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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岱岳峰     都市最强地师txt下载     都市最强地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九章 双生阵

    “刺啦啦……”

    任鹤觑了秦远一眼,着手于第三块龟甲,再将这一块掀起,那胜券就握在了他的手中,无论秦远如何智计百出,也将回天无力。

    秦远面色忽然一肃,神情之中再无散漫悠闲,无比的郑重,双目熠熠生辉,嘴唇微微翕合,低声念动咒文,脚下猛地抬起,恍如携带千钧力道般落下。

    大禹罡?i!

    “砰!”

    一步落下,废墟震荡,阵纹点亮,一条条阵纹如游蛇般亮起。

    “砰!”

    第二步落下,响声如捶鼓,阵法之上生出道道旋风,无数白金之色的光点沿着阵纹汇入地下,一声轻响,覆盖在他身边之处龟甲之上的巽刀之阵息鼓湮旗,威风缓缓散去。

    巽刀之阵破除!

    “砰!”

    第三步落下,龟甲周边猛地炸响,电蛇游走,四散而去,巨大的龟甲自行跳起,掀落一侧,摇晃不止。

    秦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势如破竹,无物可当。

    掀起第一片龟甲,秦远刚毅的面目之上并未流露出多少喜色,依旧是那般肃然郑重,脚下罡?i再次踏动,接连三声捶鼓闷响,又是一片龟甲被掀飞。

    任鹤的第三块龟甲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斜眼瞅见秦远,速度愈发迅速,浩然正气汹涌流出,面色涨红似欲滴血。

    “砰!”

    第三块龟甲所有的防御阵法在任鹤的倾力之下全部破开,长剑弯出一个细微弧度,低喝一声,龟甲应声而起,远远抛飞。

    也便在这个时候,秦远身前的第三块龟甲几乎同时落地。

    一个如风似电,一个缓步沉稳,一快一慢,一动一静,到得最后,却是相聚一起,不分先后。

    长剑挥舞,罡?i踏动,巽刀之阵与雷霆阵法在两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瞬间涣散,最后一块龟甲也被掀了起来。

    “砰!”

    龟甲落地,似是吹响了这场竞逐的尾声。

    “哈哈,真有你的!”

    任鹤收起长剑,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道:“这场比试以平局论定,如何?”尽管心里面很是不甘,但任鹤还是以事实说话。

    秦远却是摇了摇头,道:“你输了!”

    任鹤皱眉:“秦城主,你我共同破开第七块龟甲,何来输赢?真若详细计较下来,貌似还是在下先到一步,我的剑斩可比你的罡?i要快上那么几分!”

    秦远笑了笑,罡?i再次踏动,一连七步,疾风骤雨,七步落下,铺散在地上的阵纹猛然亮起,流光溢彩,较之先前,夺目十倍!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地面震颤,任鹤几乎站立不住,后退两步,一块四五米长宽的青石从地下掀了出来。

    紧跟着这青石之后,地下又有七块白色物件翻出。

    任鹤定眼一望,那七块白色物件竟然也是龟甲,纯白之色中似是带着点点晶莹流光,内面之下则是绘制着繁复鲜红图文。

    白龟在龟鼋类中属于珍品存在,龟鼋长寿,众所周知,而白龟更是灵异,民间传说中兴风作浪的龟鳖之类并非空穴来风,而他们的灵性很多一部分都聚集在了坚硬的龟甲之上,对于修者来说,有灵性的龟甲,更是天然的法宝,若是用于布阵,要比世间绝大多数的器材更加契合。

    只是这些白龟甲为何存在于此地呢?

    任鹤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双生阵?”

    双生阵不是一个阵法的名字,而是一类阵法的名称。

    这类阵法往往都会有两套或者多套阵法系统,当其中一套系统被破坏之后,另外一套便会起作用。而破阵者往往自认为阵法以破,掉以轻心之下,大喇喇迈入阵法,下场凄惨。

    符云平也是用的这般手段。

    他要做的就是让破阵者误以为大事成功,却不知自己正一头扎进天罗地网,他的布置很成功,连任鹤这位阵法设计的参与者都骗了过去,只不过可惜的是遇上了秦远。

    “嚯!”

    任鹤惊呼一声,后背发凉,冷汗阵阵。

    若不是秦远,他当真会着了此道,不仅是他,他们身后的神廷大半军士都将血染沙场,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怎么看出这里布置是双生阵?”

    任鹤脱口问道,不过此话一出他便后悔,实在唐突。这其中涉及到的秦远的修行功法与破阵技巧,是绝不外传之密。

    秦远倒是没有不悦,笑了笑道:“在我们之前‘庖丁解牛’的时候,我就在推测地气总量,虽然没有推测出确切数值,但大体估计之下,也不是一层阵法所能容纳的,数量差距太大,仅有一半左右,细细深入查看,果真在这七张大龟甲之下,还隐藏着更大的玄机。”

    任鹤苦笑起来,他苦笑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他确实输了,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是手段的差距,而是境界的差距。秦远站在高处,放眼全局,却又心细如发,着实比他高了一个大台阶。

    他输得心服口服。

    另外一个原因,秦远将自己的“机密”轻易讲出,因为他有这个本事推测出此处导入的地气数量,其他人却没有这个本事,纵然知晓了他如何做也决计做不到,境界术法乃至思想都差海了去!

    “秦城主,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您的破阵之法浑然天成,在下不及太远!”任鹤拱手说道,他深深看着秦远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面庞,道:“以前我不相信有什么天才,直到今天,我总算见到了什么是天才!”

    此一番言论乃是任鹤发自肺腑,他自己就被人称之为天才,但他却不认同这个称呼,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轻飘飘的这两个字抹杀了他背后的多少努力与汗水。

    可是此时,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天才的存在。

    秦远小了他至少十岁,可在阵法造诣上却高了他至少一个大境界,他不相信秦远的努力与付出会超过他,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天才二字。

    秦远却是连忙摆手:“任兄言重了,只不过是运气好些,没您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天才地才,跟我可不沾边。”

    他这番话同样发自肺腑,虽然他一向自认是个聪明人,少时也吃了不少苦头,但若没有得到辛午的传承,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破开这等阵法。

    任鹤自嘲一笑,道:“秦城主如此了得,却又如此谦逊,哈哈,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尉迟将军?”

    “过度的谦虚就是矫情的骄傲!”尉迟锋这句话记得很牢。

    秦远差点被噎死。这世道啊,明明说真话,却没人相信。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找出了这几块龟甲,就切断了“天地人”三阵的地气来源,等于断了他们的粮,再去破阵就要简单许多许多。

    他脑门上悬挂的那那把明晃晃的大刀,也总算是可以挪开了,立下的军令状算是完成,而且还是大功一件。

    “过度的谦虚就是矫情的骄傲?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几人沿着声音看去,便看到神庙废墟门外走进来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正午的明亮阳光倾洒在他们的后背,却是将他们的正面藏进了阴沉之内。

    “二位是?”

    秦远看着两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两人身形奇异,一个瘦高如竹竿,一个矮胖似圆球,兼职长相也是怪异。

    高瘦之人面颊瘦长,鼻如鹰钩,偏偏嘴巴生的极大,大嘴上下留着几缕似营养不良般的杂乱黄须,眼睛很大,如铜铃一般。

    矮胖自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肥胖的面颊上像涂了一层油腻,蒜头鼻,厚嘴唇,一双眼睛天生就小,又因长相肥胖,所以成了一道缝。

    因为两人长相太过怪异,秦远敢打一百个保证,这辈子从未见过他们,哪怕是在符云平带来的数百甲士之中。

    “齐凤,唐松?是你们?”

    不待两人回答,任鹤却是一声惊叫,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死死瞪着他们,从他那抖动的肌肉来看,似是与这两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难能可贵,你这头小鹤还没把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忘了!”瘦竹竿齐凤朗声笑着说道。

    任鹤双拳死死攥住,道:“你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胖圆球两道缝隙般的眼睛中透出阴冷的光芒,道:“我本以为这些年的磨炼会让你脑子冷静一些,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秦远与尉迟锋几人,又看了几眼地上的几枚龟甲,忽地一个冷笑,继续道:“当年少主就不该心慈手软,放掉你这只小耗子,哼,老子是在阴沟里玩阴谋的东西,小的也是死不悔改的玩意儿!伙同逆贼坏我神阵,当真该杀!”

    “这两位前辈是哪方神圣?”秦远问向任鹤。

    早在第一次见到两人之时,他就知道这两人绝非易于之辈,能够在他们听不到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大摇大摆走进来,那就说明两人的修为极高。

    而看到任鹤那阴沉与惊骇交替的目光,秦远同样可以判断出这两人都是了不得的高手。

第六百五十章 相同的因,不同的果

    “我们啊,两个老的走快走不动的老鬼而已,听到小哥儿说的这话有意思,就来瞧瞧是什么人物,哈哈,一见之下,果真不同凡响。”

    瘦竹竿人齐凤瘦得营养不良般的满脸菜色,可是声音却是响亮如洪钟,“这等气度风采,果真是可以与冷少主一战的人物。”

    他说的是与冷剑一战,而非是战而胜之,可以看出,秦远“弑君”行径,还是让他有些不喜的。

    他捋了捋下巴上散乱的黄须,又道:“秦小哥,锦上添花不难,但同样的事情效果却大打折扣,雪中送炭则不然,同样的事情却要放大十倍百倍。再说,反贼当道,民不聊生,修行界一片哀嚎,人人自危,你大好儿郎,为何要做那助纣为虐之事?”

    “休要信口雌黄,神主英名盖世,体恤民情,自从登基,连下数道律令,减轻税负,扶幼除恶,修行界向来人心稳定,歌舞升平,何来人人自危直说?简直就是妖言惑众!”

    不待秦远回答,尉迟锋抢先一步喝道,言辞激烈,愤慨激动,长枪已经握在手中,随时都会杀将上去。他身后的几位军士也是“呛啷”一声抽出长刀,只要尉迟锋一声令下,便会发起悍勇冲锋。

    “哼,无知小儿!”

    齐凤一声冷哼,看着身穿黑甲的尉迟锋冷冷一笑,浑然不在意他的威胁,反而讥讽道:“反贼爪牙,只会卑躬屈膝,何来清醒头脑认清事实?那黄口小儿自从坐上神主之位,拿了多少世家,坏了多少高手修者的命?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逆天而为,什么为了保护大多数的利益,就要剥削顶层的利益,这不是胡扯瞎来吗!”

    一直冷笑未开口的矮胖子唐松忽然嗤笑一声,“嘿嘿,秦小哥,在那神廷中效力,条条框框太特么多了,那黄口小儿学什么不好,非得学那伪君子的儒家大义,弄得我们这些顶层之人稍微做点事情都束手束脚,还要顾及普通人的性命,那就是一群两脚羊,愚昧无知,羸弱不堪,留有何用?倒不如跟着我们一起,打下这片江山,大家分封诸侯,吃香喝辣,岂是一个处处受制的小城主能比拟的?”

    听到这里,秦远终于明白这两人的路子了。

    他笑了笑说道:“二位前辈是邀我进你们阵营,一起放手行事,去特娘的仁义道德,任凭心意逍遥快活?”

    唐松一双小眼睛眯的更小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神色,道:“我辈修行所为何?天大地大,随心而行,就是去特娘的仁义道德,去特娘的锄强扶弱,强便是强,弱便是弱,这就是命!上天注定的命!”

    “天大地大,随心而行。听起来就舒爽,听起来就豪迈。”

    秦远乐呵呵的笑着,齐凤与唐松也都露出微笑,反倒是尉迟锋与任鹤神色着急,唯恐秦远年纪不大,阅历尚浅,受人蛊惑,心生邪妖。

    不过秦远紧接着话锋又是一转,说道:“可是啊,若是人人都如此,那我就做不到这个城主了。在下泥腿子一个,在修行界摸爬滚打,惹了不少权贵,要是没有神廷律法,我可不知去阎王爷他老人家那里报道过多少次了!这小小城主也做不了哦。”

    秦远的意思很明确。

    他就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名副其实的农奴翻身把歌唱,岂会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去反对这个让自己翻身的神廷制度?

    这跟吃饱了饭去砸锅的龌龊行径有什么不同?

    “小子,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喽?”矮胖唐松冷冷说道。

    秦远耸耸肩膀,道:“敬酒当然喜欢吃,但若是一双沾满粪便的手,敬了一杯臭酒馊酒,在下实在忍不住那个恶心劲,捏着鼻子喝下去!”

    唐松双眉一挑,并未动怒,相反却是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得声音极是难听,比夜枭的哭丧好不了多少,直钻人耳蜗。

    “哈哈,不喝敬酒那是因为没有下酒菜喽,给你两只小鸡仔,瞧瞧对不对口味。”说话间,唐松右手一扬,腕间储物手环微微闪亮,两个物体“砰砰”落在地上。

    秦远面色大变,双目闪烁凶光。

    “耗子!山鼠!”

    尉迟锋浑身猛地绷紧,不由大喊一声。

    耗子与山鼠是他身边的两名军士,十分得力,尤其是刺探军情,跟踪修者方面身怀绝技,往往能够跟在比自己高出一两个大层次的修者屁股后面百十里路却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个平日里机灵讨喜的家伙,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早已断气,不仅丢了小命,且死状凄惨,可以看得出他们生前受过一定的折磨,双手双脚都被折断,而最致命的伤势则是颈骨的扭断!

    两人的脑袋皆是被扭成了不自然的角度!

    “耗子?山鼠?哈哈,爹娘有给起错名字的,可这外号却没几个叫错的。果然是两只只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小东西。”

    唐松哈哈大笑说着,浑然不把这两条鲜活的生命当作人,仿佛只是他随手捏死的两只山鸡,两只老鼠一般。

    “小子,这两个下酒菜怎么样?有没有让你改变主意?”唐松忽地停下了大笑,神色阴沉地看着秦远,一双肉乎乎厚实手掌轻轻摩擦,仿佛秦远敢说出半个不字,这就是他的下场,他的前车之鉴。

    “开碑手唐松,催命官齐凤,数年不见,你们两人的残忍心性倒是一点没有改变!”任鹤的面色也是难看。

    这唐松与齐凤臭名昭著,无视人命不说,尤其喜欢虐杀,哪个落到他手里,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当初他的家人没少遭受他们两人的毒手。

    “施小姐呢?”

    尉迟锋怒满胸膛,但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寒声问道。

    耗子与山鼠是他派出去跟踪施念瑶的人,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感觉施念瑶行为异常颇有可疑之处,另外则是他肩负保护几人的责任,定然不能让任何一人出问题,同时也有保护的意思。一个女孩独身行走于陌生深山巨谷中,总不是那么令人放心,哪怕耗子与山鼠修为不高,但发现险情,及时传递消息还是能够做到的。

    军令在身,没有弄清施念瑶安危之前,他必须耐着性子。

    “你问施家丫头吗?好的很!”

    齐凤打了个响指,冲身后招了招手,刺眼的阳光下,一道修长倩影自神庙之外款款行来,来者正是施念瑶。

    众人离开之时,她的衣装十分简朴,布衣布鞋,不施粉黛,几个小时过去,她竟是换了一身大红绯袍,金线刺绣,鹤舞云端,如瀑的长发梳理成一个复杂的发髻,流苏头饰,面敷淡粉,描眉画唇,双目炯炯,神采斐然。

    几个小时不见,她竟似是换了一个人般,仪态端庄,恍如天人。

    “好的很?确实,好得很!”

    任鹤的面颊更显阴沉,较之见到唐松与齐凤之时更显难看。敌人再强大也有战胜的希望,可是自己人的反戈却更为致命。

    而且,这施念瑶的确好的很!

    只是好在哪里,任鹤没有多做说明。

    “施大小姐,您这是弄得哪一出?临阵倒戈,还是早有打算?”秦远微微一怔,但旋即又笑了起来,神色平静,冲那施念瑶拱拱手道。

    施念瑶嫣然一笑,明媚皓齿,美艳与优雅并存,知性与感性同住,她冲秦远回了一礼,嗓音温婉迷人,道:“秦城主万望海涵,小女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家父一步行错,招致此等灾祸,不仅丢了性命,一世英名也被抹上污点,连累整个施家都被刻在耻辱柱上。小女子不孝,身为施家人,总要为他们做些事情。”

    秦远点上一支烟,笑了笑,道:“所以,你要为你父亲将功赎罪,将我们抓拿回去,以赎你父亲的罪孽?”

    施念瑶略带愧疚,但还是坚定的点头。

    父兄乃至全家蒙难,整个施家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她身为苟活者心中定不会安然面对,总要做些事情来弥补。

    秦远看了看任鹤,任鹤已经面色血红,怒发冲冠。

    “念瑶,你我两家的血仇如海,都是拜这些狼子野心之人所赐,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当初的毒誓吗?”任鹤愤怒地瞪着她。

    施念瑶轻叹一声,时间仿佛回到了两人刚刚成为阶下囚的时候。

    那天,施念瑶用粗糙的石片割破手掌,在幽暗的地下,向着厚厚土层之上的苍天发誓:“若不为施家讨回一个公道,我施念瑶永生不再为人!”

    那刻骨的仇恨与冰寒的声音,似乎犹在心间耳畔。

    然而,这些年过去了,那个声音似乎还在,那个仇恨的感觉似乎也在,可她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腔热血的小女孩了。

    她轻叹一声,看着任鹤,道:“本就是你我两家有错在先,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落得此等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放屁!”

    此时的任鹤激怒攻心,早不复那谦谦君子的心态,等不及她将话全部说完,一声怒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都不曾知晓,难道只是听这些畜生的一面之词,你就将自己的父兄家人钉到耻辱柱上吗?”

    “施伯伯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当初神主被打落神位,流落逃窜,他是第一个站出来与神主一起共抗大敌之人,岂会因为贪恋人间权势,就会反戈逆行?这等无耻的借口你也相信?你这不是在为施伯伯,为施家平反,你是在为他们抹黑!”

第六百五十一章 瘦鸡与胖球

    任鹤言辞激烈,悲愤至极,这是多少年来施念瑶都不曾看到过的,作为未过门的妻子,她能够感受到任鹤此刻心中的悲愤之情。

    她为此感到痛心,所以,她做出了决定,道:“任鹤,不要执迷不悟了,我们父辈对神廷有亏欠,我们做晚辈的就要弥补上这些亏欠。跟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完成这些,让他们能够在九泉之下心安。”

    “我若是做了这些,他们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你为何这般固执,难道就不能听我一次?”

    “这不是固执不固执,而是事实如此,他们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要将真相找出,他们被人用屠刀杀害,我必须要用那些刽子手的鲜血洗刷他们的冤屈!”

    “你会死的!”

    “死?我早就是该死之人,如果能用我的性命,换回两家清白,我任鹤这条贱命死上十次百次又有何妨?”

    任鹤双手背负,傲然挺立,目光炯炯,铁骨铮铮。

    ……

    秦远在一边听着两人这如连珠铳般的快速对话,心中纳闷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个命运本该仅仅拧成一股绳的苦命鸳鸯,忽然间走到刀兵相见的境地?

    蓦地,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警惕。

    两人对话之中反复提及的观点有两个,一个是两家的血仇是不是该报,另外一个则是会不会死。

    任家与施家两大家族总计数百人,除去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上上下下无一活口,甚至是几条道行不错的猎犬也遭了屠戮,这等比海还深比山还厚的大仇,怎么会忽然之间产生如此大的疑问与分歧呢?

    神廷大军压境,前有虎狼之师后有战舰支援,以秋风扫落叶之姿,迅速将地表上反贼抵抗势力辗轧的七零八落,这种实力对比之下,他们还会有太多的风险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如此分明的事实面前,施念瑶却是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这让秦远不由怀疑对方的底牌到底有多大。

    “秦先生,我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弃暗投明,共讨反贼,你我共建大好河山,从龙定邦,分封诸侯,才乃大丈夫所行所为!”

    施念瑶无法说动任鹤,转头看向秦远,劝说道。

    秦远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何为暗,何为明?”

    施念瑶怔了怔,略带不耐道:“正统为明,逆反为暗,强力为明,弱势为暗,虽说反贼势大,但仅流于表面,你身处局外,并不知晓其中实力对比。”

    秦远咧嘴大笑,道:“扯了个淡的正统逆反,正统哪里来的,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的正统不都是从逆反中来?顺应民意者才是明,逆反民心者就是暗!”

    “在下原本只是一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野小子,能有现如今的境遇,更多是的神廷开放门户,广纳贤才,若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当道,像我这种人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登堂入室,更别提成为一方城主!”

    “我劝你啊,放长眼光,可别认贼作父,将自己的大好年华放在泰山巨石之下!亲者恨仇者快!”

    施念瑶气极,耐性渐逝,她本想劝说秦远与任鹤“弃暗投明”,可这两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个比一个又臭又硬,不仅不听她劝说,还在对其“好言相劝”。

    “不要再跟他们多费口舌!”

    瘦竹竿齐凤的脾气相当火爆,早就听得不耐烦,一把钢叉取出,大喝一声,冲杀而上。

    “哈哈,死的可比活的有趣的多!”

    胖圆球唐松残忍大笑,一双短腿迈开,就如那滚动的皮球般,胖乎乎的双手舞动开来,残影片片,直奔任鹤。

    “逆反之贼,安得狂妄!”

    在几人“?隆敝?保?境俜嬖缇桶崔嗖蛔。??苑蕉?郑?敛挥淘ィ?烈?で刮粘质种校?辖?先ィ??牌敕锾?妫?共嫦嗷鳎?鹦撬纳洌?鸲?/p>

    “嗯?”

    尉迟锋后退一步,双臂发麻。

    他在军中本就已力量巨大而著称,一杆长枪犹如雷霆之锤,开山裂石,纵观整个军中,同等境界之下,几乎无人可当,然而他与这瘦不拉几仿佛营养不良般的齐凤对招,却是没有占到一丝便宜,而且还吃了些闷亏,双臂酥麻,虎口阵痛。

    “哈哈哈,小贼,倒是有膀子力气!”

    齐凤也是一步后退,但不惊反喜,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他已经许多年未曾遇到,心下大为高兴,一把鹅蛋粗细的钢叉耍地水泼不进,亮白叉锋舞成一片雪白。

    “尉迟将军小心,那叉子有古怪!”

    正待尉迟锋想要迎上再战,就听任鹤提醒之声,匆忙之间定睛细瞧,便见到那鹅蛋粗细的叉柄之上竟是镌刻细密纹理,纹理之中红光隐隐,似是有血线涌动。

    “呔!”

    尉迟锋不敢大意,以枪尖斜挑,锋利的枪尖点在钢叉之上,欲要暂缓硬碰,先瞧分明了他的猫腻在何处,那齐凤却是一声怪笑,手掌拧动,血红光芒投射而出,将整柄钢叉笼罩在一片红芒之中,那红芒更是顺着尉迟锋枪尖一路而上,蔓延至其手臂。

    “不好!”

    尉迟锋大惊,双臂似是被两道阴寒小蛇钻入,沿着经络,不定游走,经络之中的灵力被其这么一搅,十分力气只余六分。

    “小心!”任鹤大声提醒。

    他对这齐凤的手段十分清楚,毕竟曾经是同一阵营,知道他的险恶手段,想要多提醒几句,免得尉迟锋吃亏,可是他嘴上的话却没有齐凤手上的活快,提醒刚到嘴边,就见齐凤双臂猛地发力,钢叉压下,尉迟锋长枪受力,横压在自己身上。

    “砰!”

    尉迟锋胸口剧痛,嗓子眼一甜,强忍住鲜血喷吐的冲动,凌空后翻后退开去。

    一个照面他这位百战将军就吃了个大亏,尉迟锋面色阴沉,凹陷的双目之中却是冷静如水,他腕间储物手环闪烁几下,一枚大号贝螺出现在了嘴边。

    “呜呜呜!”

    法螺的沉闷吹奏声响起,古朴浑厚,犹如重甲行进。

    这是神廷军中特殊的通讯方式,古语有称“大吹法螺”,其中的法螺便是此等样式。这枚法螺是取自南海极深之下的海神螺,经??中炼器大师亲手制作,吹动之时声响低沉,传播悠远,即使远隔百里,持有特殊法门之人也能够得到消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尉迟锋也并非是随意吹动,而是以一种三长两短的节奏吹响,其代表的讯息便是:“险情危急,速来支援”!

    “肉球,你在那里挺尸呢,为何还不动手,险些让这头小鹤坏了某家大事!”齐凤并不在乎尉迟锋传递的讯息,而是气冲冲地质问着唐松。

    唐松满脸的肥肉哆嗦两下,极是不屑地说道:“老子就不愿意动手,老子就愿意看着你的鬼蜮伎俩被戳破,咋地了?”

    齐凤愈发恼火,卷曲发黄的胡子都在翘动,怒火到了爆发的边缘。

    两人互为搭档,本该?哿ν?墓灿x允郑?墒钦馓扑刹唤霾挥胨?恢露酝猓?炊?纹救魏缀绕扑?氖侄危?馊盟?绾尾黄??/p>

    若是任鹤的多嘴,那黑铁塔般的黑小子绝对不会安稳的站在那里!

    忽然,齐凤笑了起来,怒火尽去。

    唐松不解地望向齐凤,道:“齐瘦鸡,你失手了,没有杀掉那黑小子,反而让他吹响了法螺,还有个屁脸来笑!”

    齐凤的名字中有一个“凤”,本是爹娘取“人中龙凤”之意,可这家伙的长相怎么端详都端详不出来半点龙资凤态,唐松更是在不高兴时直接称呼其为“瘦鸡”。

    “老子当然有脸笑!”

    齐凤浑不在意,笑得愈发开心,道:“老子还怕他吹他娘的法螺?就算吹炸了他的肺子,外面也休想听到一丝一毫!”

    唐松怒哼一声,很是不爽地说道:“就你这瘦鸡鬼蜮伎俩多!”

    他们在来此之前,齐凤仗着轻身功法高明,先行一步来到此地,布下了阻绝之阵,神庙废墟中纵然闹出再大动静,外面也察觉不到分毫。

    像齐凤这等高人布下的阻绝之阵绝非普通三四品修者的阻绝之阵那般简单,并非仅仅是隔绝声音光线气味,甚至连灵力传递也被阻止。

    阻止了灵力传递,消息就再也送不出去。

    尉迟锋与任鹤悚然一惊。

    难怪齐凤唐松如此有恃无恐,法螺吹响依旧在拌嘴吵骂,原来是这个因由。

    尉迟锋与任鹤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若无外界支援,只凭他们几人的实力,是万万不可能从这两个煞星手下保得完全之身的。

    “唉!”

    施念瑶叹息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刚才她好言相劝谁也听不进去,到现在穷途末路了,才知道紧张与恐惧,这能怪得了谁?

    她很想知道秦远与任鹤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在做什么?”

    心里想着这些,她的目光不由往与自己一样“坐山观虎斗”的秦远身边望去,只见到那几枚散落的龟甲竟是自行飞起,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了秦远身周,上下浮动,缓缓旋转……

第六百五十二章 贪狼之阵再现

    自从这唐松齐凤忽然现身此地,秦远心中就抱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敢大喇喇的来到此地,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浑然不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要么是脑袋长了石头的愚痴蠢货,要么是身怀绝技艺高胆大之辈。

    在这种情形之下,秦远只要自己脑袋里没长石头,就不可能将他们当成脑袋里长石头的蠢货,所以必然身怀绝技的高手。

    与高手过招,那便要打起所有的注意力,运用所有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秦远没有传音法螺,不能指望神廷大军前来救援,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依赖别人救助之人,万般险境,总要自己去闯上一闯。

    从一开始,他在与唐松齐凤废话的时候,与施念瑶废话的时候,心中就在盘算要如何应对敌手,所以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三个小东西,最狡猾的就是你,老子不喜欢,十分不喜欢!”唐松回首瞥见秦远,带着厌恶神态,撇嘴说道。

    齐凤却是不同意,嗤笑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这粗鄙胖球懂个屁!”

    “老瘦鸡!”

    唐松一声怒吼,摩擦着肉呼呼的手掌,道:“你老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要不咱们先大战三百回合,瞧一瞧究竟是哪个治人,哪个被人治!”

    齐凤吹吹胡子,很不以为然:“若是平时,老夫定将你打个屁滚尿流,但现在嘛,你若想让符帅亲自出手,将你灵魂点灯,你就大胆来攻!”

    唐松那汹涌的气势顿时萎蔫。

    他天不怕地不怕,纵然阎王老子来了他也敢叫板,然而他却不敢在符云平身前有任何放肆,哪怕是符云平的命令,他也不敢有半丝违逆在里头。

    在阎王老子面前蹦?,他顶多是扔掉这二百来斤的肥肉,贱命一条死掉便死掉,可若违拗了符云平,那将比死还可怕!

    “也罢!老子去拿下这俩,那小滑头就交给你了,谁先得手谁胜!”唐松是个聪明人,极懂变通,不能直接交手定输赢,那就用这次的任务做赌。

    “好,那俩小子交给你,这滑头小子和他的阵法就交给我!”齐凤朗声大笑道,痛快答应。

    他们浑然没有将秦远几人放在眼中,仿佛就像大人抓小孩般简单。

    其实这也没错,以他们的年纪与修为,对战秦远三人,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大人抓顽童般吗?

    说话间,唐松已经??矶?稀?/p>

    他体型圆胖,看起来十分笨重,然而事实却是,他的身法非常高明,如一阵风般就来到任鹤身前,举起肉呼呼的手掌,一掌拍去。

    任鹤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到唐松欺到身前,万万不敢大意,倾尽全力,体内浩然正气喷涌而出,灌入君子长剑之内。

    那柄雪亮君子剑一时间银光绽放,宛如一轮皓月落入,剑势迅疾,直刺唐松肉掌。

    “嘿嘿!”

    唐松怡然不惧,手掌长驱直入,欲要以肉掌硬撼灌注了浩然正气的君子剑。

    那长剑本就锋刃纤薄,锋利无比,吹毫立断,又被灌以浩然正气,足可轻易斩断金铁,寻常肉掌碰到,恐怕不仅不是断就是残。

    可唐松不同,他不是普通人,乃是六品巅峰的大修者。

    他的一双手掌更不是普通手掌,自幼习练开碑手,每隔七日便以古法秘药浸入烧煮,坚硬如妖兽皮甲,但又不失柔软敏感。

    空收入白刃,抓取敌人兵刃,再给予其致命一击,那是他屡试不爽的绝技。

    “嗤!”

    一声尖锐的摩擦声,手掌与君子剑交锋在了一起。

    君子剑并没有将其手掌斩下,甚至没有割破半点油皮,而唐松五指并拢,也没有将君子剑抓到手里。

    任鹤在关键时刻变了招君子向晦。

    君子剑划过一个轻巧弧度,由明转暗,绕过唐松手掌,剑锋切割着他的手腕,如一条飞蛇,直奔其咽喉而去。

    任鹤知晓这开碑手唐松的厉害,哪怕身负神兵利器,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聪明的选择了避敌之强,攻敌之弱。

    “呵呵!”

    唐松不仅不惊,反而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手臂抬起,“啪”的一声,将君子剑剑势顶偏,变掌为拳,长驱直入,击在任鹤门户大开的胸口之上。

    “砰!”

    伴随着拳头击打胸口的闷响与骨骼的碎裂声,任鹤胸口凹陷去一个硕大拳印,而后如一个破啥沙袋般,带着鲜血,倒飞出去。

    实力相差悬殊,哪怕任鹤再小心翼翼,再智计百出,也无法跨越实力造成的巨大鸿沟。

    “秦远那小崽子是个滑头,你也不遑多让,老子都不喜欢!”

    唐松冷斥一声,带着几分厌恶,欺身而上,再次追击,企图一举将其格杀。

    “呼!”

    便在这时,一杆亮银长枪袭来,锋利的枪尖直刺在唐松的拳头之上。

    尉迟锋奉命保护秦远与任鹤,自是不能眼见其中任何一人丧命于此,哪怕胸口伤势严重,依旧尽忠职守,虎跃而来。

    “砰!”

    唐松追击的步伐被阻住,后退两步,抬眼看了看拳头,只见上面多了一个金钱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流淌。

    “嘿嘿,有点意思。”

    唐松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愤怒,反而带着兴奋之色,道:“黑小子,你们三个中老子看你最顺眼,男人就该硬气些,耍些鬼肚猫肠有甚意思!”

    尉迟锋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长枪如龙,再次拼杀而上。

    任鹤吐出一口鲜血,从地上爬起来,君子剑化作一道银白流光,脱手而出,直袭唐松面门。

    “刺啦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了起来,唐松竟是一把将其抓在了手里,粗糙肥胖的大手用力一拧,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登时片片碎裂。

    “噗!”

    法宝破碎,任鹤神识巨创,脑中轰鸣,疼痛欲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前后两次受到重创,哪怕意志力再强大,也不能支撑,腿膝一软,萎靡倒地。

    唐松眼见机会,大声狞笑,欺身而上,尉迟锋未曾料到这一幕,眼瞅着唐松掠过自己的枪锋,阻拦 不及之下,只能攻其所必救,长枪刺碎空间,直袭其后心。

    唐松似是毫无察觉,继续前进,眼瞅着长枪就要刺破他后心,将其戳个透明窟窿,他忽地转身,双手抓着任鹤,将其挡在自己身前。

    “卑鄙!”

    尉迟锋大惊失色,急急收回枪势,距离任鹤面门半寸处堪堪停下,身形斗转,绕过任鹤,自唐松侧方攻杀。

    “嘿嘿!”

    唐松一声怪笑,轻转身形,任鹤又成了盾牌挡在长枪之前,尉迟锋不得不再次收枪,寻找机会进行攻击,但他每一次的攻杀,皆被任鹤这面活盾牌挡住,几次连番,憋屈异常,愤怒异常。

    “想要吗?那就给你!”

    就在尉迟锋又一次攻杀收枪的间隙,唐松忽然将任鹤扔了出去,尉迟锋面色一喜,因为任鹤的关系,他一直落于下风,百般无奈,剧烈攻杀收势,也让他双臂酸麻难受。

    可这唐松怎会如此轻巧的放下自己优势,任鹤扔出之时,他也如影随形,紧随其上,待到尉迟锋接下任鹤的那一刻,忽见一只肥硕拳头自小腹处出现,而后便觉小腹一阵剧痛,整个人也被抛飞了起来。

    “哈哈,就这点能耐吗?”

    唐松冷笑一声,紧随而上,一把拨开尉迟锋慌乱刺来的长枪,又是一脚踢在其胸口之上,尉迟锋大口喷血,摔出十数米,胸前骨头一片碎裂,再无战力。

    姜还是老的辣,尉迟锋虽然就在军中,资历不错,可相比起唐松还是差了一筹,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再到战术,都差了一个层面。

    唐松冷笑连连,举起拳头,就欲砸下。

    这一拳纵然砸在坚硬黑铁之上,也会一拳击穿,若是砸到了任鹤与尉迟锋头颅之上,恐怕登时就会开一个炸酱铺,红的白的黑的紫的各种物事一起迸溅而出。

    可是,就在他马上将要得手之时,忽听身后咆哮声起,一阵剧烈热风袭来,不由猛地转身,瞧也不瞧,一拳砸去。

    “呼!”

    唐松一拳之下,却未砸到任何东西,反而一只手臂火烧火燎般剧痛。

    袭击他的不是秦远,也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头赤红巨狼,巨狼口吐火舌,身披火甲,四肢踏过,哪怕是坚硬的石板地面,也被灼烧崩裂。

    “哈哈,胖球,爽不爽?”

    那边齐凤见状大笑,十分畅快。

    再看齐凤,头发眉毛枯黄卷曲,衣衫熏黑,有五六处地方烧焦烧透,甚至那几缕胡须也被燃烧掉了半边

    而他的身前则是围绕了三匹火狼,齐凤游走其间,下不得杀手,跑不过狼蹄,不时被火狼灼烧的嗷嗷怪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瘦鸡,你老小子什么时候换癖好了,不去杀人反而喜欢了钻火圈?不对不对,钻火圈那是狗熊玩的东西,你丫一老公鸡钻啥火圈,就不怕鸡毛烧没了,活鸡变烤鸡?”

    关键时刻被袭击,还吃了点闷亏,唐松十分恼火,不过看到齐凤那更加狼狈的样子,那一腔的愤怒却是或作了畅快的讥笑。

    他狼狈点没什么,关键是这老瘦鸡更狼狈!

    “笑,笑个屁,再不联手,别说任务了,咱们两条老命也要交代在这里!”齐凤怒喝道。

第六百五十三章 绝杀

    秦远悬浮于半空之中,脚下罡?i踏动,一步一惊雷,步步而起,惊雷片片,黑发飞扬,衣衫舞动,身周是数枚黑白龟甲缭绕转动,将其映托的恍如天神下凡。

    “砰!”

    一枚黑色龟甲燃烧出紫红火焰,紧接着巨响炸开,粉末燃烧飞溅,但没有随着炸裂远去,而是快速凝聚成一头巨大火狼。

    这些龟甲乃是上等法器,被符云平用来作为灵力引导与存储的阵枢,其中自然蕴藏着大量灵力,秦远以点龙术将其点化为火焰贪狼,不仅点化速度极快,而且贪狼战力奇大,远超其本身所具有的能力。

    “不能让这小子继续下去,打断他的施法!”唐松纵横沙场百十年,眼光独到而精准,一眼就瞧出关键所在,当即喝破。

    齐凤不以为然地骂道:“废话少说,怎么破掉这些畜生?”

    说话间,第五头贪狼围绕而上,堵住其退路,另外三头一起扑杀,烈火炙烤的焦糊声滋滋响起,齐凤手忙脚乱,连忙将钢叉挥舞的密不透风,这才将这四头火焰巨狼逼退,没有落得个无需火化,直接下土的凄惨下场。

    “两位前辈,若是再不出全力,在下可是要乘胜而归了。”秦远悬浮于半空之中,笑眯眯看着两人,脚下不停,继续踏动罡?i。

    其实他的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后怕不已,若非此处是最紧要的阵枢之处,龙脉无数,龟甲中蕴含海量灵力,他绝对无法施展此等手段。

    “老皮球,先打碎这些火狼!”

    齐凤眼见帮手赶来,心神大震,一扫之前颓势,快速往唐松身畔靠拢,两人汇合一起,五头火狼趁机将两人包围。

    “金甲附体!”

    唐松一声爆喝,忽地身放光明。

    其坚韧如妖兽的皮肤,竟是块块凝结,犹如岩石,绽放金光,又像金甲,防御力提升了几倍不止。

    这是他的压箱底绝技,消耗极大,后遗症也极大,一经施展,三五日内浑身剧痛,犹如刀削,因此轻易不会施展。

    齐凤同样一声怒斥,整个人似是拔高了起来,骨节爆响,身量增长,哪怕是瘦长的老脸,也拉长如马脸,衣衫晃动之下,飘然欲飞,灵动非常,似是一片落叶,又像一只大鸟,衣衫震动,随风而起。

    凤翔九天!

    这同样是他的压箱底绝学,一旦施展,身法增快数倍,如风似电,难以寻觅。

    只不过他这个人的形象太过奇葩,本就瘦长,施展“凤翔九天”这等绝学,却没有凤凰起舞之时的威武仪态,反而一张马脸似是阎王爷手下的勾魂鬼马面,也因此得了个“催命官”的雅号。

    “杀!”

    唐松火爆脾气,当先冲杀,一拳击出,一头火狼惨嚎分裂,化为点点流火,飘落而下。

    “小子,蚂蚱再能蹦?,始终是个蚂蚱!”

    齐凤冷笑大喝,钢叉舞动,身形飘摇,电光般射出,一插插进一头火狼头颅之内,用力搅动,而后双臂猛震,又是一头火狼飘散。

    秦远面色凝重如水,脚下罡?i踏动不停,但显然速度缓慢了许多。

    最开始的他,是三步一头贪狼,后来到了五步七步,此时却是十几步才能生出一头,终于,又是两头火狼成形,奔杀而去。

    “哈哈,小子,等着受死吧!”

    唐松疯狂大笑,身前五匹火狼已经碎了三匹,当然他也受创不轻,衣衫几乎尽数燃烧,头发烧去半边,身上皮肤更是一块焦一块糊,疼痛难忍。

    可越是如此,他的心中越是充满了变态的兴奋。

    因为他此时遭受的痛苦越大,稍后折磨起这个奸猾小崽子就越是畅快,那种满心的憋屈愤怒瞬间得到释放的快感,一直都另他痴迷无比,比喝酒吃肉玩女人更加快意!

    “砰!”

    他凌空跃起,冲入两匹火狼中间,双拳左右开弓,一拳一个,将两匹火狼打成粉碎。

    齐凤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而他的神色也如唐松般带着变态的兴奋之感,越战越勇,钢叉挥舞,同样将两匹火狼绞成粉碎。

    秦远汗流浃背,大口喘气,七匹火狼已然全部被破开,可新的火狼还未出现,这让他看起来焦急焦躁,脚下罡?i步伐也似是乱了许多。

    “呵呵,小崽子,敢烧老子,老子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齐凤冷冷笑道,大步上前。

    眼前已经没有再能阻挡他们的东西,哪怕秦远再次凝聚火狼,他们也照样将其一一击破。

    唐松嘿嘿直笑,一双覆盖金光金甲的大手捏的“嘎嘣”直响,上下打量着秦远,仿佛是在寻思,该从哪里动手更好!

    两人快步上前,眼看就要到了秦远身边,而秦远终于落下了最后一脚。

    “吼!”

    一枚白色龟甲炸碎,又是一匹巨狼生出。

    “雕虫小技!”

    “小子受死!”

    两人看着满头汗水的秦远,皆是大笑起来,同时展开身形,快速冲杀而去,一拳一叉,不分先后,便要将那匹火狼击碎。

    可是,下一刻,两人的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起来。

    承受了两人重击的火狼,并未如之前的火狼般炸裂,反而双目流露凶光,张开大嘴,一道紫蓝色火柱喷出。

    “不好,这小子又在耍阴招!”

    唐松手臂沾上犹如岩浆般粘稠的火舌,金光破碎,剧痛难当,怒骂一声,连忙侧身翻滚,闪躲过去。

    齐凤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虽说行动快速,但防御力较之唐松着实低了一个档次,火柱燎上,直烧的嗷嗷叫唤。

    “阴的就是你们!”

    秦远咧嘴大笑,自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一次畅快大笑。

    脚下接连踏动,一步一贪狼,两枚白色龟甲炸开,两匹火狼出现,似是早有料定般,向着齐凤唐松落脚之处扑去。

    两人被烧的剧痛难当,连连后退。

    秦远脚下罡?i忽地震动,如最急鼓点,密布震耳,他们的身后,前七匹火狼消散之地,点点火光重新聚拢,忽地又生出一匹巨大火狼。

    那火狼足有十数米高,凶猛扑跃,不待他们有所反应,猛地炸开。

    这才是秦远的布的阵。

    不仅仅是以地脉形成阵法,凝聚火狼,更是步步诱导,将他们引入腹地,再前追后堵,来一个瓮中捉鳖,两只老鳖!

    “啊呀!”

    “小子,耍诈!”

    齐凤唐松一辈子杀人无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折在这里,被后方贪狼炸开,直往前扑,嗷嗷叫唤,谩骂不休。

    “挫骨扬灰?呵呵,倒是个好下场!”

    秦远提起最后一口灵力,再次踏动罡?i,又是两匹火狼出现,连同之前三匹,一跃而上,瞬间将两人湮没。

    齐凤唐松哪里会甘心这般落幕,两个火人横冲直撞,一个翻滚扑打,一个高跃躲避,可是再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过五匹火狼的追杀。

    它们或是张嘴撕咬,或是凌空扑跃,三下五除二,将两人重新按回原地,五匹贪狼聚在一起,化成一团巨大火焰,疯狂燃烧。

    坚硬的地面烧成了琉璃,远处的任鹤与尉迟锋感觉自己仿佛都被点燃,整个被封锁住的神庙热浪滚滚,仿佛一个巨大的炼丹炉般。

    齐凤唐松惨嚎怪叫,挣扎了足足十多分钟,也遭受了足足十多分钟烈焰地狱般的摧残,这才渐无声息,化成两?g飞灰。

    他们一生虐杀对手不知凡几,到最后却也落得个凄惨而亡的下场,不知在九幽之下,又会作何感想!

    “噗通!”

    秦远从天空跌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连续的点龙生狼,让他的灵力透支,几近枯竭,能够支撑到灭掉这两大强敌,最后几乎全部是依靠意志力在死撑着。

    大敌已逝,秦远心中骤然放松,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酸涩难受,每一根经络都像是在被烧红的刀子切割。

    汗水如雨,瞬间将其全身衣衫湿了透。

    “啪啪啪!”

    几声响亮的拍掌声在秦远耳畔响起,施念瑶摇曳着纤细腰肢,款款而来,“好一场大戏,秦城主果然是连玉尚书都看好的人,以一己之力,灭杀催命官开碑手两大老牌强者,小女子发自内心的钦佩敬畏!”

    秦远转过头,看着她,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但不知是力量透支,还是懒得起来,仅仅试了一下就重新坐回地上。

    “怎么,施大小姐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秦远笑眯眯说道。

    施念瑶面色一寒,道:“不是我想要渔翁得利,而是你自作自受,让我捡了这个便宜!哈哈,拿下你秦远的人头,我施家的骂名便可就此除去!”

    “事情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秦远乐呵呵地摇了摇头。

    “受死吧!”

    施念瑶不想与秦远多废话,更不敢与他多说废话,若是被其稍稍恢复,那纵然是十个八个她绑在一起,也难是其敌手。

    长剑如虹,直奔秦远面门。

    秦远唯有苦笑。

    与唐松齐凤对战之时的慌乱是假慌乱,为的是引敌入瓮,而现在的镇定也是假镇定,只不过是想多拖延些时间,可是这施念瑶较之唐松齐凤要小心的多,也要谨慎的多,根本不给他任何拖延的机会。

    “噗嗤!”

    一声闷响。

    殷红的鲜血泼洒。

    长剑染血透体而出。

    只不过那长剑刺穿的不是秦远的身体,而是尉迟锋!

    秦远愣住了,施念瑶也愣住了。

    “老子的命令就是保护秦城主,齐凤和唐松我不是对手,但你,呵呵,也敢造次?”被一剑透体的尉迟锋仿佛觉察不到疼痛,冷笑一声,一拳轰在施念瑶胸口,施念瑶惨叫一声,撞在神庙废墟墙壁上,登时昏迷过去。

    “我日,你丫是小强转世吗?”秦远看着满身鲜血的尉迟锋,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来。

    尉迟锋也瘫在地上,呼哧穿着粗气,道:“纯爷们,就是能抗,可能打不死人,但一定不能被人打死……妈的,这一剑,真特么够劲……”

第六百五十四章 无罪释放

    一场艰难的战斗,声势算不得浩大,甚至只被压缩在一个神庙废墟之内,可当事情传播开去后,初日城内所有人都受到了极大震惊。

    秦远遇袭,没有人愿意看到,因为秦远一人关系着他们大军前进道路的顺利与否。

    催命官齐凤与开碑手唐松联袂而至,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他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身负赫赫凶名的狂暴之徒,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不知凡几。

    而秦远、任鹤与尉迟锋竟是能够将这两大煞星一举歼灭,烧的只剩下两把随风飞扬的尸灰,更是震撼着所有人的神经。

    这是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以弱胜强。

    在这个世界上以弱胜强的例子不少,秦远便是其中一个创造者,但当事情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依然不由为之一滞。

    “尉迟,干得不错,这才是我们军中爷们该做的事情!”费长明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尉迟锋肩膀上,大声笑道。

    尉迟锋身受重伤,险些被其这没轻没重的巴掌给拍趴下,十分恼火,又带着几分惭愧,道:“我做的还真不多,说是护卫秦城主,但实际上却是秦城主救了我的性命。若非秦城主点龙术出神入化,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嗯,不错,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修为还是太低,临阵反应也不太够,不过问题不大,好好努力,总有进步的时候。回头给老子买几壶好酒,老子好好教教你,只要你小子认真钻研,学上老子十分之一的本事,足可以横行天下。”

    “滚你娘的蛋,跟你学什么?学装缩头乌龟,还是学胡吃海塞,把自己折腾成一头三百斤重的肥猪?老子才丢不起那个人!”

    “嘿嘿,尉迟啊,你这样很不好,伶牙俐齿,尖酸刻薄,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费长明摇头晃脑,用力按了按尉迟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呔,死肥猪,放手,妈的,老子有伤,哎呦……”

    ……

    任鹤坐在那里,身上的伤势被军医处理过,已然没有大碍,虽然伤得重,但好在修为高深,只要不是伤及本源,就不算太大伤势。

    可是,他的脸上依旧满是痛苦。

    他的伤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任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心念差了毫厘,命运就差了万里,凡事还是要想开点好。”

    秦远走到他身边,笑着安慰道。

    任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秦城主好言相劝,我没事的。”人总是这个样子,尤其男人更是如此,越是心中沉重,越是在面上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洒脱,其中滋味甘苦,唯有自知。

    秦远想了一下,道:“接下来任兄想要如何?”

    任鹤意兴阑珊道:“还能如何?家人皆逝,妻子离散,孤家寡人一个喽!”施念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么多年来矛盾重重,最终走向完完全全的两条路,但他的心中依旧对其有着一份甚深情感,眼见她落得这般下场,那种难过与无奈就像一把锥子般深深刺入。

    秦远看了他一眼,道:“任兄大可不必如此消沉,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的,施姑娘虽然走入邪途,可也不是说会一朝定生死。”

    任鹤眼睛猛地一亮,猛地抓住秦远,道:“难道您有好办法?”施念瑶所犯的罪行十分严重,连累军中两人死亡,又在最后关头差点要了秦远性命,若非尉迟锋拼命阻拦,替秦远挨了一剑,现在结果如何恐怕还不好说。

    秦远道:“办法好不好不敢说,但可以去试上一试。”

    任鹤猛地起身,长揖及地,道:“若秦城主能救得念瑶,在下愿意肝脑涂地以为报!”

    秦远大乐,道:“也好,我城中正缺少一位阵法大家坐镇,就是不知任兄会不会瞧我小家小业,容不下您这尊大神。”

    任鹤怔了怔,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位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的城主大人,当真是无利不起早,救人是假,收服为真。他心中暗暗叹一口气,事到如此也别无选择,只能依言行事。

    再说,这些年的囚徒生活也将他贪恋权势的性子十分磨掉了九分,能找一处风景如画之地结炉而居,不问世事,恬淡生活,也足够了。

    “只要念瑶免于极刑,在下愿唯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任鹤说着话,又是一记长揖。

    “什么马首狗头的,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客气喽客气喽!”秦远板起脸来,故作严肃,可双眸中透出的刺瞎狗眼的光芒,却是将他内心的狂喜之情暴露的一干二净。

    不等任鹤再去催促,秦远便飘然而去。

    眼见秦远离开,任鹤一颗心七上八下,无处安放。

    他很担心秦远能不能说服玉尚书,将那施念瑶无罪释放。放在平日,哪怕对方是符云平,他也不会生出如此之多的忐忑焦虑。

    符云平与玉北辰皆是一代权臣,两者名声相近,都有着显赫声名。

    但两人的为人处世之风格却完全相左,可以说是偏向两个极端。

    符云平心思剔透,一双鹰目可看透人世间绝大多数世事纷争,因为看得透彻,所以能够做到看碟下菜,手段圆滑善巧,为了达到目的,做出些不符原则道义之事也不是罕见。

    或者说,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舍弃原则。

    而玉北辰不同。

    他掌管着神廷人事升迁的大权, 常年与各色人物打交道,也有圆滑也有善巧,但内心却是极为古板严苛,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想要网开一面,难如登天。

    施念瑶做出的事情太过出格,实打实的叛敌大罪,这等罪过想要赦免,他都不敢想象。哪怕秦远是他看中之人,恐怕也不可能说服玉北辰放人。

    “啪!”

    焦躁之时,任鹤一脚将眼下的一枚山岩踢成粉碎。

    就这么七上八下的,踢碎了数块石子,踩着了不知多少花草,秦远拉着一张老脸,自远处晃晃悠悠走了回来。

    “秦城主,怎么样?”任鹤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问道。

    秦远恨恨骂道:“这玉北辰,怎么不叫玉玲珑,忒能见缝插针,老子看过的最贪心的市井泼妇,也及不上他十分之一。”

    任鹤心里一沉,顿觉没有希望,无奈道:“念瑶所犯事情太大,玉尚书恐怕是不会放人的,也难为秦城主了,无论结果如何,在下感激不尽。”

    秦远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任鹤,道:“施念瑶又不是神廷的人,更不是他玉北辰的手下,犯不犯事,关他毛事儿?”

    “嗯?”

    任鹤猛地瞪大眼睛,道:“您,您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和尉迟不去追求,那玉尚书哪怕再权大势大,于情于理也该放人,可,可,这家伙,竟然为老不尊,公然敲竹杠!”秦远骂骂咧咧的说道。

    任鹤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催促,道:“哎呦,我的秦大城主,您能不能不要再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结果,就不能一次给个痛快?”这种伸着脖子挨刀的感觉,委实让他不爽。

    “施念瑶无罪释放!”

    秦远翻了个白眼,告诉说道:“但……”

    “但什么?”

    “但不能留在此地,需押解看管,直到此间事了才可释放!”

    “看管押解?此间事了才能释放?”任鹤看着秦远,愣了好半晌,这才苦笑道:“秦先生,您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可是要改上一改,幸亏在下年富力强,换成其他身子骨不好之人,被您这么一吓唬,非被惊出心脏病不可!”

    听到施念瑶“刑罚”如此轻微,他心下大好,忍不住开玩笑说道。

    秦远纵然天赋横溢,是修行界中难得的奇才,但终归年纪尚青,在官场中没有摸爬滚打多久,不知其中关节错杂。

    哪怕施念瑶不是神廷中人,在这等战场之上,玉北辰也有足够的权利处置,找个罪名也易如反掌,能够如此轻巧的释放,已经是格外开恩。

    “心脏病?呵呵,用不着心脏病,咱们两人这脑壳估计很快就要搬家了!”秦远没好气地骂道。

    任鹤奇道:“何来此说?难不成玉尚书让咱们两命抵一命?”

    “两命抵一命倒是不大可能,不过也差不了多少!”秦远恨恨道,“施念瑶不是白放的,有交换条件。老子不日就要披挂上阵,接替尉迟的位子,作为先锋冲杀战阵!当然,你也跑不了,我为主将,你为副将,一条绳上的蚂蚱!”

    “还有那尉迟锋,奶奶的,这货难道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老子接替他的位置,他不仅没有半分不高兴,还举双手赞成。妈的,唐松齐凤那俩货也是没用,怎么就没把他两条胳膊打断!”

    秦远对这等命令是一百万个不乐意。

    让他破阵,他倒是可以勉强一试,让他杀人,只要不是残害忠良,他也不无不可,可是带兵作战这等事情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刀剑无情,拳脚无眼,寻常武夫搏命打斗都是险象环生,更别提是深入战阵了。

    他自己的小命是一回事儿,可若因为自己指挥不利,连累几百将士,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哈哈哈……”

    任鹤听完之后,朗声大笑,道:“秦城主啊秦城主,您这人也着实有意思,玉尚书对您百般看中,不惜用这等办法让您上位,您倒好,竟然百般不满意,哈哈,我想那玉尚书定是无语至极!”

第六百五十五章 百战雄兵的下马威

    山岗之上,葱郁的植被茂盛生长,数不清的野花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飘摇而动,几只七彩斑斓的蝴蝶翩跹彩翼。

    玉北辰、费长明还有尉迟锋站立山顶,眼看鸟语花香,但谁都能够看出这鸟语花香之下,所掩藏的血腥冷酷。大战即将开始,血腥的帷幕也将要拉开。

    “尉迟,我拿了的兵权,将它给了秦远,你心中会不会有芥蒂?”玉北辰忽然开口问道。

    尉迟锋哪怕身受重伤,也站立如松,挺拔如枪,伟岸魁梧,透着浓浓的铁血之气,听到玉北辰的问话,他未作任何犹豫,便道:“大人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安排,属下没有任何芥蒂。”

    玉北辰点点头。

    他又看向费长明,道:“你呢?会不会觉得秦远爬的太快了?”

    费长明道:“爬的快那是有爬的快的本事,秦远这小家伙运气不错,但更多的是实力使然!不过,我有些担心,秦远一路走得这般顺畅,会不会……”

    “会不会拔苗助长,反而与他不利?”玉北辰说道。

    费长明笑了笑,道:“他最近走得太快了些。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一方城主,又进入此地,成为一位统领,这无异于火线提拔,很多人定会不服,这倒是好说,对他自己而言,会不会造成心性上问题?”

    天才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这些年费长明也见到了数不清楚的天才,真正能够有好下场的天才却是少之又少。

    天才总有着某一方面的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世界是平衡的,命运是公平的,天才在某个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也就意味着他在另外一些地方有着远落后于常人的缺憾。

    一帆风顺的时候,天才无往不利,但当遇到难以逾越的困难,天才的短板就会暴露,无论是心态还是整体,都会给他们造成致命打击。

    哪怕一个没有短板的天才,习惯了随手到来的成功之后,面对磨难的砥砺,总会出现种种问题,最甚者甚至会出现灭顶之灾。

    玉北辰苦笑一声,说道:“你们能够想到的,我如何会想不到!只是非常时刻,必须行非常之事!火线提拔秦远,也是逼不得已。这事关神廷无数将士的生命,更事关我们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啊!”

    事关神廷无数将士的生命?更事关我们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费长明与尉迟锋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玉尚书除了一口好吃之外,其他为人行事任何方面都是严苛严谨,吐字如钉,字字珠玑,绝不会信口乱言,说出这般话来,定是有其原因。

    “大人,这些被困于此处的逆反之贼,早就成了网中之鱼,只需下网捕捉即可,还能翻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费长明很相信玉尚书,更是知晓他所接触的消息远远超过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惊了。

    “网中之鱼?”

    玉尚书好笑地看了费长明一眼,道:“你所经阵仗不下数百场,何时见过真正的任人拿捏的网中之鱼。就算他符云平是一条网中之鱼,那也不是一条乖乖束手就擒的小丑鱼,而是一条硕大无比,又危险无比的大白鲨!”

    “难道反贼那里还有其他底牌?”尉迟锋惊讶问道。

    玉尚书叹一口气,道:“他们最深的底牌还没有翻过来呢!”

    尉迟锋与费长明两人对视,他们可是极少见到玉尚书会流露出如此凝重表情,这也代表着那符云平手下定然还藏着一个惊世骇俗的东西。

    “可是,这与秦远有什么关系?”

    费长明继续问道,“秦远那小子确实天赋很高,对于阵法有着极其敏锐的觉察,但那只是与同辈人相比,可若与符云平这等人物相较,恐怕还是差得太远。”

    “这也有些难为他了。”

    玉尚书想起不久之前,秦远前来为施念瑶求情被自己拿着痛脚时的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苦笑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毕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已是动身养性,增益其所不能。”

    费长明双目发亮,精光闪闪。

    这句出自《孟子》的古话,为许许多多华夏人所熟知,许多深处黑暗困境中人都将其作为励志警言,期待终有一日,破茧而出,扛起大任。

    只是此时此刻,从玉尚书嘴中冒出来的这句话,却不是一般的“天降大任”,这份“大任”的重要与危机程度,足以让费长明深刻思索,充满警醒。

    尉迟锋满心疑窦,不明所以,道:“天将不将大任属下不知,属下倒是可以预见,秦远马上就要有难题了。我手下的那群王八羔子可不会轻易服人,秦远要没点真金白银的能耐,恐怕……”

    “会被撵走?哈哈。”费长明大笑道。

    军中是最为尚武之地,尤其是此番前来的军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眼睛长在头皮上,眼高于顶,目无余子,可不会尊奉一个无能之人的领导。

    尉迟锋摇了摇头,道:“撵走还好,极有可能会被揍成棒槌!”

    ……

    “会被揍成棒槌?”

    秦远听完任鹤那语重心长又充满焦虑分析,嗤鼻一声,道:“我倒要看看,哪个能比那唐松与齐凤还厉害,会把咱们两人揍成棒槌?没被阎王爷收走,还会怕了这勾魂怪瞎判官?”

    任鹤道:“秦城主,万万不可大意。在过去时候,这种事情发生过无数次。远的不说,就说十几年前,有一位家中蒙荫,靠关系上台的百户,一上台就被手下兵油子连哄带骗,较量拳脚,上台打擂,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扔出了军营,那几个做乱闹事的兵油子事后被严惩,可这位百户大人也是夹着尾巴离开,再也不敢踏足军营。”

    秦远捏了捏拳头,道:“到底是谁被谁揍个鼻青脸肿,咱们在这里过多猜测也没用,先去了再说。有本事就留下做将军,没本事被揍个鼻青脸肿也是活该,总比银样?枪头,带着人上阵,害了别人,也把自己小命弄丢了的强。”

    任鹤笑了笑。

    他最欣赏秦远的,除了那登峰造极的阵法造诣之外,还有就是这永无畏惧的精神,破除“天地人”三阵时如此,此时此刻也是这般。

    两人一起往尉迟锋的百战营军营中走去。

    旧时代的辉煌文明经遭万年雨打风吹,无数的建筑艺术从美轮美奂变为剥落坍塌,仅存诉说历史的残迹又在战争的硝烟之下化为碎砾粉尘。

    走过这片浸染着血与火的战场,又走过一片厚软如地毯般的绿茵之地,秦远看到了百战营的军士们。

    他们身着锃亮的白银色盔甲,手中执着与尉迟锋类似的亮银长枪,二百多位将士站立成一个整齐的方队,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望向秦远与任鹤。

    “到底是百战雄兵!”

    秦远在心底暗暗称赞了一声,这等夺人气势绝非寻常可见,更非寻常人可有。他打眼看去,只见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冷凝如水,不动一丝波澜,所有的面庞皆是硬如磐石,似乎是要没有命令,只要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动上一分。

    俗话说相由心生,若不经历数次血与火的洗礼,断然无法将这等刚硬煞气融入骨子之中。

    “报告秦城主,百战营二百五十六人全部集结完毕!”还未走到方阵之前,一位身高中等,面色黝黑,仿佛一块黑色钢筋般的军士持枪走过来,大声喊道。

    “报告秦城主,百战营二百五十六人全部集结完毕!”军士身后的二百五十五人在他话音落下,同时发出震天吼声,犹如天边响雷滚动而来,浑厚响亮。

    百战雄兵,锋锐刚猛,绝不会轻易折服。

    秦远的目光自眼前一扫而过,道:“秦城主?呵呵,诸位是认为我德不配位,不足以做你们的将军吗?”

    修行界的军队编制与凡人的军队编制大相径庭,这里的军士皆是修行中的好手,无论修为还是胆气皆为上上之选,一人敌十人乃至百人,因此凡人中的将军要统帅一军,而修行界中的将军只需统帅一营。

    真若开战,一营修者军士,足以胜过一军凡人。

    那位短粗身材的军士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身姿挺拔地站立定住,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承认更没有的否认,似是不愿回答,但更像是没有听到秦远的问话。

    秦远笑了笑,并未生恼,说道:“不服也对,换做是我,也会不服气,而且比你们还要厉害,光是下马威,就绝不会这般吼两嗓子完事,也忒小家子气了些!”

    那位短粗身材的军士叫陈布,便是此次事件的为首者之一,他怔了怔,目光直直看着秦远,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其他军士也大多如此。

    他们在事先已经做过许多准备与猜想,想到秦远有可能会大发雷霆,鞭笞为首几人,也想到秦远会以玉尚书的命令来压制他们的傲气,但却没有料到秦远会讲出这么一番话来。

    其实这些人对秦远不算讨厌,在不久之前的战场上,秦远以一人之力救下数百同袍的情形还在他们脑中回闪,而就在刚刚不久,秦远力挽颓势,击杀了远超自身实力的唐松与齐凤,也让他们生出敬意,只是这些并足以折服他们的傲骨。

    布阵杀人那是本事,但并非是带领部队行军打仗的本事。

    秦远这番话说出来,倒是让他们又添了些好感,无论如何,这个人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陈布倒是有些恼火,秦远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在说他太小家子气了。

    “那秦城主想如何?”陈布目光灼灼,瓮声瓮气地说道。

第六百五十六章 争一口气

    “既然要做你们的将军,那就要有做将军的能耐,比的自然是带兵冲锋,征战沙场的本事!”秦远心知这些人不服气的地方就在于此,那么只能以此道来打消他们心中的不服之气,他又看着眼前这位矮粗健硕的汉子,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与我较量一番?”

    “哈哈!”

    陈布大声笑了起来,道:“咱是个孤儿,十八入军,干的都是脑袋别了裤腰带上的活,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胆子!”

    “什么都没有?这话恐怕不尽然吧?你拥有的可是很多。”秦远笑眯眯看着他,像是一只狐狸。

    陈布微微一滞,不明他所指何意,脱口问道:“我拥有的很多?拥有什么?”

    “野心!”秦远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陈布的胸口,道:“你有野心,梦想成为百战营的统领,这份野心难道不是你拥有的吗?”

    众军士听到此话,皆是一震,若非纪律早就哗然。

    陈布面色大变,慌乱怒道:“秦城主,休要信口雌黄,我陈布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尉迟将军在的时候,我兢兢业业甘做副手毫无怨言,战场冲锋我也是身先士卒,最危险的任务都是我来执行,岂是你说的这般阴暗!”

    “若是没有,你何至于这般激动紧张?”秦远乐呵呵看着他。

    陈布猛地一滞,像是被噎住。

    “你说的这些纵然都是真的,但你能心甘情愿去做这些,正是因为你的野心。因为野心带来的希望,而希望又让你愿意执行尉迟的任何命令。”

    秦远似是长了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隔着甲胄筋骨,将陈布埋在心中最深处的念想,毫不费力地撅了出来:

    “只不过今非昔比,尉迟身受重伤,难以带军,按照常理来说,这将军位子,轮也要轮到你头上了,可事不如人愿,我偏偏在这个时候空投而来,把你的希望一锤打碎,所以你便与其他几人一起,来跟我对着干!我说的对不对?”

    “这些都是你的胡乱猜测,与信口胡言没有什么区别。”

    陈布面皮微微颤动,目光闪动几次,道:“久闻秦城主大名,也见过秦城主布阵风姿,在下本以为您是一位光明磊落,傲视新一代的绝代人物,没想到却是一位以己度人的信口雌黄之辈,当真百闻不如一见,见面不如闻名!”

    秦远依旧乐呵呵笑着,丝毫不因此而生恼,说道:“见面是不是如闻名,这事一时半刻你也瞧不清楚。 行军比斗之事却不能拖上个三月半载,呵呵,我给你个机会,若是这一阵我输了,我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将军的位子你来坐!”

    “此言可当真?”陈布双目陡然爆发出两道犹如实质的精光。

    “军中无戏言!”秦远斩钉截铁。

    陈布面带兴奋,掩饰不住内心的笑意,转过头去,大声喝道:“牛三槐,带半营兄弟出列!”

    “是,陈副将!”

    一个高猛粗壮,身高接近两米的汉子走了出来,每走一步,盔甲便哗啦响动,几声招呼,身后方阵化为两半,一半如山岳竦峙,原地不动,一半似浊流汹涌,齐步走出,跟在牛三槐身后。

    “秦城主,你我各带半营人马,以钝刀钝器相互冲杀,各凭本事,各显神通,胜者为王,败者滚蛋!”

    陈布做出一个公平的决定:“秦城主也请放心,虽然我陈布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下三滥的小人,绝对不会给你使绊子!”

    牛三槐搓着手掌,憨笑道:“秦城主放心,咱百战营的人个个都是真豪杰,绝不是满肚子脏水的瘪犊子,您让俺去哪俺就去哪,要是不停您号令,有半点作假,尉迟将军回来,肯定会打死俺的!”

    秦远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一些。

    相比起冲锋比试,他更担心的是这些人马暗怀鬼胎,给他从中下绊子,他那就真的难受了。

    凡人中有一句话:“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队友的愚蠢比对手的狠辣更加可怕,可是愚蠢的队友并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腹黑流脓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捅刀子的队友。

    牛三槐看似粗壮莽汉,实则十分机敏,道:“咱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一对龙凤胎儿女,中间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可不能轻易把脑袋扔出去,这将军位子,当然是本事越大越好,咱兄弟们跟着刀头舔血,才会把心踏实放在肚子里!”

    听到这话之后,秦远总算放下心来。

    至少这个五大三粗的兄弟是个真正的明白人,明白人做起事来还是靠谱的,总不会自以为聪明的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秦城主,你意下如何?”陈布提出了一个尽可能公平的决定后,自觉秦远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秦远却是微微摇头。

    陈布黝黑的脸膛稍稍阴沉,道:“秦城主,难道这些人您不满意?若是嫌人少,我陈布可以让你一筹,再分五十人给你!”

    秦远仍旧摇头。

    陈布不耐道:“那秦城主是什么意思?”

    秦远双目绽放精光,缓缓掠过此处山川地势,最终又落到了牛三槐以及他身后的一百多人身上,一个个打量过去。

    就在陈布等待半晌,变得极为不耐烦之刻,秦远忽然开口,道:“我只要四十八人便可!”

    “什么?四十八人?”

    陈布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怀疑自己听到的与秦远所讲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四十八人,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小瞧秦远,这么点人手面对数倍的敌人,尤其百战营这种精兵悍将,无异于自找死路,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有这种选择。

    秦远笑了笑,道:“不错,我只需四十八人即可!”他并非是信口胡言,更不是脑子抽疯,而是经过了自己的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好,好,好一个只需四十八人即可!秦城主果真年少有为,气魄撑天!”陈布恨恨的说道,心中忽地生出了一把腾腾火焰。

    秦远只选择四十八人来冲阵,他本该高兴,以多对少,以他久经战阵的丰富经验对待秦远这位年轻“菜鸟”,胜利手到擒来,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他却没有太多高兴之情,因为他从中看到了轻视的味道。

    不管秦远是如何打算的,他只用四十八人,总还是带着对他的小瞧小视,这位性格刚硬的汉子被这份小觑扎痛了敏感的自尊心,因此十分憋火。

    “地点秦城主选定,或攻或收也由你选择!”陈布被激起了傲气。

    “地点就是此处,攻守没必要,早就说好是战场冲锋,既然要玩,就要弄点有血气的!”秦远做出了决定。

    地点选定与攻守选择看似随意,但在挑选人手的时候,秦远却是小心谨慎,四十八人都是经过他仔细琢磨反复权衡而出。

    一刻钟之后,秦远带着挑出来的四十八人离开。

    时间他们约定在了后天早晨的日出之刻,秦远刚刚接手这四十八人,还是要留出一些时间来彼此了解以及训练阵势。

    “陈副将,这姓秦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只挑选四十八人就敢与您对阵,分明就是瞧您不起,您到时候可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就在秦远等人离开之后,一位三角眼山羊胡须的白面军士凑到陈布面前,双手插在袖中,冲秦远等人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嗤笑说道。

    他名叫罗海龙,是百战营的一位地理师傅,对风水阵法很有些门道,偶尔也会做些卜命算卦的事情,军士们私下里送给他一个外号,叫罗破嘴。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里,都马上变成预示着血光之灾的灾祸之事,这里的军士在最初没有认清他之时,可没少受他糊弄,交出大把灵璧灵晶请上几枚古钱、葫芦、阴阳盘护命保平安。

    同时也在讽刺这厮极喜欢搬弄是非,谁偷了谁的媳妇,谁屁股上长了个瘤子,只要传到他耳朵里,用不了太久,整个百战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布斜斜地扫了他一眼,道:“他若有这个能耐,别说我一个陈布他瞧不上,就是三个陈布绑在一起,也拍马赶不上人家!”

    罗海龙被呛了一嘴,倒也不尴尬,邪测测笑了一声,道:“陈副将,这么多年兄弟们火里来血里去,经历了什么只有鬼才知道,您更是次次冲锋在前,恨不得拿脑袋当酒壶使,可最后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啧啧,不值当啊!”

    陈布眉头挑起,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百战营有咱们百战营的骨气在,总不能上面高兴,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就往咱们这里硬塞,那百战营成什么了?”罗海龙笑嘻嘻说道。

    陈布冷冷看着他,没有多言。

    罗海龙缩了缩脖子,继续道:“哪怕他秦远真有能耐,但让您做这个垫脚石,总是不该吧?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争一口气而已!”

第六百五十七章 要脸还是要屁股?

    人活着为什么?为了争一口气!

    陈布对罗海龙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好,搬弄是非体现在嘴巴上,但究根溯源还是心肠的问题,这种心肠流坏水的人没几个喜欢,陈布当然也如此。

    不过罗海龙的这句话倒是进了陈布的心里,他望着秦远等人几近消失在山花树丛中的背影,喃喃的说道:“对啊,人活一口气,佛挣一炷香,这口气总是要挣一挣的!”

    罗海龙眉飞色舞,道:“要不我让几个兄弟给他捣点乱?哈哈,咱百战营的兄弟生死都是百战营的人,秦远想用我们的打我们,他道行还浅了些!”

    秦远从百战营带走了四十八人,尽管陈布已向秦远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调令不行之事,可是明面上是这般保证,暗地里他们想要弄点滑头,谁也挡不住的。

    正如罗海龙所言,百战营的人无论生死,永远都是百战营的人!

    陈布却是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想让老子说的话当放屁使?”

    罗海龙一滞,不解的道:“难道陈副将想要做秦远的垫脚石?难道陈副将就不想去挣那一口了?”在罗海龙看来,秦远敢只选四十八人,那他定然会有这个把握!

    地理师傅是什么人?或许其中有卑劣之徒,或许有狂傲之徒,或许有骗子,也或许有疯子,但是真正高明的地理师傅,尤其是到了秦远这般境界的,绝对都是聪明绝顶之辈,甚至可以说寻常人玩弄的小聪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这个地步,必须是大智慧才能让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

    一个心怀大智慧的人,断然不会去做哗众取宠而自寻难堪之事。

    陈布嗤笑地看着罗海龙,道:“正是因为要争这一口气,所以老子才不会去倒腾那鸡鸣狗盗的屁事,赢要光明正大的赢,输也要坦坦荡荡的输,若是因为怕输,而去玩下三滥手段,赢了又如何?掩耳盗铃之举,老子还没那么下三滥!”

    罗海龙白这一顿抢白,面色难看,心里面骂翻了天,可脸上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笑容,不住对着这一根筋的“棒槌”点头称是。

    秦远带着这四十八人离开,转过一处绿树红花相间的山头,走过战火覆盖血水弥漫,留下一片触目酱紫的战场遗迹,来到一处地势平缓之地。

    在秦远的命令之下,四十八人解盔卸甲,随意散开,席地而坐。

    “秦城主,您是如何打算的,四十八人对阵二百余人,对方还是有几位能征善战的悍将坐镇,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主意。”

    任鹤走到秦远身边问道。

    这几天下来,他已经对秦远的行事作风开始习惯,这家伙就是一个惊悚体质,似乎不让人惊掉下巴,他就招虱子般的浑身不舒服。

    同时任鹤也非常奇怪,秦远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敢如此托大。

    牛三槐坐在最前面,昂着脖子吼道:“您到底想要布什么阵,用什么计,先跟兄弟们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是啊秦城主,您先跟我们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牛三槐身边一位瘦长高个也跟着说道:“陈副将是个狠人,咱们可要做好准备,如若不然,定会挨一顿胖揍。”

    “挨一顿胖揍?”秦远好奇:“难道军演的胜败还有特别惩罚奖励不成?”

    “奖励大大的!”

    牛三槐咧了咧嘴,露出满口白牙,仿佛想起某些难以回首的往事。

    这个陈布陈副将行事手段极为果决凌厉,纵然是百战营内的老兵痞也对其十分畏惧。

    若有人违背军规落于陈布手中,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首先要埃二十军棍伺候,这里的军棍可不是寻常木质棍棒,而是百战营独有的精钢军棍,由专门的行刑军士掌管,铁面无私,哪怕是陈布自己的小舅子也不能脱逃,二十军棍下来,铁定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十天半月别想下床。

    若仅仅是因为违反军规才会享受军棍伺候,那众多军士们也不会太过紧张,违反军规本该受到惩处,哪怕严厉一些也无所谓,大不了多长个心眼,小心谨慎点,不要往枪口上撞就好。

    可是这二十军棍百战营几乎人人都挨过,人人都知晓个中酸爽味道。

    因为寻常演习之时,败者一方,同样要受到军棍的伺候,输的阵营无论有何种理由,无论个人表现多么优秀,只要身为败者,都免不了一顿胖揍。

    秦远乐了起来,道:“也就是说,如果这次输掉,你谁也免不了挨那二十军棍对不对?”

    “可不是!”牛三槐身边几人嘴巴快要咧到耳根。

    “哈哈哈!”秦远不由地大笑起来,“你们输了,要挨二十军棍,很不爽,我要输了,可是要挨不止二十个耳光,不仅辜负玉尚书的期望,丢了将军位子,还不知会被多少人耻笑,那丢的脸,一样带劲儿!”

    任鹤无奈摇头,秦大城主果真是聪明人,很清楚的看到了其中过患。

    “秦城主,明天我们该怎么做?您说一句话,咱老牛一马当先,不仅要保兄弟们的屁股,还要保住您的脸面,屁股和脸面都不能丢!”

    牛三槐牛眼圆瞪,极其真诚的表露忠心。

    秦远也是牛眼园瞪,若非看在他这般真诚真挚,秦远非一巴掌扇掉他满嘴大牙,屁股和脸面能相提并论吗?

    “吃饭!”

    秦远没好气说道。

    “吃饭?”牛三槐愣住,这个时候,还吃什么饭?难道真不要屁股也不要脸了?

    牛三槐身边的那个瘦高个,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对,吃饭,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收拾那些兔崽子,老牛啊,你丫就是心急,多学学秦城主,八风不动,稳如磐石,这才是一方将领该有的风度,你丫火候欠着远呢!”

    瘦高个名叫侯百果,也是百战营的一员悍卒。

    与一根筋轴到死的牛三槐不同,这侯百果极是油滑伶俐,最善察言观色,早就看到秦远面色乌黑,唯恐这货牛嘴里吐狗牙,再去胡说八道,惹得这位秦城主更加不悦,赶忙插嘴拦住牛三槐的话头。

    “呵呵。”

    秦远看了一眼瘦高个,站起身来,冲在座四十八人,笑呵呵道:“这里条件简陋,没有顶尖大厨,也没有后勤供应,不过呢,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也不需要后勤,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是咱们的传统!”

    “总共四十八名弟兄,自行分成七组,每组选一人带头,进山狩猎,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长的土里埋得,只要是好东西,统统带回来!”

    “以所用时间与所带回物品做综合考量,前三有奖,后四受罚!”

    “快点,快点,别特么像个缠了小脚的老太太一样,磨磨唧唧!”

    ……

    说干就干,秦远的雷厉风行让众人大吃一惊,或者说秦远的想一出是一出让众人大吃一惊,再有一天就到了与陈布等人正面交锋之时,也就是到了要保脸和屁股的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为了一口吃的而瞎折腾。

    百战营的令行禁止又一次刷新了秦远的认识,仅仅几个秒钟后,就自行分成了七个小队,而这七个小队中又有几个更加麻利的,当下快马加鞭冲了出去。

    任鹤无语地看着这一切,虽说对秦远信心十足,知晓这家伙完全不能以寻常眼光来审视,但他实在想不到在这荒诞的行为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智慧。

    “唉!”

    他叹一口气,轻轻摇头,但愿这位秦城主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任兄,别愣着,四十八人分七组,最后一组只有六人,你在这里干看着不像话不是?隔岸观火的有我这一个正统领就够了,你这副统领还是要深入基层指导工作的。”秦远指着任鹤乐呵呵地说道。

    任鹤瞪了秦远一眼,这家伙还真能资源利用,一个人不拉下,找到那个最少人之组,加入其中,随着大部队进入山林之中。

    待得所有人都走入山林里面,秦远微微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阳光照耀下,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了一层细密汗珠,落上去的光芒为其染上一层金黄。

    说不紧张是假的,轻松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而他的心里面则如同挂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又像是有十五吧大锤,将这十五个破桶敲得叮当直响。

    辛午的千百年经历中做过无数事情,寻龙点脉,配药炼丹,书法丹青,经商务农,甚至连造酒织网这种事情都做过,唯独没有带过兵打过仗。

    辛午得道与山林,对生命极为热爱珍惜,兵者自古便是杀生重器,哪怕其中蕴含了无数学问,他也不愿意多碰。

    没有辛午的经验做参考,秦远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对。

    不过也算是福至心灵,或者说他还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刹那之间,他心中想了一个阵法,只要稍加改制,或许就可以适应人马冲锋。

    “奶奶的哦,装逼遭雷劈,这次装大发了,一个不好也将被劈大发!”秦远看着众人消失不见的那片山林,龇牙咧嘴的说道。

    他也不想弄成这个局面,可他也没有办法。

    以他的实力,只能指挥七个小队,再多了一个也力有不逮。

第658-659章锥形阵

    这个世界任何事情的运转都会停止,河流会干涸,桑田会变沧海,唯有时间永不停止,再神通广大之人,再权势滔天之人,也无法限制它的不息流逝。

    一天两夜,似是漫长,实则仅为一瞬,眨眼即过。

    “秦远在搞什么幺蛾子,简直就是玩笑!”尉迟锋略带急躁地说道。这一天一夜中,秦远等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最先开始,秦远命令四十八名军士外加任鹤分成七个小队,进入山林之中狩猎觅食,等到他们带着满满的野味、山果、菜蔬出来后,秦远又带着众人开了一个盛大的焰火轰趴,美酒香甜,汁油滚动,精壮汉子们的划拳酒令之声直冲几里之外。

    “这哪里是带兵啊,这是富家子弟带着狐朋狗友们的肆意妄为,寻欢作乐!”尉迟锋心中不止一次腹诽嘀咕,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出言阻止,向玉尚书进言,重新接管百战营。

    他可不敢想象,不久之后,秦远带着弟兄们冲杀战阵时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候他手里握着的可是一条条上有老下有小的鲜活生命。

    费长明眨巴几下小眼睛,幸灾乐祸道:“哈哈,说不定这是秦远特殊的训练之法呢,事无定理,水无常势,练兵之道千变万化,哪能都按着你的标准。再说,秦远也并非全然吃喝玩乐嘛,你看他不也带人转了好些个圈圈吗?”

    “但愿如此吧!”尉迟锋叹一口气说道。

    “你还真信啊!”费长明张了张嘴巴,他可没有那个好心思开导尉迟锋,刚才一番话纯粹在取笑揶揄,瞧他笑话,但没有想到,他还当真了。

    他们乃是军中袍泽,糙汉子一对,这般玩笑司空见惯,比这还过火的也不是没有,但真正的坏心眼倒是没有。

    只是秦远做的也太过火了些。

    一晚上的吃喝玩乐,闹腾不休,第二天早晨日晒三竿才出现,带着这些人在一块平地上转来转去,七拨人马转出七个圈子,飞沙走石,枯枝败叶飘扬,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但尉迟锋和费长明却是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大摇起头。

    这哪里是练兵,看起来更像是排舞。

    转来转去,绕来绕去,没有半点干脆果决,人眼睛都被绕花了,也不见起他们有什么高明的杀招,难道上战场也要这般绕来绕去,把敌人绕的头昏眼花,一个个倒地不起,等着他们去抹脖子?

    “这舞排的还不错,放在凡人世界地方县城小台的晚会节目上,差不多也会赢得满场倒彩,满场嘘声。”费长明的嘴巴那叫一个毒啊,当时满脸严肃地给出了这个让尉迟锋想要揍人的评价。

    尉迟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将口中苦涩一并咽下,道:“我还是相信秦城主的,他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瞎闹腾的人,我也是相信大人的,火眼金睛,洞若观火,提拔选员,从无失手,这里面的道理不是我能了解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做这般想法来自我安慰。

    玉北辰乐呵呵瞧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放在山下的两拨人马之上。

    太阳高高挂在半天央,炽烈的光与热洒落在大地上,浓绿的植被恹恹耸拉,显得无精打采,若用地球上的时间计算,此时已到了上午十一点左右,陈布所带之人早就兵甲齐整,磨刀霍霍,等待多时,而秦远所辖四十八人则刚刚赶到,风尘仆仆,阵仗散乱,看起来毫

    无士气。

    “呵呵,这还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牛在咱们这里时可算是一位铮铮铁汉,冲锋陷阵,诛杀敌酋,毫不含糊,可到了秦远那边,这才一天两夜的功夫,就神情委顿,无精打采,跟个软脚虾没什么两样!”罗海龙站在队列靠后之处,眼瞧着隔着三十米空地的同袍,尤其是顶着俩黑眼圈,满身酒气的牛三槐,不由嗤声说道。

    “这不是正好吗?那姓秦的能耐到此为止,输得惨烈些,也好给他敲个警钟,免得这小子日后继续狂妄自大,小觑英雄!”

    “不过咱们还真得感谢他的这番瞎胡闹,若是他不来这番比试,那么我们可就得跟着他卖命,你们用脚趾头想一想,若是我们跟着这种人卖命,下场是什么?绝对不比那跟在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身边的四十万军卒差,迟早会被坑死!”

    ……

    罗海龙与身边之人窃窃私语不停。

    战斗还未开始,他们已经判定了双方的胜负输赢。

    这一天两夜之中秦远那边是酒池肉林,篝火通明,欢声不断,而他们则是日以继夜的训练,大阵型冲锋,小阵型配合等等,从个人与整体,都调整到了极佳状态,就如吃饱豆粕的骏马,拉满弓弦的硬弓,只需一声令下,便会四蹄飞扬龙跃而起,玄松箭射,力透靶心。

    陈布手持一杆鹅蛋粗细长矛,走上前来,看着秦远道:“秦城主,我以等候多时,您是否需要时间布置一番,我等再来冲阵?”

    连罗海龙等人都能看出的情况,自然瞒不过陈布的眼睛。实际上,前两天夜里之时,他就知道了秦远那边发生的什么事情。

    当然他没有派人去打探,也无需打探,秦远那边的动静太大了,即便是普通人隔着数里路也能够听到,更遑论是这些比禽兽还禽兽,比变态还变态的修行界好手。

    此时再看,果然如他所料。

    陈布不想让秦远面子太难看,让出一定优势,让秦远布置阵法,占据地势,结阵防守,当然这陈布也非慈悲菩萨,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他与秦远完全公平的冲阵,他总是占了个经验的优势,说起来就是借机发难,不讲道义,传到上面,天知道玉尚书这些高层大佬会如何看待。

    然而秦远却是摇了摇头,道:“陈副将的心意我领了,当初如何约定,我们便如何做好了,只是到时你输了,可不要不服气。”

    “秦城主好气魄!”

    陈布矛柄顿地,石砾飞散,大声道:“若是我陈某人输了,定当向您负荆请罪!”

    他心中略带恼火,恼火秦远不识好歹,但也有些敬意,无论是年少轻狂,还是当真胸有成竹,这份不输人的气势正是一方将领该具备的。

    秦远点了点头,取出方天画戟。

    “百战营弟兄何在!”

    陈布回到战阵,立于最前,胸口鼓动,大声喝问。

    “在!”“在!”“在!”

    “当!”“当!”“当!”

    陈布身后百战营众人齐声回应,恍如雷鸣,又似风吼,二百余人,二百余声齐吼,二百余把重剑击打在肩头玄铁厚甲之上,人声剑声相合,排山倒海,扑面而来。

    “杀!”

    秦远为百战营气势所激,胸中争强之气窜起,三米长的方天画

    戟窜起,摇摇指向对方二百多人,足下踏动,大地震颤,一步一惊雷。

    “杀!”

    秦远身后四十八位百战营军士以及任鹤皆是嘶喊,跟在秦远身后,绞起滚滚烟尘,恍如一条快速移动的巨兽长龙。

    “中军前冲,两翼包抄,一网打尽!”

    陈布也在同一时刻下达命令,正如他平日所为,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冲锋而去。

    他不仅要正面战胜秦远,还要左右包抄,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他乃是久经战阵之人,手下兵卒数倍于敌方,若仅仅是战而胜之,那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或者说在他看来虽胜犹败,他要的是一次冲锋,全部解决,一个不留,统统拿下!

    陈布一方人马瞬息间分散成三部分,左右两翼快速绕行包抄,而中军则形成了一个以陈布为首的锥形战阵。

    锥形战阵最早见于《孙膑兵法》,是战场冲锋最为强力的战阵之一,但必须前锋与两侧皆是勇猛刚强之辈,如此一来才能势如破竹,冲入敌阵,纵横切割,将敌人彻底冲散冲垮,而非以卵击石,冲入敌阵,犹如撞在石头上,将自己撞个半死。

    而陈布做的就是这枚锥尖。

    “轰!”

    两拨人马冲撞到了一起。

    秦远的方天画戟与陈布的铁矛交锋。

    陈布面色猛地一变,他只感觉铁矛之上涌来一股澎湃巨力,只震得他双臂发麻。

    秦远的修为境界比他要低上一个大层级,可是真实的战力却没有低上那么多,甚至单从力量上来说,还要高上他一筹。

    “旋风破道!”

    陈布双臂发力,铁矛陡然间旋转起来,撕裂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之声。

    秦远先后在**战阵与唐齐恶战中大显身手,陈布早就知道他绝非等闲,心中早有准备,所以遇到此情此景也不慌不忙,一招杀手锏顺势使出。

    铁矛就像那疾驰的旋风,紧擦着铁枪,火星爆射,矛尖直往秦远怀中扎去。

    秦远不慌不忙,一步落下,陡然之间,一道玄黑气息自地下升起,覆盖其身,那虚无缥缈的气息却如一张坚韧的皮革,阻住铁矛,晃动几下,却不破裂。

    也就在同一时刻,秦远的身后升起了另外七道气息,或是赤红,或是青绿,或是玄黑,或是绛紫等等,这七道气息正好将那自行分成七组的人马笼罩在内。

    经这七道气息加持,七组军士似是琼浆玉液,又像是吞了仙丹灵药,一个个精神大振,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扯着嗓子就往前冲去。

    “不好!”

    陈布大惊失色,他料想秦远有阵法之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阵法会有这般精妙,顾不得多看那七道气息,连忙抽枪,想要化解眼前危机。

    “送上门来了,怎么还好意思收回去?!”

    秦远乐呵呵笑道,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他身前的拿到玄黑气息竟是忽的凝实起来,化成一条大手,一把攥住了长矛,使其抽回不得。

    秦远大戟前行,电光缭绕,陈布顿时中招,惨叫一声,全身抽搐,秦远又猛地挥动,一戟抽在他的肋下,将其抽飞出去。

    “冲!”

    秦远大戟前指,带着身后之人,直冲向前。

第六百六十章 八卦之阵

    “好!”

    眼看着秦远一戟便将平日里苛刻严厉的陈布挑飞,其身后那四十八人无不心中大震,又看到身周缭绕的各色玄妙气息,不由得心中更加笃定,秦远并不是在带着他们瞎玩瞎闹,而是真有那从容不迫的能耐。

    心中安定之后,士气自然大盛,刚刚还惴惴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所有人铆足力气,扯着嗓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声,随着秦远冲入对方阵营。

    任鹤一言不发,冲的最是快速。

    他手中的君子长剑在空中画出一道道青绿色匹练,任何一位碰到这些匹练的对方军士,无不挨着便伤,碰着便倒。

    君子剑锋利无匹,纤薄细长,于空中划过,本是银白匹练,却是因为周身的青绿色气息缠绕,从而化银白为青绿。

    君子剑在空中划过四五条匹练之后,任鹤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之中除了开心欢喜,还带了一丝丝的惊诧。

    他发现君子的力道被那青绿色的气息缠绕上之后,变得更加强大,灵活性也因此而增加数倍,而最让他感到欣喜的,是君子剑所耗费的灵力,竟是减少到只有三分之一。

    综合下来,他的战力足足提高了十倍。

    任鹤自小修习圣人教诲,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些年的艰辛与屈辱更是让其养成了极佳的心性,可是此时仍旧不免喜形于色,那更遑论其他人?

    牛三槐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一杆鹅蛋粗细的黑色玄铁重矛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矛杆激荡起来的砂石冲天而起,这杆百多斤的重矛似是忽然间便轻了许多,但是重矛之上的力道却是重了很多,这让他无比兴奋,仿佛自己的实力凭空跃升了一个大境界。

    “老罗,吃俺老牛一棒!”

    牛三槐如一辆重装坦克,马力全开,冲入其中,横冲直撞地掀翻三五人之后,忽然眼前一亮,挡在他身前的正是他最看不顺眼的,但又无可奈的罗海龙。

    这两人是百战营中最不对付的两位。

    两人当初因为争夺十夫长而明里暗里大斗三百回合,当然牛三槐是明里,玩的都是蛮力,就这愣头愣脑从骨子对暴力崇拜到极点的大块头也玩不了针线活般的阴谋,而罗海龙则是完全相反,让他玩阳的就是大姑娘挑粪水,完全是在折磨他,让他玩阴的才是放鱼回水,优势发挥。

    十夫长的争夺早就告一段落,两人的梁子却是延续了下来,哪怕是现在,只要一有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让对方出丑的机会。

    “老牛,有话好说!”

    罗海龙见到牛三槐如一头发了情的公牛般冲来,不由得双腿一紧,浑身汗毛倒竖,头皮都在“啪啪”炸响,也不管丢人与否,以扯断声带的声响嘶喊,大声告饶。

    “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牛三槐极不地道但极为讲究的虎吼一声,卯足了力气,将巨矛抡圆,巨矛所过之处,被抽碎了空气不断发出凄厉爆鸣呻吟,而后与另外一根巨矛相撞。

    “当!”

    震耳欲聋的声响与四溅的火星之中,罗海龙双臂剧痛,虎口裂开,殷红的鲜血

    挥洒而出,整个人也如失了手的惨烈斗牛士般,被撞击得高高倒飞出去。

    罗海龙的修为不低,与牛三槐同等境界,但是在膂力方面,却是差距不小,但是再大也不会大到连一个回合都抵抗不住就被砸飞出去,这次的战斗并不像是同等境界之间的相遇,更像是高等境界修者在凌虐低等境界。

    “噗!”

    罗海龙在半空中突出一口血,阴沉的面孔带着丝丝痛苦之意,也同时又夹杂着那么一丝丝的狞笑。

    一道寒光骤然闪烁而过。

    那是一把藏在其袖中的暗箭。

    短促的箭杆,锋锐而成四棱的箭簇,迅疾如电的速度,显示出了它强大的撕裂能力,箭身之上隐约可见的幽兰色光芒更是在告知着人们它有可能淬了剧毒。

    他脸上的那丝笑容正在如湖中涟漪般缓缓荡漾延伸。

    相比起这杆沉重巨大的战矛,他更看中的是这支毒箭,兵者诡道也,示敌以弱而攻其不备,在他历往的经验中,没有多少人能够躲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嗖!”

    短箭以一个极其刁钻而角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牛三槐后腰而去。

    这是甩手箭的精妙之处所在,不仅是隐蔽难查,高手更是可以通过特殊手法使其路径诡异莫测,难以提防。

    然而下一刻,他那快速荡漾延伸的笑容,忽的僵住。

    牛三槐身周缭绕的红色气息忽的晃动起来,带动着那枝短箭也在晃动,两下三下之间,短箭便失了准头,擦着牛三槐腰侧划过。

    “嗖嗖嗖!”

    罗海龙不信邪,又是接连三箭甩出。

    如刚才一般,这三只短箭又在火红色气息的晃动之下,飘飘忽忽,被带偏了方向,从牛三槐身边斜斜飞出。

    他还发现这三只短箭不仅是准头发生了偏移,速度也降低了大半,继续飞行没有多久,就开始下坠沉落,往地面而去。

    “呼呼!”

    牛三槐的战矛已然到来,自上而下,恶狠狠抽在了罗海龙的腰上。只听“喀喇喇”几声令人浑身发寒的骨裂声响,罗海龙就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奶奶的,又是这等阴暗物事!”

    牛三槐大骂一声,十分讨厌罗海龙的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恨恨骂了一句,忽的,他眼角瞥到了那几枚落在地上的幽兰短箭,眼珠子一转,嘴角的弧度与一排雪白门牙勾勒出一个阴险笑容,战矛挑动,两枚落在一起的短箭飞起,“哔油”一下,分别刺入罗海龙左右两条大腿根上。

    “嗷呜!”

    罗海龙手捂大腿根,凄厉惨嚎,犹如猪猡被绑在案板上挨刀。

    同袍交锋,自是不会淬上见血封喉的剧毒,但也不会便宜了彼此,罗海龙在这短箭上涂了一种从毒蜂毒腺中提取的毒液,倒是不致命,但中毒之后异常疼痛,红肿难消,哪怕是修者中的铮铮铁汉,被这种毒蜂蜇伤之后,也要好好喝上一壶。

    罗海龙只感觉两道火焰腾地从大腿根上窜起,不断向四周蔓延、破坏、噬咬,那种酸爽感觉……简直就是坠入最黑暗的噩梦。

    像任鹤与牛三

    槐这种仿佛凭空提高了一层境界般的情况,在现场中出现很多,秦远麾下的四十九人几乎都是这般。

    此消彼长,七组人马在秦远的带领下之下,犹如七道狂虐的龙卷风突入到了高粱地中,又像是七道洪流冲入松软沙丘上,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这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人数少,经验薄,准备仓促的情况下,秦远这个菜鸟带着的人,竟是大大占了上风,虎入羊群,横冲直撞,聚合由心,一发不可收拾。

    “结阵!”

    “禁锢之阵!”

    ……

    陈布被秦远一戟挑飞,狼狈爬起,但身经百战的他经过了极短时间的惊诧愤怒之后,很快恢复理智,扯着喉咙嘶喊,指挥军士,再次布阵。

    这种被数量极少,但战力极强的敌人冲入阵营,阵脚大乱的情况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曾经在一处秘境之中,与期间的兽群决战便是如此,对付此等敌人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一种便是以禁锢之阵,将他们困于军中,以人数的优势消耗其体能,待其疲乏劳累之后,再次冲锋,一举击破。

    不得不说,陈布是个极其骁勇的悍将,也是一位指挥若定的指挥官,而这百战营同样是相当的训练有素,哪怕阵脚乱到这般程度,听到将帅呼喝后,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整阵型。

    二百余位军士在陈布的指挥下,快速收缩,肩挨着肩,手接着手,摆在秦远等人面前的,顿时从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兵士,变成了一杆杆紧凑在一起,一致对外的锋利战矛。

    七道洪荒铁流也一下子就变成七头被困于人群之内的困兽。

    两军交锋讲究极多,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以己之强攻敌之弱,尽量回避己方弱势,发扬自己强处,无论哪一方,只要做到这点,就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人数的优势,兵士的训练有素,都是陈布这一方人马的优势,而又是秦远这一方的弱点。

    不过秦远虽然看似落于下风之中,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层层叠加,一致对着自己的战矛。

    “八阵归一!”

    秦远大喝一声,踏起罡步,长戟挥动,当啷几声爆响,眼前的数根战矛竟是被他奇奇削断,他就如一根尖锐的钉子,狠狠楔入敌营,横冲直撞,杀出一条“血路”,找到任鹤所率领军卒,身为箭头,带领他们继续中锋,沿途遇到战友,快速收编。

    秦远的这个阵法脱胎于八阵图,七个小分队分别为坤、巽、震、坎、离、艮、兑卦所演化,借助这七个卦象的运转方式,以地气为本源,运转而行,从而获得更强大的战力与防御。

    而他一人独担八卦之父卦乾卦,为枪尖为方向,或攻或守,或站或退,都以其为核心。

    “啧啧,秦城主啊秦城主,当真少年英雄,了不起,了不起。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可是把这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尉迟锋黑了半天的一张粗粒黑脸终于露出了满是褶皱的笑容。

    费胖子却是不由哆嗦了一哆嗦,浑身肥肉“精细”颤动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还是大人慧眼识珠!”

    “酸,接着酸!”尉迟锋难得的口舌如刀。

第六百六十一章 铁血雄军

    玉北辰站在一块黑色岩石之上,月白长衫,风吹而动,一双眼睛越过身前的几株苍翠树梢,看着前方山下汹涌奔腾的人群,渐渐露出笑容。

    世人都说他长了一双可以看透时光的眼珠子,慧眼识英雄,历来提拔之人无有一个不是人尽其才。可实际情况如何,只有他玉北辰自己心里清楚。

    这个世间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没有人能够看透光阴,于当下一刻做出那最正确的选择,他玉北辰不能,哪怕是圣人也不能。

    在提拔秦远之时,他便犹豫了很久。

    因为他看不透这个小家伙。

    按照平常的标准,这等年纪这等修为的小家伙,在他眼前只不过是清水一碗,一眼到底,可是秦远却不在这个范畴,他身上就像是笼着一层黑雾,看得见却看不真切,摸得着却摸不细致。

    玉北辰当然知道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会有变数,可是与所有身负重任之人一样,他从来都不喜欢变数,因为变数会打乱他的计划,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在这种时候启用秦远,对与北辰来说,风险性是极大的。

    从秦远接到这个任务,玉北辰就开始对其密切观察,一路过来,他的种种在别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可在玉北辰眼中却都是大有深意,显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着与智慧。

    进山狩猎,归来之后,秦远通过他们所带回来的猎物种类与数量以及所用的时间,通过那次极不着调的“轰趴”大会,准确摸清楚所有人的实力、性格以及手段风格,再进 行依照实力性格风格等等因素与阵法之间的相同多少,细致的谋划、分派,最终形成了眼前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八卦之阵。

    秦远做的非常优秀,哪怕眼前落败,他也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即使做不了将军,那也将是一位极其睿智的军师参谋。

    “哈哈,这小家伙可没有那么简单!”

    玉北辰眼前又是一亮,秦远这个一次次惊爆人眼球的小家伙,又一次完成了精彩绝伦的行动,他一人突入,大戟左右横扫,无有一合之敌,前前后后,将另外七组军士全部收拢在了身边,形成一个由七组人马围绕而成的正七边形。

    七组人马分立周围,秦远身居正中,一步踏动,地气如龙。

    陈布所率二百余人伤重小半,剩余人等将这七组人马围拢中央,摩肩接踵水泄不通,锋利沉重的玄铁重矛林立向前,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次冲杀,一次收拢,秦远在这二百多自视极高的百战营将士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其声夺人,其势夺志。

    “陈布,可敢冲阵?”

    秦远位于阵中,方天画戟高高举起,遥遥指向阵外的陈布。

    陈布本以为胜利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万万没有料到,不仅胜利无望,反而上来就被打了个灰头土脸,颜面皆无。

    他向来自负,自视甚高,哪怕是尉迟锋他在他心中都是分量显轻,被秦远搞成如此模样心中憋了一口恶气,又被这大戟指着,不由得血脉沸腾,直冲颅顶。

    “困兽之斗,有何不敢?”

    陈布大喝一声,一马当先,重矛开道,直奔而去。

    其余人等也差不多与陈布相当心情,都如被扇了两记响亮耳光,见到主将冲上,哪有后退之理,只要没有重伤到难以动弹,就怒骂着狂吼着冲了上去。

    “猛虎冲锋!”

    陈布倒也没有被热血冲昏了头脑而忘却阵型,胡乱冲锋,他一声令下,身旁近二百军士齐齐大喝,恍如近二百头猛虎下山,飞沙走石,气焰滔天。

    秦远等人身处重重包围之内,以不变应万变,借着阵法之力,全力抵御。

    “当当当!”

    巨矛与巨矛之间的碰撞,火光四射;同袍与同袍之间的争斗,势同水火。

    两人人马的争斗,就如汹涌澎湃的海浪遇上了顽固坚硬的礁石,海浪层层叠叠,犹如无尽,礁石屹立不倒,难以撼动。

    所有人中,唯有秦远一人无对手。

    他的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竖瞳开启,竭力寻找着敌人的丝毫破绽。

    “哈哈,尉迟,不错啊,百战营在你手下还真被操成了一支铁血雄军,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站在远处山顶观战的费长明,透过眼前的几片墨绿枝叶,看到下面的两方人马的激烈厮杀,摸着自己肥嘟嘟的下巴,略带艳羡的说道。

    这才是真正可以上战场的军人,能打是一回事儿,打不死又是一回事儿。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失败的人,没有不心生恐惧之人,但当失败之后,当心中满是恐惧之时,仍旧可以嗷嗷叫喊着发起一波接一波冲锋的,那才是真正的军人。

    很显然,百战营就是一支这样的部队。

    尉迟锋却是冷冷地看了费长明一眼,道:“费胖子,您这是在嘲讽我吗?”

    “嘲讽你?此话从何说起?”费长明微微错愕,指着眼前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秦远众人虽然顽强,可也不会坚持太长时间。整个阵营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秦远的阵法玄妙,而以他的修为和实力,顶多再主持阵法个一时三刻,到时没有阵法加持,这四五十人如此抵挡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的冲击?”

    尉迟锋叹了一口气,道:“秦远是强弩之末,陈布早就热血上头了,这家伙啊,为先锋打头阵是一把好手,可若坐镇中军指挥调度,还是差了那么几分火候。”

    “喔?”

    费长明怔了一怔。

    陈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是耳闻,打的交道极少,肯定不如尉迟锋了解。

    “呵呵,上头?上头又怎么了?老子就天天上头,也没少打胜仗,上了头照样能拿下该拿的山头!”费长明气呼呼说道。

    按理来说,他与秦远相识更早,两人的合作更深,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秦远他总是浑身不爽,尉迟锋讥讽他那是因为秦远的火线提拔而满心柠檬委屈。

    他自是不承认这等说法,他费长明是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什么尸山血海没有经历过,岂会

    眼红这么一个好运的小王八蛋小兔崽子?

    但是不承认眼红嫉妒吧,他又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下方情形忽然发生变化。

    在陈布的如惊涛骇浪,一叠接一叠的冲击下,秦远的阵型终于支撑不住,地气喷涌量减少,阵型开始散乱,一些地方出现了破绽。

    牛三槐身后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见到地气量减少,不由的心中一慌,脚下错乱,恰巧此时一杆重矛刺入,在阵法加持减弱数倍的情况下,他纵然以盾牌抵挡住攻击,可还是不由得倒退几步,将身后的两位同袍撞得一个趔趄。

    “再硬的蛋,也总有裂缝的时候!”

    陈布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处明显的错乱,大喜过望,一个闪身,来到牛三槐身前,他一矛刺向牛三槐面门,牛三槐见来者是陈布,不敢大意,赶紧抵御,却不知陈布只是一招虚晃,他脚下如同生风,身形几个旋转跳跃,便绕到了牛三槐身后,重矛横扫,将他身后的几人横击而飞。

    “陈布,看矛……”

    牛三槐哪里敢让陈布在自己身后肆无忌惮,转过身去,双臂岩石般肌肉猛地震颤,巨矛高高扬起,就要劈头而下。

    忽然,牛三槐一声“哎呦”惨叫,只觉后背两条大三角肌处仿佛被毒蜂蛰了两下,刺痛之处如同火烧,并且迅速蔓延,仅仅是一瞬间,他的整个后背便剧痛一片,双臂上的力气也减少大半。

    陈布趁机一记重矛扫过,牛三槐应声而飞。

    “砰!”

    牛三槐越过数层人头,落到了人群之外。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面黄高个正张着两条腿坐在地上,瞅着他咧嘴坏笑个不停。

    “妈的,是你搞的鬼?”牛三槐大怒。

    坐在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自食其果,被甩手箭刺中大腿根的罗海龙。也是他的这位死对头,看到牛三槐那高于普通军士的体型,关键时刻两支冷箭射出。

    “哈哈,牛兄,老弟的毒蜂箭滋味不错吧?”罗海龙大笑说道。

    牛三槐气得脸都绿了,走到跟他跟前,抬脚就要往他两腿中间踹去,那罗海龙连忙翻身躲过,怒道:“姓牛的,咱们是同袍兄弟,你丫为了一个外人敢对自家兄弟动断子绝孙脚,不怕陈副统领赏你军棍吗?”

    牛三槐踹到一半的脚停了下来。

    罗海龙长松一口气,心想这头蠢牛总算还有些畏惧,不然这一脚下来,可真比要老命还要惨几分。

    然而,没等他再说几句风凉话,又是一个黑影飞来,“噗通”一声落在他身边,罗海龙侧脸看去,一张黄面皮脸登时精彩起来。

    落在他们身边的,竟是那突入敌阵的陈布!

    “砰!”

    一声闷响。

    “嗷呜!”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

    牛三槐那悬在半空中的大脚,便在他愣神的片刻,重重落了下去……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胜

    “唉!”

    “唉!”

    远处高高山岗之上,接连两声叹息响起,尉迟锋与费长明这两个始终不对路的同袍战友,却是同一时刻的摇头苦笑。

    “还真被你说着了,陈布果然不是秦远的对手。”

    费长明龇着牙说道,他是个不愿服输的人,可是再不愿服输,在确切的事实面前,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只是心里那口气憋得他难受,忍不住骂道:“这陈布难道不长脑子吗?两方势力已经成了巨浪溃堤之势,他只要再坚持一袋烟的功夫,秦远就算再神通广大,也要眼睁着被放翻在地!”

    尉迟锋同样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无奈,他说道:“若是人人都理智行事,世间就没有失败的人,懊悔的事。我与他同袍好些年了,这个毛病一直难改,说好听的叫热血,说不好听的就是冲动莽撞。他成也在这里,败也在这里!”

    费长明脸上的神情更加难受,活像是便秘一周吃药喝汤仍然不见起效般,道:“也就是说,秦远早就看清楚了他的这个弱点,故意设局,来了一招请君入瓮,陈布就乖乖钻进去了?”

    “是不是故意设局我不清楚,但陈布的弱点显然是秦远拿住了,而且拿的异常轻松,根本没费什么力气。这也是我向大人推荐秦远而不是陈布的缘由。”

    “日,难怪老子总是就看这小东西不顺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

    “没什么!”

    费长明蛮横地熄灭了尉迟锋的好奇心。

    他心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当初在莱城时那几个花儿与太阳,那小王八蛋之所以拿出来,恐怕是在拿他练手吧?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着小家伙又爱又恨到这等精神分裂的地步。

    爱他是因为这小子的才华的确出众,风水大师、最年轻城主,修行界未来……有太多过人之处,没有几个人不会喜欢。

    但这小子又因为太过出类拔萃,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实力,让他们在不愿承认的情况下,深深感到了威胁。

    职务上的威胁费长明不在意,能者居之,本是正道,但是生存的威胁却不是他说忽视就能忽视的。再让秦远成长几年,他这位七品大修者,恐怕也要乖乖靠边站。

    “妈的,看着是条讨人欢喜的小狗崽,实际上藏着可以成长为黑瞎子的潜能,谁特么能不得慌?”费长明暗暗想着,心中却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秦远知道远处山岗之上有三位大佬在翘首观看,但在这嘶吼如雷,血汗滚动的紧张刺激环境中,还是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些什么的。

    如果他能够听到,那定然会辩解几番。

    他的阵法很绝妙不错,但真没有那个心计,就是一个赶鸭子上架的菜鸡,能安安全全趟过去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有那份悠然心思去算计别人。

    不错,陈布的确是接连两次败在了他的手里,尤其是后一次,更是有着极大的讽刺性,但是这一切的功劳都是阵法的缘由,跟

    他是不是个阴谋家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自己一人独占天卦乾卦,而其余四十九人则分享了另外七卦,当陈布攻破牛三槐所在的离卦之时,遇到的正是坐镇中央的秦远,秦远战力本就颇高,又有乾卦加持,陈布携新胜之势,不免热血灌顶,有欠缺考虑之处,对上拥有整个乾卦加持的秦远,一招之下被其打败,像是扔一个破麻袋般将其扔到阵外,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随我突击!”

    秦远朗声长啸,大戟当前,踏罡步而行,率先冲出重围。

    其余人等见到陈布遭受重挫,士气大振,而对方见到“主帅”如此轻易失败不由地萎靡下去,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形势又发生了颠倒性的反转,秦远带着这四十九人如同开闸洪水,宣泄而出,一个照面便将迎面军士全部冲垮。

    “离阵收缩,兑阵补位!”

    “震阵左翼,全力而行!”

    “坤阵后撤,殿后拦敌!”

    ……

    哪怕体内的灵力急剧消耗,哪怕因为踏动罡步而行两条腿都是麻的,哪怕因为主持着如此之大的阵法而承受了事先估计的数倍的压力,秦远仍旧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按其计算不断的使阵法处于攻击与防御的最好平衡状态。

    以秦远为首,两翼人马不停变换,这般不到一刻钟,他们已经在这近二百人中来回冲锋了三次,将对方阵脚彻底冲乱,前进后出,后、进前出,再到后来,陈布一方人马彻彻底底的完全溃败,提不起丝毫的反击气势。

    这是百战营成立至今,遇到的一场最大的败仗!

    “草,爽,这才叫牛逼,这才叫吊炸天,这才叫特么的战斗!”

    牛三槐在冲阵中期受到暗算,但很快又忍着伤痛加入到阵列,一路冲锋,直到两方人马胜败再无悬念,这才停下脚步,将盔甲撕开,裸露出热气蒸腾的胸膛,大声吼叫,以宣泄胸腔里那股如火烧般的兴奋激动之情。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任鹤一身白衣被汗水湿透,锋锐如镜的君子剑倒插在身畔,鬓发散乱,仰首望天,朗声吟诵。这首词本是岳飞岳王爷所作,抒发的是强烈的渴望建立功名,不愿虚度光阴的情感。

    任鹤被困在地下十多年,青春不再,满心荒凉,此时的胜利虽说只是一次军演,但其胜利过程的曲折与酣畅,将其心中的荒凉阴霾一冲而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喜悦与豪情,也让他对未来从迷惑迷茫转而期待满满。

    他忍不住豪情万丈,吟诵出岳飞的这首千古名篇《满江红》。

    秦远一个人站在中央,布满汗水与尘土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愤怒,目光如炬,将周边之各型各状缓缓收入眼中。

    胜了!

    这段时间的绞尽脑汁没有白白浪费,最终以这般摧枯拉朽的姿态赢下了这场军演。

    没有人不喜欢胜利,更没有人在巨大压力之下讨厌这种如畅饮烈酒般的酣畅大胜,秦远是人,还是个弱冠之年青年人,那

    强烈的喜悦几乎是掩不住的。

    可是没等这喜悦爆发出来,一股更加剧烈的惊恐之意忽的掠上了他的心头。

    秦远的左手边是牛三槐任鹤等大胜之下,喜由心生,互相撞击着胸膛,击打着拳头,取出美酒大口畅饮,任凭汗珠与酒浆欢快飞溅的众人。

    秦远的右手边是陈布带领下的人马,这些人在人数占优,经验占优,几乎任何方面都处于优势的状态下,被秦远酣畅击溃,无比的溃败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就如乌云压顶一般,让所有人变得无精打采,或坐或站,或恼火或耻辱,不一而足。

    他就如一道阴阳分界线,分割开了胜利与溃败,分割开了兴奋与叹息。

    但这仅仅是一场演习,倘若是战争呢?

    战争来临,又是何等情景?

    胜利的一方还能如此兴高采烈的庆祝吗?失败的一方仅仅是恼火耻辱吗?

    到了那个时候,挥洒的不再是香醇四溢的美酒,恐怕将是粘稠黑褐的血浆;低头叹息的人恐怕也再无力气去低头叹息,他们都将是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在那一刻,秦远感到了从未曾有过的沉重,他的头顶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似乎变成了判官中的判官笔,轻轻一挥,就能决定他们的是生是死,同时又决定了另外一方人马究竟是生是死!

    “秦将军,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陈布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秦远面前,单膝跪地,行着军中大礼,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当真是输的心服口服,秦远不仅仅是击溃了他的部队,还先后两次将他击败,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不仅他带领的部队一败涂地,他的性命也先后丢了两次。

    他停了停略带酸痛的后背,心中充满感激的同时,又对秦远更加钦佩,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秦远还能够控制住力道只是伤其皮肉而不是动其筋骨,这等对情绪和力量的控制能力,是此时的他绝对达不到的,甚至可以说是难以望其项背。

    秦远站在那里,看着他,并未答话。

    陈布头低的更深,继续道:“在下之前却有不对之处,还请秦将军赎罪。日后只要秦将军一声令下,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在下也绝对不皱半下眉头!”

    他向秦远表着忠心,这番话是他从未说过的,哪怕是面对尉迟锋。

    秦远仍旧一言不发,只是这般看着他。

    其他周边人等也将目光投来,看着场中一跪一站的两人,不知道秦远会如何处置陈布。

    “秦将军,陈副将前几日确实鲁莽了,但也有情可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饶了他吧?”任鹤赶紧上前打圆场。

    这几天来他与秦远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解到秦远并非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想来不会对陈布有太大芥蒂,可能只是面上过不去,一时间僵在那里,所以上前递个梯子,好让他借坡下驴。

    然而,便在此时,秦远身上气势陡然攀升,一股巨大力量迸发而出,直将陈布掀出去几个跟头……

第六百六十三章 突破

    陈布得罪秦远在先不错,但此时也已经知错,跪地认罪,可秦远仍旧出手,将其掀飞,无论从个人品行还是军中规矩来说,都是大大的有失,许多人都面露不忿之色,哪怕是那四十八位跟在秦远身后冲锋陷阵之人,也是看不过去。

    这等心胸委实狭隘了些。

    “秦将军,陈副将的确有错在先,但咱们都是军中汉子,有一说一,事情摆到明面上了,您何必再去斤斤计较?”

    几位落败之人看不下去,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另外又有几人快步走到陈布身前,想要将其搀起,可是陈布却不领情,一把将他们甩开,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而后甩开步伐,走到秦远身前。

    秦远仍旧站立不动,众人此时惊奇的发现,秦远的双目竟是闭着的。

    “秦将军突破在即,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喧哗,结阵护法!”

    陈布又是一声低喝,众人也看清楚秦远双目紧闭,虽不知道他是否是突破在即,但陈布这般说了,想来该是如此,再也没有人多做闲言碎语,任鹤快步走上前来,手持君子剑站在秦远身边,担心有人会在此时趁机对秦远不利,而其他人则是迅速结成一个圆阵,将秦远护在最中间。

    如此一来,秦远身边有陈布任鹤两位高手护法,远处又有整个百战应结阵以待,只要不是石松齐凤这等大高手前来寻衅,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耳边听到陈布的话音,又听到众军士那整齐的脚步与盔甲响动,秦远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席地而坐,全力应对境界的突破提升。

    这次的提升突然而至,即使是秦远自己也甚感诧异。

    刚才他身处两军中间,忽然想到若是真正战争,那么身边这些人定要死掉大半,到处都将是残肢断臂,横流鲜血,恐惧之意猛地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将其拖拽进入一种十分危急的境地中。

    他倒是不怕死人,死在他手中的人也不少了。

    但他忽然想到几百人甚至上千人会因他而死,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几个决定而死,无论决定对错,都会造成大量伤亡,那种突如其来的沉重之感压顶而下,就仿似千万斤的山峦般要碾压的他粉身碎骨。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气血旺盛,遇到危险与压力,首先要做的,便运转全力抗衡回击,这永远是第一个念头,再之后才会仔细思考利弊。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抵抗力都有一定的阈值,承受不住的话,凡人会失心疯变成疯子傻子之类,而修者则会走火入魔,或是与凡人一般,成为傻逼,神志失常,或是四肢瘫痪,难再起身,最严重的便是直接怒血灌顶,一命呜呼。

    秦远一身灵力浑厚无比,是同等境界的人数倍乃至十数倍,在那等情况下,如全力而起的喷泉一般,呼啸着迅猛涌上颅顶,却又没有外敌以对,就如他自己在自己颅腔内全力搞了一下,哪里是那些脆弱的神经

    大脑可以承受的。

    常言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本是万分危险之事,却因为他体内灵力耗尽,迅猛压榨潜能,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阴差阳错的,逼迫自己成功进阶,进入了下了一个大境界合道境。

    合道境,从名字上来看,修者与天地大道相契合相融合。

    实际上,这只是历代修者为自己脸上贴的金,天地大道浩淼莫测,人若能够嚼透其中那么几丝几缕,就是屹立山巅之上的至强者之一,与天地大道相契合相融合?呵呵,那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修行界中,历来格外重视合道境。

    人类看似繁衍昌盛,有着皇皇数千年文明,可若放眼天地大道,那真就是一眨眼而已,如蝼蚁夏花,短暂至极。

    越是渺小之物越期盼强大,蝼蚁夏花绝不愿意消失在瑟瑟寒风中,人类也不愿在地水火风的暴动中化为灰尘,蝼蚁夏花没有太多思想,只能随波逐流,享受着天地大道的馈赠,同时也要承受着大自然的暴烈脾气。

    人类不同,自从人类摆脱茹毛饮血的那一刻,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焦虑着生死存亡,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着强大的力量。

    追求强大力量,自然离不开天地大道。倘若能够在合道境多多领悟天地大道,多嚼透一丝,其实力便会上升一个巨大台阶,而未来的前途又会长远上一大截。

    因此也有人说,合道境就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修者真正意义上超凡脱俗的境界,同时又是关系到日后前途是长远光明还是暗淡坎坷的一个境界。

    而在这合道境中,最重要便是这初入合道之时。

    所有迈入合道境的修者,在初入合道那一刻,都会看到一抹道晕显现,这个时候又是悟道的最佳时机,这都关系着整个合道境的修行。

    正是因为如此,修者给这一刻按了个特别的名字点金时。

    点石为金,真正脱凡成圣的时刻。

    “你这手下不错,人容易上头,莽汉子一条,但心肠不坏,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远处山岗上,费长明看到陈布所做的一切,咂摸着嘴巴说道。

    “呵呵,百战营的兄弟,就没有一个孬货!”尉迟锋冷哼一声,身板忽的比直,胸膛高高挺起,似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别看他面上如此,其实心里面可是虚着呢。

    若陈布趁着秦远突破,恶向胆边生,做出点出格举动,那他这张老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

    不过好在陈布还算个爷们,愿赌服输,不仅没有趁机搞些小动作,反而下令众军士,结阵护法,防止其他意外发生。

    “走,咱们看看去。”

    玉尚书乐呵呵说了一句,袖袍甩动,整个人如一只大鸟般凌空飞起,不疾不徐地往阵营处飘去,广袖长衫飘摇,气质神仙。

    费胖子与尉迟锋对视一眼,不敢耽搁,赶紧跟上,他们

    都清楚玉尚书对秦远的看重,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哪里肯在这个时候落后。

    “大人!”

    玉尚书落在阵前,陈布上前行礼。

    玉尚书看着他,面色忽地冷凝,道:“你叫陈布对吧?因为你,我们耽误了三天的功夫。”

    陈布连忙抱拳,道:“属下一时冲动,做出此等蠢事,还请大人降罪……”

    话音未落,一只大脚飞踹而来,正中陈布肩膀,将其踹出个滚葫芦,尉迟锋怒斥道:“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秦将军上任百战营,那是经过我们全面考虑的,是为了整个百战营的兄弟们着想,是为了整场战役打算,你小子耳朵塞了驴毛吗?还是皮痒了,想挨军棍的伺候?”

    一边说着,尉迟锋的拳脚雨点般落下。

    陈布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任凭尉迟锋踹打,没过多久,满身脚印泥痕。

    玉尚书冷笑一声,道:“尉迟啊,你什么时候学会演戏了?”

    尉迟锋手上一滞,面带尴尬,道:“大人,陈布为人冲动了些,但绝对是上阵的一把好手,您看在他这么多年为了神廷出了不少力气的份上,就饶他这一次吧?”

    尉迟锋打人是真打,踹人也是真踹,其中有一部分是恼火陈布的胆大妄为,而另一部分则是唯恐玉尚书因此生怒,降下尉迟锋背不起的罪过,所以,他脑袋一热,便演了这一场拙劣的烂戏。

    玉尚书是何等枭雄,目光如炬,这厮玩的小把戏不过是他眼中的小孩过家家,冷笑一声,道:“回头秦远醒来他处理,他是百战营的将军,如何惩处陈布,由他定夺,老夫没个闲工夫理会这些。”

    “谢大人!”

    尉迟锋赶紧向玉尚书称谢,又转头一巴掌扇在陈布后脑勺上,怒道:“还不快谢大人?”

    “谢大人宽宏大量。”陈布脑袋嗡嗡直响的真诚悔过。

    玉尚书低头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起身,他走到秦远身边,凝重的看了几眼,而后吩咐陈布与任鹤:“护卫周全,若有人或者野兽惊扰,可以先斩后奏。”匆匆而来,又与尉迟锋及费长明匆匆而去。

    待得几人走远之后,玉北辰道:“常明,传我命令,进攻时间,推迟半日。”

    “推迟半日?”

    费长明皱了皱眉头,很是讶异玉尚书做出的这个决定,但马上又意识到什么,胖乎乎的圆脸顿时精彩起来,道:“大人,您,您是说,这小子合道境要用半天时间来突破?”

    尉迟锋也是差点惊掉下巴。

    这点金时是跨入合道境修者极为重要的一刻,通常来说,时间的长短决定了日后成就的大小,寻常修者三五分钟者,十多分钟一刻钟者有之,天才人物,个把小时的也有,但是这半天以上的时间,那是要追溯上上古时代天地大道未曾消退隐匿之时的古圣先贤。

    难不成秦远也有此等潜力?

第六百六十四章 易之道

    秦远的确有这潜力。

    合道境,感受的是天地大道,天地大道处处存留,附着于万事万物之上,小桥流水中有天地大道,花开花落里有天地大道,莽荒群山中有天地大道,遥远星空中有天地大道,甚至一个原子一个分子,都可以从中看到天地大道。

    如此多的天地大道,要“合”的是哪片天地,哪处大道呢?

    合得是晋级者心中的天地大道!

    既然这天地大道隐匿于角角落落,附着于万事万物,那么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身上,自是不能够“独善其身”。

    事实上,万物之灵的这个帽子,并非是人类自吹自擂扣在自己头顶上的,虽然自高自大的基因深埋在于每个人的骨髓中,但人类就是最有灵性之物,因此这个世界上最蓬勃旺盛的生灵就是人类,将地球祸祸的最厉害的也是人类。

    天空之上,湛蓝如洗,几朵白云飘动,就如片片白帆航行于碧蓝的海水中。

    秦远双目紧闭,眼前一片漆黑,识海之中,一片五色斑斓。

    他的识海之中出现的竟然是一个世界!

    在此之前,秦远对合道境也算有些了解,知道“点金时”大道会在识海中以某种形式显现,也就是所谓的道晕。

    有人识海之中出现的是一株参天大树……

    有人看到的是一条浩荡长河……

    甚至也有人看到了漆黑夜空中的漫天星辰,如雨般落下……

    见到参天大树的人,从中悟出生长的力量,大树砍掉枝杈,会有新的树枝生出,斩掉树头,会侧向生长,生命仍在继续,那么人如果有这等生长恢复的力量,又会是如何呢?

    看到浩荡长河之人,从中悟透了一套刀法,长刀如河,刀浪阵阵,一重接着一重,绵绵延延,无穷无尽,只要长刀出鞘,不见鲜血不回,期间变化,又如长河一般,时而狂暴凶猛,时而蜿蜒缠绕,时而冰凌激射……

    ……

    识海之中出现的任何景象,都是天地大道道晕的显现,哪怕是一块石头,若遇天才悟性之人,也能够从中找到与岱岳相通的雄浑浩瀚虎踞龙盘。

    不过,虽然识海中的任何事物都是道晕的显现,但还是会有优劣高下之分,道晕显现出的事物越宽广巨大,越栩栩如生,越奇异深邃,它们带给晋级之人的能力往往会越大,越奇妙,这是先先后后无数人总结出来的规律,但并非绝对,偶尔也会有超脱常理之人出现。

    秦远眼前有盛开的鲜花,有飞舞的蜂蝶,有高耸的雪山,有流淌的河流,有湛蓝的天空,天空之上还有一轮正欲隐去的月亮,和一轮刚刚升起的太阳……

    这里就是一方天地。

    不过这个世界并非是寻常看到的物质世界,而是由一道道五彩斑斓的色彩组成,说它们是光芒,但无热无亮,可若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看”见。

    这就是道晕,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生长在这个世界之中,更扎根在人们的心底,即便不用眼耳鼻舌,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夺目、芳香与甘美。

    “这,也太吓人了吧?”秦远直勾勾地目光打量着这一切,喃喃说道。

    他相信,若是有修者能够与他一般,看到

    识海中这五彩斑斓的一切,只怕会比他还不堪,不仅仅是双目呆滞,恐怕会羡慕嫉妒恨到发狂。

    别人识海之中出现的东西,大多都是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若是出现长江大河、山峦雷云,那已然是出类拔萃,甚至是人中龙凤的存在,极是难得。而秦远的识海中出现的是整整一方小天地,“出类拔萃”和“人间龙凤”们看见了都要羞愧到咬舌自尽,这如何能够让人们不羡慕嫉妒恨到发狂?

    秦远自己也被吓到了。

    这么多的道晕显现,难道是要自己一点点的去感悟吗?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是道晕,若是按照寻常路数,这得“吃”到哪个年月?

    况且,秦远纵然对修行界诸多事物知之不多,但对合道境点金时这种大事还是了解不少的,像他这种情况,从古至今,几乎没有。

    别人都是一种两种,为何他的会如此之多?

    “不会吧?”

    忽然,秦远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的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里的道晕会不会有一个共同的根?

    他之所以看到这些,辛午的千年人生应是根本所在,他目睹了辛午的千年人生,看到了其间的爱恨情仇与沧海桑田,这些经历深深扎根在他的心中,已然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也就促成了他此时所看到的一切。

    辛午的人生时间历经千年之久,空间从极南冰原,到极北汪洋,从遥远西部诸国大陆,再到东部高山海岸,从幽冷黑暗的大洋之底,到白云飘荡的万丈高空,可以说是广漠无边,上穷碧落下黄泉,而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更是怪诞离奇匪夷所思,寻常之人别人看到听到,就是想象都难以想象的出。

    但这里的主体却是他自己。

    辛午的经历再遥远广阔,再离奇怪诞,但仍旧是秦远看到的,是秦远将他们放进“眼中”,再经过自己的处理,最终放进了大脑之中。

    他没有那么多的能力,精力与时间“栽培”出如此之多的道,哪怕有辛午的千年人生助力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无数的道晕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根源。

    那是什么呢?

    秦远迈开脚步,缓缓往前。

    伸手拂过青绿油嫩的青草,鼻间花香飘过,双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进入河水之中,冰冷的水流夹杂着碎冰,刀锋般划过肌肤……

    神识行走在识海之中,还生出种种触觉、嗅觉,这听起来很奇怪,匪夷所思,但秦远的确是在这么做着。他加快速度,快速在这里行走,差不多一刻钟后,他将这片小天地的所有物事都仔细观察了一遍。

    这里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呢?细碎的金黄沙粒与翩翩起舞的蜂蝶有什么共通之处?冰冷刺骨的河水与繁荣茂盛的植物又有什么样的相似之处?一路行来的他与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又有哪里是相同的?

    思考良久之后,秦远眉头紧皱。

    难道他们所有的共同之处,都是由最基本的原子等粒子组成?

    还是说他们皆是生长与大地之上,哪怕是太阳与月亮,也与大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秦远思考了很久,想出数种答案,觉得

    最正确的一种,便是大地的力量,他与辛午皆是地理师傅,力量与大地分割不开,感悟到大地的力量,也是合情合理,相得益彰。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吗?”

    秦远想起了《易经》中一句流传千古广为人知的名句,或许他要体悟的就是这些,如大地一样广博厚重,包揽万物。

    只是不知为何,隐隐间,他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若是非要他硬讲,那便是他总觉得他的识海中出现如此一片斑斓世界,并非是为了让自己做好自己老本行就可以,似乎另有所指。

    “嘶!”

    便在这时,秦远忽觉腹中一阵剧痛,小腹之内如燃起了一团炽烈火焰。

    那火焰飞速蹿升,自小腹之内燃烧上躯干,沿着脊柱大脉,攀爬至其颅腔,他的脑袋也因此而剧痛,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远大惊失色,不明白为何会生出这般难以忍受的剧痛。

    是它?

    秦远忽然想到那枚盘踞在他的丹田之内的地师天印。

    这么长时间以来,地师天印如同死物般一动不动,秦远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但是,它为何会在这种危机关头,猝然出手,打断他合道呢?

    秦远想不明白,也不敢去多想,“点金时”的状态很玄妙,一旦妄念纷飞,很容易从中退出,前功尽弃,功败垂成。

    他的双眼死死瞪着眼前大片碧绿草丛,想要从中悟透些什么。

    可是让他惊骇的是,他眼前的草丛竟然开始慢慢变化为枯黄之色,油绿发亮的茎杆也在脱水枯干……

    仅仅片刻,他眼前的这片草坪竟然变成一片枯萎驳杂。

    “这,这是为什么?”

    秦远惊骇地看着这一切。

    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开始反应过来,兴许是地师天印正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某些事情。

    在绿草枯萎之后,紧接着,高大树木也开始枯萎、腐烂、生出真菌、被蚁虫吞蛀……直到最后化成一堆腐屑,经几阵清风吹动,漫天扬起,消失无踪。

    接下来,一件件惊奇之事出现在了秦远眼前。

    汹涌澎湃的大河水位降低,露出河床,鱼虾干渴跳跃,它们死亡化为骸骨,柔软的河床变成坚硬的岩石,大量植物生长覆盖其上……

    山峦也是如此,暴雨如注之下,山峰开裂坍塌,一块又一块的巨大岩石滚动下来,而不远处的地下裂开一道巨大裂缝,裂缝之中浓烟喷出,火舌喷动,又是一座小山形成……

    ……

    “是变化!”

    秦远看着这些,忽然说道。

    是变化,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所有的事物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

    随着他这个想法生出,眼前的这方小世界的所有事物竟是慢慢扭曲、折叠、旋转,越来越快,快到秦远开启竖瞳也目不暇接,快到他头昏眼花。

    终于,它旋转的慢了下来,秦远便看到一个大字,如顶天立地般立于身前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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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033/ 第一时间欣赏都市最强地师最新章节! 作者:岱岳峰所写的《都市最强地师》为转载作品,都市最强地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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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最强地师介绍:
繁华都市下,大隐诸般修者、妖邪、阴神,考古专业学生秦远,偶得一方地师天印,获无上传承,自此踏入修行界。神人屠户,美艳狐妖,烟火仙子,巨力山魈……,秦远周旋其中,左右逢源,搅乱八方风雨……企鹅交流群:439968089。都市最强地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都市最强地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都市最强地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