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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拐子饭     混在帝国当王爷txt下载     混在帝国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十二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六)

    “大人,河州虽然不是大州,军队也不多,但一直都是河南北部的中流砥柱,羊迟以及其所在的都督府两千多士兵,在当地的名声极好,前番苏驰暴乱,河南动荡,羊迟率军死守河州,击退暴乱大军,这才稳住了河南北部的整体局势,如今因为粮饷问题,而让功臣退离,数千精锐崩散,对于朝廷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贺铸连忙接了刘少聪的话,具体说了说羊迟最近的功劳,以及河州的重要性。

    另外,刘少聪与羊迟是同乡,也是同窗,私下关系极好,他一上来就为羊迟多有美言,贺铸担心李勋有了误会,那事情就难办了。

    听了两人的讲述,李勋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刘少聪与羊迟的关系,就算知道了,李勋也不会多想,因为羊迟确实是一个人才,朝廷这样亏待于他,前番苏驰暴乱,羊迟依旧率领不过两千余士兵,死守河州多日,并最终通过夜袭,以少胜多,击溃了来犯的两万多暴乱大军,保住了河州,也稳住了整个河南北部的局势。

    战争期间,因为钱粮物资极度缺少,羊迟找了河州许多豪门大族,希望借些钱粮,但是被他们断然拒绝,为了稳定军心,提高士气,没有办法,羊迟最后只能领着人抄了几家大户,所得钱粮,一半分给全军士兵,一半则是招募青壮死士。

    羊迟这么做,虽然粗暴无礼,也触犯了法律,但是在当时暴乱大军兵临城下,河州岌岌可危,这也是羊迟唯一所能想到的办法,通过此举,得到了一批钱粮,不仅大大提高了军队的士气与信心,更是招募到了数千青壮帮助,加强了河州整体的防御力量,并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当然,羊迟没有背景,更没有靠山,贫寒出身,战争结束之后,他虽然立下大功,但还是禁不住河州众多豪门大族的怒火,险些被定下大罪,最后还是李忠为其说了情,赵询这才网开一面,以功过相抵的名义,既没有奖赏羊迟,也没有治他的罪,职位依旧不变。

    经过刘少聪的详细讲述,李勋对河州与羊迟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勋说道:“柘州的事情呢?羌族最近屡屡生事,其中有何缘由?”

    刘少聪说道:“柘州的事情有些复杂.......”

    羌族是少数民族,主要生活在剑南西南部,栖居地临近大理与吐蕃,他们处在中原王朝和吐蕃、大理势力之间。有的同化于吐蕃和大理,有的内附中原王朝,或同化于汉族,或在夹缝中生存,在晋朝和吐蕃长期和战不定的局势下,得以单独保存和发展。

    羌族有自己的文化与制度,每千人为一山司,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部落群体,总人口大约在五十万左右,生活在晋朝之内的羌族,接近三十万,其中以黑水部族实力最强,超过一百山司,也就是人口超过十万。

    此次发生屠杀整个村落,屡屡生事的羌族,就是黑水部族引起的。

    羌族这个民族,好勇斗狠,非常排外,自三百年前被晋朝接受,迁徙到剑南道之后,最初的百年时间,一直非常本分,与当地汉人百姓和睦相处。

    穆宗时期,穆宗本人昏庸好色,残暴不仁,当时,羌族首领带着他的女儿前往丰京觐见晋朝皇帝,穆宗初见羌族首领之女,顿时惊为天人,随后派人找到羌族首领,希望可以纳其女儿为妃,并许下种种好处,此举遭到羌族首领的断然拒绝,因为他的女儿已经许配给别人,在羌族,很多女人刚一出生,就已经提前定下了婚事,而且终身不得取消,就算男方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死去,女方也依旧被视为其妻子,除非付出很多钱财,让男方家族主动取消婚事,不然,女方就要守寡终身。

    羌族首领拒绝穆宗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穆宗的昏庸与残暴,哪里会管这些,他不顾自己乃是晋朝天子的尊贵身份,竟是把羌族首领赶出丰京,并强行纳其女儿为妃。

    穆宗此等行为,被羌族首领视为奇耻大辱,他回到部族之后,立即联合羌族其他部族,随即发动了叛乱。

    那个时期的晋朝,国力依旧处于鼎盛,区区羌族的叛乱,根本撼动不了晋朝的统治,所以,羌族的叛乱很快便是被平定,事情的最后,数以万计的羌族族人被杀,羌族首领拒绝投降,愤然自杀。

    叛乱是被平息了,但羌族与晋朝之间的仇恨,至此也是彻底结了下来,此后的岁月,羌族始终排斥与敌视汉人,小规模的叛乱时常发生。

    刘少聪语气沉重的说道:“懿宗时,羌族发动叛乱,懿宗以大决心,发动十万大军,彻底进剿羌族各大部族,超过十万羌族被杀,经此一战,羌族元气大伤,在此后的六七十年时间,一直非常老实与低调,不敢再与我晋朝为敌。”

    “羌族生活之地,多是山林高地,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懿宗时期的那次屠杀,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羌族依旧没有恢复过来,此时羌族的人口恐怕也就二十万出头,可以用作战斗厮杀的青壮,最多一二万人,而且缺少武器与钱粮,此时黑水部族竟敢公然屠杀汉人村落,他们哪里来的底气与胆量?其中或许有大理与吐蕃这两方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贺铸祖籍就在剑南道,他在那里生活多年,对于羌族的情况,显然也是非常了解。

    刘少聪最后沉声说道:“我从剑南道返回的时候,黑水部族停下动作,局势有所缓和,但很多羌族之人正在前往黑水部族集结,这很有可能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黑水部族或许正在积攒力量,接下来可能会爆发规模更加庞大的叛乱。”

    听完了刘少聪与贺铸两人的讲述之后,李勋整个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进宫,就河州与羌族两地之事,立即禀奏皇上。”

    李勋起身离开,临走之前,又是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人对河州与羌族两地之事,都是非常了解,倒是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二,若是有什么见解,可以随时去我府中见我。”

    “是,大人。”

    贺铸与刘少聪同声应道,对着李勋躬身一拜。

第八百十三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七)

    李勋并没有急着进宫,因为已经快到午时,这个时候,皇上赵询可能正在用膳,去了也是打扰,而且河州与柘州的事情,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李勋既然选择了直禀皇上,就要想好了怎么说,不可能见了皇上,把事情一说就完事了,这既显得水平太低,也太肤浅。

    回了家,尤敏见到李勋,叫着去吃饭,但李勋肚子并不饿,便没有去客厅,而是去了书房。

    “主公,您回来了。”

    司马图正在书房看书,见到李勋到来,于是起身行礼。

    李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然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你还没有吃饭吧。”

    “我有一个坏毛病,读书之时,不觉窗外事。”

    李勋问道:“你最近整日待在书房之中,难道就不无聊?”

    司马图说道:“最近难得清闲,读读书也是挺好的,主公不必为我担心。”

    司马图在漠蒙受苦二十年,身体与精神饱受摧残,所以他的健康并不是很好,这段时间就一直身体不佳,一直都在家中养病,这两天有所好转,这才时常到李勋府里来,在书房看看书,或是与李勋聊聊天。

    李勋轻声说道:“子文,出来做官吧。”

    司马图微感惊讶道:“主公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李勋默默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志向,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会有名份。”

    司马图是一个很有功名心的人,他想要当官,而且是当大官,以功名利禄来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垢,因为在士人心中的道德标准,士可杀不可辱,司马图在漠蒙二十年,受尽胡人的驱使与奴隶,早就应该去死了,苟活到现在,或许对于他本人来说,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对其他人来说,终归要受到歧视与不屑。

    司马图之所以不记得失跟着李勋,只是做一个幕僚,说到底还是为了报恩,李勋数次救他于生死之间,是因为义。

    司马图没有正面回答李勋,而是笑着说道:“常言道,相国门前七品官,主公如今身为相国,我是您的幕僚,怎么也比看门的要强一些,应该能算上五品官。”

    面对司马图突然的玩笑话,李勋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常言又道,小鬼难缠。”

    说完,李勋自顾笑了起来。

    司马图端起茶杯与茶壶,走到李勋跟前,给他倒了茶水,并轻声问道:“主公,范先生如今也是无官无职,但他愿意跟着您,这是为什么呢?”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轻声说道:“范先生的志向不在当官。”

    司马图对着李勋躬身道:“范先生有此志向,我司马图也是如此,若只是为了功名利禄,我不会跟着主公您。”

    李勋沉默不语,端起茶杯默默喝着水。

    范中允曾经跟李勋说过,钱财与功名这两样东西,天底下没有谁会不喜欢,但有些人吧,他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若是仅仅为了钱财与功名,而忘记理想与抱负,那这个人也不过是有着华丽外表的空壳子罢了。

    李勋有时候在想,若是赵询肯以国政相托,像范中允这样的人,又会做出何等选择呢?应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因为有人给了他施展理想与抱负的舞台,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范中允之所以厌倦了官场,一度打算隐退山林,或许就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在绝望中心灰意冷。

    天底下像范中允这样的人,或许并不少。

    如今,范中允与司马图不计得失的跟随自己,任劳任怨,或许是出于报恩,毕竟自己对他们有恩,也有义,但这绝对不是全部,还是说,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希望,以及其他什么东西?

    李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有些话说多了,那就太见外了,司马图能够说出这番话,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与心意,这就足够了。

    沉默半响,李勋放下茶杯,轻叹一声:“子文,我最近一直心情烦闷,政务上的事情,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经历太少,虽身为相国,但终归还是力不从心。”

    李勋呵呵笑道:“不用说的那么婉转,我自己都觉得,我当相国,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我还不够格。”

    司马图笑道:“主公也不能这么说,武宗时期,刘文旭十八岁拜相,治国有方,以致名扬天下,青史留名。”

    李勋看向司马图,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图说道:“主公,政事堂与战场其实都是一样,为相者,要想施展抱负,展开拳脚,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主公能够入相,靠的是什么?是地利,是先皇的临终遗言,以及当今皇上的政治需要,但是除此之外,天时与人和,主公何曾有过?”

    李勋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走动。

    从赵询改元开合,朝堂政局正常运转到现在,李勋入职政事堂也是一个多月了,时间并不算长,但就是这不长的时间,却是弄的李勋有些精疲力尽,心中隐隐间有了退意。

    赵询用李勋的目地,是为了利用他在西域、陇右西部的影响力与势力,把这两个地方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是随着朝堂局势的越发汹涌,许多曾经被排斥在外的门阀世家,开始回返政治阶层,他们的到来,为的就是利益,西域与陇右西部这两块大蛋糕,他们岂会不闻不问,事实上,随着西域与陇右西部的人事被提上议程,这表明门阀世家集团,已经把目光盯向了西域与陇右,面对如此汹涌的来势,赵询能够顶得住?恐怕是顶不住的,因为这代表了许多势力的利益,赵询还没有能力与资格,去独享这份利益,他要是敢那么做,那些被他拉拢过来的门阀世家以及一些政治势力,恐怕立即就会离他而去。

    一旦在西域、陇右事情上,赵询有了退让与妥协,事实上,损害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勋。

第八百十四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八)

    还有就是希望通过李勋,把尤家给拉拢过来。

    赵询继位之后,一直在努力拉拢各方大臣与世家,看似成效不错,数量不菲,但是真正有份量,能够被赵询看重的,除了一个寇雄所在的寇家之外,在没有第二个。

    尤家在众多门阀世家当中,不论是传承之悠久,还是地位以及名望,都是名列前茅,并且与刘桀、刘知古、刘从季等许多门阀世家,以及河北五大藩镇,尤家与他们都是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与很多门阀世家也是有着多年的联姻关系。

    老一辈的功勋名宿,存活于世的已经没有几个人,尤家还有一个尤元峰,他德高望重,在门阀世家之中有着很好的人缘,很高的威望,若是能够通过李勋,把尤家拉拢到手中,得到尤家的鼎力支持,那带来的连锁效果,绝对是极为巨大的。

    但是显然,尤元峰老奸巨猾,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根本就不会让家族,陷入到这场巨大的风暴之中,李勋进位政事堂之后,尤元峰开始有意在背后进行扶持,但这种扶持力度有限,对李勋也是有很大的保留,赵询几次拉拢,尤家都是表现的非常冷淡,并且有意拉开距离,这让赵询非常失望。

    赵询想要通过李勋拉拢尤家的愿望与目地,显然已经无法达成。

    李勋入职政事堂之初,心中本来是有一股热血与冲动,他想有一番作为,或许与杨道嗣、刘桀这些名扬天下的名臣、名相,远远不能比及,但治国治世,惠及百姓,做那么一二件有意义的事情,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李勋也想去做。

    但是自从正式被任命为政事堂相国之后,李勋却是发现,理想与现实相差太远。

    一把华丽的宝剑,外表或许非常耀眼好看,但它真正的要害却是剑刃的锋利,若是只看宝剑的外表华丽,而不去重视剑刃本身,说到底就是一件好看的摆设,发挥不出它本该拥有的作用。

    李勋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把华丽的宝剑,剑刃在鞘,他拔不出来,用不了剑刃的锋利,他就无法完整的去行使相国之权。

    到底是什么限制了我?

    李勋时常想到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李勋最近也是常有思考。

    晋朝延续到如今,五百多年的岁月,起起伏伏,有过鼎盛,有过衰败,也有过中兴,但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封建制度的必经之路。

    任何群体,只要有了钱,有了权力,它就能够拥有很大的凝聚力,门阀家族的.asxs.,起源于楚朝末期。

    楚安宗为了重振国力,意图打破贵族世袭官僚制度,决心改革,因此遭到贵族世袭官僚集团的强烈反抗,叛乱四起,天下大乱,当时,土地兼并十分严重,逐步形成官僚、商人、地主三位一体的豪强地主势力,他们有钱有粮也有人,威名地方,但政治上却是没有任何出路,仕途被贵族世袭官僚集团所垄断与阻隔,对此,他们早就心生极大不满。

    楚安宗被贵族世袭官僚集团逼到了绝路,于是联合地方豪强地主势力,开始发起反击。

    楚安宗在地方豪强地主势力的帮助之下,最终取得了胜利,并改革了政治制度,彻底废除了延续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贵族官僚世袭制度,开始实行察举制,从这个时期开始,大量的人才涌入朝堂中枢,地方与中央更为紧密的联系到一起,人力、物力开始高度集中,楚朝一时间国力大盛,实现了中兴。

    可惜的是,楚安宗死的太早,而且自他之后的三代皇帝,全部都是有名的昏君,宦官弄权,权臣当道,政治败坏,楚安宗一定想不到,他实现的中兴,在他死后不到五十年,楚朝便是走向了灭亡。

    晋朝政权是在豪强地主支持下建立起来的,晋朝皇帝对他们非常优待,因此,豪强地主在晋朝享有政治上经济上的特权。他们在政治上把持中央和地方政权,经济上兼并土地,经营庄园,掌握世道舆论走向,渐成割据,逐渐成为名门大族。

    士族制度的盛行,依赖于统治阶级颁行的各项法令。法令的出台从制度上维护士族地主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特权。

    晋朝建立之初,外部环境恶劣,强大的胡族,逐渐走向统一与立国的吐蕃,一度强盛的抚南王朝,当时的晋朝,刚刚结束了长期的分裂与战乱,国内民生凋敝,百姓求安,士兵厌战,晋朝皇帝为了取得世家大地主的支持,加大了对他们的放纵和笼络,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门阀世家制度开始逐渐成型。

    晋朝立国一百多年后,国力进入全盛时期,胡族再次分裂,五次大规模的西征,彻底打残了整个吐蕃王朝,吐蕃开始臣服晋朝,强盛一时的抚南王朝,陷入大规模的内乱之中,外部局势一片大好。

    这个时期,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经济与权利都是拥有巨大力量的门阀世家,发展到了数十家之众,他们垄断仕途,大肆兼并土地,主导政治,左右天下大局,势力足以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皇权,连续几代晋朝帝王都是被门阀世家所操控,不甘受辱者,不是被杀,便是被废,皇帝要想行使权力,都要依赖他们的支持,门阀政治达到鼎盛。

    宣宗继位之后,不甘傀儡与架空,他曾经督军陇右数年,与陇右军事集团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他以此为靠山与根基,发起了对门阀世家的全力反击,加上当时众多的门阀世家之中,也是有一些有识之士,他们希望门阀与皇权是共存,而不是你死我活,所以,宣宗发起改革与反击之后,相当一部分门阀世家选择了归附皇权,这导致实力强大的门阀世家集团之间的联合,最终走向分裂。

    宣宗最终取得了胜利,开始大举政治改革,划分六部,行科举之事。

    但是宣宗的改革并不彻底,很多政治上面的事情,最终还是与门阀世家集团有了妥协与退让。

第八百十五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九)

    晋朝虽然实行了科举选士制度,但并不彻底,科举考试也不是定期举行,从宣宗开创科举到现在的近四百年时间,科举考试时有时无,每一次考试的间隔时间都很长,短则五年,长则数十年,所以说在晋朝,科举考试并不是常态,而只是选拔官员的一种方式,比如延续了许多年的察举制,还有门荫制。

    门荫者,即以父祖官位,豪门世家的余荫而得官。

    三品以上大官可以荫及曾孙,五品以上荫孙。被荫之孙品阶降荫子一等,曾孙又降孙一等。

    察举制主要是地方和中央根据个人的才能和品行对个人进行推举和征召。

    在科举受到门阀世家集团的强烈抵触,而不能成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常态之下,不管是门荫还是察举制,都是被门阀世家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从底层通往上层的仕途之路,依旧被门阀世家集团所操控。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武宗一朝,在政治权利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之后,武宗对各项制度再次进行了比较大的改革,比如科举考试,开始按照严格的时间与要求,每两年举行一次,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断科举考试,武宗还定下一个规矩,不经地方,无进士功名在身者,不得为相,这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阻挡住了门阀世家集团对核心政权的长期霸占,一批优秀的底层贫寒士人,开始有机会进入政治核心。

    除此之外,武宗对底层官员的晋升之路,开始放宽与重视。

    官吏之名,七品之上称为官,七品之下则是吏。

    吏是整个社会权利阶层之中,最底层的存在,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出身寒门,虽然走上了仕途,但是不管怎么努力,却是终身难以晋升,以至于许多有才之士被埋没,没有出头之地。

    科举考试虽然给了寒门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有多少呢?恐怕是不多的,就算是以清廉公正而著称的一代名相杨道嗣与刘桀,他们两人分别相续监察了五届科举考试,每届不到两百人的名额,能够考上进士的寒门子弟,也不过三五十人,而这也已经被世人称为公正与公平,可以想象的到,在他们之前的历届科举考试,能够以真材实料考上进士的寒门子弟,又能有多少呢?

    在最高权力统治这个阶层,门阀世家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这个阶层,会给寒门子弟多少机会呢?

    所以,武宗在一定程度上改革科举的同时,又是大力发展底层寒门有才之士。

    在晋朝,考上举人,就已经有了进入仕途的资格,但这种资格的潜力太差,世家子弟有了举人功名,考不上进士,还能通过门荫与察举,寻找新的出路,而寒门子弟,考不上进士,只有举人功名在身,就算进入官府做事,也只能是八品九品的小吏,而且此生很难再有晋升之路。

    武宗给了他们机会。

    流外铨从武宗开始,成为晋朝除科举、门荫、察举之外的第四种选官制度。

    流外铨是针对地方各级衙门的吏员而设,他们其中有很多人甚至连品级都没有,从这个时候开始,朝廷按年度对其这类吏员的功过行能进行考课,经三考逐级升转,最后可以经考试人流,成为正式品官,也或是得到品级的提升,这种集考核、选拔、任用为一体的流外官铨选程序,虽然程序复杂,制度森严,很多人依旧没有机会,甚至是被逐出官府衙门,从此失业,但它却给了那些确有真才实学的少数人,一个晋升的机会与出路。

    说到底,这是一个人分三六九等的世界,门阀世家集团占据主导,他们掌控了包括政治、财富、土地在内的绝对优势地位,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千难万难。

    但也有一些人从其他途径找到出路,最终走上政治的核心,比如外戚,还比如以军功出将入相。

    别的不说,当朝左相李忠就是如此,以辉煌的军功跻身权利的最高层,还有李勋,半军功,半外戚,也是以贫寒的出身,最终跻身权利的核心阶层。

    但通过这种方式上来的人,终归不是主流,既是少数派,就要受到多数派的排挤,他们在政治上的局限性太重,限制太大,李勋不过做了一个多月的相国,对此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他想和别人和睦相处,却被对方敬而远之,甚至是敌视,或许是身在高位,以及赵询很大程度上的扶持,李勋还感觉不到太多东西,但那种无形的排挤与距离,却是让李勋非常不舒服。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颇为感叹的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或许我还是太单纯了。”

    司马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勋:“主公,这是范先生的来信,一个时辰前刚刚传来。”

    李勋接过信:“你看过了?”

    司马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已经看过了。

    李勋拿出信观看,范中允在心中说了说西域和陇右两地目前的局势,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依旧平静,但是西域方面......

    李勋征伐西域,虽然取得全胜,拿下整个西域大地,但这种胜利,更多的只是军事上的胜利,对于西域也只是军事上的占领,李勋通过一些手段,努力的想要稳定住整个西域的局势,以至于长治久安,但朝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与时间,他这一走,很多后续计划,只能停止下来,而李勋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临时而为,只能保持短时间的稳定,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勋先前的那些努力与手段,其作用显然越来越低。

    范中允在信中告诉李勋,西域内部一些人,正在暗中积攒力量,显然有所图谋,而先前被李勋拉拢的西域一些贵族高层,随着李勋的离开,如今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暗昧,恐怕已经生出了其他心思,朝廷对西域的动作,恐怕要加快进行了,而且一定要慎重而为,一旦出错,西域如今脆弱的平静局面,恐怕将会立即被打破。

第八百十六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

    信中的最后,范中允再次劝说李勋,尽早舍弃相国之位,今时今日的政局,根本就没有你李勋发挥的空间,你在这个位置上,只能是被利用,被别人当枪使唤,得不偿失,没有任何好处。

    “主公,范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当今皇上虽然越发的与你亲近,看似对您非常看重,但那都是利益关系,从皇上任用宇文真、黄洪亮等人主持西域军政大事,不难看出,他是想以您为出发点,把整个西域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司马图在旁轻声说道。

    李勋沉默不语,范中允已经给自己写了好几封信,每一次都是耐心的给自己诉说厉害关系,以及政局的紧迫复杂,并劝说,让自己不要当这个相国。

    范中允劝说李勋,你若是在野,而不是相国,那么赵询一定会以最大的努力,让西域以及陇右西部七州这两个地方,保证李勋的人马不动,这样一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变化,李勋在西域与陇右西部的势力与影响力就会一直存在,从一个方面来说,李勋的力量也就是赵询的力量,他们两人可谓是共存共有,至少现在是这样。

    李勋若是不在朝中,任何事情的爆发,都不会往他身上吸引,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皇上赵询,以及那些围拢在皇上四周的政治核心人物,李勋游离在外,就算有人或是势力刻意针对,一个不在政治核心之内的人,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李勋在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相国不相国的,其实根本无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厉害关系,而且李勋真正的势力是在陇右与西域,而不是在中原,李勋做了相国,等于是从头开始,他在陇右与西域的势力与根基,对他几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会遭到别人的嫉恨与猜忌。

    李勋现在是相国,在陇右与西域又有很大的影响力与势力,别人暂且不提,就是赵询看起来,心里恐怕就会有些别扭,他希望李勋能够帮助到自己,能够给予自己力量的增强,超过了这两个方面,那就不是帮助,反而成了威胁。

    李勋既是相国,因为李怡的关系,身上又有了很重的外戚因素,加上他在西域和陇右的巨大影响力与不错的势力,这几点加起来,赵询必然不可能不有所猜忌,出于防备以及减少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李勋减压,也是给自己减压。

    赵询以宇文真为陇右大都督,都督陇右西部七州诸军事,黄洪亮为西域观察使、转运使,不难看出,他已经开始布局陇右与西域两地了。

    当然,赵询并没有打击李勋留在西域、陇右西部的那些旧部,把他们打下去了,也不过是换成了宇文真与黄洪亮,时间一久,又是新的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勋的旧部与势力不变,但加进去了宇文真与黄洪亮,让他们两人在李勋原有的基础之上,建立新的势力,形成一种平衡与牵制,这样一来,对于赵询才是最大的好处与安全。

    沉默良久,李勋淡声说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一个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所有人都是皇上的利用对象,利用不利用的,其实无所谓的事情,而且,皇上并没有调动或是打压我留在西域和陇右的旧部,他们的职位与权力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加进去了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个人,他们做他们的事情,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您太想当然了,有句话说的好,建立新秩序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原有的秩序,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人去了西域和陇右,他们要想有所作为,势必要打破原有的局面,会怎么做,其实很好猜测,无非就是拉拢与打压,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做,损失最大的还是主公您啊。”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司马图说道:“你和范中允总是说这和我有关,那和我有关,这个利益是我的,那个势力是我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做那么多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私心,我为的不是什么利益,更不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我只是不想生活过的那么无聊罢了,你们为何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司马图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勋,竟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是很快他就是反应过来,神色严肃的对李勋拱手说道:“主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心思与目地,时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简单已经简单不了,很多人和事,也由不得主公您。”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不明白。”

    司马图沉声说道:“皇上对李忠的顾忌,所在何处?”

    听闻此言,李勋全身一震,顿时明白了,李忠一心为国,不存私心,但是赵询依旧对他起了猜忌,其真正的根源所在,不正是安北?

    有一句话说的好,人无害虎之心,虎有伤人之意,打一个假设,若是李忠振臂一呼,安北数十万大军挥军南下,其后果会是怎样?

    司马图继续说道:“皇上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以主公您在陇右西部和西域的根基为出发点,让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个人参与进去,然后开花结果,在门阀世家集团涌入这两地之前,占据先机与主导地位,愿望是好的,但是能够实现?”

    李勋看向司马图,出声问道:“一旦形成你所说的这个局面,你觉得门阀世家集团会怎么做?”

    司马图断然道:“集中力量打掉一个,取而代之。”

    李勋再次沉默了,他明白了司马图的意思,赵询在朝堂之上,为了达成自己的目地,与门阀世家集团进行了许多妥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在西域与陇右西部这两地,赵询显然不想再有任何妥协与退让,他想要独霸这两地的利益,然后以此为根基,积攒力量,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期,对门阀世家集团进行大反击。

    赵询想要把门阀世家集团,全部堵在西域和陇右西部的大门之外,让这两地的利益成为自己独享,但是正如司马图所言,愿望是好的,但是能够实现?

第八百十七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一)

    李勋在家吃罢午饭,然后小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这才动身前往皇宫,拜见圣驾。

    到了明政殿,李勋告诉护卫,让他立即进去通报,说自己求见圣上。

    侍卫进了殿内通报,片刻之后便是出来,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小乐子。

    “小乐子,你不在里面伺候着皇上,跑出来干什么?”

    李勋见到小乐子,笑着打招呼。

    小乐子说道:“当然是出来迎你了,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干,出来吹风呢。”

    李勋呵呵笑道:“你可是皇宫大总管,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见了你不得礼让三分,我虽是相国,却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小乐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拉着李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里面已经吵翻了,皇上数次发怒,都是不能制止局面,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凑这个热闹。”

    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将心比心,小乐子以前还不起眼的时候,李勋就对他非常和善,以真诚朋友待之,如今小乐子虽然发达了,但曾经的那份情义,却是不曾忘记,他同样把李勋看做朋友知交。

    明政殿里面,二十多位大臣已经吵作一团,几个不长眼的官员前来拜见皇上,本来就是汇报一些小事,恰好遇到这么一个情况,皇上心情不佳,对这几名官员大肆责骂,好生出了一通怒气,这几个人想走不能走,正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呢,甚是可怜,小乐子正想着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呢,这时,侍卫进来禀报,兵部右侍郎李勋求见皇上,李乐不关心别人,但关心李勋,于是连忙出来,准备让李勋离开,今日还是不要见皇上的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一向见到自己笑眯眯的小乐子,此时却是如此面容严肃。

    李勋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小乐子问道:“说的这么严重,何事如此?”

    小乐子叹气一声:“新任户部左侍郎盛世通,性子太倔强了,谁的话都不听劝,把事情闹大了,现在不仅仅是许多大臣,连皇上都是下不了台....”

    原来是盛世通,对于这个人,李勋最近才接触过几次,以前只是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但最近这几次的见面,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盛世通给李勋留下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他与周青的性格很是相似,严肃,刚毅,心中有正气。

    盛世通年过六十,此人并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一个举人,但出身门阀世家,连续三次科举不中之后,所幸放弃科举,在二十五岁那年,得其父荫,出仕为官,此人有大才,可是仕途不顺。

    初仕户部,不到两年的时间,其父便是病亡,盛世通辞官回家,为其父守孝三年,守孝期满,朝廷恢复他的职位,继续任职户部,还未起行,其母又是病亡,不得已,盛世通只得再次守孝三年,守孝的日子可不好过,连续六年的苦日子,让盛世通的身体虚弱,为此,他又是在家养病好几年。

    近十年的留家不仕,又不是进士出身,就算盛世通出身门阀世家,但他的父亲已经亡故,人走茶凉,一切的门荫恩泽全部消散,加上他又不是家族的嫡子一脉,所以,盛世通的仕途,几乎已经断绝。

    但有一句话说的好,是金子终归会发光。

    广元元年,赵智刚刚继位,广开言路,以非常谦虚的态度,传召天下,询问治国之策。

    当时在家的盛世通,写了一篇有关财政的建议书,交给丰县县令,原本也只是无心之举,并没有动过其他心思,但没有想到的是,丰县县令看懂了盛世通的建议书,并且对其建议深以为然,于是当即传报户部,当时主管户部日常事务的右侍郎正是尤元峰,他对盛世通的建议书极为赞赏,随后在皇上赵智面前,极力举荐此人,事情的最后,盛世通再次走上仕途,还是他最初的衙门,户部。

    盛世通是少有的理财专家,他在财政与经济上的天赋,极为出众,世间少有。

    广元三年。

    盛世通复出不到两年,因其为人公正不阿,实心任事,加上其财政与经济上的出众能力,被赵智看重,并委以重任,调任地方,出任江南转运使,主管整个江南地区的财政税收。

    当时的江南地区,因为地方节度使对抗朝廷,以致近十年战火不断,虽然最终被朝廷平定叛乱,但江南地区多受战火摧残,地方税收遭到重创,年岁税赋锐减,盛世通此时调任江南转运使,看似是连升好几级,被委以重任,实则赴汤蹈火,是去滚刀山的。

    赵智重用盛世通,既是无人可用,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但是盛世通却是给了赵智一个大大的惊喜。

    盛世通到任江南转运使,事必亲躬,清正廉明,严厉整治贪腐官员,短时间肃清整个转运使衙门内外,随后奏请赵智,上书建议,开始对地方财政税赋进行改革,收获巨大。

    赵智一朝的后半期十多年,江南地区虽是天下最富之地,却也是税赋最重之所在,尤其是两次陇右之战的巨大消耗,中央朝廷财政一度崩溃,只得继续加重江南之税赋,这使得晋朝每年的税赋总收入,江南地区一度占据近乎半数之多,在如此严重的苛责之下,江南地区依旧能够保证足够的税赋收入,并让百姓还有活路可走,有了活路,百姓就不至于铤而走险,发动叛乱,江南地区十多年一直局势稳定,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盛世通可谓是居功至伟。

    小乐子虽然没有说明政殿之内,众人为什么会发生争吵,以至于皇上赵询都不能制止局面,但李勋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一个月前,盛世通被赵询任命为户部右侍郎,主管整个户部的日常事务。他布服敝车,悄悄进京。入宫授任后,第二天就到户部上任,他曾在户部任过职,深知户部弊端,尤其天下财赋总汇的文档房,积弊更深,对此,盛世通决心革除积弊,实行改革。

第八百十八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二)

    户部尚书贺中楷,脸色极为难看的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不时看向盛世通,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与冷意。

    贺中楷这个人很简单,从赵智继位之后,把他从地方刺史调入户部任职开始,二十多年的时间,贺中楷就一直待在户部,并在承平五年,终于迈出了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步,进入政事堂为相,至此已有十余年,以这个时间来说,贺中楷也算是老牌相国了。

    贺中楷在户部任职二十多年,资历很深,所以,他不光认识盛世通,并且非常的熟悉,但这种熟悉并不是友好,而是私怨颇深。

    贺中楷为人不算贪婪,但也绝不清廉,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贺中楷这个人也是很有才华的,不然赵智也不会把户部交给他打理,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两人是出于政治利益关系,长期霸占左右两相之外,赵智一朝,能够长期担任一个衙门的主官,长达十余年之久,几乎是绝为仅有,从这一点上不难猜测,贺中楷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不管是对于赵智还是对于国家,确实都是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贺中楷比盛世通早几年进入户部,并且很快便是闯出了一番名声,做了很多非常实用的大事,受到赵智的赏识,但是随着盛世通的官复原职,以及随后一系列的作为,很快便是把贺中楷给比了下去,当然,盛世通性格耿直,就事论事,并没有它意,而贺中楷也是城府很深,表面对盛世通非常客气,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生出了嫉恨之情,并多次在暗中使出诡诈手段,有意无意的陷害盛世通。

    当时的户部尚书元任年老多病,已有致仕之意,时任户部右侍郎的贺中楷,当仁不让的是继任尚书之职最大热门,一旦成功,他将顺利入堂为相,走上人生巅峰,但是那个时期,赵智对盛世通的赏识,显然要超过自己,而且户部本部衙门之中的绝大多数官员,也都是非常推崇盛世通,希望由他上位,主管户部。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争斗,从这个时期开始,贺中楷与盛世通两人之间的政治斗争,激烈展开,只不过一个是主动为之,一个则是被迫应对。

    承平五年,贺中楷亲侄子贺明辉,当时也在户部任职,因醉酒殴打同僚,错手将其同僚的随从仆人打死,仆人的身份很低,又是错手打死,乃是无心之过,若是有人从中运作,付出足够的代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大可小。

    贺中楷已经疏通好了一切,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盛世通为人耿直,抓住此事就是不松手,越闹越大,最终闹到朝堂之上公议,贺明辉因此被革职流放,永不录用,贺中楷本人也是因为贿赂他人,被赵智严厉训斥。

    就在所有人以为在这场户部尚书之职的争斗中,贺中楷已经失败,盛世通将成功上位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事情的最终结果,贺中楷就任户部尚书,并在半年之后成功入堂为相,而盛世通则是被调任地方,出任江南转运使。

    此次盛世通被调回丰京,贺中楷一直坚决反对,但杨道临、秦安明几位相国,以及其他一些大臣,对此却是多有赞成,贺中楷阻挡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盛世通重回户部,并以户部右侍郎之职,主管整个户部的日常公务。

    贺中楷这段时间并不在京城,与他相濡以沫近五十年的原配老妻,病死老家,贺中楷回家料理后事,整整一个多月才处理好事情,刚返回丰京不到三天,还没有和盛世通打过照面,一场大案便是因他而彻底爆发。

    盛世通回京面见皇上赵询之后,朝廷给了他三天的假期,修养旅途之累,但盛世通自动放弃,在见了赵询之后的第二天,便是立即到了户部正式上任。

    盛世通上任第一天就亲自看帐,并找来档房司官问帐,一连询问数十名文书官员,结果,竟是绝大多数官员连部库的存银几何以及出纳情况和盈亏怎样,甚至连算帐、看帐都不会,少数一些官员就算说出来名目与数字,也是吞吞吐吐,多有隐瞒,眼看关系国家财政命脉的户部档房之帐竟如此糊涂,盛世通勃然大怒,当即罢免了十余名官员,并召集户部主要官员,当场宣布,当就此事进行彻查,并严肃整顿户部秩序。

    随后,盛世通本人亲力亲为,详查账目再查三库。

    所谓三库,既银库、缎匹库和颜料库。

    其中绸缎、颜料两库为天下实物贡品收藏处,库内堆积如山,毫无章法,颜料、绸缎、纸张混在一起,月积年累,大都霉烂得无法使用,加上鼠咬虫蛀,毒蛇成群,进出账目多是流水账,无清无结,且与本库账本对照不一,账目混乱,银库的问题更大,管理银库的差役、司官没有不贪污偷盗的,职掌出纳的掌库、郎中更是互相勾结,多报少进,大肆贪污国家钱财。

    盛世通一反常态,花了很大力量,亲自入库清点,认真查对账目档案,并清查了整个赵智一朝数十年的库存和出纳账目,通过查帐查库,盛世通找出了户部的最大硕鼠,贺中楷的侄儿,有小相国之称,主管银库的户部主事贺明暾,盛世通不顾所有人的求情与反对,当即扣下贺明暾,下狱刑部,并立即面见赵询,就户部之事,进行详细的汇报,赵询听闻之后,也是愤怒不已,立即下昭,命刑部严厉审讯贺明暾,并让盛世通彻查以及整顿整个户部。

    盛世通的雷厉风行,强硬手段,随着深入的查办,一下子掀出了许多黑幕,其中最惹眼的便是晋阳府军费报销案。

    军费报销向来是报销者和户部主事、郎中的贪污门路,报销者可以把并非军费的款项纳入军费中去报销,而把大量款项揣入私囊,主管其中事宜的户部官员,明知有弊而给予报销,就要私收贿赂,晋阳府的军费报销,早在七八年之前就已开始舞弊。

第八百十九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三)

    “李相国怎么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李勋转身看去,却是有过数面之缘,曾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陶侃。

    “景成兄刚去晋阳没多久,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陶侃字景成,出身河东豪族,其家族财力颇巨,是当地很有名的土财主,但不是官宦世家,他的祖父陶申倒是做过几年的刺史,不过到了父亲那一辈,则是断了仕途,大多都是行商做买卖。

    陶侃幼年聪慧,相貌齐伟,受到祖父陶申的看重与喜爱,八岁之前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与教育,耳染目濡之下,陶侃受到祖父极大的影响,幼年时期,心中便是深深种下治国平天下的志向。

    陶侃二十六岁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先在御史台为官,以敢言直谏,灵活任用而得到赵智的赏识,于是放任地方为县令,后经司马、别架、刺史,池州转运使、洪州观察使,在地方任职十余年,稳扎稳打,一步步走上来,最后被调回丰京任职,赵智原本准备重用他,可惜一场政变,改变了许多人和事,不过对于陶侃,赵询也是有所耳闻,对于父皇的识人之明,他还是非常佩服的,既然能够入得了父皇的眼,那这个人肯定不差,于是,赵询继位不久,便是提拔了陶侃,让其到晋阳府做府尹,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官职可以比肩九卿与六部左侍郎。

    陶侃前往晋阳赴任还不到两个月,现在也不是回京述职的时候,此时突然返回,李勋自然感到奇怪。

    陶侃说道:“河东河南那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我不回来不行啊!”

    “据闻河东最近大雨不断,以致水灾频发,河南那边发生地震,很多州县都是受到影响,景成兄此次回来,可是为了此事?”

    河南之地的暴乱刚刚平息没有多久,好不容易平静了一段时间,却是爆发了一场大地震,下面的官员传报政事堂,说是七八个州,二十多个县受到影响,三万余人在这场地震之中死去,地震爆发中心河源县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还有河东,连续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雨,水灾开始泛滥,这两地爆发的天灾,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许多州县的官员上报朝廷,说明情况,并请求救灾。

    政事堂已经为此商议了好几轮,皇上赵询也是多有问询建议,但事情拖了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李勋身为相国,也是有过发言,他两次当着赵询的面提出建议,应当立即命令受灾州县,马上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缓解灾难局势,然后由朝廷统一筹措粮食与物资,最后展开大规模的救灾,赵询已经点头同意,但是这个决议到了政事堂,却是迟迟得不到通过。

    户部尚书贺中楷以丰京物资刚刚有所缓解,余粮不多,并且许多官员的欠俸还未补完,贸然抽调巨量粮食物资,恐怕丰京的粮价以及其他各类生活物资,立即又会大幅度上涨,引发人心不安,不宜贸然行动,拒绝了李勋的建议。

    陶侃点了点头:“正是为此而来。”

    李勋轻声询问道:“河东河南的灾情,是否真的像各地官员传报的那样严重?”

    “何止是严重!”

    陶侃苦笑道:“河南那边的情况都是听说,我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暂且不论,就河东而言,好几个州县被大水所淹,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成为难民,就我晋阳府城外的难民,其数量就已经超过二十万之巨,且河东各地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晋阳府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我一连五次上报朝廷,请求立即供应粮食物资,救治灾民,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没办法,我只能赶回丰京,当面拜见皇上,希望皇上能够以仁爱之心,救救河东的百姓。”

    “情况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晋阳府的文书我可是看过,可没有死几个灾民,你可不要夸大其词,皇上可是最恨别人期满于他。”

    李勋有些不信,河南那边的上报文书,把情况说的很严重,也比较详细的说明死了不少人,所以河南的灾情恐怕确实很严重了,而河东那边的上报文书,虽然也把情况说的很严重,但文书里面汇报的难民死亡人数,却是不多,这就让政事堂的相国们觉得,河东的灾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是当地官员在上报文书里面,把灾情的情况刻意写重了许多。

    陶侃摇头叹声道:“河东之所以没有死那么多人,是因为早在半个月之前,我就已经下令晋阳府四州十四县,全部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晋阳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开,河东各地的难民蜂拥而至,难民数量越来越多,我那边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所以这才紧急回返丰京,希望可以劝说皇上,尽快调集粮食,救济河东。”

    李勋默默看着陶侃,朝廷还没有下昭,便是自己做主开仓放粮,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一旦皇上怪罪下来,陶侃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要被治大罪,怪不得上报文书里面,把灾情说的那么严重,实际灾民死亡人数却是不多,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勋此时对陶侃的所作所为,动了一些敬佩之心,不是真心为民,恐怕是不会冒着掉脑袋这么去做的,很多人都说陶侃性格机警,口才上佳,为人灵活,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能深交,李勋倒是觉得,陶侃至少是一个好官,心中还有良心,还想着百姓的死活,再想想政事堂的那些相国们,李忠与杨道临此时处境尴尬,多是沉默不言,至于其他人,又有几个真正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心中想的最多,真正关心的,恐怕只是自己的利益。

    “皇上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过两天再来......”

    出于善意,李勋把里面的情况告知给了陶侃。

    果然,陶侃听了李勋的讲述之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晋阳府军费的事情,他也是有所了解,但是其中涉及到的人和事,太过重大与复杂,知道实情的人,都是忌讳异常,不敢明言,如今这个关口爆发出来,对于他陶侃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第八百二十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四)

    就在李勋与陶侃两人说话间,刘知古、柳仲元、萧徽、詹台易恒、陈虎、王崇、赫连储、王牢之、刘志等二十余名大臣相续而至。

    李勋并没有做大,主动对着众人作揖。

    “参见相国大人。”

    “李相国有礼了。”

    众人也是纷纷回礼,有的人态度恭敬,而有的人则是以平等而对之,大多数人对于李勋,还是表现的非常客气。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人,对李勋表示出了很大的敌意,比如光禄卿赵少程,以及与李勋有旧仇的葛鸿和岳继明,这几个人对李勋的态度就非常轻慢,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李相国果然是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陈虎的声音非常洪亮。

    “不敢,陈大人乃是在下的前辈,在前辈面前,李勋不敢自大。”

    李勋态度非常谦虚。

    陈虎是门阀陈氏一族的当代族长,此人前半生仕途得意,不到四十,便是入职政事堂为相,一时权倾朝野,只不过野心颇大,与地方节度使多有诡异,被赵智所忌,在赵智继位为帝之后,联合杨道嗣与刘桀等人,突然发力,将其逐出朝堂,陈虎在野二十余年,一直被赵智、杨道嗣、刘桀这政治铁三角给死死压制,空有一腔志气,却是没有发挥的余地,直至现在,赵询继位,曾经的政治铁壁破除,陈虎这才重新动了心思。

    李勋与众人闲聊了一番,随后出声问道:“诸位大人聚集而来,所为何事?”

    一个二个还好说,这么多人一下子同时到来,巧合的几率几乎等于零,要是因为赵询召唤而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一窝蜂的过来,可能性也是很低,所以,这些人显然是相约在前,共同而来,这么多人同时到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在朝为官,有的人则是并没有实际官职,比如刘知古、柳仲元、陈虎、王崇等人,但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散官职位,而且每个人都是公爵显贵,这样的人物,其实有没有实际的官职在身,已经没有太大的无所谓,影响力与威望足够了,在如今这个没有扛鼎之人坐镇朝堂的时候,对这类人的震慑已然越来越低,他们公然进宫面见皇上,没有人敢真的去阻拦。

    “辽朝与岭南两地都是有了动静,李相国既是政事堂相国,掌军机国政,倒也可以提前看看。”

    赫连储拿出奏折递给李勋:“这是地方传上来的密奏,详细事宜都在里面,李相国自己看看吧。”

    赫连储字横周,是门阀赫连一族的重要人物,不久前刚刚被赵询任命为大鸿胪,

    楚朝时,大鸿胪之权威,是九卿数一数二的存在,凡诸侯王﹑列侯和各属国的君长﹐以及外国君主或使臣﹐都被视为皇帝的宾客﹐所以与此有关的事务多由大鸿胪掌管。如诸侯王﹑贵族受封或其子息嗣位﹐以及他们因有罪而夺爵﹑削地﹐都由大鸿胪经手处置。诸侯王进京朝见皇帝﹐大鸿胪典掌礼仪,诸侯王死亡﹐大鸿胪遣使吊唁﹐并草制诔策和谥号。臣属于楚朝的藩属国君长﹐在接受楚朝的封号或朝见皇帝时﹐以及外国使臣来贡献等﹐属于礼仪方面的事务﹐都由大鸿胪承办。郡国派属吏到京师上计﹐大鸿胪要为他们安排馆舍。

    到了晋朝一代,大鸿胪的权利被一步步削弱,比之楚朝之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其职位之高,依旧属于九卿之列,其主要职责转换为监察地方与外国动向,一旦有异,立即汇报皇帝知道,既然能够直通天子,有随时进言之权,其权利依旧还是很大。

    李勋接过奏章,细细看来,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顿时沉重。

    辽朝皇帝呼和巴日,汉名赵和,遣使丰京,请求和亲,有意思的是,呼和巴日并不是为自己或是儿子求亲,而是为燕王,左丞相图蒙,求娶晋朝皇室公主,以为两国友好之谊,这件事情看着其实很简单,就是求婚,但求婚的主要对象图蒙,反而是被动的一方,与求婚事宜没有实际关系的呼和巴日,反而成了主动的一方,其中透露着一丝诡异,整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在就是岭南那边,真的是出事了,当然,事情还没有真正的发生,但已经有了这个苗头。

    黔州节度使魏文南突然暴毙,报丧之事还未传至丰京,魏文南整个家族上百人,全部死于一场大火,一人不留,其心腹大将石虎,行动频繁,恐有自立之心,魏文南之死,以及他整个家族上百人被烧杀,已经有了传闻,一切都是石虎的密谋与毒手。

    黔州刺史密奏朝廷,石虎压下此事不发,更是大规模肃清反对势力,执掌全部兵权,并积攒粮草物资,扩兵买马,不臣之心,已然明显。

    李勋合上奏章,将其还给赫连储,叹声道:“好日子终归是难以盼望。”

    赫连储笑道:“李相国多虑了,以朝廷的实力与威严,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有了许多心思。

    河东河南灾难集中爆发,一个处理不当,恐怕又要引起一场新的暴乱,朝堂内部的局势,看似平静,但实则诡异不明,多方势力与集团,目前还算老实,那是因为他们还在整合与试探,一旦完成准备,朝堂如今勉强还算平静的局势,恐怕将立即被打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辽朝的求婚现在看来,倒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至于岭南那边......

    黔州是整个岭南道最为繁华的两个州之一,黔州也是有名的雄州,下辖六县九城,人口超过七十万,黔州的军队也是颇为强大,兵力在三万左右,黔州节度使魏文南对朝廷是非常忠心的,不管是以前的白巾军之乱,还是江南之战,魏文南都是积极主动出兵全力相助。

第八百二十一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五)

    魏文南祖上是非常辉煌的,魏氏曾是晋朝建国八大功勋家族之一,世袭九代亲王爵位,传到第七代,到了宣宗时期,魏氏权倾朝野,架空皇帝,图谋改朝换代,最终被众多门阀世家联合攻击,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片甲不留的下场,只有极少数支脉子弟,在外隐姓埋名,这才逃过一劫。

    魏文南的祖上有着极为辉煌的过去,但那已经是几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到了他这一代,乃至往前推十代,他们这一脉,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

    所以实际上来说,魏文南家世寒微,乃是寒门出身。

    魏文南幼年刻苦读书,十八岁便是中了进士,年轻之时,血气方刚,性格鲁莽,招惹了很多是非,因为得到平宗皇帝的爱护,这才平安无恙,魏文南到了中年,想到年轻时候的往事,这才慢慢懂得其中的缘由,因此对平宗曾经的爱护之情,心中极为感激,并立下誓言,誓死效忠晋朝,忠心不二。

    魏文南并不受到赵智的信任,因为他是平宗皇帝太子赵勇的旧臣,只是看重他的才华与能力,赵智才没有杀他,但继位之后,也是很快就把魏文南打发到了岭南做刺史。

    当时的岭南局势动荡,其内多有民众暴乱,地方节度使心怀叵测,其外,蛮越权臣张福篡权弑君,晋朝对其严厉指责,因此两国关系紧张,并很快爆发战争。

    魏文南历任黔州司马、刺史、观察使,凡七年时间,数次成功抵御蛮越来犯,多有战功,表现出了非常不错的军事才能,因此,广元八年,赵智见魏文南性格低调,不贪权财,对朝廷恭敬顺从,于是将其任命为黔州都督,两年后晋升节度使。

    平宗对其有爱护之恩,赵智对其又有知遇之恩,受到两代皇帝的恩情,因此,魏文南对晋朝,对朝廷是非常衷心的,但凡朝廷的命令,他皆是尽全力而为,绝不敢有半点马虎,天下藩镇何其多,能够像魏文南这般一心为公,不留私心的节度使,确实不多见。

    天和元年二月,魏文南进京面圣,第一次正式提出告老还乡,赵智予以挽留,在这之后,魏文南便在京城住下,这一住就是近半年的时间,期间,魏文南相继五次面见赵智,希望可以离开岭南,回返家乡养老,赵智提议让魏文南的长子去往黔州为都督,续领本部兵马,被魏文南断然拒绝,言其自己儿子虽多,但都是庸才之辈,且都是文官,不知军事,即无威望,也无能力,根本压不住黔州的悍将兵勇,而且黔州不论地理还是军事,都是非常重要,非才能大度者不可往之,朝廷应当慎重考虑。

    魏文南态度极为真诚,赵智这才确定,魏文南确实是真心放权,于是龙颜大悦,让魏文南即刻回返岭南,处理后续事宜,并答应他,将给予王爵之位,以公主许其诸子之一,让其荣归故里。

    谁知,这一走就是天地永隔,魏文南的突然生死,必将导致黔州乃至整个岭南道局势的骤变。

    李勋眉头紧皱,心情沉重。

    从石虎的手段与行动上来看,他下一步一定是自请黔州留后,然后上书朝廷,一是表忠心,再就是请求册立他为新一任黔州节度使,这是各大藩镇节度使惯用的手段,要是换做别人或是其他地方,朝廷或许也就忍了,但是黔州不行,魏文南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是全家皆亡,不论是道理上还是巧合上,根本都说不通,若是朝廷不闻不问,颜面何在,公信何在,所以,李勋几乎可以肯定,赵询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管是作态也好,还是实际情况也好,他一定会表现出勃然大怒,并命人彻查此事,至于石虎的自请黔州留后,也定然是断然拒绝,如此一来,已经掌控了黔州兵权的石虎,岂能坐以待毙?

    就在李勋沉思之际,小乐子从殿内匆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大人,皇上让你们进去。”

    “走吧李相国,今天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了。”

    陶侃叹声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迈步前行。

    或许是因为李勋等人的到来,大殿之内此时一片安静,但从一些人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刚才这里一直有着激烈的辩论与争吵。

    政事堂九位相国,随着李勋的到来,今日倒是难得聚齐,只不过他们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默,贺中楷坐在那里,脸色潮红,显然刚刚与人争吵过,杨道临、李忠等人则是坐在那里,有的闭着眼养神,有的则是手中拿着文书,低头在那里看,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至于主角盛世通则是站在左边,神色清淡,一脸肃然,虽以年过六十,但身子依旧挺拔。

    赵询看着李勋等人,神色阴沉的说道:“你们倒是在外面躲得好清静。”

    “微臣不敢。”

    李勋等人连忙躬身请罪。

    赫连储站直身子,高声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赵询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你是相国,坐下议事吧。”

    “谢皇上。”

    李勋躬身一拜,然后来到谢世远一旁坐下。

    谢世远看向李勋,眼神之中带着询问之意。

    李勋低声说道:“魏文南死了。”

    魏文南?

    听闻这个消息,谢世远眼神顿时凝重起来。

    赵询看向赫连储,手指敲着桌子,淡声道:“说吧,什么事。”

    赫连储拿出奏折,躬身说道:“皇上,辽朝皇帝呼和巴日遣使而来,为燕王图蒙求娶我朝公主,以为两国友好。”

    “这胡人皇帝真有意思,不为自己也不为自己的儿子,竟是为别人求婚。”

    赵询笑了笑,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奏折转呈政事堂,让诸位相国商量着办吧。”

    “是,陛下。”

    赫连储点头领命。

    赵询见赫连储并没有退下,还站在那里,于是皱眉说道:“还有什么事?”

    户部的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赵询把政事堂的九位相国全部聚集在此,就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至于其他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

    赫连储又是拿出一份奏折,语气变重了一些,说道:“陛下,黔州节度使魏文南,暴毙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询顿时愣在了那里,随即猛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赫连储:“把奏折拿给朕。”

    小乐子连忙拿过奏折交给赵询。

    赵询一把抓过奏折,打开看去,看着看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第八百二十二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六)

    “陛下,据黔州司马奏报,石虎已经写好奏折,内容虽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据臣猜测,石虎应该是自请黔州留后,并请求朝廷给予他黔州节度使的职位。”

    赫连储把自己得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大鸿胪还有一个职责,就是掌管地方风闻,有这个职责在身,本身就有一定的侦查事务,黔州司马把这件事情单独告诉大鸿胪,也算是正常。

    赵询摆了摆手中的奏折,沉声说道:“魏文南之死,言语不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风闻都没有?黔州地方官员呈奏之事,写的这么简单,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赫连储苦笑道:“魏文南死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任何准备,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刻意隐瞒消息。”

    “皇上,现在并不是纠结魏文南怎么死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应该往后面想一想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忠,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

    赵询看向李勋,语气柔和的说道:“李相国善于军机,不知有何良议教朕?”

    赵询虽然对李忠有所不满,多有猜忌防范,并且随着开始动手消减其兵权,导致两人这段时间,关系越发冷淡,李忠显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对于朝政,多有沉默,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军事而言,满朝文武大臣,确实没有几人比的上李忠,在这方面,赵询还是要倚重其才。

    李忠说道:“老臣想要先问问皇上,若是石虎上奏请求继任黔州节度使,皇上是同意还是拒绝?”

    赵询皱了皱眉头,看了李忠一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到椅子上坐下,把奏折递给小乐子,指了指李忠等人,事宜给他们看看,然后这才开口说道:“奏折虽然写的简单,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描述完整,魏文南以及家族上百人之死,显然是出于人为,石虎的嫌疑最大,或许就是他做的。”

    李勋这时候开口说道:“陛下,石虎也是一方大臣,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请慎言,以免君臣猜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相国所言在理,还请陛下收回方才之言。”

    谢世远也是出声附和。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两位相国说的对,是朕失言了。”

    赵询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大度的,他并不讨厌大臣的当面顶撞与直言劝谏,只要不是太过,不是出于私心,他都不会在意,这一点,赵询与先皇赵智倒是有些相似。

    赵询看向李忠,沉声说道:“李相国能否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李忠此时已经看完了黔州司马的奏报,对事情的缘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面对赵询的询问,李忠沉思片刻,然后淡声说道:“政治方面,老臣不慎明白,所以不多做考虑,但是就军事而言,石虎排除异己,整肃军队,以铁腕手段掌控兵权,显然是对黔州节度使之职势在必得,出于这个考虑,朝廷若是拒绝他的请求,石虎极有可能拥兵自重,割据岭南,到时候,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李忠的话语落下,陈虎大声笑道:“左相大人把事情想得也太严重了一些,先且不论石虎会不会上表自请黔州留后,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一定代表石虎会反,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还是不要遐想的好,倒把事情给弄复杂了。”

    “陈老所言在理,再者说了,地方藩镇节度使死后,上表自请留后,几乎已经成为常态,对于石虎,我建议还是以安抚为上。”

    詹台易恒出声附和陈虎。

    赵询这时候才注意到陈虎的存在,看了他两眼,沉默片刻,然后笑着说道:“来人,给陈老赐座。”

    “谢陛下。”

    陈虎躬身一拜,然后神色安然的坐下。

    陈虎曾经入职政事堂为相,比如今的政事堂九位相国,资格都要老,赵询对他态度客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询赐座陈虎之后,目光再次看向李忠。

    李忠如今显然没有从前那般急躁,就算他看不出来,终归也会有身边人给他提醒,赵询对其是多有忌惮与猜忌的。

    李忠并没有和陈虎争论什么,只是淡声说道:“魏文南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既不贪财,与不贪权,可谓是天下各大节度使的表率与榜样,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朝廷若是因为畏战而对此置之不理,天子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名誉何在?”

    萧徽这时候沉声说道:“左相大人为何非要把魏文南之死,往石虎身上牵扯?或许事情很简单,魏文南就是死于意外。”

    萧徽的这番话一说出来,一些人的脸上顿时有了冷笑之色。

    陈虎所在的陈氏一族,根基就在岭南之地,魏文南坐镇黔州十数年,一直把陈氏一族压制的动弹不得,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发展与作为,所以说,陈虎与魏文南之间的矛盾非常深重,魏文南的突然死亡,受利最大的两个人,恐怕就是陈虎与石虎,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在黔州整肃军队,控制兵权,一个却是突然到了丰京,极力为石虎开脱美言,并聚集了詹台易恒、萧徽等一批有名官员与家族,其心思到底是什么,很是值得玩味。

    李忠看了赵询一眼,见他皱着眉头,脸上有着犹豫之色,心中不禁叹气一声,很多话也不想再说了,说多了又是一场争论,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赵询此刻的心情却是有些犹豫,他既是觉得李忠之言很有道理,魏文南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朝廷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天下人会如何遐想?自己作为天子,又会被天下人如何看待?

    但是赵询又觉得陈虎等人所言,也是有些道理,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贸然定下结论,只会立即让石虎与朝廷形成对立,那样的话,一场战争就真的是不可避免了,如今的朝局勉强稳定下来,西域、陇右两地的人事安排与后续计划,正要展开,赵询这个时候,真心不想发生任何意外,他只想稳定的度过这段时间,把西域、陇右两地的事情优先决定下来。

    沉思再三,赵询最后说道:“派个人去岭南看看吧,一定要把魏文南的事情,给朕弄清楚,弄明白。”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七)

    众人散去,李勋并没有跟着离开,等了一会儿,然后去了明政殿不远处的御花园,在那里,却是见到赵询与盛世通两人相谈甚欢。

    盛世通虽然出身世家,身上却没有世家子弟那种高人一等,狂傲不知的性子,反而性情通达耿直,忠于国家,忠于皇帝,像这样的人,赵询没有理由不喜欢,自然要多多亲近。

    小乐子看见了正像这边走来的李勋,于是低下头对着赵询轻声提醒了一句。

    赵询抬头看去,笑着对李勋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微臣参见皇上。”

    李勋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表弟,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谢,陛下。”

    李勋看了盛世通一眼,赵询说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以示亲近与拉拢。

    李勋坐到一旁,轻声说道:“皇上劳累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以免伤了精神。”

    赵询轻笑道:“这里风景不错,闻闻花香,听听鸟语,倒也可以缓解心中的疲累。”

    最近一段时间,赵询对于李勋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在以前,赵询总是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勋有外戚的身份,权利不能太大,应该得到压制。

    但是经过卢柏江与刘知古的苦心劝说之后,赵询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确实有些看不上李勋的卑微出身,没有文化,也忌惮李勋在陇右、西域所取得一系列功勋,害怕他成长起来,形成外戚干政,威胁到自己,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就目前而言,李勋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若是用的好了,反而可以成为一股极大的助力。

    而且因为纵容姑息有人对李勋的排挤与诋毁,导致太后李怡对此极为不满,加上一些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导致政变结束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李怡与赵询两人,关系非常冷淡与疏远,城中突然传出来的那首歌谣,虽然在王启礼的雷霆手段之下,很快便是得到平息,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却也让赵询如梦初醒,天道轮轮,子孝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是所有道德之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母子两人有了间隙,那都是做儿子的错,只会被所有人谴责与谩骂。

    卢柏江曾经跟赵询说过,李勋权利再大,岂能大过皇上?以皇上您天子之身,都是不能掌控天下大局,不要说李勋能不能成势,就算真的成势,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李忠,何等的英雄,但他的出身,他的政治方向,是不可能被世家门阀所能容的,所以李忠不管权利再大,他的锋利只会指向那些门阀世家,而不是皇上您,李勋与李忠其实是一个道理,因为先皇的恩和义,因为血脉的牵连,又有道德与仁义的约束,他们只能紧紧跟随皇上,成为门阀世家的对立面,既然是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上为什么不去利用呢?

    李勋呵呵笑道:“皇上好雅兴。”

    赵询说道:“李勋,你今日突然进宫,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刚刚在大殿里面,因为那种气氛,李勋也没有说话的机会,现在主动找到赵询,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完。

    李勋把兵部的那两件事情详细说给了赵询知道。

    赵询听完之后,微微沉思。

    盛世通看了李勋一眼,然后对着赵询说道:“皇上,任何事情,看似不大不小,但若是任由发展,漠不关心,往往会成为心腹大患,大火烧身。”

    赵询问道:“盛爱卿有何见解?”

    盛世通想了想,然后说道:“河州都督羊迟,为了手下的兵士,竟是敢于上表如此激烈的奏折,不难看出,此人性情耿直,心中有义,不为自私,这样的臣子,皇上应该予以重视,至于柘州之事,羌族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善于斗狠,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局势失控,很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不如让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出兵三五千前往柘州,人数也不多,所需钱粮也是由朝廷所出,杨道安没有拒绝的道理。”

    盛世通的意思很简单,李勋所说的这两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都是有些急,不能等闲视之,朝廷现在财政有所缓解,能用钱解决问题,就不要搞的更麻烦。

    赵询点了点头,觉得盛世通的建议很不错,于是对着李勋说道:“李勋,你觉得呢?”

    李勋笑道:“盛大人句句在理,臣深表赞同。”

    李勋也觉得盛世通的建议不错,而且从他的话中也听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整治,户部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这点钱粮不是什么问题。

    赵询对着小乐子淡声说道:“把方才的意思告诉翟洪亮,让他拟旨发给户部与兵部吧。”

    “是,陛下。”

    小乐子躬身领命。

    几个人又是闲聊了一番,见到赵询脸上露出疲累之色,李勋与盛世通当即起身告辞离开。

    李勋与盛世通没有什么交情,而且盛世通这个人很是沉默寡言,李勋说了几句话,他也不回话,于是李勋也不在多言,两个人一路出了皇宫。

    李勋正要上马车离开,盛世通却是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李相国请留步。”

    李勋转过身去,问道:“盛大人还有什么事?”

    盛世通走到近前,轻声说道:“陛下从继位到现在,连续六次传召西域,让其备齐钱粮运输丰京,数量一次比一次巨大,西域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在怎么富有,也是有一个度,皇上这样釜底抽薪,恐怕对西域不是一件好事。”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主事户部,钱粮越多不是越好?”

    “细水长流,手段太猛,就怕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对你很是看重,这些道理你可以直接告诉皇上。”

    盛世通摇了摇头:“我主管户部,常常言苦,皇上如今抽调大量钱粮归于户部,我若是在有其他言语,倒是里外不是人了,有些话,别人说出来或许更好。”

    说完这番话,盛世通对李勋拱了拱手,随即迈步离开。

    李勋看着盛世通离开,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上了马车,也是离开。

第八百二十四章 或战

    李忠单独上奏赵询,就黔州之事,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与建议。

    魏文南久掌地方军政大权,在诸多藩镇节度使当中,那也是威名赫赫,名望极高,而且对朝廷,对国家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是全家被灭,天道煌煌,石虎简单的一句意外,就想把事情给接过去,这简单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忠就两个道理,第一,朝廷的态度必须强硬,必须彻查到底,给已故的魏文南,以及天下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复与交代,皇帝直接下昭,传唤石虎和相关人员立即进京接受审查,石虎若是肯受命而来,事情也就好办了,至少表明了石虎心中对朝廷还是有所畏惧,对国家还是没有太大的异心,若是不来,那就证明石虎心中有鬼,魏文南之死与他或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第二,魏文南的死亡,或许与石虎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别人所为,但不管有没有关系,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石虎趁着魏文南身死之际,大肆排除异己,杀害军中不肯服从他的将领,强行接管了黔州整个军政大权,这等所作所为,已经和造反没有什么二样,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朝廷岂能姑息与示弱?

    李忠建议赵询? 朝廷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是立即下昭? 传唤石虎立即进京,二是密令辰州节度使吕肆要,开始聚集军队,密切注意与防范黔州的动向。

    洪安郡王赵柏安此时正在淮北老家为其妻子治丧? 皇上可以派人秘密前往传旨,让其立即赶往江南? 赵柏安虽然卸任洪、江节度使已有好几年的时光? 但他在江南的影响力依旧巨大? 一旦发话? 其经营多年的洪、江两地的数万兵马? 定然是一呼百应? 群起而动。

    对于李忠的建议? 赵询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而是转发兵部,让兵部先行商议一二。

    李勋放下手中的奏折? 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赵询没有把李忠的奏折转交政事堂,而是直接给了李勋? 显然是想先听听李勋的意见与见解。

    李忠在奏折之中的所言所语,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白? 那就是把魏文南之死暂且放到一旁,对于石虎的作为,朝廷的态度必须强硬,并立即组织军队,给予雷霆打击。

    李忠建议赵询调遣赵柏安以及洪、江两地的军队,还有辰州节度使吕肆要的军队,两方加起来足有五万之众,一东一北对其黔州形成围困之势,强行逼迫石虎服软。

    李勋有所猜测,或许就李忠看来,石虎必然会反,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提前做好军队部署与防范,一旦石虎有任何异动,可以立即发动进攻,不给石虎有任何的军事进退之机,把战事控制在黔州一地,不要扩大,速战速决。

    赵询对于李忠的奏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转给了李勋,意思也很明显,赵询并不想发动战争,但又觉得李忠说的这些话,也是有些道理,所以,赵询心中矛盾,左右为难,拿不出主意,而且两天前那场会议,赵询已经下了决定,也派了官员前往岭南探查情况,这个时候因为李忠的这个奏折,又是改变主意,赵询恐怕面子上是有些下不来的。

    司马图趁着李勋沉思之际,拿过李忠的奏折观看,看完之后,司马图摇了摇头:“李忠先前不说,等皇上做了决定,现在上这么一个奏折,建议再好,皇上恐怕都不会承他这个人情。”

    李勋说道:“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对于石虎之事,李忠只是开了一个头,便是遭到大多数大臣的反对,皇上态度不明,他有再多的建议,当时也是不好多说了。”

    这段时间,李忠与赵询两人的关系颇为冷淡,这种氛围,是赵询刻意为之的,而李忠显然也是感觉到了赵询对自己的疏远与冷淡,他应该已经有所明白,赵询对自己是有所猜忌了,所以,自从那次争吵之后,李忠这段时间一直很低调,也可以说是很低落,在家闭门修养,政事堂几次列会,他都是以身体欠佳为由,请假缺席。

    司马图点了点头,把奏折放到一旁,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主公看了李忠的奏折,有何想法?”

    李勋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司马图笑道:“皇上把李忠的奏折转交给主公,显然是想听听主公的建议,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皇上偏偏选中了主公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勋翻了翻白眼,觉得司马图这是看不起自己呢,顿时气笑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承平五年到现在,大大小小十几场战争,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败过,说起来也算是常胜将军了,在朝也是小有名气,皇上找到我,想要听听我的建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司马图笑了笑,他知道李勋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说道:“皇上把奏折交给主公,或许有其他目地。”

    李勋已经猜到了这一点,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准备一下,稍后你跟着我去见李忠。”

    “是,主公。”

    司马图起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书房。

    赵询和李忠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

    李忠掌管着整个丰京的军事大权,这个权利太大了,作为皇帝,心中没有忌惮与猜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加上李忠的性格有些过于耿直,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赵询原本想要温和的去处理,但最后却是变了样子,一来二去,赵询与李忠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但是,赵询对李忠的军事才能,还是非常信服的,若是朝廷与石虎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怎么打,用什么方法与战略去打,赵询内心里还是更为看重李忠的意见,但因为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赵询作为皇帝,肯定是好面子,哪里好意思直接去找李忠,所以他把李忠的奏折转交给李勋,用意就是想让李勋去见李忠,通过李勋从李忠那里得到有用的建议。

第八百二十五章 拜访

    李忠正在花园里修剪草木,他一身简朴的装扮,若是从远处去看,不认识他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名普通的老人,而不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李忠心性朴素,不贪钱财,为人公正清廉,这座占地三十余亩的府邸,是先皇赵智赏赐给他的,这么大一处府邸,却是只住了五个人,李忠以及四名老仆人。

    李忠曾经在府中收留了一百多名,孤苦无依的退役老兵,但是那场政变之后,李忠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归不是一个事,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议论与猜忌,所以李忠把他们全部都是遣散了,当然,并不是赶他们走,后续也是尽心尽力给他们都找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并且每年都会从自己的俸禄之中,拿出大部分钱财接济他们。

    “大帅,李勋李相国拜访。”

    一名五十余岁的老人拿着李勋的拜帖找到李忠。

    李忠站直身子:“直接带他到这里来,我房里还有一些好茶,煮好了端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进了李忠的府邸,观察着四周。

    李忠被夺权安北兵权,回京出任相国之后,一直都是以孤臣自居,不结党,不营私,除了公务之外,平日里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更是闭门谢绝一切官员的私下拜访,以此表示,我李忠和任何人都不会有私情,若是公务,那就到公共场合去说。

    所以,李勋这还是第一次到李忠的家里来。

    走到一个门廊,老人停下步伐,转身对李勋说道:“李相国往前直走便是,我还要去拿茶叶,先走一步。”

    李勋客气的说道:“老先生自便。”

    看着老人离开,李勋指着四周对司马图说道:“天下自诩清廉之辈颇多,但都是徒有虚名,在此之前? 我只知道有一个贺庭宣? 现在却是多了一个李忠。”

    司马图轻声说道:“天下名士虽多? 但有德之辈,却是不多了。”

    李勋有些感触的说道:“能说会道的名士就像是那些长相俊美之人,终归还是更能得到众人的青睐,那些真正有品德的人? 却是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司马图看了看四周? 然后低声对李勋说道:“主公慎言。”

    李勋沉默下来,这些话其实只是自己有感而发? 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若是传到赵询的耳中,恐怕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以为自己在指责他作为皇帝? 亲近小人,疏远贤能。

    李勋不在多说,迈步前行,穿过这个门廊? 果然看到李忠的身影? 他此刻正在那里修剪花草。

    “李勋,是你来了?”

    李忠听到声音,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勋拱手一拜:“侄儿拜见叔父。”

    李忠与赵智乃是结拜义兄弟? 赵智是李勋的姑父,李勋叫李忠一声叔父,倒也是应当。

    “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李忠让李勋先坐下,李勋却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候。

    片刻之后,李忠放下手中的剪刀,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李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走上前去,递给李忠。

    “叔父好雅兴,政事堂的集会不去,倒是在家中休闲自得,让那些整日忙碌之人见到了,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李勋开了一句玩笑话。

    李忠拿着抹布擦拭身上的灰尘,对着李勋淡声道:“你不也是没有去政事堂?倒也有脸开老夫的玩笑。”

    李勋哈哈一笑:“政事堂的房子有些小,十几个人挤在里面,可是憋闷的很,倒不如在家来的自在痛快。”

    政事堂制度建立几百年了,最开始就是两三个人的定制,所以办公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到了武宗一朝,相国人数增设到最少五人,最多不过九人,人数是增加了,但办公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变化,就是那么一件房子,但就是这么一件小小的房子,却是引得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房子虽小,但它却是代表了整个帝国的权利核心,能够走进那件房子,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最高梦想。

    听了李勋这番话,李忠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看向他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一些赞赏,李勋能够以平常心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正所谓环境在变,但心不变,这是很难做到的。

    这时,司马图上前行礼:“小人司马图拜见左相大人。”

    李忠看了司马图一眼,点了点头:“现在是私下,不用多礼。”

    说罢,李忠摆了摆手,示意李勋与司马图坐下说话,自己先行坐了下来。

    “李勋,今天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忠性格直率,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那些虚言客套,所以直接出言询问李勋的来意。

    李勋从怀中拿出那份奏折,放到桌子上,低声说道:“叔父在奏折之中的言论,侄儿多有不明,所以前来请教。”

    李忠看了一眼那份自己书写的奏折,有些沉默,奏折是给的皇上,如今却是到了李勋的手中,并且特点带着奏折上门拜访,其中的意思,李忠就算在愚钝,也是能够想得到了。

    沉默片刻,李忠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李勋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些客套的话,但是见到李忠那颇为苍老的面孔,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于是直言告知:“皇上不想打。”

    李忠冷声说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无法左右。”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有他自己的心思,若是不能疏通化解,就算强行劝谏,也终归于事无补,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因为其他因素,皇上就算勉强答应了,但毕竟不是心中顺从,战事一起,恐怕对大局非常不利。”

    李忠是三朝老臣,功勋卓著,如今不仅是当朝左相,更是握有兵权,他要是强行劝谏,执意出兵攻打黔州,若真是这样,赵询是不可能为此和他撕破脸的,最后只能是答应,所以,赵询把这份奏折交给李勋,既是觉得李忠所说有些道理,想要通过李勋,从李忠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建议,另外也是出于那份忧虑,态度稍稍软了一些,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李忠爆发冲突。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不好办

    李忠怒视李勋,沉声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李忠会以权逼迫皇上?”

    李勋起身拱手说道:“李叔,我要是真有此意,就不会说那些话了,虚以逶迤不用别人教,我李勋也会。”

    看着李勋那严肃敛容的面孔,李忠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真诚,脸上的怒意消散,神色顿时缓和了一些。

    李勋重新坐下,语气真诚的说道:“李叔,皇上刚刚稳住了朝局,下一步的重心便是陇右与西域,为了达成这个目地,皇上已经把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起来,马上就要展开行动,这个时候爆发战争,绝不是皇上愿意见到的。”

    李忠微微皱眉:“局势在变,计划自然也要有所改变,石虎既然敢大肆肃杀军中反对将领,足以证明此人的狼子野心,战争讲的就是先机,谁占据了先机,谁就能够掌握整场战争的主动权,皇上派官员去岭南,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等于给了石虎充分的准备,一旦等到他彻底掌握全部兵权,以他手中数万兵士,以及地势之利,到时候,朝廷在想有所动作,难度就太大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简直是得不偿失,所以我才上书皇上,趁着石虎还未聚拢军心兵权之前,立即调遣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进逼黔州,以强大的实力逼迫石虎束手就范,若是胆敢反抗,立即发动进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 解决黔州之事? 那个时候在慢慢调查魏文南的死因? 也不迟。”

    听了李忠的话,李勋沉思下来,不得不说,李忠讲的可谓是头头是道? 就军事部署而言? 非常有道理,但这样的建议? 赵询恐怕不会接受,因为作为皇帝,他不可能只是单单考虑军事方面? 政治方面的因素? 也是重中之重。

    战争之事,瞬息万变,不可能万无一失,李忠的战略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但任何事情总归有个万一? 万一不能立即拿下石虎,双方一旦形成僵持,先不去考虑物资的损耗情况? 就朝堂的局面而言,一定会发生巨大变化,赵询努力了大半年,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好不容易勉强稳定下来的朝局,恐怕将荡然无存,那些心怀野心的门阀世家,定然会趁机而动,趁着岭南的战事,先行动手,疯狂的去瓜分陇右、西域这两块大蛋糕,那个时候,朝廷因为黔州的战局而被牵制,面对门阀世家的强硬姿态,西域、陇右两地的利益,赵询是让还是不让?

    司马图这个时候低声说道:“左相大人可否想到过另外一个可能?”

    李忠看向司马图,淡声道:“什么可能?”

    司马图轻声说道:“若是有人上奏朝廷,主动承担魏文南之死的责任,那个时候,朝廷又该如何为之?”

    李忠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下来,司马图说的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到。

    黔州的事情,李忠觉得很好解决,只要朝廷的态度够强硬,速度够快,石虎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是司马图的这句话,倒也是提醒了李忠,他要的是快,而石虎自然希望时间能够尽可能的拖延一二,一旦有人这个时候上奏朝廷,把魏文南之死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朝廷还真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李忠沉声说道:“那就立即下昭,命令石虎即可赶往丰京。”

    司马图笑道:“这样一来一回,也是好几天的时间,以石虎的动作,最多也就三五天,便能彻底肃清军中的反对势力,完全掌控整支军队,到了那个时候,石虎可以找很多理由推辞不来,朝廷能拿他怎么办呢?”

    司马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战争讲的是师出有名,魏文南的事情要是扯不到石虎的身上,朝廷就没有了立即动手的理由,至于李忠所说的建议,调遣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进逼黔州,石虎就算反了,那也是被逼反的,事情到了最后,反而是朝廷的不对,在如今朝廷势力式微,天下藩镇强大的时代,朝廷要想打击某一方藩镇势力,一定不能只是单单的用强,而是要以正名而伐之,以朝廷的正名与正义为前提,一旦师出无名,强行发动一场战争,恐怕立即就会引得诸多地方藩镇诸侯的不满,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反而会越发的复杂,于朝廷不利。

    李忠站了起来,来回走动,沉思了一会儿,指着司马图说道:“石虎为了独掌军权,肯定要杀不少人,他没有朝廷的命令,便是擅杀朝廷大臣,这等于是造反,以此为名,朝廷出兵伐之,有何不对?”

    李勋这个时候也是明白了司马图的意思,苦笑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在想,石虎会不会很快就会上奏朝廷,狡辩因魏文南突然身死,军中有人密谋不轨,事出从权,他只能抢先动手,控制军队,肃杀军中图谋不轨的将领,以此稳定局面,如此一来,他石虎反而倒是成了功臣。”

    司马图点头笑道:“主公所言极是,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忠此时重新坐了下来,他冷静思考一二,有些事情马上就是想通了,很多时候,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忠意识到,就算赵询接纳了自己的建议,调动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直接下达命令,而是要通过朝堂众人的共议,从那天陈虎等人的态度来看,讨伐石虎得议程一旦拿到朝廷上去讨论,恐怕会遭到许多人的强烈反对,事情若是被卡在朝堂这一环,时间一久,自己所设想的战略,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沉思良久,李忠叹气一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老夫想要清静清静。”

    李勋与司马图起身,对着李忠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出了李忠的府邸,李勋说道:“其实我感到有些奇怪,朝廷与石虎爆发战争,对于那些门阀世家以及野心分子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陈虎等一部分门阀势力,为何会对此极力反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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