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你摊上大事儿了!
又饮了几杯之后,胡长风才重重的放下了杯子,开口道:“要我说,干脆别等着京城那位爷有什么反应了,咱们几个直接把事情办了又能如何?”
徐文轩却斟酌着道:“把事情办了倒是没什么,但是成不成却不好说了。
那位爷跟以前的诸多陛下有何不同之处,老哥几个心里都知道,这回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面,谁又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胡长风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徐文轩说的对。
跟其他皇帝们最大的不同之后,就是崇祯皇帝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或者说不担心自己的形象会被文人给抹黑。
徐文轩生怕其中再有人反悔,便接着道:“更何况,趁着现在东海舰队与南海舰队都不在,南御林军和南直隶各卫所的精锐也都抽去了海外,正是我等行事的大好时机!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等到任何一支舰队回来,或者南御林军和卫所的精锐抽调回来,我等还有成事之机么?”
……
南京吏部左侍郎徐文庸也在饮酒,一桌酒席上面陪着的,尽是些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同样是酒过三巡,徐文庸放下杯子道:“前些日子的奏章递了上去,陛下若是有志为一代明君,当从吾等之谏,垂拱而治之,再现文景盛世,便在今日!”
一群人哄哄攘攘的举起杯子共饮了之后,户部左侍郎胡显良才笑着道:“徐侍郎所言极是,自陛下御极以来,多行悖妄之事,非明君之所为也。
我等既为大明官员,自当代天子牧民以定江山社稷,劝导陛下垂拱而治,正吾辈之事也!”
徐文庸抬了抬手,压下了一众附和之声后,笑道:“只要吾等众志成城,此事便一定能成,徐某愿与诸君共勉之,饮胜!”
徐文庸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把事情办成,就算是办不成,也能逼得崇祯皇帝退步,最起码也能保证自己这些人的安全。
因为这一次跟上次崇祯皇帝来南京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上一次崇祯皇帝来南京,东林和复社的诸位先贤们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崇祯皇帝打了个措手不及,各自为战之下有如待宰羔羊一般。
但是这回可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南京内阁加上诸部,除去南京铁道部和交通部之外,剩下的已经十之六七都倒向了自己这些人,而且还有各地方官员,从巡抚到县令,人数加起来已经一千多人。
这么多人加起来一起上书,或者以辞官相胁,除非是崇祯皇帝打算破罐子破摔,任由整个江南之地彻底糜烂,否则的话就一定会退步。
其实纵观大明史上,跟崇祯皇帝很像的皇帝不是没有出现过,上一个这样儿叫正德。
正德当初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而且是打的蒙古小王子,也亲手砍死了两个敌兵。
但是然并卵,刘谨该死的还是死了,正德并没有保住刘谨,正德自己该死的也死了,落水而亡。
徐文庸没有把握让现在的崇祯皇帝落得跟正德一样落水而亡,但是却可以逼着崇祯皇帝退步。
又是一番互相吹捧过后,胡显良才呵呵笑道:“不知道徐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不依我等之言,又该当如何?”
徐文庸轻轻捋了捋胸前的胡须,成竹在胸的道:“若是陛下不依我等,本官便打算告老还乡,从此不问事世朝政,做一个闲散野人罢了。”
胡显良大声应道:“徐大人算是说到胡某心坎上了!若是陛下不依我等之言,我等不若退居江湖之远!”
在场的一众官员之中,虽然不舍,但是依旧纷纷附和起来现在退一时,是为了争取以后更大的利益,孰轻孰重,谁都能分的清。
现在不齐心,恋着官位不退,难道等着皇帝各个击破?
崇祯皇帝就算是再加大家提高俸禄,还能比得过大家以前尽情浪的日子更舒坦?
就在众人再一次举起酒杯之后,却听得楼下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安静的楼下顿时从门口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徐文庸的脸色有些黑。
自己这么多的官员们一起包了场,结果却有人敢砸了酒楼的大门?这不是打自己的脸是什么?
但是刚刚起身,徐文庸已经抬起来的一只脚又慢慢的放回了原地,原本黑下来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
眼前两个人,一个身着斗牛服,另一个则是大内太监的打扮,身后跟着的一众手下也是飞鱼服或者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
不管是锦衣卫的飞鱼服还是东厂的圆帽褐衫,都已经表明了眼前为首两人的身份许显纯和曹化淳。
更何况,崇祯皇帝还没有留开南京之前,这两个家伙在南京城露面的次数也不少,在场之人也有不少认识的。
徐文庸也认识这两个人,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两个人的来意。
但是徐文庸实在是不敢相信,京城的那位爷居然会有这么快而且还是这么果决的反应。
或许,这两个人来只是想要杀鸡儆猴?自己是鸡还是猴?
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来的徐文庸才拱手道:“许提督与曹督主是何时来南京的?若是早知二位来此,下官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许显纯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敢让徐大人知道,否则这些人都聚不到一起,许某拿人也麻烦一些。”
曹化淳斜了许显纯一眼道:“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人一半,你别想着都归你自个儿啊。”
许显纯却道:“你们东厂能装下这么多人?不还是得借锦衣卫的诏狱?干脆,全扔进去得了。”
曹化淳一愣,又接着道:“说的也是,东厂在南京还真没有地方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不过,你锦衣卫在南京的诏狱,可还堪用么?”
许显纯道:“区区百来个人而已,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南京的诏狱也能安排的下。”
曹化淳道:“那便好。回头安排你从京师带来的校尉和咱们带的东厂番子一起守着诏狱,把原本的人手都替换下来。”
许显纯斜着眼睛道:“怎么,你信不过原来的兄弟们?”
曹化淳冷笑道:“这么多位大人,万一哪位要是死在诏狱里面,你打算怎么跟皇爷交待?”
许显纯一愣,但是却低头思考了起来,显然是听进了曹化淳所说的话。
这年头,别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想要磨推鬼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自己和曹化淳还指望着从这些人跟里挖出点儿东西来呢,万一真要是因为哪个混帐东西而出了些纰漏,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两个人就此旁若无人的讨论起来这么多的官员该怎么办,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在场的近百官员一样。
徐文庸的腿有些发颤,强自镇定下来之后才拱手道:“二位大人说笑了,我等在此饮酒,也是徐某用的自己俸禄,并无他事,并无他事。”
曹化淳叹道:“世人都说我等太监断子绝孙,望之不似人形,察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
然则我等阉奴也知道忠心为主子,为大明,尔等饱读圣贤书,却不知道读到哪儿去了,个个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家族,唯独不想想皇爷,不想想大明。”
许显纯也感叹道:“所以说还是得读书才行啊。读了书,就能随意抹黑你我这种家奴,自己干了些断子绝孙的事儿却福泽不断,冠冕堂皇的站在干岸上。
缇骑四出,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说的不就是咱们锦衣卫和东厂的各位么?”
徐文庸想要打人。
自己在这里解释了半天,你们两个混帐王八蛋要抓谁就直接说,还在这里感叹个毛线?
这些屁话说给你们自己听也就算了,说给在场的各位正人君子们听,这是吓唬谁呢?
徐文庸正想开口说话,已经感叹完毕的许显纯又接着道:“来人啊,点一点在场的都有哪位大人,然后一起带走。”
曹化淳同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身后的番子们跟着锦衣卫校尉一起去点人。
为首的徐文庸强自镇定下来,拱手道:“不知道我等在此小饮,可有违反大明律之处?
再者说,我等便是犯了大明律,也该当法司会审,而不是厂卫前来拿人吧?”
许显纯意味深长的望了徐文庸一眼,笑呵呵的道:“喝酒没事儿,不触犯大明律,徐大人想喝多少便喝多少,没人管着你。
但是鼓动了千余官员一起上书陛下,摇动唇舌之间祸礼朝纲,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总之,徐大人你已经摊上大事儿了!”
正说话间,关步已经带着手下人清点完了人数,回到许显纯身边拱手道:“启禀大人,一共一百二十七人。”
许显纯点了点头,吩咐道:“先安排咱们从京中带来的人手,跟东厂的兄弟们一起,把这一百二十七人带回诏狱看押起来。
你辛苦一些,今晚带齐了人手,把剩下的那一千来个杂鱼都给带回诏狱。”
曹化淳阴恻恻的道:“许提督的话都听清楚了?分出人手一起去诏狱看着,剩下的跟着关百户一起,去把那些混帐东西都给咱家带回来!”
很快,徐文庸等人就被押着走下了酒楼。
刚刚走到大街上,徐文庸和胡显良等人的眼睛就是一缩。
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外面的大街上面已经是遍布着卫所士卒,隔几步就点着一个火把,将长街照的通明。
两边的铺子里面和百姓的家中不时有人伸出头来观望一番,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反而就那么静静的站立在道路的两旁。
骑在马上的徐弘基和徐文爵见许显纯和曹化淳已经押着一百多人出来,当下便点了点头示意。
翻身上马之后,许显纯笑道:“辛苦公爷了。”
徐弘基道:“许显纯连夜进城拿人都不说辛苦,本公又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些个混帐东西都快拿齐了吧?”
曹化淳方才的阴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颇为爽朗的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这一百来个家伙们聚在一起宴饮,正好方便了一些,还剩下千余号人要拿,估计得一两天的时间吧?”
徐弘基道:“那好办,徐某已经令人封锁了城门,许进不许出,想必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许显纯道:“有劳公爷了。回头还请公爷吩咐下去,让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多多辛苦一下,注意一下那些蛇鼠之辈,小心有人玩什么鸡鸣狗盗之术。”
徐弘基笑道:“许提督放心,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搞出什么妖蛾子,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杀气腾腾意味的徐弘基当即便转身吩咐道:“通知五城兵马司,南京城三日内许进不许出。
尤其是那些猫猫狗狗的,都老实一点儿,别一个个的不睁眼,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回到诏狱,分宾主落座之后,许显纯才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道:“打完了草,就等蛇了。”
曹化淳笑着道:“就怕这蛇不出洞,反而被惊的又缩了回去,到时候还真不太好办。”
徐弘基却笑道:“曹公公多虑了。那么人准备了这么久,前前后后近两年的时间,没有什么行动是不可能的事儿!”
徐文爵有些不耐烦的道:“证据确凿,直接大军压过去拿下这些鼠辈也就是了,何必再等他们先行起事?”
徐弘基摇头道:“大军压下固然简单,也可以提前把这些人的心思都给打破,但是这其中会有多少人落网?
那些人所聚的人马里面有多少是亡命之徒?这些人走掉之后,各地官府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剿匪去吧!
引蛇出洞然后聚而歼之才是上上之策。”
说完之后,徐弘基又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下面的人手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吧?别到时候还要让老子给你擦屁股!”
徐文爵道:“都已经布置完毕,就等着他们行动了!”
许显纯道:“既然都布置完毕了,那就等着那一千来个混帐东西们到位之后一起问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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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清君侧!
许显纯和曹化淳不仅没有任何掩饰两人行动的意思,反而把事情办在了明处,直接大张旗鼓的开始按着名单拿人。
而南方最大牌的勋贵和外戚,魏国公徐弘基则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配合两人的行动。
自从见识过了崇祯皇帝的狠辣之后,自身的立场就开始无限的向着崇祯皇帝靠拢。
徐弘基看的很清楚,自己家在大明传承了两百多年是没错,南方勋贵外戚什么的以自己为首也没错,可是这些玩意在皇帝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论军中威望与实力,自己能比得过老英国公张惟贤?就连现任英国公张之极,那在军中也是能稳压自己一头的存在。
论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自己能比得过崇祯皇帝的亲叔叔,已经挂掉的福王朱常洵?
朱常洵一家上下老小全都凉透了,连个谥号啥的都没有,福王一系算是彻底完犊子了!
徐弘基自认为不傻,跟着这么一个皇帝,抱紧了大腿跟着皇帝走才是唯一的出路,其他什么名啊利啊都是虚的只要皇帝开心了,名和利不就都有了?
江南的官场上面就有很多人像徐弘基一样看的明白,或者说看的不如徐弘基明白,但是在官场上面打磨出来的趋利避害本能还是救了他们的性命。
除了十之六七的官员跟着徐文庸开始闹腾之外,剩下的近三成官员们选择了按兵不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理论上来说,如果徐文庸能闹腾成功了,自己这些人得不到重用是肯定的,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撑死了也就是个不进不退的局面。
万一徐文庸他们失败了,自己这些人可就成了仅剩的,站在干岸上看热闹的人了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情的进展也一如徐弘基和剩下的那三成官员们所料,徐显纯和曹化淳仅仅花了两三天的功夫,就把那一千二百七十五个官员们给抓回了诏狱。
大明崇祯十三年二月十八,宜祭祀,婚嫁,安灶,忌动土。
许显纯和曹化淳按照崇祯皇帝的吩咐,把这一千多个官员们分批次拎到了断头台上,一天杀上一百个,多了不杀。
不是不想一次性全给砍掉,而是把一百个官员的罪状一个个念完都需要半天的时间,效率实在是高不起来。
想要像后世一样直接公示什么的,还是省省吧先不说大明本身就没有网络,连识字的人都没多少,指望这些人去看公告?
至于认识字的那些读书人,就更没办法指望了看着一个个的人头都快被吓傻了,哪儿来的心情向旁边的人解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太阳挂在天空正中的午时三刻直到太阳将近西山,法场上的一百颗人头才算是砍完事儿。
许显纯打了个哈欠道:“总算是砍完了,明儿个还得接着砍,想想都烦!”
曹化淳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既得杀人,还得把他们的罪名给公之于众,借天下人的口,把他们的罪行传出去,让天下人知道不是皇爷滥杀,而是这些人自有取死之道,难啊!”
徐弘基却笑道:“慢慢来吧,最多再有十天就算完事儿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应道:“没错,再有十来天就算是完事儿了。想必这些人被抓还有被杀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那些人也该有些动作了。”
……
咣的一声,徐文轩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几个,连个打转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碎成了几十片。
嘴唇来回动了动之后,徐文轩才哑着嗓子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是一千多人啊!”
胡长风的脸色也阴沉无比。
这一次被抓的一千二百七十五人当中,有很多都是各家扶持起来或者干脆就是各家自己的族人。
基本上算是完犊子了,除了剩下的几个小鱼小虾之外,全都完犊子了!
恶狠狠的喘了两口粗气之后,胡长风才强压着怒火道:“事已至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事情搞大!”
徐文轩将目光投向了胡长风,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直接举旗起事?”
胡长风怒道:“双管齐下!把老兄弟几个手下的人都召集起来,再把相交好的卫所那边都使足了银子,清君侧!”
定了定神后,胡长风才解释道:“许显纯和曹化淳这两大鹰犬目前都在南京,直接把交好的那些卫所指挥使那里使足了银子,拉上他们一起清君侧,杀了这两个鹰犬!”
徐文轩颇为迟疑的道:“若是那些卫所指挥使们不愿意呢?”
胡长风道:“那就鱼死网破,把他们的那些破事儿都给抖出去!就算是这几年他们干净了些,可是以前的底子可不是那么好洗干净的!”
徐文轩道:“那可就是一点儿后路都没有了!留下他们,咱们就算是失败了,还能有一条退走海外的路子。
若是把他们强拉上或者逼的他们反水,咱们可就一点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长风冷笑道:“如果咱们失败,你觉得他们会信守承诺,让咱们退走海外?
就算是他们愿意了,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有这个本事能让咱们安全的退出去?”
徐文轩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个杯子饮了起来,心中也在不断盘算着胡长风的话。
整个江南能拉得上关系的卫所多不多?多!多到基本上每个卫所都能拉一拉关系。
但是光能拉上关系根本就没有什么鸟用,因为自己手里握着把柄的卫所指挥使就那么些人,还有很多已经调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已经被裁汰。
手里仅剩下这五六个有把柄的卫所指挥使,现在就动用了,后果到底怎么样?是好是坏?
如果一切顺利,都按着自己这些人预想的方向去走,那么官场的大震动还有卫所也添乐子,崇祯皇帝就不得不顾虑一下。
但是,这些事情会按照自己这些人预料的方向走吗?
之前这些文官的事情,确实是按照自己这些人的预料来走的最坏的那一条路,而且更惨一些!
如果真的彻底激怒了崇祯皇帝,逼得他把舰队调动或者或者调其他的卫所过来平叛,那事情可就真的大到没法收拾了。
搞不好连退居海外都是一种奢望!
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心眼小,有仇向来不隔夜不说,还完全无视距离的限制,厂卫鹰犬穷搜天下都会替皇帝出气?
可是,那几个人里面,也有一位是在南京城里的只要城门一开,曹化淳和许显纯这两个走狗,可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了!
去他娘的,富贵险中求,干了!
下定决心后,徐文轩便点头道:“那就依胡老哥的说法,徐某这就修书几封,命人送出去。几位老哥?”
其他人见徐文轩点头,便纷纷附和起来,表示都会跟自己亲近的卫所指挥使联系一下。
几人又是一番商议,定好了接头的时间和暗号之后,这才散了去,各自做起了准备。
……
曹化淳轻轻转动着大拇指带着的玉扳指,阴恻恻的冷笑道:“动了好,动起来就好啊。”
跪在曹化淳身前的番子一动不动,就算是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也只是保持住了跪地不动的姿势。
徐弘基冷笑道:“既然动了那就好办的多了。文爵?”
徐文爵拱手道:“末将在!请公爷吩咐!”
徐弘基意外的瞧了一眼这个往日里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现在的铁血军人,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文爵拱手道:“是!拿下城中那几个人的兵权,放其他乱军进城,聚而歼之!”
徐弘基正想开口说话,管家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公爷,府军前卫指挥使刘广平求见。”
徐弘基意外的瞧了许显纯和曹化淳一眼,不动声色的道:“先传他进来吧。”
刘广平到了大堂之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弘基,还有一旁的许显纯和曹化淳,噗通一声跪地道:“求公爷救我一家性命!”
徐弘基道:“先站起来说话,进来就喊救命,成何体统!”
刘广平却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地哀求道:“公爷,卑下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公爷铙我,只求公爷能饶过卑下家中妻儿老小的性命!”
徐弘基笑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儿?”
刘广平见徐弘基不应,心中已然是绝望一片,却还是咬牙道:“公爷,卑下早年贪了些,收了华亭徐氏的好处,现在报应来了。
徐氏家主徐文轩派人传信给卑下,要求卑下于三月初二子时帮着他们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他们说,要清君侧!”
徐弘基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和许显纯还有曹化淳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怒道:“好大的狗胆!”
虽然说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徐氏那几家要搞事情的消息,但是徐弘基仍然没有想到这些人敢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出来。
清君侧此逐君侧之恶人。
历史上第一次著名的清君侧是吴王刘濞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纠集了包括楚国在内的七个藩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
第二次是安禄山在天宝十四年以清君侧为名搞出来的安史之乱。
第三次是伪元至正二十四年,孛罗帖木儿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大都。
第四次就是大明的成祖永乐皇帝,打着“诛齐黄,清君侧”的旗号搞出来的靖难之役!
这些个混帐如今也想清君侧?那么问题来了,孰为君侧之恶人?
不用问,肯定就是自己,还有旁边的许显纯和曹化淳了。
强压住怒气坐了下来之后,徐弘基才冷笑着道:“怎么,你刘指挥使不参与这等大事?”
刘广平哀声道:“卑下贪婪无度,自寻取死之路,何曾想过干这种诛九族的事情?
今天卑下走投无路,不敢求公爷网开一面,只求公爷能饶过卑下家中妻儿老小,卑下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之后,刘广平伸手就拽出了腰间挂着的仪刀,向着脖子抹去。
的一声,刘广平手中的仪刀却落在了地上,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枚小小的弩箭。
许显纯冷笑道:“在本督面前寻死,好胆识!”
刘广平伏地道:“求大人开恩!”
许显纯摇头道:“你收受地方好处该如何定罪,是南京军府的问题,这些破事儿跟本督没有关系,跟旁边的曹督主也没有关系。
但是你想在我们两人面前寻死,不成。”
刘广平感觉自己瞬间就从地狱升到了天堂最为担心的厂卫根本就没有寻自己晦气的意思!
贪些银子不算大事儿,左右不过是受些责罚也就是了,最多是个离开军伍的命。
只要不把这造反诛九族的事儿硬往自己身上牵扯,剩下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徐弘基冷着脸,哼了一声后怒道:“把这个混帐东西带下去好生看管,等着本公爷处置!”
等到瘫软在地的刘广平被带下去后,徐弘基才向着许显纯和曹化淳拱手道:“本公御下不严,让二位看笑话了。”
曹化淳笑眯眯的道:“公爷说笑了。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皇爷本身也没打算太过于追究崇祯三年以前的事儿。”
徐弘基叹道:“是啊,真要是追究下去,这南京城中还能剩下几个人?”
许显纯却道:“这个刘广平,是个聪明人啊。就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聪明人了?”
徐弘基摇头道:“难啊。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是因为蠢货们太多,所以聪明人才显得少了,否则岂不是遍地天才?”
等了半晌,天色都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也再没有一个如何刘广平一般过来出首的人。
聪明人果然还是太少!
心中暗叹了几声之后,徐弘基才扭头对徐文爵道:“去吧,把剩下的那几个都好生的看管起来。”
徐文爵向着徐弘基拱手领命之后,才大步流星的出了大堂。
许显纯笑道:“话说,许某原本还打算主动去见见那些人呢,现在看来是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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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等一出大戏!
徐成辉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好好的文字辈改为成字,甚至于隐名换姓的进了卫所。
在徐家人看来,什么世代相传的承所制度,简直就是跟笑话一样想进卫所混个千户什么的,还不是轻松简单加愉快?
家主没有派人过来传话,哪怕是自己就带着兵维持法场秩序,哪怕是亲眼看着各支的族人被砍下了头颅,徐成辉依然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露出一丁点儿的异样。
直到今天,徐成辉才接到了家主派心腹传来的口信。
徐成辉知道家主为什么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用,而是命人传来口信这事儿的危险程度太高了,高到九族都危险。
清君侧这个词,但凡是大明的百姓就不会感到陌生,更何况自己这些军伍中人了。
但是徐成辉的心中连半点儿的挣扎都没有,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崇祯皇帝和家族之间,或者说在国家和家族之间,徐成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家。
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
打发走了家主派来的心腹,到了刚刚入夜时分,徐成辉就命人召集起了整个千户所的士卒。
一根根火把还有火盆,将整个校场照的通明,仿若白昼。
一身戎装的徐成辉直接骑着马就登上了点将台,扫视了台下的士卒们一眼后,挥了挥手吩咐道:“抬上来!”
一个个关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被亲兵们分多次抬到了点将台前,又依次被打开。
咕咚一声,点将台前的士卒们喉结来回滚动之间,就吞下了一口口水。
白花花的银子耀人眼,更动人心!
徐成辉很满意士卒们的反应,咳了咳嗓子道:“尔等都看见了?这是什么?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每人一百两!”
下面的士卒们都很好奇,往常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徐千户为什么会这么大方的给每个人准备一百两银子。
一个千户所,除去百户、总旗还有相应的文职之外,兵力还有一千人,每个人一百两可就是十万两银子。
早就恨不得喝兵血的铁公鸡会舍得拿出来十万两银子?
良心发现这种屁话,千户所的士卒们早就不抱指望了徐千户有良心,简直就是大明年度最佳笑话。
徐成辉望着士卒们脸上怪异的神色,朗声道:“圣天子在位,却有奸佞在朝!
这奸佞不是别人,正在城中的许显纯和曹化淳!本千户上体天心,奉天子诏,诛贼!
尔等随本千户打开城门,迎友军进城,诛除许、曹二人之后,各人赏银五百两!”
为了让这些士卒们替自己卖命,徐成辉大方的许出了五百两的赏格反正都是家主出银子。
再说了,一千人也不过是五十万两,如果把事情办成了,区区五十万两的银子算得了什么?便是五百万两也是小意思!
甚至于徐成辉自己心里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家主还许出了多少这样儿的银子。
不过,这些士卒们能不能活着拿到这些银子可就不好说了,要不然,等以后多给他们烧点儿?
下面的士卒们也是神色各异。
铁公鸡千户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目的就是要弄死许显纯和曹化淳,这种行为代表了什么,简直是再明显不过。
但是,一百两再加上五百两,可就是六百两银子了自己当一辈子的大头兵,能落下六百两银子?
自己一条贱命换来全家人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貌似挺划算的?
至于失败,这些士卒们没有想过徐千户都说了要放友军进城,那肯定就不光是自己这一个千户所,估计还有更多人参与。
徐成辉和台下的士卒们各自暗中盘算着,营门处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徐成辉有些恼怒。
为了保证这事儿不被泄露出去,自己不光是挑了近晚止的时间,还特意的把营门口值守的士卒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当徐成辉转头望向营门时,脸上恼怒的神色转而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接着又变得有些狰狞。
从营门处进来的人,徐成辉认识。
同样都是姓徐,对面的那个纨绔子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才成了魏国公府的小公爷,而自己只能隐姓埋名的跑来当这个千户。
徐文爵端坐于马上,火光映照下,手中拖着的长刀泛着寒光,上面隐隐有血水滴落。
强压下心中怒气后,徐成辉开口道:“卑下参见小公爷!不知小公爷为何擅闯大营?
如果小公爷今天不给卑下一个理由,便是把官司打到公爷面前,打到天子面前,卑下也要替值守的兄弟们讨个说法!”
徐文爵嘿嘿冷笑了两声,却没有开口说话,在徐文爵的身后却又窜出来两骑。
左边一骑,身着飞鱼服,手中倒拖着已经出鞘的绣春刀,明显就是锦衣卫;
右边一骑则是戴尖帽,着白皮靴,一身褐色衣服,腰间系着小绦,明显就是东厂的档头。
徐文爵朗声喝道:“徐成辉欲反!众将士原地不动!违者以从贼论处!”
徐成辉心中咯噔一声,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挺直了身子,怒喝道:“众将士,随我杀!”
话音落下,徐成辉就直接策马下了点将台,向着徐文爵冲去。
台下的士卒们则有些面面相觑。
如果徐文爵不来,在徐成辉的鼓动之下,大家伙儿可能真就在银子的诱惑下跟着他一起去打开城门了。
但是徐文爵来了,而且是带着士卒们一起来的,其中代表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了看旁边跟着自己冲过来的仅有一些心腹,徐成辉原本滚烫的心不禁变得有些冰冷。
还是失算了!
徐文爵却没有理会徐成辉的心中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催动胯下的战马,向着徐成辉迎了过去。
双马交错之间,一心求死的徐成辉几乎没有还手便被徐文爵斩于马下。
徐成辉心里很清楚,自己肯定是逃不出去了,就凭着徐文爵带来的士卒还有厂卫的人一起出动,就不可能让自己活着逃出去,他们应该更想抓到活着的自己。
然而自己一旦落入厂卫的手里会有个什么样儿的下场,徐成辉连想都不敢想。
那可是号称能让死人开口招供的厂卫!
至于自己的父母妻儿,平日里跟着自己享尽了福,现在报应来了,也是他们的命数!
既然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想他们,倒不如一死了之,免得落入厂卫手里后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看着尸首两分的徐成辉,端坐于马上的徐文爵叹了一声之后便催马登上了点将台,朗声道:“待会儿士卒们在小旗的带领下各回营房,至禁令解除之前,严禁踏出营房半步,违者斩!
百户、总旗单独居于一营,禁令解除前,严禁踏出营房半步,违者斩!”
望着台下面面相觑的将士,徐文爵又接着道:“尔等不必担心吃食,会有人给你们送到营房!
至于解手,就在营房内用净桶解决!老子会安排人给尔等更换!记住了,是严禁踏出营房半步,直接禁令解除!
现在,各小旗带回!”
看着台下的将士们都开始在小旗的带领下往营房而去,徐文爵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关步道:“这些银子,就有劳关百户了?”
关步点了点头道:“小公爷放心,卑职这就命人准备。”
见关步应了,徐文爵才接着道:“幸好这是最后一个了,否则还真有可能被这些混帐东西们闹出乱子来。”
关步笑道:“要说这些个混帐东西也确实是有本事,就连卫所里面都被他们安排了这么多人手。
要不是这一次他们主动把这些人手给暴露出来,要想一个个的查出来还真不太容易。”
徐文爵嘿了一声道:“这个徐成辉也算是条汉子了,这么多人里面也就他选择了冲阵寻死,比那些软骨头可强多了。”
旁边东厂档头冷笑道:“可惜,再硬的汉子也是个心长歪了的,该死!”
……
收到徐文爵和关步等人的回报之后,徐弘基阴沉着脸愣了半晌才道:“还好,本公爷还以为麾下净是些软骨头,想不到还有一个硬实点儿的。”
许显纯笑道:“金陵烟花地啊,最是消人意志。也正是因此,陛下才会一再的强调治军。”
徐弘基点了点头后,却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眼下军中的这些混帐东西都已经被拿下,咱们就等着晚上的大戏吧。”
说完之后,徐弘基又接着对徐文爵吩咐道:“下去歇息一番,晚上估计还会有一番恶战。”
徐文爵应了,拱手告退后便去休息了,徐弘基才对许显纯和曹化淳道:“你们说,这人心,怎么就这么容易歪呢?”
许显纯冷笑道:“徐某在京城之时,尝听陛下说过一句话,说有些人只知家国而不知国家。”
不待徐弘基发部,许显纯就解释道:“家国者,家在前,国在后,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国事次之;国家者,国在先,家在后,视国如家。
家国在前,就算是国亡了,也不过是换个皇帝,该怎么样的还怎么样,一如衍圣公府的那些混帐东西。
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国亡于外敌之手,就是亡国灭种的大祸,再现两脚羊之事。”
曹化淳阴恻恻的道:“皇爷还说过,说不定到了哪一天,就会有人替秦桧、中行说之辈翻案,把冉天王和岳武穆打为阻碍民族融合的败类!”
曹化淳的话令徐弘基心中一惊。
冉闵且不去说他,功过是非都摆在那里,确实很难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但是岳武穆会被抹黑成阻碍民族融合的败类小人?这究竟是谁在融合谁?为了所谓的融合,连祖宗都不要了?
徐弘基不敢想象这种情况的出现,沉吟了半晌之后才问道:“不知陛下还说了些什么?”
冷笑一声后,曹化淳接着道:“陛下说了,但凡有提出这种狗屁言论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还说了,百年之后会留下遗诏,如果后世子孙不孝,有人提出这种理论而天子不治之,天下藩王可尽起大军,清君侧!”
尼玛,真狠!这皇帝疯起来连自己的江山都不顾了!
但是真的很爽!
徐弘基激动的有一种想要尿的感觉。
岳武穆是英雄,这事儿放在自己这些武将勋贵身上就是政治正确,也只有跟着这样儿的皇帝,心里才放心!
毕竟,自己家的老祖宗可是跟着太祖高皇帝北逐伪元入朔漠的,如果岳武穆都成了小人败类,那自己家的老祖宗怎么算?人渣还是垃圾?
真要有那么一天,自己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心中大爽的徐弘基干脆站了起来,对许显纯和曹化淳道:“罢了,咱们且不琢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了,倒不如一起去城头上看一看?”
许显纯站起来跺了跺脚,笑道:“那就依公爷的意思,咱们也去城头上看看。光在这里喝茶水,也确实没多大意思。”
曹化淳道:“正是如此,还是上城头上等着那些个混帐东西们,看看他们能演出什么好戏来吧。”
说完后,曹化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接着道:“公爷,您可得准备些好酒好菜的吧?”
徐弘基呵呵笑道:“好酒有的是,好菜也有的是,就怕二位不赏脸,咱们走!”
徐弘基一边带头向着大堂外走去,一边吩咐管家去准备酒菜,整个人看起来与刚刚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许显纯和曹化淳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徐弘基有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是刚才关于岳武穆的那一番话?不应该啊,这种老狐狸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激动起来?
三人边走边聊,到了城楼之上坐下后,许显纯才笑着道:“公爷似乎对曹督主刚才说的话十分在意?”
徐弘基呵呵笑道:“二位莫非是忘了徐某祖上因何而得爵?又忘了太祖高皇帝因何而开国?
徐某今天心里痛快,若不是还有一场大戏要看,徐某今天一定要与二位不醉不归!”
三人正说笑饮酒间,早早就来到城头上的关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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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把这孙子捆了!
许显纯精神一震,吩咐道:“就计划来,好好配合他们演好这一出大戏。”
关步应了,转身下去之后,徐弘基才淡淡的道:“你们说,这些渣滓们能演出什么戏来?”
许显纯颇为无所谓的道:“管他们呢,好好看戏才是正理。”
曹化淳也点了点头,应道:“这些混帐东西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么一出大戏,咱们要是不好好看看,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徐弘基闻言,便也不再说话,反而举起酒杯,与许显纯和曹化淳一起饮了起来。
徐崇峻身为徐文轩的长子,又是下一代徐家家主,这么大的行动自然也就亲自带队出来了。
实际上不光是徐氏,连其他几家也都派出了顶门杠子,下一代的家主人选。
这次的事儿如果成了,对于这些人未来继承家主之位所带来的好处简直是不可估量的。
至于风险,富贵险中求了解一下?
徐文轩等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本身就是杀头的买卖,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瞎合计一些有的没的。
一行人黑灯瞎火的到了南京聚宝门城下之后,徐崇峻扭头吩咐道:“举火把!”
旁边的身随闻言,当即便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横着比划了三个来回,又上下比划了三个来回。
徐崇峻凝视望着城头盯了半晌后,咦了一声道:“是不是弄错了?城头上回应的应该是正阳门的才对,怎么跑到聚宝门来了?”
胡氏家主的长公子,身为下一代家主的胡炎熙道:“或者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临时变动了?”
徐崇峻嗯了一声后,却又吩咐道:“打起太平门的火把旗号,看他们怎么应对。”
徐崇峻的反应让胡炎熙本能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你是觉得不对劲儿?”
徐崇峻道:“不错,就看看他们怎么应对。小心使得万年船,尤其是这回的买卖这么大,再加几分小心也是应该的。”
胡炎熙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和徐崇竣一起等了起来。
然而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城头上的火把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渐渐的,胡炎熙有了失去了耐心,问道:“是不是出问题了?要不然我们直接撤回去?”
徐崇峻摇了摇头道:“接着等下去,半个时辰以内没有其他反应,咱们就撤回去。”
……
城楼上的官步有些懵逼,突然间换了个暗号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直接要求进城的?
正打算吩咐手下人跟着变化暗号,身后却传来的许显纯的声音:“继续,还是打刚才的火把。”
关步回身道:“大人?”
许显纯道:“既然刚才的暗号有可能错了,那就继续用错的,看他们会不会进城。
徐成辉死了,咱们没弄得到他们正确的暗号,只能赌一赌动气了。毕竟,本督也没办法真个让死人招供。”
关步拱手应了,转身又吩咐人打起了刚才的火把暗号。
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城头上再次打起火把旗号,城下的徐崇峻松了口气道:“准备入城!”
胡炎熙道:“这暗号不是对不上?怎么还入城?”
徐崇峻笑道:“若是他们跟着换了旗号,那才是有问题。别忘了,这些暗号咱们知道每个城门的,可是城内的那几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暗号是什么。”
胡炎熙道:“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对每个暗号都应答正确,说明明他们有可能已经落入了厂卫的手里?”
徐崇峻点头道:“不错,他们打出了错的旗号,倒是有可能是突然调防一类的。
厂卫现在都在南京,这些人若是不搞出些事情来,怎么显出他们的作用,又怎么让那狗皇帝重视他们?”
说完之后,徐崇峻一边催马向前,一边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小心一些!”
徐崇峻的心里可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儿镇定,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就是在赌。
而且这一次跟以往赌银子博大小不一样,这次是拿着自己的命,甚至于是全家老小和九族的性命去赌。
一旦赌输了,很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回头望了一眼,身边借着那一支火把的微光所映出来的一条长龙,还有不时闪过的刀剑寒光,让徐崇峻的心里安稳了一些。
胡炎熙咬了咬牙,催马跟在了徐崇峻的身边。
几家差不多的世家里,自己这一辈里论到最出挑的就是徐崇峻,刚才如果不是这家伙感觉不对劲,可能自己就已经傻了吧唧的冲进了城里去。
虽然最后的事情也证明了是徐崇峻想多了,但是徐崇峻有一句话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南京城的聚宝门缓缓的打开了,门后几乎是漆黑一片,仅有的两个火把连城门洞都没能完全照亮。
跟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徐崇峻和胡炎熙一起进到了城门里面。
但是一进入城门,徐崇峻的心底就是一沉。
刚刚为了稳妥起见,整个过程当中都没有出声询问城头上面的是谁,现在进到城门里面,却没有见到一个自己认识的面孔。
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一番城门洞之后,徐崇峻向着城门处明显是个小旗打扮的士卒招了招手。
小旗过来之后,便拱手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徐崇峻道:“徐成辉呢?”
小旗挠了挠脑袋,颇为有些疑惑的道:“回公子的话,今天下午,上面突然调了我们千户所来守聚宝门,徐千户调去哪里,小的也不知道。”
小旗的话让徐崇峻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陈显民原本是负责打开正阳门的,突然间调防之下,调到这里来倒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这么一样,倒是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刚才火把的暗号会一直是正阳门的问题了。
想必是这些家伙突然之间调防,互相都没有来得及通知彼此的暗号。
但是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思,徐崇峻还是问道:“怎么会突然间调防?那陈显民呢?”
小旗拱手道:“回公子爷,小人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好像是军府下的令,跟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至于我家陈千户,现在应该正在城门上面。
千户大人吩咐过小人了,说是等公子进城以后,就直接带公子到城门上去找他。”
徐崇峻点了点头,这才对胡炎熙道:“走,咱们去见见陈家老三,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还尿不尿床了。”
胡炎熙噗的一声笑了,小声道:“跟陈老三有几年没见了吧?你这一见面就揭他的短,小心他揍你!”
徐崇峻笑道:“从小他就打不过我,现在也不成,除非换他哥来。”
胡炎熙道:“他哥不是去了定淮门?你这是欺他没有人撑腰是吧?”
徐崇峻嘿嘿笑了两声,却不再说话,只是打马向着城中而去。
徐崇峻向前走了不算太远,也就是刚刚走出城门洞的距离,心中突然感觉不对劲,当即就调转马头,重新向着城门口而去。
胡炎熙同样调转了马头,跟上了徐崇峻之后小声道:“怎么了?”
徐崇峻压住马速,慢慢的一边向前,一边小声解释道:“不对劲。
刚才咱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小旗并没有跟上来领路,而是留在了城门口。
还有,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是陈显民不亲自来,也应该派心腹拿着信物过来,不应该这么莽撞的直接派个小旗过来。
咱们回去看看情况,一旦发现不对,立即冲出城去。”
胡炎熙点了点头,小声的道:“你想多了吧?”
徐崇峻想没想多,胡炎熙很快就看到了事实的证明后面的队伍刚刚进入城门洞子,城门就再一次吱吱牙牙的关上了。
徐崇峻大急,也顾不得压住马速了,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悔刚才还不如直接快速向外冲呢!
眼下所有的人手都已经进了城,而城门又关上了,自己还能冲得出去?
旁边的队伍也发现了徐崇峻的异样,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连向城内走着的脚步都停下了。
小旗同样也看到了驱马而来的徐崇峻,当下便拱手道:“公子这是又要出城?”
徐崇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本公子想起来城外还有点儿东西没带进来,要出去拿一趟。”
小旗摇头道:“公子不知道这擅开城门是什么大罪?能打开一回就已经是侥天之幸,我家千户不知道担了多大的罪过。如果再打开一回,只怕我家千户也担待不起了。”
徐崇峻急道:“你只管打开,有什么事儿,我去跟你家千户说,本公子保你无事!”
小旗嘿嘿笑了一声,正想开口,却见城内的城门洞子口外火光四起,将这一大片的空地都照的通明,当下便笑道:“公子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徐崇峻急声喝道:“来人!随本公子杀出去!”
那小旗却是猛然间抽刀在手,挥刀便劈向了徐崇峻胯上骏马的马腿。
刀光闪过,一股血噗嗤一声就喷了出来,将那小旗喷的满头满脸都是血渍。
骏马吃通之下,想要人立而起,但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让骏马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希律律一声嘶鸣,骏马就倒在了地上。
徐崇峻的身手也确实不是吹出来的牛逼,吊打陈显民的话也应该有几分道理。
在骏马倒地的一刹那,徐崇峻就已经猛的一扶马鞍,整个人从马上跳出起来,同时也抽出了身间的腰刀,借势向着小旗劈了过去。
那小旗脸上的冷笑不变,挥刀格挡之间还有余力向着徐崇峻发起反攻。
徐崇峻的心却是越来越沉。
自己虽然一直在进攻,但是这么长时间耗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这个小旗身后的那几十个士卒明显不是自己带来的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起码那个小旗一方的人数虽然少,却在转瞬之间就结成了军阵,自己这边带来的人一次次的攻击都是无功而返。
而现实就是,往往人们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徐崇峻心中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中了埋伏,而城门洞子外空地上传来的厮杀声,则是证明了自己就是中了埋伏!
心中大急之下,徐崇峻更是一刀接一刀的劈向小旗,盼着能从眼前的小旗这里打开一个口子,借机把开城门。
对于徐崇峻的心思,小旗肯定也是把握到了几分,攻攻防防之间也不着急,就是硬拖着时间,既不让徐崇峻有逃走的机会,也不会把徐崇峻逼得太急。
徐崇峻也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小旗在拖延时间,但是却一点儿的办法都没有。
身边的胡炎熙现在已经受了好几处刀伤,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提抽时间过来帮自己了。
而自己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无法抽身去帮助胡炎熙。
随着喊杀声的渐渐减弱,徐崇峻的心也是越来越沉。
对面小旗和他带着的那些士卒不是没有伤亡,尤其是在自己带过来的这些人玩命攻击之下,那些士卒们也死了不少。
但是这些并没有什么鸟用,剩下的二十来个人依旧死死的城门处,让自己这边的人没办法去打开城门。
而身后的喊杀声已经渐渐的低了下去,只能说明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手伤亡已经大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
“投降不杀!”
就在徐崇峻心里越发焦急的时候,身后更是传来一阵整齐的喊声。
完了!全完了!
徐崇峻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在银子和未来好处的刺激下,在必死的压力下,这些人可以玩了命的继续拼杀下去。
但是当投降不杀这四个字被人喊出来之后,这些人的斗志就会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这些人能投降,甚至于可能真的会被免死,自己呢?
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丝的希望活下去,甚至于自己的九族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就是这一丝丝的走神,让对面的小旗抓住了机会,直接一刀挑在了徐崇峻的手腕处,紧接着又是两刀砍在了徐崇峻的腿上。
咣当一声,徐崇峻手中的刀坠落地下,整个人也是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那小旗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反而连接四刀挑在了徐崇峻的手腕和脚腕处,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吩咐道:“来人啊,把这孙子捆了!”
ps:今天献祭《大宋明月》
第六百一十六章 你自己在干什么,心里没数?
关步晃晃悠悠的过来之后,就一巴掌拍在那小旗的脑袋上:“问题出在哪儿了?”
小旗躬身道:“卑下现在也不太清楚,刚刚拿下这獠,还没来得及审问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关步点了点头,瞧了瞧成大字型趴在地上的徐崇峻还有旁边刚刚被拿下的胡炎熙,冷笑道:“带下去审问清楚,整理好了给老子送来便是。”
小旗狞笑着道:“大人放心,小的会让他们把小时候尿了几回床,还有几岁才学会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事儿都想起来!”
关步再一次点了点头,便向着城头的方向走去,扔下那小旗独自去审问徐崇峻和胡炎熙。
回到了城楼上之后,许显纯才开口道:“表现怎么样?”
关步躬身道:“够冷静,够狠辣,应变机智却经验不足,还是得慢慢的培养才是。”
被许显纯的话弄的有些糊涂,徐弘基干脆问道:“不知道许指挥使说的是何人?”
许显纯道:“宜妃娘娘的胞弟林幻羽,也就是刚才城门洞子里面的那个小旗。”
徐弘基惊道:“那可是国舅爷!你们就给放到这种生死之地去了?”
许显纯斜了徐弘基一眼,淡淡的道:“国舅爷怎么了?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还特意求了宜妃娘娘去向陛下要的恩典要进锦衣卫。
可是陛下说了,锦衣卫不养闲人了,以后要么自己积功升上来,要么趁早滚蛋。
林国舅自己选择的道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次的功劳已经差不多可以让他升到总旗了。”
徐弘基一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显纯说的没错啊,国舅爷怎么了?大明朝的国舅爷多了去了,往少了数也得十几个。
问题是,周皇后家里的两个国舅爷,老大已经被砍了,理由就是替父受过,赐自尽。
当初这事儿一出来还闹的沸沸扬扬的,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在议论崇祯皇帝的狠辣。
但是有个毛用?
不光是自己的大舅哥,连自己的亲叔叔都能干掉的崇祯皇帝还会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
而且这次也算是对这个林幻羽照顾有加了许显纯都特意把自己身边的心腹派出去查看情况,足以证明对此人的重视了。
把林幻羽的事儿抛到一边后,徐弘基才道:“不如咱们就在这里等等,看看其他几个城门的情况?”
许显纯点了点头道:“等等吧。”
几个人等待的时间不长,连一壶酒都没有饮尽,其他几个城门处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其他几个城门比聚宝门可简单的多了,毕竟像徐崇峻这样儿的人并不是太多,骗过他们也更容易一些。
四个城门,五个家族的下任家主,人人都是被挑了手筋脚筋之后才被送到了许显纯的面前。
许显纯饮了一杯之后,从椅子上起身,慢慢的踱步到了几人身前,笑眯眯的道:“徐氏,胡氏,吴氏,陈氏,王氏,五家人!盘踞江南百年!
本指挥使想要问一下,几位在江南呼风唤雨的感觉如何?可曾料到今日为阶下囚?”
徐崇峻咬牙骂道:“阉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显纯脸色的笑意依然不止,只是回头道:“曹督主,说你呢!”
曹化淳的脸色当即便黑了下来,冷哼道:“咱家还没聋!”
尽管心中暗骂许显纯不是东西,曹化淳还是起身走到了几人面前,冰冷冷的笑着道:“阉狗这个词,用的好啊!
阉者,去势也,狗者,犬也。犬向来对主人最为忠心,你们骂咱家是阉狗,咱家却当你们是在夸奖咱家。
身为天子鹰犬,最为重要的便是对主人忠心,否则就会被打死,尔等以为如何?”
许显纯点了点头道:“都问清楚了?”
身边的关步躬身道:“启禀大人,都交待清楚了。尤其是这个小子,更是把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交待了。”
见关步指向了徐崇峻,许显纯又笑眯眯的道:“既然都交待了,还充什么硬汉?”
徐崇峻呸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许显纯。
许显纯却又接着道:“真正的硬汉,本指挥使见识过,那是一个真正的硬汉,到死都没认过怂。
杨涟这个人虽然蠢了些,又站错了队伍,但是本指挥使也要敬他是条好汉。
可是看你们几个这番模样,只怕我锦衣卫的各种花样还没有使出来十之一二就招了吧?
现在跑到本指挥使面前来装什么硬汉?”
徐崇峻当然知道许显纯说的杨涟是谁,甚至于连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等酷刑都听说过,也确实知道杨涟至死没有屈服,最后是被许显纯命人以一枚大铁钉钉入杨涟头部才杀掉的。
这些正人君子的故事,江南早就传遍了。
但是,那是别人,这些酷刑真用到自己身上,可就是另外一番情况了!
徐崇峻的本意,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激怒许显纯以求速死。
许显纯却是笑眯眯的说了这半天,一点儿杀掉徐崇峻的意思都没有,让徐崇峻的心越来越沉。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半晌之后,收到手下人回报的徐弘基也移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道:“两万余贼子,都已经尽数伏诛,就差眼前这五个人了。”
许显纯笑着道:“那就再等等,等小公爷把那些人都拿回来之后,让他们一起上路。
许某记得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说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徐弘基打了个寒颤,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几个人就交给许指挥使了,本公也要回军府去了。”
许显纯拱了拱手道:“公爷请自便。”
曹化淳同样拱手道:“公爷请,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通知咱家和许指挥使便是。”
徐弘基点了点头,自顾带着手下亲兵往南京军府方向而去。
许显纯则是打了个哈欠道:“把这五个混帐东西都带回去,好生养着,等他们九族到了再送他们一起上路。”
……
徐文爵带着大军昼伏夜行,一路到了华亭徐氏所在之后,望着眼前坞堡一般的徐氏大院笑道:“这几家倒也有几个是懂行的。”
但是并没有什么鸟用,徐家的坞堡搞的再怎么结实,在徐文爵看来依然是漏洞百出。
眼前的坞堡如果换成普通人来看,肯定是易守难攻,简直如同刺猬一样无处下嘴。
但是在跟着崇祯皇帝炮轰过沈阳城的徐文爵看来,这些事儿还能叫事儿?
一炮不够,再来一炮也就是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徐文爵也是这么干的。
先是吩咐大军将整个坞堡围起来之后,徐文爵才懒洋洋的道:“去个人,叫门,劝降。”
盘踞江南近百年的时间,耳目早就遍地,徐文轩在大军刚刚围过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留住在徐家没有离去的其他几个家主也纷纷聚了过来。
吴氏家主吴桢有些慌,虽然表面上稳如狗,但是在接到大军围过来的消息时,心里就慌的不行了。
其他几家都好说,自己吴家可是真的有分枝被诛尽了九族的!
而且更操蛋的是,怎么突然之间就有大军围过来了?自己这边派去南京的那些人手,算算时间也就是刚刚到南京城吧?
神兵天降?
强自定了定神后,吴桢才拱手道:“徐老哥,眼下大军围困,你还是得先拿个主意才好。”
胡长风道:“别管怎么说,得先派人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人过来才行,否则咱们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徐文轩道:“诸位老哥哥尽且放宽心,我徐氏经营江南这许多年,又岂会一点儿的后手都没有?”
随手指了指院子,徐文轩接着道:“且不说整个坞堡易守难攻,粮食足够万人食用一年之所需,就算是真的守不住,也不是没有退路。”
指了指脚底下后,徐文轩又道:“真个守不住了,脚底下还有一条暗道直通三十里之外的山上,到时候守山总能守得住了吧?”
胡长风道:“那暗道又能供多少人通行?”
徐文轩笑道:“并排走十个八个人是没问题的,而且里面好多地方都有断龙石和炸药,到时候一截截的放下断龙石,炸毁暗道,那些官兵想追都没办法追!”
胡长风这才叹了一声道:“徐氏经营百年,果然名不虚传。便是这么一条三十里的暗道,也不知道要多大的人力物力。”
徐文轩颇为自得的笑道:“这条暗道从开挖到完工,整整用了一代人的时间才算是完成,到了今天,除了我徐氏主脉口口相传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胡长风道:“既然如此,还请徐老哥安排一下,让人送胡某手下出去,把那些人都调过来。”
徐文轩摇头道:“送人出去是没问题,但是却不能把人调到这里来。”
不待胡长风出言询问,徐文轩就解释道:“既然大军已经围了此处,再想死守这里也不太现实。
眼下之计,倒不如直接将人调到山上去,绕过那些官军,然后再图后事。”
王氏家主王文议道:“如此一来,岂不成了落草?”
徐文轩道:“何来的落草?上了山之后,我等便可以从长计议,甚至于趁着官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直接打起旗号,攻打县城!”
说完之后,徐文轩又笑道:“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打县城,只要徐某修书一封,这华亭县甚至于松江府的城门就会大开。”
几人正互相恭维间,徐府的官府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躬身道:“老爷,外面官军在派人喊话。”
徐文轩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道:“几位老哥,咱们一起去看看?”
其他几人顿时纷纷应道:“同去,同去。”
到了坞堡之前,徐文轩便朗声道:“徐某在此,外面不知是何人?当今天子失德,擅杀无辜,尔等何不弃暗投明?也好博个从龙之功!”
被派出来的千户赵广心中顿时就跑过了一群的神兽。
天子失德?弃暗投明?从龙?
你他娘的是想气死本千户,然后好继承本千户的职位是不是?
身后的徐文爵也失了兴致,干脆吩咐道:“既然这些人自己寻死,那就送他们上路,进攻!”
徐文爵的命令一下,进攻的鼓声就开始擂了起来,一门门早就准备好的火炮也开始了第一轮的试射。
尖锐的破空声响声之后,紧接着就是炮弹落地的爆炸声响起。
因为火炮比较多的原因,炮筒的角度各有不同,炮弹落地的地点也就各有不同。
有些角度高的,炮弹已经直接落到了坞堡的顶上,角度低的那些则是落到了坞堡的门前。
徐文爵静静的听着身后传来各种喝骂声和命令调整炮筒角度的声音,黑着脸没有吭声。
他娘的,第一轮的试射,近百发的炮弹里面就那么几发的落弹点命中了预计位置,其他的都有不同程度的跑偏。
这些兔崽子们,回去还得继续练!往死了练!
早在徐文爵手下的马仔们准备进攻时,徐文轩就发现了对面明军的小动作,当时便带着其他几位家主匆匆忙忙的退了回去。
听着外面不断传的爆炸声,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徐文轩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次官兵带了多少门火炮?为何威力如此之大?”
自己家的坞堡中也不是没有火炮,但是威力比起徐文爵带来的这些,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更像是过年时小孩子燃放的爆竹一样可笑。
定了定神,喊来管家后,徐文轩直接道:“命人送胡老哥的人出去,记得把那些人都调到山上去先安顿好,然后把夫人公子还有小姐们都送到山上去。”
说完之后,徐文轩又转头对几位家主道:“这里看样子是守不住,咱们过会儿也往山上去。”
其他几位家主都是黑着脸应了。
刚才你他娘的把牛皮吹上了天,说什么易守难攻,现在又说守不住?
你自己在干些什么,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这是造反,是诛连九族的买卖!
坞堡外的徐文爵正盯着眼前的坞堡欣赏炮弹带起的一阵阵爆炸,远处却飞驰过来一匹快马,到了身前后才滚鞍落马,拜道:“启禀小公爷,有急令!”
ps:今天献祭大神作品《北宋大表哥》。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番筹划尽付东流
徐文爵接过信使递过来的急报看了半晌,嘿嘿冷笑一声后,一连串的命令就传了下去,接着又把头转向了面前的坞堡。
徐氏经营江南百年,搞出来的坞堡确实厉害,居然能硬抗住四五轮的火炮轰炸。
但是并没有什么鸟用,没有高标号特种水泥用来建造,所谓的坞堡能抗四五轮也就已经到了极限。
跟着崇祯皇帝混的久了,徐文爵也学会了崇祯皇帝的大炸逼玩法火炮推进,轮翻轰炸。
就这么炸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徐文爵才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差不多了就派士卒进去收拢降者,不降者死!”
……
通过徐文轩的书房所在,一个洞口出现在已经被移开的书架后面,黑洞洞的暗道里面连一丝的光亮都没有,宛若一个意欲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从书架后面搜索了一番后,徐文轩摸出来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之后,便当先向着暗道中走去。
暗道中有些凌乱,明显是前面有许多人走过的痕迹。
走在暗道之中,除了徐文轩对这条暗道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之外,剩下的几位家主皆是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这条一眼不见尽头的暗道。
世人皆是,江南多水,修建一条三十里长的暗道出来很容易,自己这几家任谁都能修的起。
但是如果保证这条暗道里面的环境,还有暗道的使用年限,可就是很要命的问题了。
胡长风竖了竖大拇指,赞叹道:“这条暗道的修建,不知道要多少人力物力?”
徐文轩颇为自得的道:“这条暗道的修建,前后差不多耗费了五十年的时间。
三合土,包砖,糯米汁,成本之高,连我徐家都略觉吃力。
不过,如今也多赖先祖有先见之明,事先已经修了这么一条暗道出来,否则你我今日便要栽在那些官兵手里了。”
胡长风叹道:“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条暗道的维护成本也不小吧?”
徐文轩叹道:“不错,每年数万两的银子砸进去,就是为了这条暗道能正常运转。”
陈琦道:“也幸亏了这条暗道,否则我等今日便要埋身坞堡之中了。”
在几人的赞叹声中向前行了数里的路程之后,徐文轩停下了脚步,走到靠墙的位置摸索了一阵之后,就听着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断龙石就轰然落地。
胡长风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胡长风才开口道:“这便是断龙石?如今先把这东西放下,若是前面的出口?”
胡长风的话没有完全说明白,但是在场的几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知道胡长风话里面的意思。
徐文轩道:“这条暗道的出口所在,只有我徐氏历代家主之中口口相传,几位老哥哥却是不用担心。
至于后面的断龙石,想要挖开,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等到官兵把这个断龙石给挖开,只怕咱们早就到了山上了。”
听完徐文轩的解释之后,几人便放下了心中的疑虑,随着徐文轩一起向前走去。
一路走,一路放下了足足有四五个断龙石,徐文轩才抹了抹额头上面的汗水,道:“妥了,咱们现在算是彻底摆脱了那些官兵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之后,徐文轩便带头走向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洞,里面倒是有些酒水食物。
胡长风更加的惊叹:“连这些吃食都准备好了,徐老哥果然厉害,兄弟佩服的紧。”
徐文轩捋着胡须,淡然一笑,对于胡长风的吹捧,却并是太过于在意。
真正牛逼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家的老祖宗徐阶徐大人,要不是当年受过海瑞那个混帐东西的气,估计也不会想起来修这么一条暗道。
休息了一番后,徐文轩才笑道:“今儿咱咱们走了差不多有十里的路程了,先在这里小睡一觉,等缓过来了再接着向前走。”
在暗道里,根本就没办法知道外面是天明还是天黑,但是身体本身的反应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徐文轩等人,该休息一会儿了。
睡了多久,徐文轩等人并不清楚,反正醒了就继续向前走,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缓不过来的时候就停下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文轩指了指前面露出来的微光,笑着道:“终于到了出口了,老哥哥们加把劲,想必前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其他几人闻言,顿时也是精神一震,向着出口处赶去。
但是刚刚到了出口处,徐文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出口处没有任何自己的人过来迎接自己,反而显得有些安静,安静到不太正常的地步。
抬手遮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徐文轩抬头向外看去,却发现对面有个人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徐文轩的心干脆凉到了底对面那个笑眯眯的人,正是一身戎装的徐文爵。
徐文爵看到了徐文轩,便笑眯眯的道:“终于走过来了?比老子预计的时候可是晚了两三天。”
见徐文轩一脸死灰的表情,徐文爵又笑着道:“怎么着?是自己上来还是等着老子派人下去请你上来?”
胡长风道:“得,这回什么都不用想了,官兵都在这里等着了,其他的念想也不用再有了。”
陈琦脸上挂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一番筹划尽付东流啊!”
徐文轩和其他几个家主面面相觑了半天之后,便冷哼了一声,抬脚向着洞口外走去,五人之中,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求饶。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徐文轩就算是用屁股来想,都能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暗道的出口从建成到现在,从来都是徐家的历代家主之间口口相传。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自己的那个儿子,下一代徐家的家主徐崇峻才知道。
现在官兵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除了自己的那个儿子说出来的这个出口,官兵怎么可能知道?
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的那个混帐儿子肯定是落入了厂卫的手里,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些人筹划的事儿彻底失败。
然而自己这些人干的事儿是造反,这种诛连九族的大罪,求饶有用的话,那还要大明律干什么?
徐文爵盯着徐文轩看了半晌后,突然开口笑道:“徐老爷似乎并不意外?”
徐文轩冷哼道:“有什么意外的?不过是峻儿也失败了而已。成王败寇,随阁下处置便是。”
徐文爵点了点头道:“是条汉子。”
夸赞完后,徐文爵便直接喝道:“捆起来,带走!”
徐文轩得到的待遇不错,既没有被挑断手筋脚筋,也没有被五花大绑,仅仅是一条小牛皮绳子将两只手倒背着捆起来,由几个士卒押着向前走去。
但是随着向前走的路越远,徐文轩的心就越凉。
路边各处散落的刀剑不少,更多的则是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
虽然没看到什么尸首,但是徐文轩心里也清楚,自己这边的几万亡命徒在对上有备而来的官兵之后,除了被剿杀干净或者投降之外,基本上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几天的时间过去,徐文轩和胡长风等人就被送到了南京军府,也见到了徐弘基和许显纯等人。
许显纯啧啧有声的赞道:“好胆子啊!自从崇祯三年以后,你们是第一波敢举起大旗造反的!本督都佩服你们了!”
徐文轩哼了一声道:“成王败寇而已,徐某只求一死。”
许显纯道:“你的九族可都得跟着了,不知道徐老爷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正所谓杀人诛心,许显纯现在就是打算好好的刺激一番徐文轩,不求气死他,只求自己心里爽。
自从崇祯三年以后,这整个大明还有谁敢说造反?
偏偏徐文轩这些混帐们就搞了出来!
这不是**裸的打锦衣卫的脸面是什么?说锦衣卫的凶名都镇不住这些人,想造反的只管举旗就是了?
彼其娘之,这不是搞笑是什么?
但是许显纯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徐文轩只是呵呵冷笑一声后,便开口道:“老夫的九族跟着老夫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陪着老夫上路,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只是不知道,我家峻儿如今怎么样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笑着道:“好胆识!本督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至于令公子,徐老爷完全可以放心,虽然手筋脚筋都被挑了,可是有人喂他吃的喝的,就等你们一起来了好上路了。”
徐弘基却是极为好奇的道:“话说,你怎么就想起来造反了?陛下天威赫赫,你居然还敢跳出来造反,本公爷可是好奇的紧。”
徐文轩道:“魏国公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弘基被徐文轩问的一愣,疑道:“本公爷为什么要知道?本公爷可从来没打算造反,为什么要知道?”
徐文轩呵呵冷笑道:“徐某敢问国公爷,贵府的收入比之天启年间少了多少?”
徐弘基有些心虚的瞄了许显纯和曹化淳一眼,开口道:“自然是少了许多。”
徐文轩呵呵笑道:“那不就是了?徐某家中每年的收益,照比天启年间少了近万两!万两白银!国公爷不知道万两白银代表了什么?”
徐弘基还没有开口说话,许显纯却是大怒,开口道:“你所谓少了的万两白银,想必是说的商税吧?
可是就算收了你万两白银的税又能如何?你赚了多少,可曾计算过?”
徐文轩冷冰冰的道:“若是不交,岂不是更好?那皇帝每年收取的赋税岂在少数?便是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点儿来都够了,又何必与我等小民争利?”
许显纯被徐文轩的话噎的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曹化淳道:“若是没有了商税,拿什么养兵?拿什么疏通河道桥梁?拿什么修建铁路?尔等自己受益的事儿却看不到?”
徐文轩冷哼道:“太祖高皇帝自打立国,便优待我辈士人,何以到了崇祯皇帝这里便是不停的打压?是何道理?”
徐弘基叹道:“人心,本贪啊。你华亭徐氏盘踞江南百年的时间,搜刮了无数的民脂民膏,想不到还是不知足!”
徐文轩呸了一声道:“你魏国公府又比我徐家强到哪儿去了?你魏国公府每年赚的银子还少了不成?”
许显纯闻言,直接打断了徐文轩的话,挥手道:“都带走吧,都安排好,择日处斩!”
许显纯不敢再让徐文轩这个混账东西继续说下去了万一翻出点儿魏国公府的破事儿,自己查还是不查?
真要是把魏国公府给逼反了,到时候崇祯皇帝能饶得了自己?
徐弘基显然也知道这定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对着许显纯拱手谢道:“多谢许指挥使。”
许显纯笑道:“陛下早就说过,崇祯三年之前的事儿,既往不究,只要魏国公以后遵纪守法,自然无虞。”
徐弘基连忙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一边说着,徐弘基一边打定了主意,还是得把家里的那些生意和亲戚们都好好的查一遍,省得到时候真被厂卫找上门来。
……
时间过的很慢,又过的很快,短短三天的时间过后,徐文轩一伙人就在南京城里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下场。
徐文轩、胡长风等五人凌迟,余者斩,凡七十以上,七岁以下者,不在此列。
这倒是锦衣卫头一回遵照大明律来办事儿崇祯皇帝不在场,还是依着大明律来处置为好,要不然再被西厂的人给盯上,可就恶心的很了。
收到许显纯等人回报过来的消息,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爽的崇祯皇帝才算是稍稍的舒展开了眉头。
这些个混账东西造反简直就跟儿戏一样,人家说秀才造反是三年不成,看起来这些有文化有知识的土财主们造反也没比秀才造反强到哪儿去。
整个平叛过程中,出力最多的是厂卫,其次就是南京军府,连一点儿的声势都没有掀起来就宣告了结束。
纯属就是跳出来恶心自己的。
最坑的就是,砍了这五家人,还有更多的恶心事儿在等着自己。
ps:今天献祭《明末好国舅》
第六百一十八章 人得看清楚自己才行
五家盘踞大明江南百年之后的庞大家族,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不到就宣告灰飞烟灭,让所有人都重新衡量起了崇祯皇帝。
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崇祯皇帝对外征伐不断,海外及奴尔干都司等地杀的人头滚滚,对于大明的动作却是轻了许多。
不光没怎么收拾藩王们,就连官场上的动作都小了许多,起码没有动不动再诛连九族什么的,更多的则是针对于官员本身。
正是这几年消停的时光,让某些人有了错误皇帝开始修身养性,打算以文人治国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五家的事儿一出,妥妥的证明了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那个狗皇帝。
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动辄诛连九族,比他老祖宗可狠多了。
最起码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掀起来的那几场大案,死的人数也不过是以万为单位,而崇祯皇帝的单位是十万。
直接把单位给递增了。
而这五家作死带来的后续影响显然不止是以五家的人头落地而告终。
徐弘基也终于显露出了身为大明魏国公应有的狠辣在报呈了五军都督府后,直接就在南京军府之中掀起了一波清查行动。
这一次五家作死的过程中,居然有那么多卫所的千户响应,足以证明江南的卫所到底被渗透成了什么鸟样。
这一次还好,仅仅是五家,还有一些依附着的小家族,没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可是下一次呢?
万一响应的家族更多一些,牵连进更多的卫所呢?自己是跟着一起清君侧还是一死以谢君恩?
如果清君侧能成功也就罢了,可是看崇祯皇帝这雷厉风行的作派,再加上砍了那么多的官员,南京城中百姓的反应,只怕清君侧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到时候左右都是有死而已,后者还会牵连自己九族老小进去。
与其自己去死,不如先把南直隶的军中清查一遍,让那些有异心的去死好了。
至于许显纯和曹化淳,则是放出了厂卫联合行动,直接针对江南的官场来了一回清查。
松江府、嘉兴府、杭州府、苏州府、常州府、扬州府、镇江府、淮安府,甚至于包括南京应天府,上上下下都被这五家给渗透了进去,从最高的巡抚到最下面的主簿、县尉。
不一定是这五家的人,但是平时收了这五家的好处,有用的时候再提供些消息给这五家的情况总是少不了的。
按照崇祯的说法,就是领着大明的俸禄还挖着大明墙角的混帐东西,不宰了他们还留着过年?
除此之外,这五家一挂掉带来的影响还体现在民间。
因为这五家不仅把持了近半数的海贸,还涉及到了棉布一类的生意,暗中更是涉及到了私盐。
虽然在新上任的两淮盐运使的打击之下也是损失惨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怎么可能短短的几年时间就完全把这五家给搞定。
这下子好了,五家彻底被干掉之后,近半的海贸市场、近乎七成的棉布丝绸市场还有三成的私盐市场就完全空了出来。
这么大的市场既得顾虑到各方的利益分配,还得找到靠谱的人来接手,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比如浙江巡抚这个位置,刚刚由京城吏部调过来的人手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把整个浙江给摆弄明白?
还有浙江和福建的百姓们。
这五家一次性的被干掉,百姓们从海上会得到多少的好处?一时半会儿的,没人能盘算得清楚,只知道肯定是有好处就是了。
至于每个人能捞到多少好处,那就要看每个人自己的本事和胆量了。
胆子大的早下手就吃得满嘴流油,胆子小下手晚的就只能跟着喝口汤,或者干脆连汤都喝不到,只能闻着残留的香味自我陶醉一下。
总之就是破事儿一堆,许显纯和曹化淳一时半会儿的还不敢轻离南直隶,生怕再搞出什么妖蛾子来。
而远在京城的崇祯皇帝则是同样的头疼。
这一次江南官场大地震带来的影响绝对不止表面上这一点,其影响之深远,甚至有可能会长达几年甚至于十几年的时间。
多了不说,光是官员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整个江南的官场近三成的官员直接被干掉,光一个南京就就干掉了上千个大小官员。
杀人很容易,拉到法场上咔擦一刀下去,脑袋从脖子上脱落然后喷出点儿血来就算完事儿了。
可是这些人留下的烂摊子怎么办?总得有人收拾吧?
如果有可能,或者说这些人旦凡是知情识趣一点儿的话,崇祯皇帝都不会选择直接把所有人都一起干死。
起码也得慢慢来嘛。
但是正是这些人的不知好歹,彻底的激怒了崇祯皇帝,让崇祯皇帝不管不顾的下达了清除这些垃圾的命令。
现在垃圾清除了,产生的空缺就得有人补上去。
吏部尚书房壮丽在搞定了第一批南京城内一千多个官位之后,对面着整个江南近万的官场缺口表示老子不干了,这吏部尚书是没办法干了,谁行谁来干!
这一次的一千多个官位空缺,几乎把京城里面还在八部行走的那些预备役们一扫而空,个个都放了实缺。
然后现在告诉我还有近万个缺口?
别搞笑了,你是皇帝你牛逼,你有能耐把官员给变出来瞧瞧?
崇祯皇帝望着有些耍无赖的房壮丽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朕是皇帝朕牛逼,这是肯定的,但是明摆着告诉你,朕变不出来这么多的合格官员!
就算是把崇祯十三年春闱的录取数量扩大几倍也不够用,除非是不看成绩,只要参加了春闱的就录取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沉吟了半晌之后,崇祯皇帝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各地的县尉问题就优先解决。”
一听到崇祯的说法,房壮丽顿时就有一阵蛋疼的感觉袭来。
县尉这个官职可以说是不入流,负责一县的治安和抓捕盗贼的工作,级别在县令之下。
而且本朝原本也没有这个位置,或者说这个位置的正确称呼应该是典史,只是不知道崇祯皇帝抽什么风,非得又给改回县尉这个称呼。
当然,区区一个称呼而已,没有人会在这种小事儿上面跟皇帝去较劲,也就由得崇祯皇帝做主更改了。
问题是,崇祯皇帝现在既然开口要优先解决县尉的空缺,那么必然就是有一定的打算,或者说搞事情的可能性更高。
果然,崇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房壮丽感觉更加的蛋疼:“县尉之职,关乎民生,朕有意让卫所之中的老兵退下来之后担任县尉和捕头一职。”
见房壮丽打算开口反对,崇祯皇帝直接挥手道:“房爱卿先不忙着反对。
让这些老兵退下来担任县尉,好处可是多的很。
其一,这些老兵都是厮杀惯了的,就算是面对什么凶案,也不会怯场,不会像文官担任县尉一样。
第二,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老兵,完全可以按照卫所的制度来管理训练捕快,也能让百姓们更放心不是?
第三,就是解决了五军都督府对于老兵安置的头疼问题,最起码成国公和英国公,都得念着你的好儿不是?”
房壮丽则是很想呵呵以对。
第一条理由是成立的,第二条根本就是扯蛋县衙的衙役和捕快什么的,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真按照卫所模式来管理,这全天下还有人愿意当这个捕快和衙役?
至于第三条,只怕才是你老人家最根本的目的吧?
把这些卫所老卒安排到大明各地担任县尉,最基层的武力组织就掌握在了五军都督府,或者说直接就掌握在了您老人家自己的手里!
但是在左右衡量了一番后,房壮丽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最快的解决方法,最起码近万人的缺口里面,因为这一招就能去掉两千左右。
剩下的那八千怎么办?
崇祯皇帝却是轻笑一声后,开口道:“就从积年老吏里面选。
由吏部出题,主簿,县丞,凡是干满了三年以上者都可以应考,合格者可以升档外放至县令嘛。”
房壮丽斟酌着道:“若是如此,那其他考举上来的仕子?”
崇祯皇帝呵呵笑道:“依然如同以前一样,先去各部行走,历练合格了再外放。
若是直接把这些刚刚脱离了书本的书生们放到官位上,那不是对他们好,而是害了他们,甚至于有可能被老吏给架空的可能,到时候一个个的不是成了蛀虫就是成了废物。”
留下了房壮丽,崇祯皇帝直接又召唤了礼部尚书孟绍虞进宫。
大明的科举制度,也真到了应该改一改的时候了。
当然,崇祯皇帝想要改动的,不是从根子上直接改掉,而是打算先一点点的撕开一条口子。
比如说,先把恩科变为常例,以后的春闱科闱改成每两年一次?
要不然,这些官员总不够用,也是个大问题。
至于说以后,有了第一个口子之后再想慢慢的放开第二个口子还是难事儿?
慢慢的来嘛!
面对崇祯皇帝想要把科举由原本三年一次改为两年一次的打算,房壮丽本能的想表示反对。
理由很简单,如果不是打算大批量的干掉现有官员们,原本三年一次考举上来的人数基本上就够用了,甚至于还有富余。
但是在仔细考虑了一番后,房壮丽还是放弃了劝说崇祯皇帝的打算。
无论现在是不是改变科举的年限,崇祯皇帝砍起人来都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与其像现在一样人少不够用而头疼,还不如让这些官员的数量多起来,到时候自己也能省心一些呢。
至于孟绍虞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崇祯皇帝经常开恩科,那是属于额外的,不是常例,这种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是把固定的三年一次科举改为两年一次,那妥妥的就是自己的政绩。
无论崇祯皇帝是不是总砍人而导致官员不够用,都不会对这一点产生任何的影响。
最起码,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得念着自己的好儿吧?
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平息下激动不已的心情后,孟绍虞才躬身道:“陛下英明。若是把三年之期改为两年之期,既解决了频繁开恩科的麻烦,又解决了大明人才紧缺的问题。”
崇祯皇帝则是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打从崇祯十三年起吧,以后每两年一次科举。
至于恩科,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加开恩科。朕的意思是,以后尽量减少恩科或者干脆就不开恩科了。”
今天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跟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为了不往煤山那棵老歪脖子树上面挂,或者说出于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心态,自己可以砍人再砍人,挥舞着屠刀解决一切问题。
但是现在不成了,大明这么好的环境,自己还能光举着屠刀杀?
杀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方法。
理论上来说,应该有无数的好方法可以解决大明的问题,自己犯不着在这种已经稳定了无数倍的基础上再大肆杀戮。
那不叫刚,那叫作死人必须得看得清自己才行,不能小瞧了自己,也不能太过于高估了自己。
历史上多少牛人,就因为太过于高估自己而倒霉的?
帝辛是一个,杨二是一个,近点儿的正德同样也算一个。
就算不提这哥几个,那刘野猪够不够硬气?是不是比自己更有才?结果呢?
如果不是晚年下了罪己诏,他老刘家的江山社稷都快要不稳了!
崇祯皇帝看的很清楚,自己现在差不多就处于这么一个转型的阶段,不能再依靠着单纯的杀戮来解决问题了。
当然,这里指的是对内,至于对外,大明朝的百姓们不会关心自己家的皇帝又屠杀了多少外族。
他们只会关心自己的兜里是不是又多了几文钱,是不是能分到更多的地。
至于死了多少蛮子,没有人会关心。
ps:今天献祭《三国之主宰中原》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大明版人才培养计划
治理个国家真困难,要是能像玩游戏那么简单就好了建造基地然后发展势力,接着爆兵,最后a过去一波流,齐活。
但是实际上,治理一个国家远不像玩游戏那样简单,反而真的如同《道德经》里面说的那样儿,治大国,若烹小鲜。
国越大,越是如此。
在崇祯皇帝看来,大明就很大,不管是从人口还是面积来说,在崇祯十三年的时候放眼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个。
剩下的全是渣渣。
问题是,崇祯十三年跟2003年不一样,甚至于连1903年都比不上。
崇祯十三年的时候没有电报,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火车虽然被造了出来,可是行进速度比骏马奔跑的速度要差很多,撑死了也就是跟骡子的速度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不小心一些治理这个国家,真要是玩到四处烽烟的时候,自己也不用干别的了,成天的充当救火队员,把整个江山给彻底干翻了重新再打一遍得了。
但是重打一遍是不可能的,大明的百姓不是npc,不会死了重置一下就满血复活,死了就是死了。
彻底的把江山给打翻了再重来,对于崇祯皇帝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哪怕是少了一些掣肘。
所以在开局的时候大杀特杀,干掉了建奴,稳定住局势之后,崇祯皇帝就选择了慢慢来。
这一次针对于科举的变更就是第一步。
21世纪最贵的是什么?是人才!
崇祯十三年最贵的是什么?同样是人才!
温体仁已经老了,施凤来也老了,就连刚刚在自己面前耍无赖的房壮丽,其实也已经不再年轻。
这些人就算是再能撑,再撑个十年八年的也就差不多了,就算是再撑上二十年又能如何?
该退下去的终究还是要退下去,到时候还是得换一批新人上来。
可是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里面,根本就没记住几个靠谱的官员能相信!
尤其是大明现在的面积比以前大了太多,光是辽东和奴尔干都司这两个地方需要的地方管,就得以千或者万为单位来计算,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地盘。
比如朝鲜,再小的朝鲜,那也是一个半岛的地盘,上面需要的官员同样是以千为单位,甚至于是以万为单位的。
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科举每三年一次!而且录取的人数才区区三百人!
更重要的是,录取了这三百人也不能直接安排到地方上当官去。
就像是崇祯皇帝嘴上总喊着我大明什么时候缺了想当官的,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培养一个合格的官员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起码得在八部轮换着行走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大佬们是怎么玩的,学习合格后才会下放到地方。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些官员们到了地方之后不会被师爷和其他小吏们左右,变成人形图章一样的存在。
至于说地方宗族势力或者其他让人纠结的问题,那就得看各个官员们自己的手腕了从六部合格毕业后还玩不过地方势力,死了也是活该!
但是不管怎么说,反正缺人的问题就一直这么存在着,而且短时间内并不是太好解决想当官的不缺,缺的是合格的官。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崇祯皇帝何至于从崇祯元年到十三年的时间里加了五六次的恩科?
仔细想了半天之后,崇祯皇帝最终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社学中增加算学科目,并且增大乡试、县试、殿试中算学的题目比例好歹也得从零提升到百分之十左右。
如果不是担心大明的这些个读书人掉链子太严重,崇祯皇帝甚至于想要增加格物科的题目进去,到最后实现进士科与明算、格物科三科合一。
听完崇祯皇帝的想法之后,孟绍虞就是一阵蛋疼。
如果不增加算学比例,崇祯皇帝把三年科举改成两年,就妥妥的是自己的政绩,增加了算学的比例,自己少不得要被人骂。
左右是两面不讨好。
斟酌了半晌之后,孟绍虞才开口道:“陛下,若是现在增加了算学的比例,那崇祯十三年的春闱和秋闱?”
崇祯皇帝道:“不教而诛谓之虐也,朕也没打算不教而诛,更不可能一点儿时间都不给我大明的学子们留下。
这样儿吧,崇祯十三年到崇祯十七年的科举,还是按原来的科举规则来办,崇祯十七年以后,考试时增加上算学的比例。
至于社学之中,先增加一些简单的格物科内容,暂时先不用之于考试。”
崇祯十三年到崇祯十七年,一共会有三次的春讳和三次的秋闱,而时间跨度更是达到了五年。
如果说五年的时间还不能让这些家伙们开始学习算学,那这些读书人也就只能说是一群死读书的渣渣,没有什么重视的必要了。
经过崇祯皇帝改造后,大明跟螨清最大的不同就是学术风气上面可谓是开放的一逼。
什么理学心学都有人在研究,甚至于连黄老学说和法家学说墨家学说都已经开始冒出了头来。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学术开放的风气保持下去,再现百家争鸣的情况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想了想,崇祯皇帝干脆又吩咐道:“孟爱卿准备一下,朕有意将皇史中的藏书公开。”
崇祯皇帝的话一出口,不光是孟绍虞,就连郭允厚都有些激动了。
建于嘉靖年间皇史是什么地方?
就跟老刘家的石渠阁一样,皇史里面存放着大明历代皇帝的实录、圣训、玉碟、诏书之类的文档,还有大量皇室搜刮而来的典籍。
很多已经绝版甚至于已经失传的典籍,很有可能在皇史中找到!
这其中,就包括了嘉靖年间誊抄的《永乐大典》副本,甚至于有可能找到传闻陪葬于永陵的正本!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孟绍虞干脆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请入皇史内誊抄典籍!”
崇祯皇帝摇了摇头道:“朕要的不是誊抄一份,而是所有的秘藏都誊抄一份出来,另外再印刷出来几份。
两京一十三省,再加上奴尔干都司、朵甘思、乌思藏、新明岛、吕宋、朝鲜等地,各地皆立书阁以存之,供天下之阅览。”
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之后,孟绍虞却躬身反对道:“陛下三思!”
见崇祯皇帝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孟绍虞斟酌着道:“启奏陛下,皇史中藏书繁杂,甚至于有不少属于不传之秘,或者涉及到了某些秘辛。
陛下一片爱民之意,公开皇室藏书给天下人阅览原本是好事儿,但是其中的某些秘辛若是传了出去?”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道:“这个,朕会安排人去盯着,某些不适合现在就公开的东西肯定不会现在就公开。爱卿放心便是了。”
其实在崇祯皇帝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能对外公开的,就算是现在藏着掖着,以后也早晚会被人扒出来。
不过孟绍虞担心的问题也没有错,自己前面还有那么多的皇帝呢,这些家伙谁身上还没有点儿黑历史了?
像老赢家老刘家老杨家老李家还有老赵家的那些黑历史放出来也就算了,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老朱家的呢?
前边一十五位皇帝的黑历史,虽然自己不太在乎,可是就这么给放出来,未免有些不太厚道吧?
孟绍虞斟酌了半晌之后,又接着躬身道:“陛下,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再重新从民间收录一些典籍?”
崇祯皇帝点头道:“朕也有这个打算,趁着此次誊抄典籍的机会,看看民间有什么孤本典籍一类的,都多多誊抄几份。
等誊抄完了,原本还给其主人,副本往天下各书阁中收录,也省得以后再出现典籍失传一类的事儿了。”
孟绍虞更激动了。
除了自己的意见被崇祯皇帝采纳之外,还因为崇祯皇帝提出来多多誊抄典籍往天下书阁中收录的事儿。
这是什么?
这妥妥地的就是文治!盛世才能有的文治!
斟酌一番后,孟绍虞又躬身道:“陛下,这书阁?”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后,干脆向王承恩吩咐道:“去找温阁老还有来阁老,还有工部尚书薛凤翔入宫来见朕。”
崇祯皇帝把这几个人召进宫来是为了什么,郭允厚和孟绍虞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来。
孟绍虞是无所谓,巴不得崇祯皇帝把这事儿搞的动静再大一点儿,郭允厚则是在微微一阵蛋疼后就释然了。
身为大明的户部尚书,最怕的是什么?
别说是大明的户部尚书了,历朝历代凡是跟银子这个词挂钩的,就没有谁是不怕缺钱这两个字的!
但是自己不一样,最难熬的也就是天启年到崇祯初年的那一段时间,后来就很少有缺钱的时候了。
尤其是现在,国库里面大量的银子就在那里堆着,时不时的还得翻出来打理一翻才成。
别说是什么两京十三省再加上其他几个地方建书阁了,就算是把这个数量再翻上几倍,现在的国库也支撑的起!
而且皇帝把钱花了,等他下次再琢磨着带兵出去浪的时候,自己也有更好的理由反对了不是?
一举两得!
温体仁和来宗道则是很懵逼,完全搞不明白崇祯皇帝为什么会把两人跟薛凤翔这个平时八杆子打不到的工部尚书一起召进宫中。
等听完了孟绍虞的话后,三个还一脸懵逼的人顿时也激动了起来。
别说是大明了,就算是从强秦开始算起一直到故宋,谁手里有本书不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就连皇家也不例外,各种典籍搜罗了不少,可是都放在皇室秘藏里面吃灰,从来就没有人想着把这些典籍刻印无数份后公之于天下。
自己这些人在任的时间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儿,后世的史书上再怎么瞎鸡儿写,自己这些人的功劳都是无法抹去的!
哪怕是自己这些人支持着崇祯皇帝南征北战,杀人盈野,那也改变不了自己这些人的功劳,甚至于会因此而往好了大写特写!
但是在冷静下来后,温体仁还是躬身道:“启奏陛下,此事牵连太广,还需要从长计议。”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道:“一人智短,三人计长,温爱卿和来爱卿回去后先各众位阁臣商议一番,差不的时候再拿到大朝会上讨论便是。”
告辞出宫之后,温体仁就笑眯眯的捋着胡子道:“本官这一生,值了啊!”
来宗道凑趣道:“辅弼天子平天下,又逢此等盛事,温阁老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便是我等,能得附骥尾,也是三生有幸的大喜事啊!”
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之后,温体仁才道:“陛下一片苦心,我等千万可不能出了岔子,几位不如一起去内阁,好生商议一番?”
孟绍虞道:“下官求之不得!正有一个问题想要向首辅大人请教呢。”
温体仁依旧笑眯眯的道:“孟大人有话请讲。”
孟绍虞道:“我大明人口何止万万?然则除了我大明百姓之外,便是异族在我大明之人,也有近万万之数吧?”
旁边的郭允厚开口道:“依着前番大造黄册的结果来看,我大明百姓已近两万万之数。居于大明而无大明户籍的异族蛮子,差不多有两三千万之众。
只是这大造黄册之事非一日之功,想要彻底理顺清楚,只怕还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行。”
孟绍虞道:“正是如此。本官担忧的就是这许多学问会被外族蛮子们学了去。
陛下当初曾有言道,经史一类的典籍任凭蛮子们学了去都行,唯有许多的学问,非我大明百姓不可学,不可看,凡有蛮子妄图带回去本国者,杀无赦。
大明以后几十座书阁拔地而起,又如何挡住蛮子冒充我大明百姓去学习这些学问?”
温体仁道:“老夫也隐约有些担心,正好回到内阁后好生商量一番。”
宫中的崇祯皇帝不清楚自己手下的马仔们正在头疼,在收到了王承恩回报说永乐大典正本已经陪葬永陵,而嘉靖副本也抄录不全之后,崇祯皇帝就摸着下巴上不多的胡子头疼了起来。
过来半晌之后,崇祯皇帝才吩咐道:“命许显纯六百里加急回京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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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挖自己祖宗的坟
许显纯正在江南浪的起飞,跟曹化淳一起忙着处理那些个该死的官员。
虽然没有特意的把这场清理行动扩大化,但是就光是这些证据确凿的该死之徒,都是以千为单位计算的。
突然之间却被崇祯皇帝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给召回了京城,许显纯的心中是懵逼的。
要不是自己平时保养的不错,光是六百里加急都能把自己这身老骨头给颠簸散架!
未见了崇祯皇帝之后,崇祯皇帝就命人给许显纯准备了餐食,又命人去传了田尔耕过来。
等许显纯吃完饭之后,崇祯皇帝才盯着眼前的两大走狗道:“朕有一件事儿想要交待给你们去办。”
许显纯瞧了田尔耕一眼,却发现田尔耕也是满脸懵逼的表情。
现如今这大明,随着崇祯皇帝威望日重,想要干什么事儿还得要自己两个人一起出动?
崇祯皇帝没有理会两人懵逼的表情,而是直接吩咐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朕弄出一个永陵有问题,要迁陵的假象出来。”
崇祯皇帝的话一出口,早就隐隐有些猜测的王承恩和方正化等人就死死的低下了脑袋,恨不得自己把耳朵刺聋了才好。
自己这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让自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旨意!
这要是传了出去,不他娘的血流成河才是活见了鬼!
许显纯同样暗恨自己长了耳朵,但是崇祯皇帝都已经说出来了,自己除了照办之外,也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纠结了半晌之后,许显纯才躬身道:“陛下,永陵可是世宗皇帝的陵寝?”
崇祯皇帝的眼睛有些放光:“永乐大典的正本!这等典籍随着世宗皇帝陪葬,却使世间再无永乐大典。”
崇祯皇帝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但是许显纯和田尔耕瞬间就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思。
只不过,这位爷也是够狠的啊,为了一套永乐大典的正本,连自己家老祖宗的陵寝都不放过!
哪怕是挖了武宗皇帝的坟,许显纯和田尔耕都不会太过于惊讶,唯独挖世宗皇帝的坟,可是实打实的惊到两人了。
世宗皇帝朱厚,那可是实打实的崇祯皇帝这一系的老祖宗,跟武宗皇帝可不一样!
武宗皇帝是孝宗皇帝的儿子,孝宗皇帝是宪宗皇帝第三子。
世宗皇帝则是被追封的睿宗皇帝之子,而睿宗皇帝是宪宗皇帝第四子。
也就是说,武宗皇帝跟崇祯皇帝的关系隔了那么一层,世宗皇帝可就是崇祯皇帝实打实的老祖宗了!
现在就为了一套永乐大典,就想着把自己家老祖宗的坟给挖了?
当然,明着挖自己家老祖宗的坟肯定是不行的,偷摸的挖也也不行的。
明着直接挖,这个罪名谁也担不起,哪怕是崇祯皇帝自己也是一样,到时候各种各样的帽子扣下来,崇祯皇帝还不定被黑成什么鸟样儿。
而偷着挖,估计就会死上一大批的人守陵的太监和士卒就不用想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掉脑袋,甚至于周边的百姓和官员们都得跟着倒大霉。
既然不能明着挖也不能偷着挖,那就只能找个不得不挖的理由再挖了。
比如说永陵浸水了,所以需要移陵?
虽然说这个理由用上之后,一样会有人因此而倒霉,但是锦衣卫不下死力气去查,谁还能找得到当年勘陵的那些人?
当年勘陵的人都死光了,后人就说找不到了,谁还有什么办法?
大不了,把相关的存档一把火烧了,这样儿就不会牵连到太多了的人了。
至于说存档烧了会不会死上几个太监,名义上打死了,背地里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皇帝处决家奴又用不着公开行刑。
正在想着,崇祯皇帝的话就接着传了过来:“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灾,漏水,什么样儿的招数你们自己去想。
这件事儿,必须是暗中进行,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反正朕是不会承认的,明白了么?”
许显纯躬身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和田大人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
田尔耕同样躬身道:“陛下放心。臣保证不会出了岔子。”
挥了挥手之后,崇祯皇帝就命两人退下,自己往后宫而去了挖个坟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儿?
还是回后宫去陪陪自己的老婆孩子更重要一些!
出了宫的许显纯和田尔耕对视一眼之后,皆是一言不发,默默的回到了北镇抚司。
锦衣卫主要办事儿的就是南北镇抚司两个衙门,北镇抚司是属于干活的那个,南镇抚司则更像是纠察一样,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
也就是说,北镇抚司就是整个锦衣卫机构的主要力量,所有的干活湿活,全是北镇抚司来干的。
虽然当时向崇祯皇帝保证的好好的,可是心中的忐忑,根本就没办法说!
这种感觉,就像是独坐书房手做妻,此事羞与外人提一般的纠结!
论到伪造证据,锦衣卫认了第二,当世之下就没有人敢认第一,哪怕是东厂那些家伙也不行!
哪怕是伪造帝陵必须要迁移的假像,许显纯和田尔耕也有十足的把握,锦衣卫可以把这事儿办的完美无缺。
问题在于,派什么人去办?办完后要不要灭口?毕竟这个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可就是要了命的大事儿了!
锦衣卫因此背上骂名倒也没什么,反正都背了两百多年了,再多背点儿也没啥问题。
可是崇祯皇帝的名声若是因此而受到了损害,那自己两个人可就真的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早早的就把手下人赶出去,枯坐了半晌之后,许显纯才开口道:“田大人可有什么好的人选么?”
田尔耕蛋疼无比的道:“有人选倒是有,可是这种诛九族的大罪,派谁去合适?就算是事后要灭口,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给灭了吧?
要是再把执行灭口的人再给灭口,牵连到最后,锦衣卫还能剩下几个人?”
许显纯斜了田尔耕一眼道:“那能成?牵连下去,不就搞成了大清洗?这责任谁背的起来?”
田尔耕呵呵一笑后才道:“那你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许显纯叹道:“怎么没有?合适的人选有的是,就是在考虑这事儿该怎么办。”
田尔耕道:“既然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直接办,就弄个永陵浸水的假象出来。”
许显纯道:“然后呢?这些人怎么办?难道还跟孔氏北宗的事儿一样,让他们去辽东?
现在辽东那边根本就没有战事,连朵甘思那边都没了,难道命令这些人自尽?”
田尔耕斟酌着道:“实在不行,就派这些人去奴尔干都司,给建奴的小野獾添点儿乐子?”
许显纯断然拒绝道:“小野獾那里暂时动不得。先不说五军都督府那边有没有什么计划,光是咱们从辽东弄回来的那两个孩子,你就给忘了不成?”
田尔耕恍然道:“你要是不说,我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
许显纯道:“既然陛下要把那两个孩子训练好了让他们去执行最终任务,那么小野獾那边现在就不能出现意外。这些人绝对不能派去奴尔干都司。”
许显纯的话说完,两个人顿时更愁了。
命令这些执行任务的人自尽倒是没问题,这种当成死士训练出来的人,别管是别人的性命还是自己的性命,他们都不会在意。
就算是想要命令他们自尽,也只是一道命令的事儿,很简单。
但是这些千辛万苦才训练好的死士直接命令他们自尽,太过于浪费了一些吧?
纠结了半晌后,许显纯才道:“要不然,派到莫卧儿那边去?”
田尔耕的眼睛顿时一亮,笑道:“没问题啊,莫卧儿也好,还是南洋那些番邦小国也好,让他们尽最后的一次忠也就是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执行完这次的任务之后就让他们去莫卧儿那边潜伏下来,有必死的任务再唤醒。”
田尔耕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
甲一,这个就是自己的名字,也是自己的代号,是自己存在于世间的唯一证明。
除此之外,自己还拥有些数不清的身份,比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想要什么身份,换一个就是了。
自己和手下的十一个兄弟一样,是大明的死士,更是皇帝的死士,为大明皇帝尽忠,就是自己这些人存在于世间的唯一意义。
至于其他的,金钱?美色?好酒?
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别人很难得到的东西,自己这些人从来都不用担心,想要什么都得能得。
就连自己这些人的孩子,也早早的就注定了以后的生活。
蒙学,是锦衣卫内部的蒙学,开蒙之后就会一边读书一边习武,成为下一代的锦衣卫。
只是自己的孩子跟自己这些人的路不一样,他们不需要成为死士,他们的路很光明,甚至于可以科举做官。
这么好的待遇,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左右不过是烂命一条,死就死了,活着享福都享的造孽!
跟以往去杀掉指定的目标不同,也跟以往执行过的其他必死任务不同,这次的必死任务,几乎就是真正的必死了。
除了上一个甲字课的人手集体出去执行过任务再也没有回来之外,这样儿的任务就再也没有过了。
自己这些人跟上一个甲字小队不同,不会死,却终身不可能再回到大明。
在执行完任务之后,要喝掉特意调配出来的汤药,从此变成一个哑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而且要潜伏到一个叫卧莫儿的国家,然后等着有一执行真正的,自杀式的任务。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这些人活着的意义不就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执行一次这样的任务,人生足矣,总比老死病榻上要强的多!
只是这次的任务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带着宫中的公公,持着陛下的信物一起来传达了这道旨意,自己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杀掉眼前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从来没听说过身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尤其是自己这些锦衣卫里面的死士,被派去祸害先皇陵寝的。
但是有了皇帝的信物,一切就不一样了,这是皇帝的意思,纵然不理解,执行就是了。
破坏皇帝的陵寝很麻烦,比挖绝户坟这种事儿的难度要高的多,起码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首先得想办法避过守陵人。
守陵人不光有守陵太监,还有守陵的卫所士卒,更有居住在周边的百姓。
可以说,一次不成功,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那些守陵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些人靠近寝陵半步!
当然,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在自己一行人的眼里,这些守陵太监和士卒们比普通百姓也强不了多少。
最大的问题是帝陵跟普通百姓的坟,他就不是一个概念的!
天寿山阳翠岭南麓的位置是个好位置,永陵之中不光有世宗皇帝,还有陈氏、方氏、杜氏三位皇后。
做为仅次于成祖皇帝长陵的永陵,世宗皇帝在位的四十五年里,足足花了十一年时间在永陵的建造上。
花费十一年时间,在风水宝地上面建造的永陵,破坏起来的难度,绝对不会小。
而且,自己这些人还不能真的动用炸药一类的东西对永陵进行破坏,甚至于连真正的让永陵渗水都不行。
自己这些人的任务,是营造出一种永陵渗水的假象!
至于其他的事情,跟自己这些人无关,那是陛下的事情。
小心的避过了守陵护卫之后,我甲一终于带着自己的十一个手下,成功的来到了玄宫所在的位置。
“动手!”
直接吩咐自己的手下人按着原定好的计划开始操作,开始在永陵上弄出渗水的假象。
托了天气的福,崇祯十三年四月的天气正是多雨天,稍稍动动手就行了。
……
大朝会上收到永陵有可能渗水的消息,崇祯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来回转变了半晌之后,才冷哼了一声道:“工部尚书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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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牵动人心的《永乐大典》
薛凤翔蛋疼无比的出班道:“臣在!”
薛凤翔自己心里也清楚,永陵渗水这事儿肯定是要了命的大事儿,这板子却肯定会打到自己身上,虽然不会要命,可是想要轻松过关,却也不太可能。
问题在于,嘉靖十五年就已经开始了修建的永陵,选址是辅臣张璁及兵部员外郎骆用卿等人,最后确认的是江西一带著名风水师杨筠松、曾文迪、廖三传的后人。
甚至于阳翠岭这个名字都是因为世宗嘉靖皇帝嫌原本的十八道岭这个名字不好听而下诏改的。
主持修建永陵的是翊国公郭勋和辅臣李时。
这两个人里面,李时也在嘉靖十七年时去世,郭勋也在嘉靖二十年就下了诏狱被论死。
至于营建永陵的工匠,那更是万人之数,现在上哪儿找这些人去?
高居龙椅上面的崇祯皇帝冷哼道:“永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当年何人主持营造?何人参与选址?为何会突然之间渗水?”
崇祯皇帝冷冰冰的话问完之后,温体仁就直接躬身道:“启奏陛下,无论是主持之人还是营造之人,已经在嘉靖年间做古。工匠等人的资料如今也是多有佚失。
唯今之计,当讨论如何善后之事,至于追责,不如等事情平定之后再议之?”
薛凤翔感激的瞄了温体仁一眼这时候能伸手拉兄弟一把,够意思!
果然,崇祯皇帝又是一声冷哼之后,才开口道:“那依温爱卿的看法呢?”
温体仁躬身道:“启奏陛下,唯今之计,倒是有两条路可以选。
其一,便是对永陵加以修缮,防止以后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其二,便是迁陵,另择一处风水宝地。”
崇祯皇帝冷哼了一声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翔凤翔:“薛爱卿有何看法?”
悄然打量了崇祯皇帝一眼后,薛凤翔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当以选陵为上。
眼下阳翠岭风水已破,不适合再做为永陵之所,加以修缮也只是治标之法,倒不如迁陵为上。”
崇祯皇帝噌的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后才怒道:“工部和礼部共同替世宗皇帝择一处风水宝地重新安陵,原永陵废弃不用。退朝!”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便一挥袖子,转回后宫去了,留下整个朝堂上的大臣们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这事儿实在是太诡异了,好好的永陵居然说渗水就渗水了?在此之前一点儿的征兆都没有?
回到内阁以后,薛凤翔就找了过来,对着温体仁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温阁老援手,下官感激不尽!”
温体仁则是笑眯眯的道:“你我同朝为官,本就是应有之意,薛大人又何必这般客气。”
薛凤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永陵渗水一事非同小可,陛下的板子要是打下来,下官可是首当其冲,只怕因此事而告老也未为可知。”
温体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慈祥的老者,依旧笑眯眯的道:“事涉世宗皇帝陵寝,陛下要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怕为天下人笑。
薛大人此次临阵受命,主持迁陵一事,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薛凤翔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苦笑道:“下官回头便组织人手勘陵。”
说完之后,薛凤翔正打算向温体仁告辞,却听温体仁突然间开口道:“对了,老夫冒昧的问上一句,不知道薛大人对永陵迁陵事涉之葬品怎么看?”
像是温体仁这种老狐狸,绝对不可能突然之间开口谈起永陵葬品的问题,只要开口了,就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斟酌了一番后,薛凤翔才试探着道:“下官打算先组织人手勘陵,然后对其中的葬品进行清点后再行入葬。”
温体仁喝道:“糊涂!世宗皇帝何等尊贵的身份?这些被起出来的葬品如何能再第二次陪葬?”
薛凤翔道:“那温大人的意思是?”
抿了口茶后,温体仁才淡淡的道:“不是老夫的意思如何,而是你薛工部如何。”
薛凤翔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永陵渗水这事儿,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只是没有任何人敢说出来。
皇陵渗水这种破事儿在历史上有没有过?应该是有过的,历史上埋了那么多的皇帝,谁知道有没有渗水的。
但是永陵能一样?从埋了世宗皇帝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的七十三年时间而已,现在就渗水?
真当给皇帝选陵的那些人都是混饭吃的?真当帝陵的营造标准跟百姓家里盖房子一样呢?
三合土,包砖,机关,各种各样的技术不说是当时最顶尖的,估计也找不出第二家敢这么奢侈的。
这么牛逼的技术营建好的帝陵居然有渗水的迹象,惹得皇帝大怒,然后不得不迁陵?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当温体仁再提出来永陵的葬品之后,薛凤翔顿时就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
灵光一闪间,薛凤翔脱口而出道:“永乐大典!”
永乐三年开始编纂,动用文臣三千多人,涉及到的宿学老儒达到两万多人,直到永乐七年才完工的永乐大典!
明世宗十分喜欢《永乐大典》,经常随身携带翻阅,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可是在嘉靖三十六年,宫中发生大火,三大殿都被烧毁。火势蔓延之下,连文楼中的《永乐大典》都有被焚毁的危险!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情况,嘉靖四十一年,明世宗任命高拱、瞿景淳、张居正等人负责重录《永乐大典》。
为了重录大典,吏部和礼部主持了“糊名考试”,选拨出一百零九位善书人来誊抄,内府调拨了画匠、砑光匠、纸匠等,惜薪司、光禄寺和翰林院也分别负责木炭、酒饭和月米的供应。
重录《永乐大典》的缮写者被规定每人每日抄写三页,这样重录工作整整花了六年时间,到穆宗隆庆元年才算是匆匆完工。
问题是,按照这个速度来计算,《永乐大典》应该是没有抄完的!
正本永乐大典约合五十五万页,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誊抄完整了。
可是实际上,这一百零九个善书人还有休沐的时间,还有生病请假等等情况在内,很可能导致嘉靖副本的《永乐大典》没有完全誊抄完毕。
依据江湖传言,正本《永乐大典》已经陪着世宗皇帝下葬了!
前几些日子,崇祯皇帝正好跟自己这些人说过,要把皇史里面包括《永乐大典》在内的大部分藏书都要多印几份!
然后永陵就发生了渗水事件,前后不过一旬的时间!
这些事情串联到一起以后,薛凤翔的额头上开始不断的冒出冷汗细思极恐啊!
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会不会被厂卫给灭口?
大惊之下,薛凤翔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直接向着温体仁哀求道:“首辅大人救我!”
温体仁抚须道:“薛大人不必如此,其中忌讳,便是陛下的心中也是一清二楚,否则直接派厂卫去永陵中取了大典出来又有何难?
如今借着永陵渗水之机把事情办的完美一些,想必陛下那边就能交待过去了。”
左右现在内阁里面没有其他人在,温体仁干脆又多说了几句:“薛大人只消安心办好差事,倒是不用担心,魏公公身上担了多少事?现在不也在安心养老?”
听到温体仁提起了魏忠贤,薛凤翔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些。
论到身上背的黑锅和骂名,自己这些所谓的阉党成员比起魏忠贤魏公公来可差的远了,那位可是当过九千岁的主儿!
定了定神后,薛凤翔便向着温体仁拱手道:“下官多谢阁老提点,以后愿以阁老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温体仁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我一同为天子效力,又何分彼此?”
薛凤翔再一次致谢后才道:“下官这就先行告辞了。”
从内阁向温体仁告辞以后,薛凤翔就去寻了孟绍虞,打算找这个礼部尚书一起研究下该如何迁陵。
孟绍虞挥挥手命人都退下了之后,才亲自倒了杯茶水给薛凤翔,笑道:“孟某可是等候多时了。”
薛凤翔勉强笑道:“孟大人等候本官,也是为了迁陵之事?”
孟绍虞笑道:“孟某方才与礼部诸位同僚已经商议过了,四月十八日是个好时机,宜破土,迁坟,祭祀。”
薛凤翔拱手致谢后才斟酌着道:“是不是太急了些?”
孟绍虞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帝陵渗水之事非同小可,若是迁延日久,水渗入了玄宫,只怕你我都没办法向陛下交待啊。
更何况,孟某对永乐大典也是仰慕以久,正好借此机会一观?”
薛凤翔忽然之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向着孟绍虞拱手后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薛某便回去准备一番,三日后破土。”
匆匆告辞而去后,薛凤翔便直接往工部而去。
其他人的事情都少得多,就是自己这个工部尚书命苦。
迁陵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的弯弯绕更是多不胜数。
比如什么时候破土挖坟,什么时候开建新坟,迎出来的棺椁该怎么存放,什么时候再次下葬等等。
这些跟礼部纠缠不清的破事儿太多,自己要考虑的也就多。
真不知道为了一部永乐大典就挖了世宗皇帝的坟,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哪怕自己也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永乐大典到底是什么样子。
……
这是一出大戏,从导演到演员都在尽力的演出。
崇祯皇帝自以为自己干的很到位,却不曾想下面的官员们早就看破了一些。
但是该配合皇帝的演出,下面的官员们都用生命在努力的配合着,以保证这场大戏可以完美收官。
礼部跟工部这两个衙门再加上少府的官员们跟疯了一样,大有要把天寿山掘地三尺的气势,以求再找到一个适合于重建永陵的地方。
短短几天的时间,新陵就选好了址,然后开始破土动工,开始修建新永陵。
原本的永陵在四月十八那天经过繁琐的祭天祭祖等仪式后就开始了破坟。
就连崇祯皇帝也躲进了静室斋戒三日,对自己不孝的行为表示忏悔和思过连老祖宗的坟都下手挖了,可以说是不孝至极了。
但是崇祯皇帝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能拯救出《永乐大典》,别说是世宗皇帝朱厚,就算是永乐皇帝朱老四的坟,崇祯皇帝也敢挖!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离着朱厚埋坟里的时间才过去七十三年,永乐大典在坟里保存的应该是完好的。
等过上个几百年,连无字天书都剩不下了,还扯什么永乐大典!
这么珍贵的典籍随着一具尸体静静的埋在岁月的长河里,简直就是犯罪!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进,嘉靖皇帝的坟头也终于被挖开了,琳琅满目的陪葬品没有人去关心,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是占据了几间房子大小的永乐大典。
崇祯皇帝也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永乐大典》在刚刚被挖出来之后,《永乐大典》就立即送入了已经腾好了地方的皇史。
一众打理皇史的大小太监们得到的命令有点儿吓人整个京城毁了都没关系,但是大典稍微损毁一处,所有打理皇史的人都要为之抵命!
崇祯皇帝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有些夸张,也有些过分了。
但是在对面着《永乐大典》这么一部典籍的时候,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除了《春秋释例》、《元和姓纂》、《旧五代史》、《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和医学名著《苏沈良方》、《博济方》、《伤寒微旨》之外,更多听都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的典籍也赫然收录其中!
京城与《永乐大典》,到底哪个更重要,其实真的不好说。
在崇祯皇帝这个穿越者的心里,自己穿越一回,能拯救出《永乐大典》,这次穿越就有意义!
不过,也正是在崇祯皇帝的这道命令之下,所有皇史的太监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永乐大典》,生怕出了一点儿的问题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与此同时,国子监也开始忙了起来。
挑出来一百余个字写的好的监生之后,就开始进驻皇史,开始对《永乐大典》进行誊抄。
少府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国子监的人是玩了命的进行誊抄,少府则是要弄出印模还有图形的雕版出来,再拓印上二十多份。
第六百二十二章 恶心人和好消息
摩挲着手中刚刚誊抄出来的第一卷《永乐大典》,或者干脆说是《永乐大典》的索引目录第一册,崇祯皇帝差点儿就热泪盈眶了。
穿越多少年了?从天启七年算起,到崇祯十三年,整整十四年的时间!
十四年的时间啊,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四年?
上个厕所要用绸子来擦屁屁的感觉,你们造吗?连尿个尿都有人给摇龙根的感觉,你们造吗?每天都要合计着去哪个妃子的宫里,你们能理解这种纠结的感觉吗?
朕穿越过来当这个皇帝,朕容易吗?朕快活吗?
是的,朕很快活,朕的快活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朕过的生活,毫不客气的说,后世所谓的这个爸爸那个爸爸的,他们能体验这样儿的生活,但是天天这么过,他们得哭死在厕所!
即便过着穷人毕生之想象都难以想象出来的奢华生活,崇祯皇帝的心里也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东西一样。
尤其是随着自己威望日深,大明的疆土越来越大,海内外敌人越来越少,这种感觉就愈发的重了。
直到手中拿到了《永乐大典》之后,崇祯皇帝才弄明白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眼前的大明,武功极盛。只是,武功极盛是必然。
中原王朝兴盛的时候,或者说就算是败家了,只要还没到彻底完犊子的时候,就有足够的资本说自己看谁都是战五渣。
然而文治方面不一样,文化的培养和兴盛需要的时间很久,往往需要一代人甚至更多的时间来培养!
唐诗,宋词,这些都是百年积累才兴盛起来的!
眼下的大明武功极盛,文治方面却是少了很多。
哪怕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一直在努力的复兴百家学说,也一样显得有些不足。
远了不说,《永乐大典》这么一部比大英百科全书不知道牛逼了多少倍的典籍居然没了正本,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副本!
光一部《永乐大典》之中就遗失了多少的好东西?崇祯皇帝自己都数不过来!
每次一想起这永乐大典,崇祯皇帝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你说这嘉靖皇帝死就死呗,拿《永乐大典》陪葬干什么,多埋点儿金银珠宝啥的多好!
败家玩意!
这回好了,坟都被挖了吧?
不过,朕好歹没有玩什么坟头蹦迪,更没有什么骨灰拌饭,而是给您老人家换了一个更好的风水宝地当坟头,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崇祯皇帝除了整整斋戒三天以外,还特意跑去嘉靖皇帝的神像前忏悔了一番,并且征求了嘉靖皇帝的意见。
神像上面微笑的嘉靖皇帝对于挖坟的事儿没表示反对,并且一直保持着微笑,让心底发毛的崇祯皇帝跑路之后又命人专门誊抄了一份《永乐大典》,准备抄完后陪入新永陵。
走完一切形式之后,崇祯皇帝就开始合计起了春闱的事情这次的春闱原本应该在三月举行,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被压制到了现在。
不过,崇祯十三年的春闱跟以往的春闱,在意义上有很大的不同,因为这次的春闱可以说是一次试点,或者说是科举改革的开始。
当然,崇祯十三年以前的春闱,崇祯皇帝也没停下自己搞事情的脚步,应举的士子们都有足够多的惨痛记忆。
从崇祯元年时崇祯皇帝照抄了楚国公云烨同志的那个鱼和熊掌的问题之后,每次的科举和恩科都会搞出些事情来。
到了崇祯十三年,大明朝参加科举的士子们都已经学精了,尤其是那些名落孙山之后又再参加的,基本上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现在整个京城的考生都在忐忑不安的等着,等着看今年的春闱,崇祯皇帝会再折腾出什么新的妖蛾子出来。
事实上,崇祯皇帝也没有辜负这些考生们的期望,在殿试的当天就抛出了一个大问题。
问题不算难,甚至于挺简单,总共就只有两个题目。
第一个仅仅是如何看待移民实边,或者说移民实边到底算不算扰民,因为涉及到了强制迁移百姓的问题。
要求就是让这些新科进士们给出自己的方案,别管是好是坏,是法家还是儒家或者什么其他的法子,总归得给出一个。
第二个问题更简单,为什么大造黄册后,江南会出现那一阵动荡,以后再大造黄册,遇到这样儿的问题该怎么解决,或者怎么防止这种事儿的发生。
不得不承认,这两道题真就是那种坑死人不偿命的。
大殿中的三百名考生,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快崩溃了移民实边是善政还是恶政其实都无所谓,毕竟该迁移的也已经迁移了,剩下的也都是老老实实的等着迁移。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更坑了。
江南的动荡也叫个事儿?都杀的人头滚滚,连个敢跳出来说话的都没有了,下次还来?谁敢跳?
但是,这些都是仅限于理论上的,实际上呢?
移民实边的事儿跟大造黄册的事儿是相辅相承的大造黄册多出来的人口因为没有足够的土地分配,最后去实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江南那些忍过了强制迁移富户也忍过了商税的豪商们才会忍无可忍。
有隐户和逃户的存在,可以无限度的摊低生产成本,不管是耕种还是作坊都是如此。
而大造黄册恰恰就解决了隐户和逃户这两个伴随了大明近二百年的老大难问题,使得那些豪商地主们的生产成本无限升高有大明户籍跟没有大明户籍完全就是两种待遇!
有大明户籍,生死都会有官府过问,没有户籍的只能算是野人,比一头驴的价值高不到哪儿去,根本就没人管。
这些弯弯绕看着很复杂,可是也很简单,毕竟从利弊上面去分析,基本上就差不了多少。
现在呢?
大殿上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出了这么两道题,自己该怎么做答?
不老老实实的写出来并且给出解决方案,如何在皇帝陛下那里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如何再平步青去?
可是真要是把里面牵扯的弯弯绕绕都给写出来并且给出个解决方案,肯定就会得罪一大批人。
现在朝堂上的官老爷们就不说了,假设他们完全跟皇帝陛下一条心,不会这么小心眼。
可是自己身后的家族,还有那些士绅豪商们呢?他们也不会小心眼?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高居于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则是盯着在场的考生们或思考,或奋笔疾书,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的表情。
不仅如此,崇祯皇帝还在不断的给这些考生们找麻烦。
时不时的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上一口的行为还好,起身从御阶上下来在考生们身边踱上几步的行为可就很恶心人了。
考生们都感觉想要骂人了。
就像是后世的学生考试一样,就算是本身没做弊的,监考的考官到身边晃一圈都会莫名的心虚。
现在可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监考的,而是自己以后最终极的大老板直接过来监考,那种心情简直就是几十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直到一柱时香烧完,众多考生都交卷退出大殿之后,崇祯皇帝才淡淡的道:“温爱卿和孟爱卿,郭爱卿,成国公和英国公,随朕一起批阅这些考卷。”
其实崇祯皇帝现在并不是太想批阅这些考卷。
在崇祯皇帝看来,这些考卷加在一起,也没有《永乐大典》来得更重要。
但是没办法,自己不过目,直接让温体仁他们选择的话,不知道会涮掉多少自己看着顺眼的人。
尤其是那些满肚子不合时宜的,很可能就会被泯然众人。
比如上次的沈颢一样,如果不是自己把这家伙给挑了出来,估计早就被黜落了。
让崇祯皇帝略感失望的是,这一次的试卷虽然说都不错,但是却再没有类似于沈颢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试卷了,整体水平只能说不坏,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太好。
只不过,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大明的天才多的是,但是指望每次科举都能网罗到几个,还是有点儿扯蛋了。
无聊之下,崇祯皇帝干脆再一次跑到了皇家学院。
在崇祯皇帝的心里,皇家学院的重要性甚至于不比京城差到哪儿去,就算是跟《永乐大典》比起来,也是相差无几了。
《永乐大典》是世间独此一份,只有多印出几份来,自己才能放心。
至于京城,崇祯皇帝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大明的京城所在!
到了皇家学院之后,崇祯皇帝发现自己来的还是有些早了皇家学院也没有什么惊喜给自己。
其实跟人才的事儿一样,当崇祯皇帝脑子里的那点儿东西都掏空了之后,剩下的也就是提要求,然后皇家学院想办法,或者针对之前的那些技术慢慢改进,至于说突然间的爆发,基本上也不太可能。
倒是那些被搞去研究电的,后来又死了好几个后,这些家伙们也学精了先拿着蛮子们去实验。
倒是崇祯皇帝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农学院和医学院,算是给了崇祯皇帝一点儿不大不小的惊喜。
农学院现在的扛把子是陈足奇,这家伙的脑回路一直就很清奇自从被崇祯皇帝在陕西给救下来之后,这家伙就满门心思的琢磨着杂交粮食的事儿。
托了郑芝龙和唐王那些家伙的福,问题不断的在搜索各种各样的种子送回大明。
虽然很多种子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鸟用的,甚至于试种过之后发现麻烦不少,但是也有很多是有些用处的。
最起码陈足奇就通过种子杂交的手法,把水稻的产量提高到了四石还要多一些的程度。
如果说四石这个单位不好理解的话,换算成四百公斤是不是好理解了?或者说八百斤这个单位?
从原本的三百多公斤提高到四百公斤,虽然看着数量只有少少的几十公斤差距,可是想想这是亩产单位,一切就变得很不同了。
大明现在究竟有多少可种植稻子的土地,别说是崇祯皇帝了,估计身为户部尚书的郭允厚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但是无所谓,只要知道大明的土地足够多,这几十斤的差距已经足够养更多的百姓就行了!
就连小麦的产量也有了提高,虽然亩产只是单纯的提高了一百多斤。
至于说两季稻和三季稻什么的,还在实验阶段,暂时没有什么成果,这个也急不得。
令崇祯皇帝心中不爽的是陈足奇这家伙明显在憋大招多了这几十公斤的产量,这家伙都没有上报的意思,准备等旱稻的产量一起解决后再上报!
如果不是崇祯皇帝恰好想起来这个农学院,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陈足奇的消息。
毕竟农作物的实验跟其他的东西不一样,一年能实验的时间总共就那么多。
就算是用来实验的土地多一点儿,总不能把京城外的土地都划给他陈足奇做实验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从陕西把陈足奇带回京城皇家学院足足有十多年的时间,崇祯皇帝都没有催促过他的进展,只是保证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更是命锦衣卫暗中搜罗着海外的作物种子。
想不到今天就憋出来这么个大招。
至于医学院带来的消息就更加的喜人了简单的小手术是没啥太大的问题了。
拿着大量的蛮子练手之后,皇家学院已经宣告可以进行通过手术手段来解决肠痈的问题了!
肠痈这玩意在后世叫什么,崇祯皇帝感觉应该是阑尾炎一类,算是个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切了就行。
可是在大明,这玩意的致死率可是高的很!
如今医学院能解决掉这个问题,就已经说明大明朝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小手术!
只要慢慢的发展下去,以后早晚能解决更多的问题!
得到两个好消息的崇祯皇帝心中高兴,干脆吩咐王承恩准备了大量的赏赐给皇家学院后才回到宫中。
第六百二十三章 画风跑偏的新科状元
崇祯皇帝给大明带来的影响很多,尤其是军事方面的,比如说现在的军方总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琢磨着是不是有哪个蛮子不乖了,需要教训一番才会乖。
当然,大家都是为了传播圣人教化还有皇帝的威严,至于军功神马的都是浮云一样,不要在意那么多的细节嘛。
除了军方,受崇祯皇帝影响最大的就是民间,其次就是朝堂。
崇祯皇帝早早就通过迁民实边的事儿发现,自己成功的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惯坏了原本温顺老实的大明百姓。
胆子大了的大明百姓现在不怕官府,或者说不担心官府会不管自己,尤其是在跟蛮子们有冲突的情况下,无理都敢横三分。
然而大明的官府在崇祯皇帝一次又一次的调教之下,也变得乖巧了许多别管有理没理,向着自己家的百姓肯定没错!
蛮子们还是算了吧,有钱也是臭的,看不上眼锦衣卫和东厂的那些混帐平时最关注的就是有没有这样儿的问题。
贪些小钱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已经有无数个先辈用他们的人皮证明了一件事儿祸害百姓和向着蛮子的罪过,基本上是相等的,都会被厂卫给报上去。
至于那些官声不错却捞的盆满钵满的,就很少有人去管,厂卫也跟瞎了一样。
除了百姓们被惯坏了以外,朝堂上的许多大佬也跟着崇祯皇帝学了一身的坏毛病。
比如喜欢找人谈话。
明明让吏部侍郎们出动就能办好的事儿,房壮丽突然间就打算学习一下崇祯皇帝,把这三百个进士科的进士们找来谈话。
明律、明算、格物这三科的就算了,跟进士科的不同,这些家伙早早的就已经内定好了去向和路子。
要说新科状元孙世瑞心中没有一点儿对于自己父亲怨言,那纯属就是扯蛋堂堂兵部左侍郎的长子,一路科举上来竟然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的照拂,完全凭借自己的本事?
这种事儿就实打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孙世瑞要说是心中一点儿的怨言都没有,那才是笑话。
但是再怎么有怨言也没有什么鸟用,自己的亲爹什么个样子,自己心里还能不清楚么就算是自己求到了他老人家的头上,除了一顿家法之外,剩下的什么也得不到!
哪怕吏部尚书房壮丽与他老人家的私交极好,自己向来是世叔称呼着也没有毛用!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孙世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吏部的大堂。
大堂中很安静,满头头发已经没剩下几根黑色的吏部尚书房壮丽正坐在案几后面饮着茶水,不远处一个书记官不知道在记着些什么,手里的笔一直就没有停下。
略微定了定神,又大概的回忆了一番,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后,孙世瑞才大步走到了大堂中间,向着房壮丽躬身行礼。
房壮丽呵呵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后才望向了孙世瑞,笑眯眯的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道:“坐下说。老夫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如今你也与我等同朝为官,大可不用紧张,就当闲时叙话了。”
出乎于房壮丽的预料,孙世瑞向着房壮丽又行了一礼后拱手道:“启禀大人,学生愿意大人先论公事,后叙私谊!”
听着孙世瑞斩钉截铁的话,房壮丽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笑眯眯的神情却是未变,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论公事,私谊一会再谈便是。”
等孙世瑞复又行了一礼后,房壮丽才笑着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学生了,应该自称为下官,这些官场的规矩,千万不要忘了。”
顿了顿,房壮丽又接着道:“贤侄身为崇祯十三年的新科状元,老夫倒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其一,你可以先在吏部行走半年的时间,然后择一地外放为县令,一步步的再升上来。
其二便是直接进入翰林院,做一个清贵学士,得见天子的机会倒也颇多,未必不可青云直上。
不知道贤侄自己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就能听明白房壮丽话里面的意思优先选择外放为县令才是上上之选!
因为据房壮丽从崇祯皇帝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自己对于崇祯皇帝心意的揣摩,很轻易的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不是一步步从基层升上来的,没希望入阁!
而自己与兵部左侍郎的关系极好,自然要多多替老友的儿子考虑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房壮丽才稍稍的点拨了一下孙世瑞。
然而孙世瑞似乎并不领情,斟酌了半晌后,孙世瑞便躬身道:“启禀大人,下官不愿外放,亦不愿入翰林院中皓首穷经!”
心中轻叹一声后,房壮丽捋着胡须道:“你想跟你父亲一样,入军伍之中?”
孙世瑞原本有些弯的腰,慢慢的直了起来,眼中闪现出一丝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光彩:“是!下官愿入军伍,从天子令,远征域外,为我大明开疆扩土!”
跟你那个倔爹完全是一个模样!
心中暗骂一声后,房壮丽才叹了口气道:“军伍之中有多苦多累,想必你也知道?”
孙世瑞朗声道:“是!家父仅仅是身为兵部侍郎,便已经如此忙碌,若是入了军伍,以后只怕会更苦!”
房壮丽点了点头道:“不,完全不同于兵部,五军都督府里面受的苦要千百倍于兵部。你不后悔?”
房壮丽打从心底就不希望孙世瑞去军伍之中,希望这孩子能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吧!
然而孙世瑞却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斩钉截铁的道:“是!下官不后悔!好男儿若不能扬名疆场,亦当马革裹尸!”
再次叹了一口气之后,房壮丽才道:“罢了。老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你父亲也与老夫谈过,让老夫尽量依着你自己的意思。
罢了罢了,老夫这便写了文书,你拿了后自去五军都督府中寻英国公张之极,看他再如何安排吧。”
说话间,一张告身文书就已经写好,孙世瑞大步向前,从房壮丽的手中接过,再次行礼道:“下官多谢大人!”
房壮丽点了点头,哈哈笑道:“现在公事已毕,再论私谊可否?”
孙世瑞脸色一红,讪讪的道:“小侄方才多有莽撞,还望世叔见谅。”
房壮丽吧道:“其实,刚才你一开口说先论公事,老夫就已经猜到了你会怎么选择。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倔脾气。既然你想从军,老夫也不拦着你了。
说来也是好笑,大明立国近三百年,你倒是第一个吵着要从军的状元郎!”
孙世瑞傻笑道:“小侄还要多谢世叔成全!”
摇了摇头后,房壮丽道:“你愿意走你父亲的路,甚至于走的比他还要更激进一些,老夫又何必枉做小人?
不过,想来也是好事,只要你在军伍之中好好表现,简在帝心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孙世瑞拱手道:“是!多谢世叔指点,小侄感激不尽!”
挥了挥手后,房壮丽端起了茶杯道:“你自己去五军都督府或者京营去寻英国公吧。对了,顺便把此次科举的榜眼喊进来。”
孙世瑞起身后拱手道:“是。小侄先行告退了。”
通知了在外面等候的榜眼之后,孙世瑞才转身出了吏部,打发了书僮先行回家去后便翻身上马,往京营的方向而去。
对于京营,孙世瑞已经见过不止一次,每一次看到那些鹰扬虎视的士卒,心中就是止不住的艳羡。
但是艳羡归艳羡,对于自己父亲经求自己一定要科举的苦心,孙世瑞也能理解一些。
毕竟,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
如今终于科举得中进士,还一举夺得魁元,想必自己的父亲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只感觉心中一团火在燃烧的孙世瑞在出了城后便快马扬鞭,向着京营的方向一路狂奔。
只是刚刚到了营门口,孙世瑞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军营,也见识到了自己这身状元打扮在军营处到底有多么的不管用营门守卫士卒直接就端着火枪指向了自己!
生怕引死士卒误会而走火的孙世瑞在慢慢下马之后,从怀中掏出贴身收着的告身文书,开口道:“本官乃是新科状元,特地前来未见英国公!”
门口处的小旗上下打量了一番孙世瑞,接过告身文书后退了几步,才慢慢的翻开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下去,这小旗的眉头皱得就越紧。
新科状元是没错,兵部左侍郎孙传庭的儿子也没错,可是跑来从军?
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被他身后的那匹骏马给踢坏了?
还有,就这样儿的小白脸跑到军中,到底是来从军的还是来添乱的?
带着无尽的怀疑,小旗高声吩咐道:“你且在此等候!”
吩咐完了后,那小旗也不管孙世瑞的反应便转身往大营中而去。
接到小旗报告的张之极正盯着大堂上面挂着的一幅巨大地图在琢磨着什么。
接过了英国公位置的张之极现在不仅仅是提督着京营,还要操心五军都督府的一摊子破事儿。
尤其是这一次,崇祯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之间就要进行卫所调防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些卫所调动到别的地方去。
对于崇祯皇帝抽疯的事儿,张之极已经表示完全习惯,自己家的皇帝向来就这样儿,哪天要是不抽疯了才是怪事儿。
自己现在就在琢磨着该怎么互相调动这些士卒。
毕竟士卒调防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士卒本身,还有他们的官属,南兵和北兵互调之后会不会不适应环境气候,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需要自己考虑。
然后守门的小旗跑来报告说新科状元想要跑来从军?
冷笑一声后,张之极也不琢磨地图了,干脆回到中间的书案后面大马金刀的坐下,喝道:“带他过来!”
张之极本能的对于这些穷酸们没什么好感,哪怕是这个新科状元的爹就是兵部左侍郎也是一样兵部左侍郎好牛逼?老子还是英国公呢!
张之极早早的就打定了主意,先给这穷酸一个下马威,要是还不识相的赶紧滚蛋,那就把他扔到下面的士卒里面去好生磨炼一番。
京营的训练标准,现在远高于普通的卫所,主动凑过来的作死的小白脸什么的最讨厌了!
虽然陛下的脸也很白,可陛下曾经操刀子砍人冲锋在先,你这个穷酸也敢么?
望着大步进入正堂的孙世瑞,张之极冷冰冰的道:“堂下何人!”
孙世瑞心中一突,只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向着张之后躬身拱手行礼后,孙世瑞才道:“下官孙世瑞,见过提督大人!”
张之极哼哼冷笑一声道:“首先,你应该自称为卑职,而不是下官!这里是军营,把你们文官那一套收起来!
其次,既然是新科状元,那你来跟本督说说,怎么想着跑来从军的?是没死过还是不怕死?”
孙世瑞这下子纠结了这世界上还有谁是死了再活不成?至于怕死,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不怕死的才不正常吧!
脑袋里一瞬间就转过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之后,孙世瑞躬身道:“启禀提督大人,卑职怕死,但是对比起马革裹尸,卑职更怕老死于病榻!”
张之极脸上却是闪过一丝不屑,又接着问道:“此前可曾练过骑射?可曾习过兵书?”
孙世瑞道:“启禀提督大人,家父乃是兵部左侍郎,卑职从小便向往兵事,故而习得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亦会骑马箭箭。
至于兵书,小人曾经读过《孙子兵法》、《齐孙子》、《吴子》、《太公六韬》、《尉缭子》、《练兵实纪》。”
张之极闻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些兵书都读过,最起码也不是对于兵事一无所知的蠢蛋了而读了这么多的兵书还能夺得新科状元的名头,这家伙倒也算是个人才了。
然而动容归动容,就此留下孙世瑞,张之极还是有些不愿意这小白脸比老子可白的多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坑我?
谁的脸更白一些,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别管是张之极还是孙世瑞,明显都没有崇祯皇帝更白更帅。
毕竟,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基因优化,再丑的初代基因也被优化到完美了。
但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张之极可以接受崇祯皇帝的脸比自己白,比自己帅,却无法接受孙世瑞这个小白脸。
沉吟了半晌之后,张之极才打算逼着孙世瑞这个小白脸自己滚蛋毕竟,拿着吏部的告身文书来寻自己了,自己身为五军都督府的头目之一,怎么着也不能直接说出让人滚蛋的话吧?
瞄了孙世瑞一眼后,张之极才淡淡的道:“既然你想从军,又读过这许多的书,不如先去底层与普通士卒一起磨练一番?若是有了战功,想要升上来也很快。”
孙世瑞闻言,确实迟疑了。
自己堂堂新科状元,虽然说对于从低层干起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低层也太低了一些,直接就被发配到了底层!
如果自己请求去了那些讲武堂再进京营,起步会不会高一些?
但是就这么回去了,自己能丢的起这个人?
张之极饶有兴趣的盯着孙世瑞,看着他额头上面慢慢渗出的冷汗,心中更是暗自高兴。
小白脸滚蛋,军中不需要长的比老子还白的!
孙世瑞的脸色来回变幻了几番之后,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坚毅,拱手道:“卑职领命!”
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还被噎住了一样的张之脸脸色顿时有些黑,也幸好原本的脸色就不白,这才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大声喝道:“张诚!带他随便找个小旗部扔进去,让人好生带着他操练!”
张之极的亲兵大声应了后,便引着孙世瑞向外而去。
孙世瑞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英国公张之极,更想不明白张之极为什么要冒着得罪自己父亲的风险来整自己。
走出了大堂之后,张诚一边引着孙世瑞向着军营中走去,一边啧啧有声的笑道:“堂堂状元郎,何必跑来趟军伍的浑水?
既然令尊是兵部左侍郎,状元郎难道不知道军中的辛苦和危险?”
孙世瑞苦笑道:“孙某自小便立志从军,只是家父严令,未得功名之前不许在下进入行伍之中。”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是孙世瑞却清楚的知道军中的规矩有错就得认,挨打要立正。
至于错在了哪里,为什么挨打,这事儿其实全看上官的心情,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自己是兵部左侍郎的儿子?自己是崇祯十三年科举的头名状元?
这些都没有什么鸟用,只要自己还要在军中混下去,就必须得听从张之极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去做一个大头兵。
至于说什么回去后去讲武堂镀金过后再来军中,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就被孙世瑞抛之于脑后了。
讲武堂这种地方镀金有没有用?肯定是有用的,但是现在恶了张之极,以后还能从他手里讨得了好去?
就算是不打压成百户一类的低阶武官,光是死死的压制着不得升迁也足够恶心人了!
像眼下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的闭嘴,听从张之极的吩咐去当个大头兵,一步步的依靠军功升上来。
张诚对于张之极的命令,执行起来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折扣,“随便”找了个总旗之后把人一交待,就转身回去向张之极复命了。
接到张诚回报的张之极嘿嘿冷笑了两声之后,又再一次看起了那幅巨大的地图。
崇祯皇帝交待的命令,必须得办啊!
同样在为了崇祯皇帝的命令而头疼的,还有已经跑到了爪哇的李承彦。
当初那些蛮子们抽了疯了一样,敢派人跟东海舰队提督南居益联络,商议关于劳工派谴和福寿膏等生意。
南居益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而且也知道大明国内现在对于劳工的需求程度有多么高,因此一封奏章送到了崇祯皇帝的岸头,自己也被派来了这个破地方。
与南居益互相见了礼之后,李承彦才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水,嘀咕道:“这地方怎么这么热?现在才不到五月份吧?”
原本有些鹤发章颜感觉的南居益脸色也不太好看,脸上强挤出的一丝笑容里明显带着苦意:“爪哇这里,基本上就没有过冬天,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热,比岭南之地更甚。”
点了点头,又是一番寒喧后,李承彦才把话题转向了那些荷兰蛮子们:“如今那些荷兰蛮子们怎么说?”
对于原本的荷南被崇祯皇帝改为荷兰,李承彦是一万个赞同不知道河南巡抚都已经骂了无数回的大街吗?
河南荷南,傻傻分不清楚!
现在好了,统一称呼为荷兰,这下子就跟河南区分开了,再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了。
至于说那些个荷兰蛮子们是不是愿意,又有谁全去关心?蛮子们什么时候有人权了?
南居益点了点头后,一边引着李承彦向着舱中而去,一边抚须笑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蛮子们对于福寿膏和茶叶的热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高一些。
他们现在已经把原本十个劳工换一斤福寿膏的价格压到了二十个劳工换一斤福寿膏。
至于茶叶和丝绸一类的东西,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压价,只是老夫一直拖着没有同意,就等李大人前来了。”
李承彦嘿嘿笑道:“一两福寿膏多少银子?这可是建奴黄台吉都曾经吸食过的好东西,这些蛮子们还不如建奴呢,还想用跟建奴一样的价儿来换?”
南居益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大明现在缺少劳力也是事实,差不多也不行了吧?别再把那些蛮子们给吓跑了?”
李承彦点了点头道:“南提督放心,下官心中自有分寸。”
南居益再李承彦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像李承彦这种奉了皇命出来的,肯定有崇祯皇帝暗中交待过什么。
再说了,自己是东海舰队,归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虽然说都是为崇祯皇帝效命,可是李承彦是归内阁和吏部管的,跟自己这边没啥关系。
也就是说,哪怕是李承彦把事情搞砸了,那也是文官系统的事儿,跟自己可没什么关系,板子也不会打到自己身上。
但是自己要是参与进去了,最后无论结果成与不成,自己都讨不了好儿去。
如此一来,自己何必去操那份闲心?
李承彦在南居益所在的旗舰上面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便随着南居益一起去了大明维亚府总督驻地,原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总督府。
便让人给荷兰人传去了消息,表示可以准备谈判了。
这一次跑到了爪哇主动接触南居益的还是老熟人,李承彦也见过科恩,东印度公司的远东新总部的总督大人。
科恩对于李承彦的印象同样很深。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绝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物,其不要脸程度,跟东印度公司总部的十几个绅士们都差不多了。
面对笑着向自己走来并且张开了双臂的科恩,李承彦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躲开了科恩的拥抱后才拱手道:“科恩先生的热情还是一如既往,只是在下却无法适应。”
感觉自己委屈的科恩放下了双臂,抚胸躬身道:“李,这只是我们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你为什么不愿意试着了解一些呢?”
李承彦心中呵呵冷笑一声,暗道老子又不是兔爷,了解这些玩意干什么?
科恩心中委屈,但是科恩不说。
爪哇还是那个爪哇,巴达维亚还是那个巴达维亚,连眼前的这座总督府,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一些东方元素而已。
但是这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不属于东印度公司,不属于荷兰。
心中暗自感慨了一番后,科恩便放下了纠结,随着李承彦一起向总督府内而去。
等到分宾主落座,再一次坐到了客位的科恩心中再一次感叹起来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重新坐回主位了吧?
强自按下了心中的感慨,科恩便开口道:“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和你谈的是什么生意。
做为朋友,我希望我们能敞开来谈一谈,毕竟这是对我们都有好处的事情,对吗?”
李承彦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没错,我们就是朋友,哪怕以前我们有一些分歧和误会,却改变不了我们朋友之间的友谊。
对于科恩先生提出来的互市请求,我国皇帝陛下原则是同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派我来与科恩先生商谈互市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虚伪,李承彦感觉到了深深的恶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皇帝陛下一样优秀?
科恩不知道李承彦心中的想法,但是对于李承彦所说的大明皇帝原则上同意这次商谈生意的事儿却是听懂了。
不怕价格高,也不怕难办,最怕的是没得谈,就像那些明国人海军总督一样,什么事情都是避而不谈,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端起刚刚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后,科恩才开口道:“李,既然贵国的皇帝陛下都已经同意了,那么我们要谈的就仅仅剩下价格问题了吧?”
李承彦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价格的问题。
恕我直言,科恩先生既然想要促成这笔生意,那么就该报出一个有诚意的价格来,而不是来回的试探,这样儿只是在浪费你我的时间。”
科恩摇了摇头道:“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所报出来的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
不管是银子还是奴隶,我所给出来的价格,目前并没有其他人能给出,难道这还不够?”
李承彦摇头道:“恕我直言,我大明富有四海,银子,我大明皇帝不缺,国库中也不缺。
至于科恩先生所说的奴隶?不知道科恩先生有没有了解过,我大明有接近两万万之数的百姓,会曾会少了劳工?”
科恩心中暗骂不止,脸上却笑眯眯的道:“李,你应该知道,奴隶和平民是不一样的,和贵族更不一样。
像你我这样儿的贵族,是不需要种地的,自然就有仆人们端上香喷喷的面包和饭菜。
平民为我们提供了税收,让我们可以武装自己。
而奴隶呢?则是我们或者其他贵族的私有财产,他们的生与死,都完全由我们决定。
同样的,这样儿也不用担心太过于压榨平民而让他们心生不满平民根本就不会在乎奴隶的死活。
当有了足够的奴隶之后,贵国是不是可以产生更多的贵族?这些贵族是不是会向贵国的皇帝交税?
很显然,这是对我们又方都有利,而且对贵国的皇帝陛下也有得的事情。”
李承彦笑着点了点头道:“对于科恩先生的说法,我基本上保持赞同的态度。
但是这不足以打动我,更不足以打动我国的皇帝陛下。”
科恩依旧摇头道:“李,据我之前所知的情况来看,东方的奴隶价格跟我国的价格差不多,都是五两银子一个,而贵国的福寿膏则是十两银子。
所以,两个奴隶换一斤福寿膏就已经是个很公平的价格,而我们已经愿意为此多付出一个奴隶的价格。
李,你要知道,我们要承担着运送奴隶的风险,一旦奴隶在海上病死,我们就只能认赔,把他们丢下去喂鲨鱼,自己承担这其中的损失。”
李承彦却呵呵笑道:“首先,不得不承认科恩先生对于大明的了解出乎了我的想象。
可是科恩先生不知道的是,我大明的福寿膏已经改良过好多次,价格也已经提升到了二十两银子。”
看着科恩满脸不信的神色,李承彦便笑着道:“不知道科恩先生自己是不是也吸食福寿膏?
若是科恩先生自己也在吸食,李某倒是带了一些过来,可以让科恩先生品鉴一番,看看和之前的到底有何区别。”
科恩则是皱起了眉头:“李,我拿你当朋友,可是你却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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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你怕不是要倒霉了?
李承彦一脸懵逼的问题:“科恩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就害你了?福寿膏这么珍贵的东西,我都请你品尝一下,这还叫害你?”
科恩道:“李,吸食福寿膏会有什么样儿的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恰好我也知道,因为我见过没有福寿膏的人是什么样子。”
被科恩当面揭穿了自己的屁话之后,李承彦脸上连半分的不好意思都欠奉,反而笑眯眯的道:“这个么,李某倒还真不知道。只是李某官小位卑,只知道这是大人物们才能享用的好东西。
然而不管怎么说,福寿膏的价值就是二十两银子,科恩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打听嘛。
要知道,除了我大明之外,还有不少番国也在生产福寿膏,只是他们的质量可能会差了许多。”
科恩对于李承彦的表现丝毫不觉得奇怪上次的谈判,好人坏人全让眼前这家伙一个人演了,如果脸皮不够厚,根本就做不到。
笑着点了点头后,科恩再次开口道:“那么,就算我接受你的说法,福寿膏是二十两的价值。
可是,我是代表东印度公司,这是一笔多么大的生意?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应该得到一个更优惠的价格,比如十二两银子就很合理。”
李承彦噗嗤一声笑道:“那怎么结算?两个劳工,再加上两条腿还是两只手?
我觉得,既然这么大的采购量,而我大明想要提供这么多的福寿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所以,二十五两银子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价格。”
科恩明显有些懵逼,迟疑着道:“李,你这是怎么算的?买的越多,不是应该越便宜才对吗?”
李承彦笑呵呵的道:“那你分开多次购买,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就会更多。
我大明的皇帝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时间就是银子,就是生命。
所以,为了黄金白银还有生命,多付出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科恩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李,生意没有像你这样子谈的。
如果你是抱着这样儿的态度继续谈下去,我想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同样是在浪费时间,也就是在浪费白银和生命!”
李承彦脸色不变,依旧笑着道:“看,朋友之间互相开个玩笑,不就增进了友谊?
其实我跟你说所的二十两价格,是真正的价格,没有一丝一毫的水分,也就是底价。
如果我真的想坑你,我大可以一开始就把价格报到三十两银子,然后慢慢的跟你讨价还价,直到二十两银子,到时候你还会觉得占了大便宜,对不对?”
科恩点头道:“是的,确实可以这样。但是李,你猜我听到三十两银子的报价之后还会不会继续谈下去?”
李承彦毫不在意的道:“那又如何呢?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促成这笔大生意,毕竟你既然来了,就已经表示出了你的诚意。
但是的,哪怕是这笔生意谈不成,李某回到大明之后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是官员,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相反,我大明的皇帝陛下会认为贵国在戏耍大明,在浪费大明的时间。你猜,我大明皇帝会做出什么样儿的反应呢?”
听着李承彦这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的话,科恩想要操刀子砍人太他娘的欺负人了,谈叛就没有这样儿的!
然而李承彦根本就没有理会科恩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反而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水来呷了一口,笑眯眯的道:“科恩先生,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我觉得二十两这个价格很公道,我们应该把时间放在别的话题上面,比如说,你一次能买多少货?”
科恩深吸了一口气后,强自平复了暴怒的心情。
眼下是自己求着买福寿膏,等于是肥羊自己送到了狼嘴里,不被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切都还有的谈不是吗?
最为关键的是,哪怕是自己接受了二十两银子的报价,依然还会有很大的利润奴隶这种东西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没了再去抓不就行了?
大不了就多成立一些捕奴队,多给些工钱也就是了。
定了定神后,科恩才接着道:“李,我想,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这些问题,不光是多少货物的问题,更要谈一谈价格的问题。
如果你不能接受十二两的价格,我想十五两就比较合适了,你认为呢?”
李承彦笑眯眯的道:“科恩先生,正如你所言,你把我当朋友,其实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直接告诉你了真正的底价二十两银子。
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好谈的,二十两就是二十两,因为我大明所有卖出去的福寿膏,都是二十两的价格。
如果你不能同意这个价格的话,那么后面也根本就没有必要谈下去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得到降价的授权。”
身为一个大明通,对于大明的了解,让科恩对于大明有很多的了解比如说大明皇帝一言九鼎,生杀由心。
李承彦如果真的没有得到授权,那么他擅自降价的行为确实有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然而这么大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没有得到授权!
深吸了一口气后,科恩才接着道:“如果这样儿的话,那不如你先请示一下贵国的皇帝?看他是否能同意降价?”
李承彦脸上浮现出一股奇怪的笑意,盯着科恩道:“科恩先生,怕不是你对我大明皇帝陛下有什么误解?
天子一言既出,便是铁律,说是二十两的价格就肯定是二十两的价格!
其实不是我一开始就愿意对你报出底价,也不是我不愿意降价,而是我国天子既然说了是二十两,那就只能是二十两。
无论你要多少的货物,都只能是二十两这个价格,中间出现一文钱的差价都不行!
所以,我们更应该谈一谈这个量的问题,比如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多拿到一些货物。当然,做为回报,你懂的?”
科恩闻言,顿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眯眯的道:“当然,这一切都好谈,都是可以谈的!”
二十两的价格是没得谈了,但是每次能多弄到一些福寿膏,跟降价了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给眼前这个混帐东西一些贿赂,又能算得了什么?一切,都还得看银子说话啊……
见科恩对于自己的提议表示了同意,李承彦脸上的笑意更盛,便笑眯眯的道:“那么,不知道科恩先生需要多少的货物?每次交易,又要以何种方式结算?”
科恩沉吟着道:“不知道你希望我以什么方式结算?白银?或者奴隶?”
李承彦笑道:“随意。其实白银和劳工在我大明皇帝陛下的眼中又有什么区别?
白银,我大明皇帝富有四海,国库之中的银子多的要发霉,不得不经常拿出来晒一晒。
劳工,我大明百姓两万万之数,更是吃苦耐劳,愿意为我大明皇帝奉献牺牲,自然也不缺少。”
那你把福寿膏免费送给我行不行?
暗骂了一声后,科恩才点了点头道:“那么,就用两者并行的方式吧,毕竟一艘船能装多少奴隶和银子都是有数的,单纯的用奴隶或者银子,都会形成浪费。”
李承彦点头道:“如您所愿。只要劳工和银子没有问题,您就能得到相应数量的福寿膏。
当然,我刚才说过的会多出来的一些福寿膏,一样会算数。”
李承彦的话音落下,两人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接着又开始讨论起了具体的数据和第一次交易的时间。
各自散去之后,李承彦也再一次见到了东海舰队提督南居益,并且大致的将自己与科恩商议过后的结果跟南居益说了一下。
南居益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承彦后,迟疑着道:“也就是说,你把福寿膏的价格涨到了四个劳工换一斤?一个劳工折价五两银子?”
李承彦点头道:“这个是自然。蛮子不通人言,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调教,自然不值钱,便是折成五两银子,也已经算得上高价。”
见李承彦一副让科恩占了大便宜的神情,南居益叹了口气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得不服啊!”
李承彦笑着拱手道:“南提督正当奋发之时,何以言老?”
南居益暗道老夫这张脸皮长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你的厚,不服老能行?
振作了一下精神后,南居益才道:“罢了罢了,且不去说那些蛮子的事情。这爪哇好歹吃食不少,李大人可要好生品尝一番才是。”
李承彦顿时来了精神,笑道:“客随主便,下官听从南提督吩咐便是。”
有吃的?还是不错的吃食?这是好事儿啊!
……
看着桌子上的那只长有两尺半,被蒸熟后通体尽红仍显张牙舞爪的大虾,李承彦迟疑着道:“此为何物?”
南居益笑眯眯的道:“此物被称之为大虾,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胜在味道不错,李大人一尝便知。”
大虾的肉刚刚入口,李承彦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肥美的肉结合上蒜汁的香味,很是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看到李承彦这副样子,不出意料的南居益便笑着道:“倒是要拜托李大人一件事?”
李承彦道:“不知南大人有何事要下官去办?”
南居益笑道:“老夫想要让李大人替老夫带一些这种大虾入京,敬献天子,不知道?”
李承彦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大包大揽的道:“南大人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南居益这才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另外,老夫还想请老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这爪哇之地已平,爪哇总督也早已开始处理政务,老夫再留在此地,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李承彦这才弄明白南居益的想法。
好好的爪哇,这么多的好东西不在意,反而想着要调离,肯定是看着郑氏兄弟开拓了那么一大片的疆土,心中不爽了!
迟疑了片刻后,李承彦才道:“说起来,下官与爪哇总督李大人在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只是不知道李大人?”
来了巴达维亚前后两三天的时间了,这位本家的李总督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起来倒是奇怪的很。
南居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然后才捋着胡须笑道:“李总督也是个好兵事的,平日里除了政务以外,便是喜好练兵。
由于事先李总督不知道李大人要来,早早的就带兵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练兵。”
正说话间,门外便出现了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声音传来:“听闻有天使到此,李某可是早早的就赶回来了!”
李承彦定眼瞧去,便见一个满身戎装的年轻公子从外面进来,看着年经与自己相差不多,面上却满是坚毅之色。
但是向目光投向了这个年轻公子的衣服上面之后,李承彦的眼睛就缩了缩。
衣服没有什么奇怪的,跟大明其他的总督都是一模一样的戎装,不同的是上面还带着一些已经干透了的血迹,让这年轻公子看上去又多了几分煞气。
瞧见李承彦的表情和目光,这年轻公子打量了自番一身后,便颇为自嘲的笑道:“是李某失礼了,这便去更衣,还请天使稍候片刻。”
年轻公子说的片刻,当真是片刻,只一会儿的功夫便重新走了进来,向着李承彦拱手行礼道:“爪哇总督李岩,见过天使。”
李承彦同样回礼道:“当不得天使之称,下官李承彦,此来爪哇,也不过是为了与蛮子商议互市之事,并无其他公务。”
说完之后,李承彦又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李总督刚才身上的血迹是?”
李岩一愣,接着又哈哈笑道:“不过是些蛮子的血罢了,李岩身为爪哇总督,自然又保爪哇太平,剿杀这岛上残余的一些蛮子也是份内之事。”
剿杀蛮子?
你怕不是要倒霉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有钱不赚,上帝都不会原谅
李岩一见李承彦那副无限懵逼的表情,顿时就颇为疑惑的道:“李大人?李大人?”
李承彦激灵一下,回过神来后才拱手道:“李总督剿杀的是哪里来的蛮子?莫不是那些佛朗机人?”
李承彦的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气。
李岩这个爪哇总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包含巴达维亚在内的整个爪哇之地都在李岩的管辖范围之内,甚至于那些咸鱼一样的番王都得给李岩面子。
万一这家伙剿杀蛮子回来的时候顺手那么一刀,把科恩那老蛮子也给剿杀掉,那自己这谈判岂不是白谈了?
听完李承彦的担心之后,李岩才恍然笑道:“李大人倒是白白替那蛮子担心一场。
本督跟南提督借了几艘船,跟着那些个海盗去边上莫卧儿国的几个小岛上走了一遭,却不想让李大人误会了。”
听完李岩的解释后,李承彦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只要不是莫名其妙的把科恩那老家伙给弄死了,其他的蛮子死上再多,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南居益干脆命人重新准备了酒菜之后,再次落座,重新饮了起来。
李承彦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回跑来爪哇跟蛮子们谈生意的原因,便端起酒杯笑着道:“李总督这次清剿蛮子,成果如何?”
李岩讪笑道:“尚可,尚可。主要都是那些海盗们杀的比较多,本督也不过是随行而已。”
李岩现在心里也是暗恨自己,闲的没事儿干跑去跟海盗们混也就算了,还操刀子砍人,最后还迸了自己一身的血。
天使到来的时候,自己在砍人,天使跟蛮子谈判的时候,自己还在砍人这要是被天使回到京城告上一状,少不得就是一顿斥责。
关键是,自己砍人远没有那些海盗专业尤其是那个叫李吖子的海盗头子,砍的人最多,可是身上一滴的血都没粘上!
自己还是得多练才成!
看着李岩有些懊恼的神情,李承彦便笑道:“李总督亲自带兵出去清剿蛮子,保证了我大明百姓以此得以安居乐业,实乃是大功一件。下官回到京城之后,一定要将李总督的功劳上报天子!”
听到李承彦的这般说法,李岩的心才算是稍稍的放下了一些。
崇祯皇帝是个什么性子,李岩心里清楚,也知道自己在崇祯皇帝心里肯定有那么点儿地方。
换个好听点儿的说法就是,自己也算得上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除了亲自砍人被迸了一身血这事儿之外,其他的事儿都算不了什么,不管是砍了莫卧儿的人还是跟海盗们混在了一起,其实都不算事儿。
李承彦瞧了瞧李岩的神情,便接着道:“不知道李总督此次出征,可曾带回了俘虏?”
李岩一愣,又轻笑道:“死了的蛮子不说什么了,都被那些海盗们扔进了海里喂鱼。
倒是活下来的蛮子们,大概也有一千来个吧,已经被那些海盗给抓了回来,不日便回送到总督府。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承彦点了点头后才笑着道:“只要把人抓回来就好,就怕那些海盗们下手没个轻重,把人都给杀光了。
我大明现在各地要用苦力的地方不少,这些个蛮子正是上好的苦力不是?”
李岩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李岩在倭国随施阁老一起治岛之时,便知晓我大明正在多用蛮子的时候。
只是比起来,这莫卧儿的蛮子们着实不堪,比之倭奴和朝鲜那边儿的百姓们,可是差了太多了。”
李承彦拱手道:“愿闻其详?”
李岩笑着道:“这莫卧儿的蛮子们,大多视牛为神,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倭国那边连草木石子都被当成神,这些莫卧儿的蛮子已经强了许多。
只是这些人又馋又懒,干起活来比之倭奴都多有不如,更不如我大明百姓多矣。
本督不是没有试过鞭子来管教这些个混帐东西,然后收效却是甚微,再怎么鞭挞,这些人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性子,改不了了。”
李承彦点了点头道:“这个倒也是奇了,居然还有这样儿的百姓,真不知道莫卧儿的君主是如何忍受的。
不过,只要把这些苦力带回大明去做工便是了,再怎么馋懒,自有那些倭国的监工去对付,跟咱们却没什么关系。
下官刚才一直担心的就是李总督会把蛮子们杀光,剩下的倒没什么了。”
听完李承彦的话后,李岩的一颗心总算是完全放回了肚子里,当下便再一次推杯换盏的饮了起来。
……
侥幸没有被李岩当成蛮子给剿杀的科恩船队很快就跑路回了新的东印度公司远东总部。
其实再说什么远东总部一类的,基本上也就是吹个牛逼败败火而已,换谁来听了都只能当个乐呵远的都快到了自己老家了,还有什么好吹的……
维尔豪特霍雷斯藤,身为东印度公司的十七绅士之一,在科恩跑到了巴达维亚谈判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代替科恩主持着公司远东总部的事情。
同样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已经压的这位已经面临着退休的绅士快要喘不过气来,已经早早的就盼着科恩回来了。
听科恩大概的描述了自己的这次行程和谈判结果之后,霍雷斯藤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烟斗紧吸了两口,然后才开口道:“你还是打算以把福寿膏卖向全世界?”
科恩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这么好的东西,理当卖向全世界,给公司创造更多的利润才是。”
烟雾缭绕中,霍雷斯藤用手中的烟斗指了指科恩:“但是,你却从来不吸食福寿膏,而且也不让我们吸食。”
科恩道:“当然。如果不是担心影响福寿膏的销售,我甚至打算给国王写封信,告诉他最好在整个荷兰都禁止吸食福寿膏。”
霍雷斯藤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科恩道:“尽管那个李没有明说,更没有告诉我吸食多了福寿膏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可是我早早的就知道了一件事在他们的国家,吸食和贩卖这东西是要杀头的,而且是要牵连到他们家人的!”
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霍雷斯藤才叹道:“真是太可怕了。他们国家的百姓是怎么忍受这么残暴的统治的?他们的皇帝陛下真的就有这么大的权利?”
科恩冷笑了一声道:“格里高利七世可以惩罚海因利希四世,甚至可以让他光着脚在雪地里站上三天,这一切都是上帝赋与格里高利的权力。
但是在远东的大明,这一点根本就行不通。如果有哪个宗教的首领宣布了对他们皇帝陛下进行惩罚,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霍雷斯藤好奇的问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科恩冷笑道:“后果很严重,这个宗教会被打为邪恶的宗教,然后,这个宗教的所有人,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教宗,还是最底层的信徒,都会被杀掉。
不管会杀掉多少人,更不在乎有没有无辜者,总之,他们皇帝陛下的威严大于一切,他就是神在世间的投影,他随口吩咐下去的命令,比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所能发出最大的咆哮更为可怕!”
霍雷斯藤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叹道:“上帝啊!”
科恩摇了摇头后,轻笑道:“在大明,最有用的是他们的皇帝,而不是上帝。哪怕是上帝创造了世人,但是,他们并不信奉上帝,他们认为他们的皇帝是世间唯一的神,是唯一的正确。”
霍雷斯藤惊叹道:“难道,就没有人想过反抗他们皇帝的残暴统治?”
科恩笑道:“当然有,但是他们都死了,而且大明的百姓还认为他们的皇帝做的是正确的,那些人就应该死,是不是觉得很可悲?”
不待霍雷斯藤回答,科恩便自然自语的道:“当然不可悲,他们的皇帝现在很少向他们征税,还经常给他们发下银币和衣服,还有精美的食物。
不仅如此,因为西班牙那些蠢货的挑衅行为,他们的皇帝派出了两艘舰队,屠杀了无数的西班牙人替他的百姓报仇。
这样儿的皇帝,他的百姓会认为他残暴?会想着推翻他?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因为上帝的原因,我甚至都想改换国籍了。
你知道的,我会说大明人的官方语言,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我甚至已经打听过了这一点。”
霍雷斯藤握着烟斗的手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颤抖这一切,简直推翻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太可怕了!
科恩却没有理会已经几近于崩溃的霍雷斯藤,反而把话题又拉回到了福寿膏的身上:“就是这么强大的皇帝,却命令他治下的百姓不能吸食福寿膏这种神药。
不仅如此,这个在大明人看来神圣而强大的皇帝还会对于吸食和贩卖者以及他们的家人处以杀头的惩罚,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霍雷斯藤道:“你是说,福寿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坏处?”
点了点头后,科恩才开口道:“是的,我就是这么怀疑的,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到底有什么坏处。
但是,这一次谈判的时候,我特意诈了一下李,发现确实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坏处。
眼下所不知道的,就是这个坏处到底是因为吸食过量之后才有,还是长时间吸食后才能发现。”
说完之后,科恩也点起了烟斗,吐了口烟圈后才淡淡的道:“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命人去抓了些奴隶来做相关的实验了。”
霍雷斯藤道:“那就这么定了吧,咱们先不要吸食这东西了,但是鉴于这东西的利润,该卖的还是要卖的。”
略微一停顿,霍雷斯藤又接着道:“或者,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把这些东西卖给那些英国佬和西班牙佬?”
科恩颇为有些理所当然的开口应道:“当然,卖给谁不是卖呢?只要有利润,连荷兰国内我都打算卖,更何况那些跟我们敌对的国家?”
霍雷斯藤也是呵呵笑道:“当然,放着银币而无动于衷,上帝都不会原谅。”
……
崇祯皇帝在接到李承彦的回报之后,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刚刚消停了没两年的小冰河似乎又开始得瑟了,整个大明又开始不断的出现天灾。
当然,天灾这玩意没办法,出了也就出了,抗过去就好而对于抵抗天灾最主要的粮食,崇祯皇帝根本就不担心。
先不提常平仓和预备仓里面的粮食,就算是现运粮食给受灾的地区,崇祯皇帝都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已经连着铺了好几年的铁路,虽不说向后世一样四通八达,但是承担起物资转运的重担,却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最起码,成本小的多,时间也比用人力的时候要快的多。
唯一让人感觉闹心的就是蛮子不够用的问题。
就连铁道部尚书洪承畴也感觉这个问题很恶心,甚至于拉着户部尚书郭允厚一起研究过,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不影响铁路修建进程的情况下,给那些蛮子们画张饼,让他们更有动力。
至于说那些要移民实边,暂时被扔到铁路工地上面的百姓,洪承畴则是根本就没有打他们的主意。
移民实边的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也是有户籍在身的,莫名其妙的死上一个都是大麻烦。
以至于那些承担着监工重任的倭奴也是特意避开了这些大明的百姓,给他们的每日考核都上报了很努力,很能吃苦这样儿的字眼。
实际上,这些百姓有多坑,不管是崇祯皇帝也好,还是洪承畴和郭允厚也好,只要是亲自去过铁路工地的人就没有不清楚的。
干活确实很努力,但是一旦发现有危险的活,这些人跑的比谁都快身后有官差还有蛮子,自己这些百姓往前凑个什么劲?
更加让人关疼的是有不少百姓还打起了另外的主意前面孟繁星那些跑到关外捕奴的人,现在混的也不错?自己凭什么就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