人把你爹接过来,好好的孝顺他老人家。”

    “不成,不成!我的好殿下,我要把这当成自个家,你爹和你娘还不把我撕了啊!”

    魏公公吓的直摇头,脸都白了。

    寿宁见了沉默片刻,然后悠悠说道:“娘那里,好像知道你我的事了。”

    “什么?”

    魏公公又是一惊。

    这一惊不是因为贵妃娘娘晓得他和寿宁的事,而是惊讶贵妃娘娘怎么和女儿说的。

    “你是假太监的事,父皇和母妃不是都知道么...反正如今冉士让也知道了,母妃那里也知道,不如等你海事给父皇弄到足够的钱,我就求父皇下旨将我改嫁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寿宁并没有注意到情郎的不对在哪里,只当他是害怕被父皇治罪。

    “你爹他...”魏公公舌根了都发麻了。

    “父皇眼里就只有钱,钱到位,什么都好说...你别怕嘛,我说了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父皇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哼,他妹妹还嫁个唠病鬼呢,把我改嫁给个假太监,又算什么?”

    看样子公主殿下对于改嫁魏公公的事,已经谋划好久了,且认为具备相当大的把握,要不然她不会说的这以轻松。

    魏公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可不能让寿宁胡来,所以迟疑一下,道:“你娘她...”

    本是想说贵妃娘娘那里怕是不会答应,可寿宁却打断了他,笑道:“母妃现在对我可好了,只要我开口求她,她一定会帮我求父皇答应我们的事的。”

    是啊,你娘应当不会反对,毕竟咱和贵妃娘娘是一条船上的,可是那样的话,就乱了,真的乱了套啊!

    魏公公大汗,望着已对美好生活充满无限向往的公主殿下,生生的硬是不敢吐露半点实情。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对了,你还有多少钱?”魏公公岔开了“改嫁”这个话题。

    寿宁把下巴一搭,埋在被窝里问了句:“做什么?”

    公公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爹死爱钱么?”

    “你是要我拿钱救你二叔?”寿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连女官都能欺负的公主殿下了,一下就猜到了情郎的用意。

    “嗯。”

    魏公公点了点头,这事肯定不能瞒着寿宁,他认真的说道:“我想从你这先拿一笔钱送给你父皇,这样你父皇一高兴就能把我二叔放了。这快过年了,二叔一个人在诏狱,我这做侄儿的心里不是回事,你这做侄媳妇的难道就忍心?”

    “救二叔是应该的,我已经是你魏家的人,也替你魏家生了孩子,肯定要出力救二叔的,不然你魏家的祖宗们不把我这个媳妇骂死了么,”

    公主殿下真是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懂事了,一番话说的魏公公心窝子好像用小梳子梳过一样,又舒服又暖和。

    只是,公主殿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救人是应该的,不过你自己的钱呢?”

    寿宁问这个事时抬腿蹬了下被子,继而将自己的贴身内衣从被窝里丢了出来,扔在地上,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情郎。

    魏公公意识到不妙,赶紧赔着笑脸道:“我哪有什么钱,这大半年在南边办海事,光顾着往里投了,到现在也没见着回头的银子,不瞒你说,我都穷的快当裤子了。”

    “是么?一点都没有?”寿宁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真没有,我的好殿下,我的好轩,我的好老婆,你说我能骗你么?我就是骗尽天下人也不敢骗你啊...你男人我眼下手头真的紧张,你就先借些给我把二叔救了,不多,就十万两,等明年海事见着钱了,我包准第一个还你,行不行?”魏公公满脸堆笑,一边道苦一边给公主殿下捏起肩来。

    没法子,这有钱的都是大爷,有钱的婆娘是太爷!

    “不行!”

    公主殿下却是不吃公公这一套,她很是生气的从被窝里一下坐了起来,也不顾自己不着一缕,抬手就揪住魏公公的耳朵,骂道:

    “好你个魏良臣,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么!我和奇儿在家省吃俭用,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个花,你倒好,不但一个铜板不给咱娘俩带来,反过来倒跟我借钱,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要不要我娘俩了!

    快说,你把钱都给哪个狐狸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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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不相瞒,就指着下月稿费买上几斤猪肉、几条鱼过年咧...呜呜,夫人莫逼,我正在求读者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魏士奇

    感谢“通天河海鲜”在内廷组织的第七次献爱心活动中的捐献的四斤猪肉!

    .......

    如果没有吵吵闹闹,夫妻生活便注定是一潭死水。

    如果没有打打骂骂,夫妻生活也一定会没有乐趣。

    深知婚姻哲学和夫妻相处之道的魏公公,很是享受这个过程,对公主殿下充满无限愧疚的他,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且始终保持着脸上那怎么也不能褪去的谄笑。

    “就借这一回,放心好了,我保证还,保证还!”公公捂着自己被撕得通红的耳朵,舔着脸向公主殿下保证自己的偿还决心。

    “轩,你知道的,我这人啊视钱财如粪土,对这身外之物向来不怎么上心的。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娘儿俩,为了你娘俩,我就是咽糠吃菜都高兴...”

    “天地良心,我现在啊手头真是紧张,实在是抽不出银子来,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借...这样好了,我给你写个保证书,保证明年六月之前把这钱给你还上行不行?”

    “轩,你不知道,二叔是真可怜,他打小就净身进了宫,在宫里几十年老实本份,处处受人欺,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我,他老人家也不至于叫你父皇关进诏狱...呜呜,一想到他老人家对我的关心呵护,我这做侄子的心就如刀绞啊...”

    在公公亲情和爱情的双重呼唤之下,在公公决然毅然的还钱保证下,公主殿下心软了。

    事实证明,公主殿下固然很好的遗传了她父亲的优良基因,但是在关键时候她还是愿意为自己的男人付出的。

    只是,公主殿下也有难处,她松开了揪住魏公公耳朵的手,噘着嘴道:“不是我不借,可十万两太多了,我没有啊。”

    纳尼?

    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勾勾的看着寿宁,如果他老人家没记错,不提自己离京后的债券发行,光是离京前就前前后后被寿宁“套”去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钱的!

    “你别这样看我啊,我是真的没钱了,你不信?不信我给你算算账...”

    力证清白的公主殿下当即在被窝里给魏公公算了一笔账。

    首先,按照魏公公的要求,海事债券一年两分红,以吸引更多的皇亲国戚参与进这个大项目。换言之,就是通过每年两次分红把人的**和贪婪勾起来,从而能够源源不断的集资。

    可是,海事进行到现在,主要是基础投资和军队建设,贸易这一块尚没有大的收入,所以在收益基本为零的前提下,每年给出的分红却是固定不变,且都是建立在本金的基础上,那么问题就来了用两台抽水机同时往池塘里抽水和放水,请问多长时间能把这个池塘抽干?

    “账面上倒是还有二十多万两,你不信可以问陈默,不过这二十多万两可不能动,要是动了明年的分红就不能保证了。哼,盘子要是崩了,你跟我都得跳金水河去。”

    寿宁气鼓鼓的扳起手指头,“还有,你老从我这挪银子,父皇那边也隔三岔五的来借,给各家的逢年过节的孝敬哪一块不是我在打理着,这银子就不算账了?...为了你我以后能永远在一起,冉兴让那边花的银子就不算了?...我娘俩和这府上的开支不算了,你总不能连个山珍海味都不让我娘俩吃吧...”

    打住!

    公公听不下去了,越听心越慌啊,索性直接问明寿宁手里到底还剩多少钱。

    寿宁“唔”了一声:“没多少了。”

    “没多少是多少?”公公有点急眼。

    “八...六...五万多两。”

    公主殿下给出了一个实数。

    公公心一下空荡荡起来:五万两不够啊,就老岳父那德性,好不容易逮着个肉票,不把他这女婿从里到外榨成汁,都对不住他老人家几十年换来的名声。

    这可如何是好?

    魏公公犯愁了,愁,相当的愁啊。

    见到情郎焦急万分的样子,公主殿下觉得自己还是要想想办法,所以她把脑袋凑到公公怀中,道:“要不,我去让大哥还钱...我听你的话前前后后借了他十万两,算上利息他至少欠我十二万两呢,这钱要是大哥还出来,就能救你二叔了。”

    可拉倒吧,朱常洛那小子要是有钱还,公公敢把自个脑袋砍下来给寿宁当球踢。而且,就算朱常洛砸锅卖铁能把这钱还上,公公也不能让寿宁去要。

    那是笔相当大的投资,将来是要父债子偿的投资,轻易不能撤资。

    “算了,你大哥手头也紧张,东宫的日子过的也是结巴,你这会去跟他要钱,不是逼他上吊么。”

    “那怎么办?”

    不能跟太子要钱,寿宁也没办法,她这会可不能出去救钱,传出去债券不用等到明年,大年三十晚上就得爆雷了。

    “这样吧,你把这五万两先给我,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事到如今,公公也只能先把寿宁的家底子掏出来,看看能不能先过了老岳父那一关了。

    公主殿下却是将头埋进了被窝,不一会便传来了她的哽咽声。

    “这又是怎么了?”公公感到莫名其妙。

    “钱都给你了,这年我娘俩怎么过法?”寿宁一边擦泪一边委屈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好了,有我在呢,这年肯定让你娘过好,要是过不好,我就陪你们一起过好了。”

    公公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主要是安慰哄着寿宁把压箱底的银子先拿给他,可寿宁听了这话却一下来了劲,伸手把公公拽进被窝。

    “这可是你说的,今年过年你哪都不许去,就陪在我娘俩身边。”

    “那也等我把二叔救出来啊。”

    公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先答应寿宁再说。就这么着,双方总算达成一致,磨磨蹭蹭半天后,寿宁才老大不乐意的把自己的小银箱拿了过来,从内中取出一叠叠的庄票放进了魏公公早等着的荷包里。

    包里有钱,虽然不多,但魏公公总算能安半条心下来,接下来自是去疼自个的宝贝儿子。

    寿宁将奇儿抱进了大床放在二人中间,小家伙睡得酣甜,魏公公托着下巴就那么呆呆的望着自个的亲儿子。

    越看越像,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疼,不知不觉,竟是鼻子酸得很。

    “你好好挣钱,奇儿总能认祖归宗,姓魏的...”

    寿宁又开始“兜售”起她的“改嫁说”,公公拿了她的钱自是要哄着她,事事顺着她说,把个殿下美的晚上做梦都梦见自个又成了新妇。

    魏公公这边临睡前,嘴里喃喃的都是“魏士奇”三个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是,陛下!

    “爱在下雨天”是个好同志,他孝敬咱的二斤猪肉特别的好,可以让尚膳监多多关照一下。

    .......

    公主殿下都把驸马爷摆平了,魏公公这一夜自是在公主府睡得无比踏实。

    实践证明,女人要么不办事,一旦办起事来那就特别的好。

    可怜崔应元他们迟迟不见魏公公出来,又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在公主府的门房窝了一宿。几十个大老爷们团在一块,挤了挤了点,倒也不觉得冷。

    次日天亮,鸡叫三遍,魏公公方才起床。

    寿宁恍若就是个小媳妇般服侍他漱洗,这让常年为了国事奔波,连自个的小家都没有的魏公公险些冲动的就准备力挺公主改嫁,用巨资把这公主府姓了魏得了。

    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万历再爱钱,总不至于连脸都不要了吧,女儿跟个假太监好上,还生了个孩子,这事搁哪个皇帝身上都受不了啊。

    再看寿宁那一脸幸福的样子,公公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暗叹一声孽缘啊。

    府上管事的太监何冲和姓宋的女官多半也是叫封了口的,要不然不可能在见到魏公公后双双保持沉默,一点惊讶疑惑的样子都没有,似乎昨天晚上魏公公不曾在公主的寝室呆过般。

    时辰不早了,心念营救二叔的魏公公和寿宁交待了几句便准备进宫。

    寿宁把奇儿抱了过来,小家伙早醒了,穿着小棉袄,戴着虎头帽,摇头晃脑的甚是可爱,那眉宇神态更是有几分公公的真传,这让公公自是高兴万分,忙抱着哄逗了一会,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临走时寿宁说了一事,却是下个月二十七是奇儿的周岁,按民间的习俗要操办周岁宴的。

    “你可要把你爹和哥接过来,奇儿都快一岁了,总不能还没见过爷爷和大伯吧。”寿宁倒真把自个当成魏家妇,而不是冉家媳了,连语气说话都完全变了样。

    “好,好,要得,要得。”

    公公吱唔两声先应了下来,暗自却寻思这丫头片子的失心疯得赶紧治好,要不然肯定得给他捅出大篓子来。

    崔应元和一众亲卫那边,何冲已叫人给准备了早饭。公公过去时,一众大汉刚刚吃完,见着公公来了忙纷纷起身。

    “公公!”

    崔应元躬身行礼,不敢多问半句魏公公昨在公主府住下了。

    魏公公吩咐他道:“你回趟东厂告诉李公公咱回来了,请李公公今日去下宣武门的天主堂,与那里管事的说庞麦臣大主教会在近日前来,要他们做好接待准备。”

    宣武门的天主堂也就是京师百姓常说的南堂,是万历三十三年时利玛窦获皇帝特批兴建的京师第一座天主教堂,也是天主教在北方的第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不仅承担着天主教在京师的传教任务,同时也是澳门耶稣会的分会所在。每年都有澳门的传教士前来南堂,时下已有教士20余人,信徒人数不详。

    魏公公已蒙教皇保罗五世册封为天主教的紫衣大主教,统领东方教区,所以这个南堂也可以说是魏公公的地盘。

    早前,公公以征讨幕府邪恶势力为名,曾命史泰隆、郭居静等人给澳门的龙华民去信,要他筹措十万两白银用于疏通皇帝,以便允许庞麦臣大主教能够统领明朝的军队征伐日本。

    换言之,这十万两实际就是天主教雇佣大明皇军的钱。

    龙华民接到信后纵然很不愿意自己的权力被剥夺,但是教皇的期盼和压力使得他不得不服从新任的东方大主教。他知道如果自己抗拒这个东方人,不需要教廷施压,这个东方新主教也会把他的会长职务撤消。

    因而,龙华民还是十分配合的,澳门耶稣会基本领受了魏公公交予的任务,诸如发动各地信徒募捐,招募有军事技能的人员,并购买武器装备。方方面面做的都还不错。

    十万两用于疏通明朝皇帝的巨款也分多批向北方运送,收银的自是宣武门处的这座南大堂。但到底澳门那边运来了多少银子,魏公公也不太清楚,因为他最近并没有和郭居静他们见过面。

    狡兔三窟,有关这笔银子的事情,魏公公可是一个字都没敢跟寿宁提。

    他老人家在藏钱这一块上还是有一定手段和毅力的,这从公主殿下在床上使尽浑身手段都没能让他老人家吐露半句口风便可看出。

    另外嘛,小九九,是个人都会有。

    公公还是比较狡猾的。

    公公那边跟寿宁说的是用十万两“买通”她爹,但实际上公公的心理价位就是五万两。

    五万两,要不要,你皇爷看着办!

    大过年的,有这笔钱总比没有的好吧。

    你皇爷再怎么也是九五至尊,大明王朝的天子,也不能不要逼脸总逮着他魏公公一个人薅羊毛吧。

    薅秃了,昨办?

    所以,腰包里的五万两银票让公公对于营救二叔是满怀信心,他胸有成竹的就去了皇城。

    到了西华门,递了牌子,便等着侯传。没过多久,就有内侍过来宣他进宫觐见皇帝陛下了。

    觐见的地方在乾清宫的西暖阁,这里也是皇帝的寝殿。

    “奴婢魏公公叩见陛下!”

    魏公公进殿之后便给万历行了一叩一拜礼,这是常礼。

    大明朝的最高礼节是五拜三叩礼,只用于传国书,敬天地。

    各地藩属国但有天使来,便要行五拜三叩之礼。三跪九叩那是伪清搞出来的东西,非中国之礼。

    手里拿着一份奏疏在看的万历头也不抬,说了句:“回来了?”

    “嗯,奴婢回来了。”

    魏公公面带终于又得见圣颜的激动表情。

    “回来就回来吧,大半夜的算个什么事?”

    万历的眼睛仍是在看那份奏疏。

    “陛...陛下都知道了。”

    魏公公却是心惊。

    “你说呢?”万历眼皮都不抬一下。

    魏公公不敢语。

    万历放下奏疏,总算正眼看人了,他哼了一声:“李进忠的事你都晓得了?”

    魏公公赶紧点头:“晓得了。”

    “问题很严重,性质很恶劣。”万历拍了拍桌子,以示愤怒。

    “奴婢知道。”

    魏公公是诚惶诚恐。

    “知道就好...带钱了没?”

    “带...带了。”

    万历话锋转变之快让做好以情动人的魏公公甚是措手不及。

    “多少?”

    万历的腰不自觉的直了一下,目光中也露出稍许的期待之色。

    魏公公只觉左眼皮跳动的厉害,迅速报出数字:“陛下,奴婢带了一万两。”

    “滚出去!”

    “是,陛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装了,摊牌了

    高手过招,不需要任何废话。

    皇爷让公公滚,公公马上滚。

    但他老人家没滚出宫,而是就滚在了乾清宫外。

    对此,皇爷他老人家没有表示什么,只在那继续批起奏疏来。反正,他老人家有的是时间,而且,他比对手更有耐心。

    这就是实力!

    魏公公这边,却很是苦恼啊,他没有实力,但是程序不能乱。

    一个绑人,一个赎人,可不比菜市场买菜,随口还个价就能成的。

    必须要有仪式,否则草率了事,匆匆给钱,皇爷尝到甜头了,动不动就弄个肉票放诏狱,魏公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算是孝敬老丈人,也得有个度啊。

    一万两嘛,少是少了点,有点拿不出手,但公公报这个数的目的不是替自个省钱,而是要让皇爷知道,他小魏子的钱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腰包里的这叠银票,哪一张不写满了他魏公公的辛酸苦累,又哪一张不沾满了皇爷他闺女的辛勤汗水?

    所以,五万两虽是公公的底线,但能省一分是一分。好歹他也是大明朝的高级宫务员,身为董事长的皇爷也得允许部下拿些回扣嘛。

    眼下,国事艰难啊。

    约摸过了半柱香,魏公公再次进入殿中。同上次一样,进去之后就老实站着,微微垂胸,眼朝下不敢东瞄西望,更不敢直视皇爷。

    皇爷瞄了他一眼,淡淡道:“想通了?”

    “奴婢想通了。”魏公公认真说道。

    “说说吧。”

    万历放下奏疏,摸起玉如意塞进了自己的后背挠起痒来。

    “奴婢刚才欺君了,还望陛下恕罪!”

    魏公公诚恳至极。

    万历没理他,只继续挠自个的痒,待舒服后方才说了句:“怎么欺君了?”

    魏公公身子一躬,无比愧疚道:“陛下,奴婢实际带来了三万两,不是一万两。”

    万历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奏疏扔在了桌上,一指殿外,吐出二字:“出去!”

    “是,陛下!”

    魏公公灰溜溜的迅速退到殿外,寒风一吹不由缩了缩脖子:看来,三万两堵不住这个窟窿啊。

    没法子了,为了二叔能出来过年,魏公公也只能梭哈了。

    他把牙那么一咬,小脚那么一跺,便要进殿跟皇爷摊牌,不装了,五万两,成不成给个准话!

    这时却来了中年太监,瞧着是个奉御。

    见着魏公公在,那家伙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欢喜道:“咦,这不是魏公公么?您老几时回来的!”

    “你是?”

    公公想着这家伙谁啊,这么眼生的?

    那人殷切的笑道:“公公不认得奴婢也是应该的,奴婢是贾大全,从前是神宫监的,这会在乾清宫当差。”

    “原来是贾公公!”

    魏公公的脸上也是立时浮现亲切的笑容。

    不笑不行啊,这贾大全虽只是小小的奉御,可人家是乾清宫的干部,皇帝身边的人,他一个外放的冒牌货可不能随意得罪。

    见皇爷信重的魏公公竟叫自己贾公公,贾大全那是心里相当的高兴,朝殿内瞅了一眼,压低声音关切道:“公公是为了李公公的事回来的?”

    魏公公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满脸的沉重。

    “李公公是条汉子,为了替咱内廷出口气硬是叫逮进了诏狱,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说李公公是咱内廷的英雄啊!...不瞒魏公公,我前几天还去诏狱看过他老人家呢...别说,老人家看着就是正气凛然,叫人敬佩不矣啊...”

    贾大全嘴里夸着的是二叔,可魏公公听着怎么觉得这家伙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

    察言观色,自是心中有数,左右看了一眼,凑过脑袋低声道:“贾公公若是有什么事要咱家帮忙的,尽管说,千万别跟咱客气!”

    “没事,没事!”

    贾大全嘴里说着没事,可搓了搓手后又想说什么。

    “贾公公有事但说无妨,不冲别的,就冲你能去诏狱看望咱家二叔,咱家也一定要替公公把事给办了。”魏公公正色道。

    “其实,咳咳,也没什么多大的事,就是吧...咱乾清宫这帮人不比其它衙门,平日没什么营生来龙,就靠着那点月钱过日子,所以魏公公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卖些海事债券给咱们?”

    “这?”

    魏公公只当多大的事,一听是要买债券,那不是给他老送银子么,好事啊!

    可脸上却故作为难,道:“债券这块,原先倒是咱家给办的,可后来寿宁公主却插了一杠子,眼下咱家倒也做不了多大主...唉,你也知道,公主是殿下,咱家是奴婢,有些事不好办啊...”

    贾大全听着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魏公公这边自是话锋立转:“不过贾公公不是别人,这事咱家就是舍了这张脸皮,也得帮你办了!”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多谢魏公公!”

    贾大全也是高兴,海事债券可是好东西,红利不但比外面放利子的高,还一年分两次,绝对是个“投资”的好东西。

    可这债券发行的少,而且多是卖给皇亲国戚,一般人根本弄不到。所以他托了多少人才买了几份,后来听说这海事债券是提督海事衙门发行,京里实际运作的又是公主殿下后,便上了心思。

    也不知打哪听说进诏狱的那个李进忠原来就是海事衙门魏公公的亲二叔,于是乎立即提上几样礼物跟着那帮各衙门的头头们一起去探监。

    人各单位的头头们去探监,那都是冲着魏公公面子,毕竟现在特区那边营生做的很大,油水很足。做为合作伙伴,魏公公的二叔出了事,他们好意思不表示一下么。

    说句难听的,二叔真叫给砍了,这一帮子头头脑脑还得提上两段纸钱,给二叔送个花圈呢。

    人面场上的事,不做不行。

    贾大全这里却是只想能跟魏公公攀上点关系,好带着乾清宫这帮人多买点债券吃息分利。

    心思,倒也是单纯的很。

    而且,相对那些都有后路的大小单位,贾大全这种没什么地位的才最不能让魏公公倒台。

    没别的原因,魏公公倒了,他们一生的辛苦钱就得打水漂。

    “公公这且忙着,要是有了信,公公直接叫人给咱捎个口信便是。”

    贾大全还是很会做人的,知道不能耽搁魏公公的正事,临走时他还给魏公公递了一个“机密”消息,那就是皇爷不会砍二叔的脑袋。

    这“机密”于公公而言,连个秘密都算不上。

    他老人家如今对皇爷的秉性也是摸熟了,或者说交道打多了,皇爷屁股一抬就知道放的是响还是闷了。

    一个太监在宫门殴打朝廷命官,不立即拖出去砍了,反而给下到诏狱,你万历想什么心思,公公能不知道?

    还不是惦记他魏公公的钱么。

    二叔,就是他万历手里的人质,而他魏良臣,摇钱树啊。

    罢了,谁让自个摊上这么一个爱勒索下属的董事长呢。

    就权当是孝顺了。

    魏公公轻叹一声,第三次步入殿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陛下的题字

    这世间,送钱都送得如此艰难的,怕也就是魏公公了。

    自万历二十五年始有矿监税使以来,委屈也莫过于公公了。

    “陛下,奴婢这次真想通了!”这句话饱含魏公公满肚的辛酸和难言之痛。

    “终于想通了?说吧,究竟多少?”万历的脸上总算浮出些许欣慰,难得的眉目舒缓下来,进而期待之心也更甚了。

    “五万两。”

    魏公公忍痛报数,这是他手头最大的一笔可动用资金,当真是一点都没藏着了。

    钱真不少了,堂堂驸马爷都能被摆平,况二叔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东宫老伙者呢。

    皇爷,您就知足吧!

    魏公公希望万历见好就收,把这事赶紧结了。然而,公公还是高估了万历的道德底线。

    一听是五万两后,万历的心情没有变得愉悦,反而觉得倍受耻辱。

    “这件事的问题很严重,性质很恶劣,你到底知不知道!”万历连拍三次桌子,震得御案上的墨汁都溅出来了。

    他老人家真的是怒了!

    “奴婢...奴婢知道啊...”

    魏公公胆颤心惊,岳父一怒,果然吓死女婿。

    “你知道个屁!”

    万历气的连粗话都说出口了,他老人家已经给了魏良臣机会,可这小子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出去,出去,给朕滚出去!”

    万历愤怒的咆哮声在殿中飘来飘去,飘的魏公公的小腿肚子都抖了。好在这时救星到了。

    “皇爷息怒!”

    人看着明显比从前老了许多的司礼秉笔太监金忠瞪了眼隶他名下,却尽给他添麻烦的魏良臣。

    魏公公讪笑一声,给了金公公一个“老祖救我”的眼神。

    金公公暗哼一声。

    “有事?”

    万历坐在那里犹自火大:你魏良臣当朕是什么了?你那混蛋二叔给朕惹出这么大麻烦来,区区五万两就把朕打发了?

    “皇爷,这是市面上新出的《皇明日报》,说是每日都要刊发,报上内容很是新颖,比邸报要充实详尽,老奴瞧着不错,就拿了一份过来给皇爷瞧瞧。”金忠说话间上前将手中的那份八开四页(正反面)的《皇明日报》给递到了御前。

    “《皇明日报》?”

    万历有些好奇,不知这《皇明日报》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金忠拿来给他看。

    本朝不禁小报,也不禁民间办报。但报房内容所出却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从朝廷和地方的提、塘报房抄出的消息。有些消息灵通的报房主人又有六科等其余渠道消息。

    报房的收入来源主要是每期小报上会贴有报录、缙绅录、鼎甲单。想要入这些名录,当事人都是要出钱的,放在后世跟电话黄页差不多。

    各地报纸的刊发日期多以七日为期,因而又有周报一说。金忠却拿来一份日报,说是每天都要出,这实在是叫万历有些稀奇。

    万历是很喜欢读书读报的人。

    成年以后,万历便叫大学士将本朝祖宗的“实录”抄出副本供他阅读,又常令宫中内侍在京城各处收买各种书籍、小报,阅读范围很广,诗歌、论议、医药、剧本小说等都有。

    因此,喜好读书的郑贵妃入宫之后,便一下得到了万历的宠信。原因便是皇帝能够与贵妃愉悦交流外界的信息,共同探讨戏剧小说,夫唱妇随。这一点,为人沉闷的王皇后显然不能与贵妃相比。

    拿过金忠递来的《皇明日报》,万历便一眼看到了那报纸正面最上方的硕大一行字“大明王朝始终在陛下的带领下,稳步前行!”

    这个大大的标题一下就把万历的兴趣勾了上来,竟然一字一句的逐行读了起来。

    这篇约有八百余字的稿件高度讴歌了皇帝陛下登基以来为大明王朝带来的丰功伟绩,号召全国臣民紧密团结在皇帝陛下四周,为大明朝的繁荣昌盛努力奋斗。

    全文皆是白话,文中分段大都有符号,且排立方式不再是上下竖排,而是左右横排,段落之间停顿有序,使读者不再为分段而头疼,也不为用词而猜测,通篇顺读,不费脑筋。

    万历一字不落看完,因怒火而紧绷的面庞明显松皮。

    头版之外又有最新政事的一些消息,内中有两处关于江南海事特区成立及海事贸易对大明朝经济民生的论断文章,看着极其客观,让人读后便知海贸于大明王朝的重要性。

    看完这头版后,万历又去看其余版面,越看越是新奇。

    什么海外诸国见闻,什么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故事,什么奇案剖析,什么奇人奇事,什么怪谈别论,应有应有,让人看的真是欲罢不能。

    瞧着皇爷读报津津有味,金忠给了魏良臣一个饶有深意的眼神,魏良臣自是会意:您老的好处少不了!

    “皇爷,这报纸可还值得订?”金忠的时机把握的很好。

    万历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还不错,订上一段日子朕看看。”之后却看向魏良臣,“这日报和你有什么关系?”

    “回陛下,《皇明日报》虽创刊于海事特区,但办报的却是民间人士,奴婢也是觉得他们的报纸内容客观公正,实事求是,因而才允他们办的。”魏公公断然否认这份报纸是由他老人家的文宣组主办。

    “倒是有心了。”

    万历玩味的看着魏良臣。

    魏良臣头皮发麻,忙道:“陛下,没有您的正确领导,就没有咱大明朝的今天;没有您,也没有奴婢的今天。所以奴婢认为,只有始终秉承陛下的旨意,咱大明朝才能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啊!...这报纸也是奴婢能想到的唯一能替皇爷争气的法子。”

    “给朕争气?”万历不解。

    “陛下,笔杆子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啊...”魏良臣生动的给皇帝陛下解释了一番舆论的重要性。

    万历听的深以为然,金忠也是受益不浅。

    “舆论宣传这一块领域确是要加强,嗯,不过嘛,报纸上也莫要拍朕的马屁,朕还不至老糊涂...就这什么大明王朝在朕的带领下稳步前行,写的未免就有些失实,有些夸大了嘛,朕的功绩如何能和祖先相比...”

    万历说是这么说,话音却是比较高兴的。

    “奴婢哪敢拍陛下的马屁,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啊,陛下!”

    魏公公也很好的把握住了机会,大胆道:“奴婢恳请陛下能够为《皇明日报》题几个字,好让这报纸能在各地很好的发行,不致遭人刁难。”言外之意自是请皇帝陛下给《皇明日报》做幕后黑手。

    “题字?”

    万历对此兴趣很大,他老人家题的字那都是明码标价的。

    不过考虑到《皇明日报》对皇帝本人和皇帝指示的政策有很好的宣传益处,他老人家便没有提钱的事,而是直接拿起御笔,想了想写了这么一句“努力把报纸办好,让朕放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尊皇攘夷

    领导欣然题字,气氛肯定变得融洽起来。

    金公公和魏公公都是识货的人,且都具备的一定书法造诣,前者毕业于嘉靖朝的内书堂,授业恩师乃是后来的大学士高拱。

    后者也不了得,授业恩师乃是大家董其昌的记名弟子的旁听学生吴夫子,所以二位公公在书法上的品鉴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好,实在是好!”

    魏公公竖起了大拇指,他不是奉承皇爷,也不是谄媚皇爷,而是皇爷的字真的是一级棒。

    不但如此,那句“努力把报纸办好,让朕放心”更是朴实无华,字字直击人心。

    可以说,这行题字完全就是对魏公公一直以来在宣传领域诸多讲话的总结和归纳。

    字字千金,皇爷就是皇爷,目光看的就是长,就是远!

    魏公公油脸佩服。

    金公公因为年岁大了的原因,加之也无欲无求,所以表现机会便多多的留给年轻人。

    他老人家在边上只一动不动的看着皇爷的题字,开始时有几分困惑,但很快就是一个恍然大悟,继而微微的点头,露出一幅“我远不如陛下”的表情。

    魏公公在边上瞧着,对金公公也是油脸起敬:这姜,真不愧是老的辣。

    “这几个字便给你了,以后就按这字面上的意思办。”

    万历对自己的字也是很自得的,他虽然不喜欢张居正,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张居正的教诲,他才能练得今天的一手好字。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牢牢领悟陛下的精神,牢牢铭记陛下对奴婢的嘱托,为陛下把这海事做好,做大,做强,也为陛下好好的争口气...”

    趁皇爷高兴劲,魏公公必须赶紧剖开自己的忠心给皇爷看,之后,顺手用五万两把事给结了,皆大欢喜。

    万历放下御笔,瞄了眼魏良臣,却是淡淡道:“朕给你的差事,你要办好,办砸了,朕须是饶不得你。这几年,朕对你怎么样,你心中也当有数,总之,朕对你是放手用的,也是信得过的。”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因为过于激动,公公的声音有些哽咽。

    “真的知道么?”万历定睛看着魏良臣。

    “嗯?知道,知道咧。”

    魏公公如小鸡啄米脑袋直点,待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万历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边上的金忠则是如老僧入定般,低眉垂眼,恍若未见。

    陛下这直勾勾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总不是中意咱家吧?...

    魏公公呆在那里,实在是不能理解皇帝陛下这一举动所代表的含意。

    就这么等了片刻,万历发现自己没能等到想要的东西,不由感到不快,但当着金忠的面,他也不好太过直白。

    于是,皇帝陛下叩了叩桌子,说道:“魏良臣,朕看你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懂装懂,满瓶不动半瓶摇!...朕告诉你,用你的话讲,你这思想有问题,你打根子上就不求上进...哼,若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在外办差的命了。”

    魏公公听了这话,却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受宠若惊道:“真的吗?那奴婢就放心了。”

    万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魏良臣分明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朕的意思!...你是要让朕砍了你那二叔的脑袋吗!”皇帝陛下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他老人家现在太需要钱了。

    要知道,为了今天的君臣会面,皇帝陛下可是足足等了大半个月。甚至于,一些原先因为没钱而不能启动的项目,陛下也已经吩咐开工了。这要是没钱付工程款,陛下这年过的也不安心啊。

    好好的昨就突然翻脸呢,魏公公急的直喊:“陛下,不能砍,不能砍咧!”

    “那就加钱!”

    虎啸龙音游于殿内。

    “马上加钱,朕不想再听到从你口中冒出任何让朕不满意的话来!”皇帝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

    足足愣了十三个呼吸的魏公公终是明白过来,他苦着脸道:“陛下,奴婢不是不想好好孝顺您,可奴婢身上就五万两。”

    “嗯?”

    万历眉头挑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指金忠,“传朕口谕,李进忠罪不容赦,即刻交由北镇行刑处斩!”

    “陛下!奴婢加钱,加钱!”魏公公就差一屁股瘫倒在地了。

    “等等!”

    万历示意金忠别着急,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的手下败将,得意道:“加多少?”

    “加...”

    魏公公万分头疼,澳门的银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运到南堂那边,他哪敢乱加。

    见这家伙在那磨磨蹭蹭,万历的气性又腾腾上来了,正要发飙时,却见那家伙喊了起来:“陛下,奴婢给陛下加一座银山,大大的银山!”说完两手在虚空中那么一圈,真是大大滴。

    “何处的银山?”万历精神大振。

    魏良臣提醒他道:“陛下不记得了?奴婢曾给陛下说过,那东瀛扶桑国有一石见银山,产银的大大的高。”

    闻言,皇爷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破口大骂:“混账,那银山是在日本国,你如何加给朕!”

    魏公公脱口就喊:“奴婢带着皇军去把银山给陛下抢来就是!...抢不来也得让日本国赔偿咱大明的损失,叫他们割地赔款,叫们入贡谢罪...他们要不干,奴婢就带着皇军给他们来个扫荡清乡,包准往陛下的内库一船船的运银子!往后陛下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唔...”

    万历回忆了一下,魏良臣的确在给他的一份密揭上提过这日本国的石见银山,隐约也透露过他想要带皇帝亲军远征日本的念头。

    对此,万历当时并未批示什么,但是皇帝本人对于远征日本还是有兴趣的。前提是,这支远征军不能从他老人家这里拿钱。

    如果魏良臣能够自筹军费,万历还是乐见其成的。

    “什么时候?”

    “明年。”

    “几成把握?”

    “六...九成!”

    为了让皇帝陛下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实力,魏公公迅速为陛下分析了联合舰队在亚州这一区域的霸主实力,并且告诉皇帝陛下,为了那座石见银山,魏公公已经派人和日本的倒幕力量联络,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同大明联合,共同尊皇攘夷,所以远征军是能够得到内应帮助的。

    “德川幕府倒行逆施,日本国百姓怨声载道,就等我大明天师前往讨幕呢,陛下!”

    魏公公陈词恳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公公,娘娘叫你

    感谢“无妄道长”为营救九千岁出狱集资一百两!

    .......

    欲征服日本,必先收服琉球;欲收服琉球,必先据有台湾。

    于皇明海事大业亦是如此,要想定定当当的收取来往商船的过路钱,则大明必须控制琉球、台湾这一航线。

    日本国内因德川幕府镇压基督徒使得原本就一直存在的倒幕运动更加激烈,倒幕力势力更加强大,甚至不少幕府权贵也在暗中反幕,此正天时也。

    台湾已经正式纳入大明版图,归大明皇帝亲军都指挥使司管辖,联合舰队也即将发起对琉球的远征,若能一举征服琉球,则便能以此远征日本,此谓地利也。

    何谓人和?

    大明皇帝陛下便是人和也!

    只要皇帝陛下能够坚定不移的支持,大明皇帝亲军将士必将在魏公公的带领下一举征服日本,以实现华夏文化圈的大一统。

    魏公公慷慨激昂,政治层面上,他将远征日本的意义上和皇明国运牢牢捆绑在一起,和皇帝本人的功绩捆绑在一起,指出如果大明能够征服日本,则皇帝陛下一定会名垂千古,流芳青史。

    军事层面上,魏公公告诉皇帝陛下,大明朝的水师力量远比日本国的要强,新组建的联合舰队实力规模并不亚于幕府的水师力量。

    “据奴婢探知,德川幕府自贼酋丰臣死后,便于水师不够重视。日本国之水师力量多控于汉人之手,内中又有李旦最强,若陛下能够派员册封,赦其从前之罪,奴婢料想李旦等人固然不会为我驱使,但亦不会为德川效死力。

    反观德川幕府方面,若知我国册封李旦等海上强人,定会生出猜忌之心。若加以利用,我朝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判断是魏公公从知道李旦竟然控制了日本对外航道,并且是德川家康的财神爷后就做出的。

    做出这个判断的基础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说李旦在德川没能统一日本前是德川的座上客,现在,这位海盗财神爷只怕就是家康的眼中钉了。

    这一点,从入侵台湾的村山船队便可看出。

    德川家康让村山父子统率船队远征台湾,而非让李旦所属的船队进攻台湾,已经表明德川家康正在培养属于他自己的海上力量。即便没有魏公公的运作,德川和李旦的“分手”也是必然的。

    中国古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奴婢以为,只要能够击溃幕府嫡系水师力量,皇军就能在其漫长海岸线上随意登陆和反幕力量取得实际联系,或集重兵直逼其京都,攻其城池,或仿当年倭寇配合反幕力量扰乱日本腹心之地,如此,进可攻,退可走...我皇军可以战养战,就地补养,他幕府却不能,时日一久,幕府必会臣服于我大明...”

    魏公公不遗余力的兜售其远征日本的计划,版本之中有很多是直接照搬当年福建巡抚金学曾的。

    万历听的倒是入耳,也觉可行,但却反复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日本国的幕府会不会真如魏良臣所说,在无海防的情况下迫于压力割地赔款,将那石见银山送予大明皇帝陛下。

    “若不能如此,奴婢愿提头来见!”

    魏公公回答的那是斩钉截铁。

    皇帝对此回复,却是信心不足。

    援朝之役,倭人毕竟甲兵二十余万,岂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陛下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够马上见到真金白银,而不是翘着脖子等明年。

    只是,看起来,魏良臣似乎真的力竭了,从这小子身上真的榨不出太多的银子来。

    是容他缓上一缓,还是竭泽而渔,万历沉吟在那。

    见状,魏公公自是心急,担心万历不允。他求助似的看向金忠,金忠伸出三个指头,魏良臣摇了摇头竖出两个指头。

    金公公见了,暗叹一声罢了,怎么也是自家名下的人,若能做出些事来于自家也风光,少一千两就少一千两吧。

    上前进言道:“陛下,小魏在东南为陛下办海事,朝廷并不曾投入一分银子,事事都靠小魏自己方有今日海事面貌...老奴以为,今他既有雄心为陛下分忧,往征那日本以讨我国战争之损失,不妨容他一年半载,叫他先办着看看。”

    万历不置可否。

    金忠进而又道:“陛下,小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念他这些年的苦劳,陛下便施些龙恩于他好了。”

    这么一说,想到几年陆续从小魏那得了不少银子,自家还欠着人家一大笔,皇帝陛下终是心软了,打量了一眼正忐忑着的魏良臣,微哼一声:“此事你只管去办,朕容你一年。”

    “多谢陛下!”

    魏公公如闻天籁之音,欣喜不已。有了万历的支持,他筹备已久的征日计划终于可以摆上桌面和浙党他们谈一谈了。

    “陛下,那我二叔他?”

    公公高兴之余没忘了二叔的事,这是和征日并存的大事。

    万历却皱眉头道:“李进忠犯了那么大事,朕若就这么放了他,如何和外朝交待?”

    皇帝陛下真不是为难魏公公,实是此事确是不好交待。

    外朝那边相关奏疏上了不少,杨涟被打伤也是事实,要是没有个交待,他这皇帝也很难做的。

    因此,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怎么也要关个一两年,等没人记得这事了再放不迟。

    这事确是不好弄,除非苦主杨涟自个愿意写个原谅书...

    但这显然不现实,可也不能把二叔关个一两年啊。

    魏公公着急,要知道,皇爷也就三四年的活头了,这要耽搁了一两年,错过了朱由校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二叔后面还怎么当九千岁啊。

    这事棘手了,魏公公也犯难。

    关键时候,在宫中沉浸数十年的金公公给出了智慧的解决方案,他道:“陛下,犯事的是李进忠,不关魏进忠的事。”

    “嗯?”

    魏公公眼前一亮,这真是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结晶的解决方案啊!

    金公公高明,真是高明啊!

    万历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反正只要没放李进忠就是。再者,李进忠犯事不假,可杨涟也太不给他这皇帝面子,着实也叫万历恼怒的很。

    当下便叫金忠去办这事。

    魏公公心中大石彻底落下,正欲和金忠一起去办二叔出狱的事,万历却叫住他,轻咳一声道:“东西呢?”

    “啊?”

    魏公公愣了个神,旋即反应过来,赶紧将荷包摸出,看也不看便恭恭敬敬的摆在了皇帝陛下的御桌上。

    正转身要走,贾大全轻步入内,说是贵妃娘娘传话来,要小魏公公这边事办完后去她那一趟。

    “陛下,娘娘那?”

    魏公公不知道当去不当去,他也不知道贵妃叫他有什么事。

    “你去吧。”

    万历点了点头,轻咳一声:“贵妃娘娘那里,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陛下放心,奴婢晓得!”

    魏公公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自个的荷包挪开,痛心疾首的小步退出了西暖阁。在外面和金公公说了几句,便由贵妃处来人引他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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