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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派三叔     藏海花txt下载     藏海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极限的秘密

    如今那笔记本以及那幅图画就在我的面前放着,这是老喇嘛吩咐别人拿给我的。

    毫无疑问,我不懂得这些文字,但我能分辨出,这是德语,显然小哥当年发现的尸体,是德国人的尸体。

    即使我不明白那些文字的意思,但我看到那图,也知道这本笔记在说些什么了,笔记中有很多素描的图形,在"世界的极限"这一句藏语标示的图画前几页,我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那扇青铜门用的是非常细腻的笔触勾画的,这笔记本的主人肯定是一个绘画高手,我看得出那扇门,虽然和长白山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但我明白,那一定是同种类的东西。

    这样的巨门,竟然不止那么一扇?难道在喜马拉雅山的腹地,还有另一扇青铜巨门吗?

    我心中诧异,去看那一句世界的极限和边上的配图。

    难道,这张图上画的东西,就是终极?

    我仔细揣摩那张图画,三天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接下来,我会用最详细的笔触,把这张图上画的东西描述出来,聪明的人也许能猜到,那到底是什么。

    首先,这笔记本的大小,大概也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开本,其次,上面的图是用铅笔画的,线条极其细腻,显然,笔记的主人在作画的时候,并不是记录形状的心态,而是在以临摹艺术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这幅图画得极为认真。

    最后在图上,我们能看到的是如同乌龟壳一样的东西,我没有比例尺,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大,但从画中站它边上的人来看,那是一个极其大的东西,乌龟壳上有着非常非常细小的裂纹,让我觉得特别吃惊的是,这幅画的作者,把所有的裂纹都描绘了出来,可以看得出,他是极其小心地去描绘,而不是一种为了卖弄或体现绘画技巧。

    就在这个"乌龟壳"边上,还有着八个小一点的"乌龟壳"它们没有规律地排列着,和大的"乌龟壳"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图形。

    而在所有乌龟壳的四周,有很多类似触须的东西,或者说,看上去很像电缆一样的东西,四处如蜘蛛网一样相互连接着。

    这就是世界的极限?

    我当时觉得非常诧异,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些特别丑陋的斑点,如果不是画手特地在构图的时候画上几个人,以示意这几样东西是无比巨大的,那么它们可以被看作是平淡无奇的物品。

    这到底是什么?竟会被称为世界的极限?

    第十一天:

    闷油瓶己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四周都是茫茫白雪,如果说之前几天,巍峨的雪山和云雾还让他对这里有一丝敬畏,如今他已经完全麻木了。

    拿到金球之后,拉巴和另一个脚夫都很开心,闷油瓶告诉拉巴,这样的金球也许在他的目的地还有很多,拉巴由此觉得这个闷油瓶似乎是富裕人家的子弟,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雪山腹地之中,如果是出于这样的理由,他便可以接受。

    "您到这山中来,也是为了那些金球?"拉巴在行路的时候问他,这几天的路途都在雪坡上,他们行走就比较从容,也有了更多的休息机会。

    闷油瓶似乎对于他的问题有些难以回答,走了半天才摇头,说道,"应该不算是。"

    "这和一个秘密有关,"闷油瓶接着说道,他慢慢地走着,和拉巴说了些他听不懂的事情。

    很久以前,闷油瓶的家族,从中国的皇帝手中,拿到过一只刻着龙纹的石头盒子,这只龙纹盒子,是死囚在山体之中挖掘出来的,其中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盒子本身没有任何缝隙,是一个整体,所以皇帝无法打开,才来求助于他们家的几位长辈。

    盒子是如何打开的,闷油瓶并不知道,那个过程非常玄妙,之后,家族几个长辈连夜密会,很多亊情因此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

    拉巴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觉得很神奇,他知道闷油瓶不会把一切告诉他,他只是想到了喇嘛和他讲过的一个关于龙的故事,那个故事中,也有一只传世的盒子。

    "打开那只盒子是一个错误,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一旦知道,就会扛上不可挽回的命运,"闷油瓶喃喃地说着,"在这里的雪山中,也许会有关上那只盒子的方法,我们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前半段,却失去了后半段,所以,我只有亲自来这里尝试一下了。"

    "那你家族中的其他人呢?"拉巴问他。

    闷油瓶淡淡地看着雪山:"他们现在在另外一个,和这里很像的地方。"

    拉巴没有再问了,他觉得这个闷油瓶只是想打消自己的念头,这些信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听了也没有多大意义,闷油瓶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感觉,他的心中只有那些金球。

    有了那些,他的人生就会发生彻底的改变,他值得一赌,反正要输的话,他也输不了什么。

    第十二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拉巴在太阳西下的时候,看着向阳面,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那个有金球的地方,可能是这片雪域中的任何一处。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座雪山中的巨大湖泊,拉巴安慰自己,虽然这里地域广袤、了无人迹,是世界屋脊上最神秘的无人区,但那么大的湖泊,即使隔了很远也总能看见。

    他和另一个脚夫愣愣地休息着,想着金球和拥有它们之后的生活变化,我不知道他们的发呆持续了多长时间,我去过雪山,知道在那里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要打发时间基本只能靠发呆了,我也不知道,拉巴是如何发现前方雪原中有闪光的,那其实是一件十分十分困难的事情。

    总之,拉巴在黄昏没有结束的时候,看到了前面的雪山中,闪出了有节奏的闪光。

    那是绿色的光,在有频率地闪动着,他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因为这里离最近有人的地方,最起码也要十几天的路程,并且他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绿光。

    拉巴看了几眼之后,转头就叫闷油瓶来看,却发现闷油瓶早已经看到了,等他回头再去看,就发现那闪光的点竟然在移动,似乎在朝着他们而来。

    拉巴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野兽?大鸟?还是什么怪物?他站了起来,想找一个地方躲避,闷油瓶把他和另一个脚夫提溜到了一个雪坡的后面,三个人埋进雪里,看着那绿光慢慢在山后忽隐忽现,但很快它就绕过了他们面前的几个雪丘,同他们靠得更近了。

    绿光移动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同时他们也听到了一连串隐隐约约的铃声,那铃音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空灵。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绿光是什么,那是一行奇怪的人,他们穿着藏族人的服装,扛着一根奇怪的东西,这根东西的头部闪耀着绿光,而在它的后面,是全然的木头,那些人扛着,上头上挂满了铃铛。

    这里竟然有人活动?拉巴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清晰地看到,那些人一路从他们面前的山谷经过,朝山谷最里面走去了。

    这时候,拉巴他们待的地方距离那些人相当的远,他也看不清太多,拉巴甚至不能肯定,那些人是不是活人,也许那是雪山里的鬼魂?

    但闷油瓶已经爬了起来,示意拉巴他们一定要跟过去。

    "这里如果有人居住,一定会住在湖边,"闷油瓶说道,"跟着他们,我们也许就能找到我们想要找的地方。"

第十五章 雪山里的神秘部落

    接下来的叙述,十分奇妙,可以看出,小哥对于所有的事情的记忆方式,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习惯于遇到一件事情便将其记忆下来,从不管先后顺序或者我们几天后是否能记住,但小哥叙述的过程,使我能清楚地意识到,他对于记忆是有整理的。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必须把这些全都记起来,所以他用了一种独特的记忆方法,他先记述的是整个地形。

    当时闷油瓶所在的区域,是一座雪山山脉的山脊,他们已经在海拔相当高的地方,处于世界屋脊之上,但在这个海拔上,并不是说往下看去就是五千到六千米的悬崖,其实在山顶看所有地方,整片雪山区域更像一个凶恶而黑白分明的丘陵地带,只是那些丘陵并不像南方那样圆润,全部犹如刀剁过的黑色乱石,十分尖利而且棱角分明。

    在这些山之间有很多山谷,都被深雪覆盖,有些地方的雪,厚度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冰川包襄下的山体,石头在冰的下头,

    那群奇怪的人,就是在山谷之中行走,而年轻人看到他们的时候,正处于一个丘陵的顶端毫无疑问,要跟上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从丘陵上下来,光线昏暗,夕阳的光照在雪上,让雪染上了一层紫黄相间的迷离颜色,但即便有这样的光线,要从那么厚的雪上面下去然后跟上,绝对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

    同时,非常离奇的是,那几个藏民在雪上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似乎不是在雪上走而是在雪上飘一样,

    在雪上走过的人都明白,在雪地中不可能走得那么快,而且,从那些藏民陷入雪地的程度看,也显得雪似乎不是那么厚。

    闷油瓶只是追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他停了下来,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等拉巴跟上来,那绿光已经消失了。

    雪地中只剩下一行脚印,在大风中,脚印很快就要消失了。

    闷油瓶和拉巴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山谷下面,就发现完全不对,雪直接没到他们的腰里。

    根本不是那些人那样的状态。

    他们一路在雪里扒拉,好不容易来到脚印边上,拉巴就发现,雪下有东西,他们把雪拨开后,雪下竟然埋有一条石头和木头搭建的石桥。

    那些藏族人应该就是在这座石桥上行走的。

    他们爬了上去,用脚扒开脚下的雪,发现雪不过没到膝盖,石桥十分坚固,踩上去纹丝不动,采用的材质,是喜马拉雅山峦常见的黑色岩石。

    这条桥是谁在这里修建的?拉巴心说,有多长,通往哪里?如果知道有这样一条埋在雪中的路,那他们就不用那么冒险走那些悬崖了,也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攀爬雪坡了,

    闷油瓶在石桥上用力踩了几下之后,便迅速向着那点绿光消失的方向追去,脚印正在快速消失,他走得飞快,拉巴只好跟了上去。

    这里所有的景色都几乎一样,在雪山之中。

    如果不懂基本的知识,那就很容易迷路,但拉巴不会,因为在雪山的山顶部分,只要视野够开阔,你就一定能看到几座特别富有标志性的山,这些山能告诉你,你是不是在绕圈子,晚上,这里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横贯整个天际,各种星座和星星都能帮你指引方向,所以拉巴并不担心。

    最早的两个多小时,他们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发现了,这条石桥并没有任何岔路,它一定是条设置好的快速通路,从一个地方通往另外的一个地方,而不是普遍的交通情况,要在雪山里建这样的工程,实在称得上可怕,这需要首先把积雪完全刨开,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他们跟上了那道绿光,他们发现绿光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了,藏民仍然在往前走着,之后的时间,长得超乎他们的想象,我在这里直接跳过,只说时间长,几乎是三天后,他们跟着这道绿光走了整整三天时间,顺着雪中的路一路往前,才来到石桥的终点。

    等到他们走过一道湾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头十分猛烈,他们戴着日光镜,在经过一个山口后,忽然前面变得无比宽阔明亮。

    那是一口巨大的琥珀一般的大湖,犹如宝石一样,突然出现在雪原之中。

    大湖十分奇怪,和其他的高海拔湖泊完全不同,它没有湖滩,湖的四周全是白雪和冰,这些冰层向湖的中心延伸,到了两三百米开外,才变成了湖水。

    阳光下,湖水没有一点点的波澜,犹如完全静止了一样,光在湖面上反射,正面的湖水好像铺了一层金箔,景象无比绮丽奇特。

    这个湖有多大?拉巴无法判断,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认知里所有可以用来比较东西的大小,如果让他向别人形容的话,他很可能说和天一样大,但这个湖如果凭借目测,应该就是两山座雪山的大小。

    在雪山区域,这样的湖简直和海一样大了。

    那几个扛着绿光的藏民,一路就走上了冰封的湖面,远远地拉巴就看到,湖面上有着一艘非常破旧的小船。

    他们上了小船,拉巴就对闷油瓶说:"东家,我们过不去了。"

    闷油瓶没有做声,却看到远处的藏民上船之后船并没有走,而且,有一个藏民没有上船,而是等在了岸边上,看着他们隐藏的方向。

    拉巴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一动不动,就看到那个藏民朝这边张望了半天,就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拉巴看向闷油瓶,似乎是在询问怎么办,闷油瓶想了想,一开始没有动,但那个藏民似乎有点焦急起来,继续招着手,闷油瓶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到了这里,为了起承转合,往往必须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因为情节必须推动”。所以,最有可能的发展是,闷油瓶站了起来,和这个藏民进行了接触,进而引发冲突。

    然而,在现实中,这样的情况下,最最理智的决定,绝不会是引发冲突。

    闷油瓶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去,他们三个一直耐心地站着,直到那个藏民等了最起码有二十分钟终于摇着头上了船,船的摇橹慢慢滑动着,缓翻湖的中心划去。

    那边是日光反射的剧烈地带,什么都看不清,他们似乎是划进了一片金光之中。

    可是在这之后闷油瓶还是没有动,拉巴不知道什么情况,慢慢挪过去问他,刚才为什么不出去,显然那几个藏民是在等他们。

    闷油瓶摇了摇头,轻松说道:"他不是在朝我们招手。"

    "那他刚才在干什么?""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跟着他们,我们完全没有发现,"闷油瓶说道,拉巴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闷油瓶的眼睛一直在扫视四周的雪原,虽然表情无比镇定,但拉巴发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

    "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另一样东西?"

    闷油瓶摇头,不过他指了指一个方向"虽然我不能肯定,但很可能是在那儿,那里藏了一个东西。

    拉巴顺着闷油瓶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是一团巨大的黑色石头,瘦骨嶙峋,四周全部被雪覆盖着,唯独这块石头上面,积雪似乎被什么东西蹭没了。

    "在石头后面?"拉巴有点哆嗦起来,他本来是不会被闷油瓶吓到的,但闷油瓶镇定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把自己放在了服从的位置上。

    "在雪下面,这个东西一直在雪下面移动,否则我早就发现了,"闷油瓶说道。

    拉巴努力去看那块黑色石头四周,但完全是一片雪白,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过了好几分钟,拉巴看了看另外一个脚夫,终于有点沉不住气,说道:"东家,你确定,我觉得那个人,就是在朝我们招手,话还没说完,忽然拉巴身子陡然一重,人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一样,顿时被扯进了雪里。

    下面的雪无比深,瞬间他就被湮没了,临没顶之前,他看到闷油瓶瞬间就扑了过来,似乎想抓住他,但晚了一步,他自己的反应不快,扒拉了一下抓空了,顿时已经一片漆黑,雪的冰冷贴着脸,鼻孔,嘴巴,耳朵,顺着所有的空洞灌入了他的体内。

第十六章 守护者

    按照一般的叙述,之后一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追逐或者打斗,但小哥只是在记述一件事情,所以他完全没写中间的过程‘我们不知道到底细节如何‘如果虚构出来,便与事实不符合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很理智地看待这些记述,我在这里也必须用理智的方法来衔接。

    通过之后的记录,我大概也可以推测出情况是如何,因为我对于小哥会做的事情太熟悉了。

    拉巴首先是活着被救出来了,但他被救出来之后,就神志有点不太正常,所以我没法再用拉巴的视角来叙述。

    能确定的几点是,第一,他们在当时没有看到雪下的那个东西,只有拉巴一个人看到了,拉巴被救上来之后神志不清,雪下的东西一定让他受了极大的刺激。

    第二,小哥应该是在三分钟之内就把拉巴救了上来,虽然溺雪比溺水要好一些些,但三分钟也是极限,如果这么短的时间里小哥没有成功,那么拉巴肯定不会活着。

    所以我几乎能肯定,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在拉巴突然被雪下的东西扯入积雪中后,小哥虽然第一次没有抓住他,但在接下的几分钟里,他肯定几次把手插入了雪中。

    我见过他的速度,他可以用他的手指,在水中夹住游动极快的水生昆虫,所以所有的过程肯定非常快。

    瞬间他的手指夹住了雪中的拉巴身上某个地方,可能是皮带,可能是衣领,因为小哥的力气极大,所以即使只是两根手指夹住,他也能把人从雪里提上来。

    同时,我能肯定他们肯定在某块石头边上,否则,小哥很可能也被拖入到雪中去,他的另一只手一定抓住了边上的山石。

    问题是,拉巴是怎么看到雪中的东西的?

    我不在现场,小哥也没有记载下来,我能猜测某个可能,就是拉巴被拽出来的时候,连那个东西也被拽出来了,但是,小哥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看到这个东西,只有拉巴看到了。

    我在摘录讨论这一段的时候,和陈雪寒以及扎西有一段讨论,这段讨论很有意思。

    因为小哥从雪山中出来,和德仁大喇嘛,扎西见面之后并不是完全地记述,因为小哥对德仁大喇嘛说,除了记录下这些东西,他在回忆的过程之中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他提问。

    而德仁大喇嘛在听到小哥的问题之后,发现靠他的智慧根本无法回答,所以他才派扎吉去山下的其他喇嘛庙,请来很多上师,希望通过他们的智慧能够解答这些疑问。

    这些疑问,包括小哥说的那些奇怪的故亊,还有一些奇怪见闻,都记录在案,我可以说,这些东西全都和一些虽然我不理解但与喇嘛教有关系的信息相关,所以那些上师才会前往。

    这些信息,我在后面会一一讲述,现在先说他们的那些讨论,那其中就谈到了,在雪中活动的东西,到底可能是什么。

    当时,根据我的经验,我就问扎西**的各种民间传说中,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在雪下面活动,我们能在网络上査到的资料中,这样的东西一般会被引向那些喜马拉雅雪人的传说,专业一点的话,以称呼它为"猿",这是一般神奇小说的写法,但是从当地人嘴里听来的东西,往往非常出乎人意料。

    扎西几乎直接就说,那种东西就是棕熊,棕熊有时候会在雪窝子里捕猎。

    我当时想立即反对,因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海拔倒不是问题,棕熊能生活在五六千米海拔的地方,但小哥他们遇险时所处的地方,几乎全是皑皑白雪,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这片区域里,棕熊如何能生存?

    它不可能一辈子只有捕猎小哥这样一次机会,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棕熊的话,还指不定是谁捕猎谁呢。

    最大的问题是,我能肯定小哥不太会犯错,那个藏民肯定是在招手示意,他为什么要对一只棕熊招手?

    难道是"喂,小心你的熊掌"之类的意思吗?这个人是个二货吗?

    陈雪寒就说,也许那个藏民是想提醒小哥,不要在那个地方待着,那个地方有危险?

    这倒是有可能,我心想,这时候扎西就告诉我,让我不要怀疑了,一定就是大棕熊,因为他知道**以前就有人圈饲棕熊来看守寺庙,棕熊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它能认得哪些是保护它的人,哪些是陌生人,他还听说过某个寺庙的喇嘛在食物比较稀少的年份,用食物的残渣喂食一只生活在寺庙附近的棕熊,后来英国人入侵**,几个英军收缴这座寺庙的时候,受到了棕熊的袭击。

    棕熊之凶猛,非常可怕,有人在可可西里见到的最大的棕熊,体长有25米,是一个站起来比姚明还要高的相扑选手,那几个英国人说间被拍死拖进了林子里。

    后来的记述也证明了扎西的说法很有可能,这一只棕熊可能就是那些藏民养在湖边,保护这座湖的入口的。

    对着棕熊招手,可能是一种饲养者的习惯,但是棕熊发现了入侵者,所以没有过去藏民那里,而是选择了袭击入侵者。

    如此说来,小哥从一只棕熊那里救下拉巴,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亊。

    这些只是最开始的各种推测,我们一直到这个故亊的后段,才能真正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整个故亊的叙述中,我们一直以为那就是棕熊,并没怀有什么疑问。

第十七章 冰封的神湖

    闷油瓶带着洛丹一路往藏人上船的地方走,湖面上离岸近的地方,冰冻得非常厉害,踩上去和陆地没有什么区别,但越往湖的中心走,冰就越薄,走到最后,一脚下去,脚下立即传来让人心悸的裂冰声。

    他们只得顺着湖的边缘绕行。

    这个大湖的形状特别奇怪,其实如果不在高空俯视,很难理解那是什么,整个湖面像一面巨大的蒲扇,一部分是扇形,另一部分有一条非常深的山谷,形成了长条的狭长的扇柄,在这样高海拔的寒冷地区,湖面应该是无差别全部结冰,怎么这片湖面的中心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沿着长长的扇柄部分一路往前,走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终于绕了过去,此时闷油瓶明白了为什么要用船,因为如果有船的话,这一段距离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绕过这面扇形之后,就是一条狭长的湖面,两边是悬崖峭壁,都被白雪覆盖了,湖面虽然是狭长的,但实际看来相当的宽,他们继续往里走,几乎走到天黑,走到了峡谷的中段,忽然就看到前方有一些异样。

    在峡谷的尽头,竟然凌空搭建了一座庙宇,那座庙宇采用的是什么结构,对于学建筑的我来说,几乎可以立即想象出来,那一定用了很多的大型横梁嫁接在两边的悬崖上,中间使用立柱深入湖面打入湖底,然后在这些横梁上修建庙宇。

    那是一座典型的喇嘛庙,年代相当久远,使用喜马拉雅的黑色山石垒筑而成,最起码有七层楼那么高,而且庙宇的一层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两层半,这座喇嘛庙,就像一道水坝一样拦住了整个峡谷。

    而湖面就在喇嘛庙的下方,架空了三层多高,下面有很多横梁,横梁上架着相当多的小木舟。

    行走到喇嘛庙之下,闷油瓶往前望去就看到湖面继续往前延伸,看不到尽头,而横梁之上架着的木船中,有一条船结了一层新冰,有的地方还很湿润。

    闷油瓶便让洛丹和拉巴在一边等着,自己攀上横梁一点一点往上爬去,果然在庙的底下发现了一个入口,但它被一块木板挡住了,闷油瓶推了一下,上面似乎压了什么非常重的东西,纹丝不动。

    闷油瓶并不放弃,他缩了回来,冷冷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顶住木板门,肩膀一用死力气,悄无声息地,木头门被他顶了上去。

    这里要说明一下,一个人往上用力是很难的,所以举重和提重是两种完全不同难度的行为,要一个人把一个东西举起来非常困难,因为往上举的动作我们平时不常做,所以往上举的那几块肌肉得不到锻炼。

    但闷油瓶的手臂显然锻炼得十分充分,他缓缓地把木门顶了上去,而其后他记述道,从木门进去后,看到压着木门的是一块二百多斤重的石头。

    他翻身进入木门,看到了一间杂物间,一间用来制作,修理,储藏食物和原料的房间,闷油瓶看了一圈,看到了很多的炭、木材,食料,还有挂在房梁不知道是什么的肉。

    喇嘛是可以吃肉的。

    这些肉都冻得像石头一样,在这里不存在阴干一说,只要有水分,挂起来没几分钟都会变成"喜马拉雅山石"。

    肉的数量非常多,闷油瓶在从石头墙缝隙透进的光线下,找到了继续往上的楼梯、都是直上直下的木梯子,他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去,到了上一层,立即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藏香味,上一层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毛毡,在毛毡之间有很多炭炉,使得整个房间非常暖和,不知道是在烘干毛毡,还是用它们在保存这个房间里的温度。

    闷油瓶在毛毡中寻找继续往上的楼梯,但这个地方实在太暖和了,在寒冷中行走了许多天的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想让身体缓和起来。

    这时候他就听到,毛毡之中传来了一个人的喘息声,声音十分轻微,似乎是一个女人。

    闷油瓶思索了片刻,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走去,穿过几块毛毡,就看到在四块毛毡的中间,躺着一块东西。

    这四块毛毡挂得十分整齐,四四方方的区域似乎围出了一个房间,那块东西就在当中的地板上,正在轻微地颤动。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那是一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的四肢已经全都断了,只连着皮挂在身上,女人的头发十分长,有着典型的藏族脸形,身上也盖着一层毛毡一样的东西。

    闷油瓶走过去,便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也是瞎的,眼里一片浑浊,他轻声蹲下,发现这个女人面容非常清秀,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女孩儿遭受如此大的折磨,能看出手和四肢是被人打断的,连着肉打断的,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那种剧痛以及不让骨头长好带来的折磨是巨大的,古代屠城的时候,为了**妇女,很多女人的手就是这么被打断了再遭到蹂躏。

    看起来,眼睛也是被人熏瞎的,这个女孩儿一定受了极大的酷刑。

    闷油瓶并不觉得心疼,对于人世间的各种丑恶,他看得太多了,他很明白,情绪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的。

    他转身离开,只走了几步,就听到女孩儿说了一句话,是藏语,他听不懂,回头就看到女孩儿已经把头抬了起来,朝他这里张望,虽然她看不到,但她还是靠听觉发现了方向。

    闷油瓶站住了,就看到女孩儿痛苦地想坐起来,不停地转动头部,忽然就说了一句汉语"你是谁?"

    闷油瓶停了停,没有说话,女孩儿一直在转头,他等了等,继续走了两步,女孩儿就说道:"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叫了,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闷油瓶再次站住,转过头去就看到女孩儿正对着他的方向,脸上有一种狡黠的笑容。

    闷油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脸上还会出现这样的笑容,虽然没有手脚也看不见东西,但在这个房间里,占优势的竟然似乎是她。

    闷油瓶知道,他可以在几秒内把这个女孩儿弄晕过去,在他面前,这种小聪明的优势是完全没有用的‘但他意识到不对,这女孩儿这样的态度,也许会对自己有用。

    "你知道我是谁?"

    女孩儿点头。

    "你知道我是汉人?"闷油瓶轻声问道。

    "我能闻出你的味道,这里只来过一个汉人,你的味道像他,但你不是他,你也是来自山下?"

    "嗯,"年轻问道,"那你是谁?"

    "你是来找他的吗?那个汉人说,一定会有人来这里,女孩儿说道,她的汉语有一些蹩脚,但没有任何发音错误,她没有回答闷油瓶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要小心,他们不喜欢汉人。"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闷油瓶说道,女孩儿说道:"不管这些,赶快带我带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

    "既然是汉人,肯定都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带我走,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闷油瓶看着女孩儿,她脸上露出了期盼又急切的表情,之后闷油瓶点头说"好",便走到女孩儿的身边,伸手一下按住她的脖子,她昏迷了过去。

    喜欢威胁人的,一定不会把秘密轻易说出来,闷油瓶心说,还是靠自己吧。

    他把女孩儿轻轻放下,正想着继续前进,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脚步声,有人说着藏语从什么地方下来,似乎是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察看来了。

    闷油瓶闪到一边,迅速退到几块帷帐之后,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藏香味,只见两个藏民抬着一个炉子,从他隐身的毛毡前经过,将东西搬到了女孩儿身边,开始将里面的东西沿着女孩儿四周摆放起来。

    藏民的态度很是恭敬,藏香越来越浓郁,闷油瓶却发现不对,他闻出了藏香中不应该有的另一种熟悉的臭味。

第十八章 尸香

    脚全部都被打断了,眼睛也瞎了,难不成,这个女孩儿是阎王的坐骑?

    闷油瓶对于尸体太熟悉了,这个女孩儿一定是活人,他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对于阎王骑尸,他有一定的了解,但他不明白,女孩儿以这种状态在这里出现,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是献给阎王的祭品?还是说,是一种什么仪式?

    思索间,另一边的味道更加浓郁起来,闷油瓶听到了女孩儿痛苦的**声,但是隔着各种毛毡,他看不到具体的情况。闷油瓶对于这些并不好奇,如果在其他地方,他对这些肯定持置之不理的态度,但这里的一切和他的目的都有联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藏民到底是什么人,他必须知道。闷油瓶于是探了过去,找了一个角落,透过毛毡之间的缝隙,他看摆放在女孩儿附近的炉子似乎正在燃烧,奇怪的味道和藏香的味道就是这样混合着剧烈地涌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表现出了相当的痛苦,似乎这些味道对她有着强烈的刺激性。闷油瓶缓缓地走过去,发现女孩儿的脸色已经转为青灰,如那些毛毡上的图画中,用银箔刻出的女尸的颜色。女孩儿已经失去了神志,一直在痛苦地**着,边上是一只只奇怪的小香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只香炉,发现里面燃烧着一种奇怪的粉末,发出浓烈的味道。

    他看了看四周,手指卡入地板的缝隙中,用力一卡,硬生生撕下一条木刺来。他搅拌了一下粉末,发现里面有很多细碎的骨头,虽然已经研磨得非常细了,但还能看出是陈年的骨骼。这些粉末是藏香混合着某些阴干的尸体研磨出来的。

    闷油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所为何事。等他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孩儿,忽然发现女孩儿已经爬了起来,用她的肘部和膝盖撑着地,赤身裸体地跪爬在了地上。闷油瓶绷紧了神经,单手死死拽住香炉,这是他附近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以他的速度和臂力,甩手至少能为自己争取拖逃的时间,但他心里还是没底,因为他发现,女孩儿用肘部和膝盖爬行的动作非常迅速,一点也不像一个残疾人爬行的速度。

    然而,女孩儿并没有攻击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的方向,而是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爬了过去。

    闷油瓶紧随着过去,看到女孩儿爬向了一道木头楼梯,瞬间就爬了上去,那里似乎通往这个喇嘛庙的上一层。

    闷油瓶看着身后,那是几个藏民来的方向,和这个女孩儿走的方向不是同一个。木头楼梯特别大,所用木料都是碗口粗细的圆木头。每一节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一米。

    楼梯通往上面的门口,哪里宽得能通过一辆解放牌卡车。门边挂满了毛毡和画满红色藏文的黄色古老绸缎。通过绸缎老旧的颜色看,感觉那起码是几个世纪前的东西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楼梯不是给人走的,因为人根本爬不上楼梯,这就是给这个女孩儿准备的。那么这个楼梯通向的是什么地方呢?

    奇怪的毛毡和符咒,几个藏民又急匆匆地离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闷油瓶按了按楼梯,想看是否结实,手劲才一压,身体瞬间就跃了上去。他没有走那些横木,而是踏着楼梯两边的长杆一路往上蹿去。

    还没等他够到门边上的黄色绸缎,砰的一声冷枪,打在小哥脚边的木头上,木头整个炸裂开来。小哥反应非常快,一下子跳了出去,一手扯住边上挂着的毛毡接着腰力翻身下来。几乎是同时,下面的枪声连着响起,子弹全打在了楼梯上,等子弹转移到毛毡上,闷油瓶已经引入了毛毡中。他屏住呼吸去看枪声来的方向。

    只看到蓝光闪动,似乎有一个穿着蓝色藏袍的人也在毛毡间快速的移动。闷油瓶手按在地上,一边听着声音辨别那人的行动方向,一边摸着四周是否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他的手刚刚碰到地板,一发子弹就穿过几层毛毡打了过来,闷油瓶头满满一移,子弹就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他立即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人,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但闷油瓶对付这种人经验太丰富了,他忽然站了起来,几乎是贴地奔跑,就听着子弹在身后呼啸。转眼间他已经冲到了一只炭炉前,在火炭上一踩。

    火炭乍起一大团的火星,闷油瓶借着这一跃,跳起一人多高,一下抓住一条毛毡,如同一只蝙蝠一样,悄无声息地所挂在了毛毡后。

    几乎是同时,几发子弹打在了炭炉上,把炭炉全部打翻在地,接着那穿着蓝色藏袍的人冲了过来。这种巷战式隐蔽射击,射击者虽然有着非常强大的武器,但也没有任何信息优势,如果遇到身手敏捷的人,反而很容易被偷袭。最好的方式,就是往射击自己的方向跑,因为射击后对方肯定得离开,而被射击者离开的地方必然是安全的。

    射击者受到枪声的影响最大,多次射击后如果没有击中,被偷袭的可能性就会变得特别大。因为你不知道别人在你开枪时靠近了多少距离。在这个看似特别隐蔽,但毛毡根本无法作掩护的地方,这个办法最实用。所以蓝袍人瞬间跑到了探路边上,闷油瓶几乎在他到的同时就从上面狠狠地落下来,双膝一下子压在了蓝袍人的肩膀上。

    体重加上重力、速度,瞬间蓝袍人就被压跪下了,闷油瓶转动腰部,但没有死死钳住他的头,而是顺势夹住了他的手,猛力一转,就把他手里的长枪夹拖了手。枪落地,闷油瓶脚跟一踢把枪踢了出去,站定之后就看那人是谁。

    还没等他看清,对方竟然反应也非常快,藏刀出手,一道寒光立即向闷油瓶的面门来了。用枪闷油瓶跟没有办法,但要是有人想跟他动手,那真是找死。闷油瓶稍稍一让,避开刀锋,拳头从绩效的缝隙里一下打在了蓝袍人的鼻子上,这时候如果有人在他身边,根本来不及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到拳头打在肉上的一声闷响,蓝袍人倒在了地上。

    闷油瓶蹲下身子,一下子掐住蓝袍人拿刀的手,略一用力,蓝袍人整个人都锁了起来,同时刀拖了手。闷油瓶低头去看,就见那是一个特别年轻的藏族青年,最多只有十八九岁,被他捏得痛苦万分,不停地用藏语说着什么。闷油瓶肯定知道枪声已经惊动了很多人,这里不能久留了,刚想把他打晕离开,就看见从毛毡后面一下子走出来更多的蓝袍藏民,足有几十个,手里都拿着长枪并对着他。闷油瓶轻叹一声,却看到所有的藏民都蹲下来,对他做出了西藏人最敬重的礼仪。

    所谓最敬重的礼仪,其实就是跪拜、跪拜之后,由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蓝袍藏人献上了五彩的哈达。

    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场景。献哈达的场景在太多故事里出现,变成了一种很有政治味道的仪式,但在西藏,献五彩哈达确实是最高的礼仪了。

    但刚才的情况十分诡异,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我再看资料的时候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接着,洛丹出现在了闷油瓶面前,用非常熟练的汉语说道:“我们等你很久了,张先生,请接受我们的道歉,并且接受我们献上的哈达。”

    闷油瓶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的人,就看到洛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递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董先生安排的,他说的果然都没有错。”

    照片上是穿着藏服的董灿。闷油瓶接过来翻到后面,看到了一行字:“秘密就在这里,他们能帮助你。”

第十九章 阎王骑尸

    蓝袍的藏民称自己为“康巴落人”,他们住的地方叫康巴落,是雪山里的一个河谷。

    闷油瓶和他们的交流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其中透露的信息之多,让人目不暇接,混乱不堪。

    对于闷油瓶来说,他们所说的东西他几乎立即就看到了,所以所有信息都可以立即接受和消化,但对于我们来说,所有信息都只有文字,无法有效了解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如果我们从太空中俯视整个河谷,就会发现雪山中的奇湖呈现出偏宝石蓝的蓝色,就像一颗异形蓝宝石镶嵌在白色的绸缎之上。这个奇湖就叫康巴洛湖,翻译成汉语就是“蓝色雪山”。当闷油瓶被他们带上喇嘛庙的顶层,从那边出来行走在两遍的悬崖上端,一路看见广阔湖面的时候,他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说实话,能深深震撼闷油瓶的事物并不太多,太对于“冲击”的训练时的他对任何危险的第一反应是冷静和无动于衷。他受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使他在遇到任何无法情况时,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但是,所有这些都是针对危险和丑恶的东西而言,这样一来,看到再可怕、再恐怖的东西,闷油瓶内心都不可能泛起任何一丝波澜,即便是遇到最惨烈的场景,面临最大的心理负担,他也都能承受。但这一次,是不同的。以为这是美。

    他看到湖面的那一刹那,美,就突破了他的一切防线。他看到了一片碧蓝的湖面,在悬崖上端往下看和在湖边时的观感完全不同。在这里,阳光被充分折射,那片莱塞简直澄净得不像天然可以生成的,而像是蓝色的丝绸,被死死绷在雪谷中,上面还撒上了蓝宝石的粉末。

    这一抹鬼魅的蓝色并不是所有一切情景的核心,最让人无法移目的地方,是湖面中倒影的巨大雪山。雪山当然是白色的,但倒映在湖面上后,竟然变成了一种奇异而魅惑的蓝色。湖边耸立的雪山神圣、肃穆,让人的心灵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而湖面中的雪山,比白色的雪山更加神秘和宁静。

    他们在悬崖上顺着湖边一路行走,很快就发现了一条隐蔽的河谷。这条河谷和之前我们走的哪一条扇柄形河道是一样的,如果换成在湖面上行船,肯定会先被我刚才进入的巨大河道吸引,藏海花在线阅读而不会注意这一条河谷特别狭窄和隐蔽。

    他们下到了那条更隐蔽的河谷之内。下面的河面已经完全结冰了,他们走到河面上,踩着冰往前走,很快眼前一宽,在一公里外的地方,河谷变得有四五公里宽,在这条河上,出现了无数突出河面的石头。这些石头上堆满了玛尼堆,一眼看去,就像一个奇怪的石头阵。闷油瓶继续跟着走。

    经过了玛尼堆群,湖面依然变成了一片石滩,闷油瓶发现石滩以一个非常陡峭的阶梯状下降,但其中有很隐蔽的楼梯。

    他们一级一级下去,进入了一个海拔在两千米左右的山谷,那是雪山中非同寻常,满是绿色的山谷。闷油瓶看到了农田、溪流,还有很多白色的石头房子。这就是康巴落人生活的地方,一共有一百九十多户,大部分都是藏民。

    蓝袍人将闷油瓶带进了最高的大土司的房子,献上哈达的人告诉他,这里已经没有大土司了,上一任吐司离开后留下了一个命令,让他们等待下一任土司的到来,他们却一直没有等到。闷油瓶看到了主位的毛毡后面挂着的土司画像,闷油瓶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董灿的画像。董灿竟然是这里的土司他有一丝意外,盯着看了很久。

    这个董灿,和他有着相当特殊的血缘关系。接着,献上哈达的领头者就在温暖的炭火下对他讲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故事。

    原来,在所有进出**的脚夫中,有很多人都来自这个隐蔽的地方,但他们并不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而离开这里,而是康巴落安排出去的。真正懂得如何跋涉无人区雪上的,只有康巴落的人,因为他们知道一条雪上密道,就算是来暴风雪,这条密道也只是至多埋没他们的小腿。

    这些出生在康巴落的脚夫,一直在做他们的土司交代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一个要进入雪上的汉族年轻人。

    他们的土司说,闷油瓶是他在汉地时的族人,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人的到来能帮助解决他们的灾难。

    在闷油瓶到来之前,这个汉族土司将雪山里的一个恶魔封闭在了一道巨大的青铜门之内,但这道青铜门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打开。汉族土司离开之前告诉他们,他一定活不到下一次青铜门打开的时候,但好在青铜门打开之前一定会有一个年轻人到达这里,接手他的工作。

    康巴落人必须保证年轻人能平安到达这里,并且要保证他们所接到的就是闷油瓶。所以他们进行了一个计划,在等待的这些年里,被脚夫带到这里的汉族人有很多很多,但经过他们的测试,发现都不可能是董灿说的那个人。

    最后,是洛丹找到了最有可能的一个,所以的徳仁喇嘛召集脚夫的时候,她便自愿参加了。之前对着闷油瓶射击的蓝袍藏民叫丹,他是这批蓝袍藏人里伸手最好、最聪明的一个,他来攻击闷油瓶,是为了测试闷油瓶是否有好身手。所谓的蓝袍,是指这里成年男性狩猎时必须穿的冲锋衣。

    听完这些叙述,闷油瓶已经喝了四五碗酥油茶,寒冷的天气让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只能安静地听着,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他们继续说着董灿到达这里的经过,如何当上了土司,如何教他们对付雪山上的恶魔,又是如何离开的。这几乎是另一个故事了。闷油瓶明白,所谓的恶魔,很多时候可能并不是字面的意思。

    董灿和其它几个人是从那个有着巨大球体的深谷出来后才来到这个所在的,其它几个人修整好后就离开了这里,到了外面的世界,拿着那些黄金过着富裕的生活。

    而董灿留了下来,在这里进行“对抗恶魔”的事。他应该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才离开,接着把这里的消息带到了张家,但他本人却再也没有出现——后来别人才发现,他住在一个偏僻的喇嘛庙里,一直画着一幅油画。

    闷油瓶了解董灿,虽然身手不如自己,但董灿也是一个相当冷静的人,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扰动了他静如死水一般的心,使得他心灰意冷。

    离开康巴落后,自己却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状态。如果单单是对抗恶魔,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康巴落人也不知道,交流进行到最后,他们就告诉闷油瓶,希望他能帮他们完成这十年一次的灾难。闷油瓶就问,到底这恶魔,是什么东西

    康巴落人说,恶魔就是恶魔。

    他们带着闷油瓶进入土司房子的后屋,闷油瓶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一样东西——一个奇怪的黑色石头神像。整间屋子非常大,但什么都没有摆放,只有一个黑色的神像。这不是**的神像,闷油瓶对于各种文明非常了解,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模样的神像。

    它很可能来自于一个他还不知道的文明体系。我们说那是神像,是因为它符合神像的所有特征,但那肯定不是人类的神,小哥在资料里说,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是的,虽然写不出来,但小哥画出来了。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神的体系,和我们在长白山天殿之中看到的那个长得像棒槌一样的神是一个体系的。神是比我们更高级的存在,但是,假设世界上有软体动物,或者是珊瑚虫修成了正果,它们变成了神,我们是否能理解它们的价值观

    我看到那简单的画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康巴落人告诉闷油瓶,他们要阻止的,就是这个东西。那个董灿去过的有着无数金属球的山谷就在康巴落村庄的另一面,距离他们17公里远的地方,路途非常难走。这里很多人都去过那个山谷,看到过那些奇怪的球体,有些球体还被捡了回来。闷油瓶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一些问题,又问,那个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回答。在聊这些事情时,闷油瓶忽然发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里有一个极其别扭的地方,他仔细看了几眼,发现确实有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屋里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他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明白,刚才他听到的东西,似乎和真相完全不一样。这个存在看似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香格里拉,然而却完全不是表面上那样。

第二十章 独立于其他文明的邪神

    看到这里,我已经基本能明白董灿在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什么,董灿最后心灰意冷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对于张家人来说,和爱这种东西搞上关系似乎很难理解。对于小哥,我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一次都没有看到他表现出任何人应该有的**来。

    按照常理,无论是多么圣洁的人,除非是被下了药,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清心寡欲,就算是平时喜欢种花,赏玩本身也是一种**,但小哥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发呆,也就是说,如果他有**的话,他的**就是坐着不动。

    以他表面上的年纪,似乎没有看出任何对女人有兴趣的状况,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之类的举动,也不见得对吃特别在意,也不见得会对任何信息表示出兴趣。当然,就算有兴趣,他也不会表现出来,我只是起了一个歹毒的念头:假如还有再见的机会,一定要喂他吃几只西班牙大苍蝇不知道他的体质是否也能免疫。

    所以,我一直觉得,张家人似乎是一种特别死板,特别不会表露感情的人,但是,董灿却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我知道,只有爱情的破灭才会使得一个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心思缜密而且身手不凡的男人对于外面的世界心灰意冷,而且这个女人的下场一定让人失望。

    我不由得想到了胖子。

    胖子是一个特别能消化痛苦的人,虽然对一个人来说,开心与不开心只是两种情绪,情绪本身并不能用来卖钱,但像胖子那样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坎儿,何况自己都会给自己添堵的张家人。

    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董灿在康巴落的时间里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然而在某些时间当中,这个姑娘死去了,或者出了其它什么事情,董灿虽然解决了存在的问题,但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八点档的电影频道放的三流探险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却往往是很容易发生的。小哥在那个房间里发现固定的石头之间的缝隙中灌的浆是混凝土。

    这是一种十分像泥浆的混凝土,但极其坚硬,特别是在这么冷的地方,凝结速度会非常快,但又一点是,凝结得无论多快也无法快过水变冰的过程,所以这些石头墙必须经过保暖才能浇灌。

    一个这样的山村,怎么回用混凝土来浇灌墙壁呢闷油瓶的第一判断是,这个地方有猫腻,但所有的一切又让他觉得不像有猫腻,于是他直接问了领头人为什么这里会有混凝土。

    领头人就告诉他,他们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他们是在一架从天上掉下来的铁鸟残骸中发现这个东西的,后来他们发现,这东西只要在温度高的地方掺水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石头,用它来固定石头是非常好的。

    这架铁鸟是在三年前掉下来的,他们听外面回来的人说那是一架大飞机。如果闷油瓶想去看,他们可以带他去。闷油瓶摇头,还是询问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互有关联。

    问了几遍,那个领头人才告诉他,那个女孩儿就是董灿爱上的女人。

    董灿之所以要留下来,就是要救那个女孩儿,因为她要被拿去给魔鬼做祭品。

    如果董灿再不出现的话,他们很快就要把女孩儿送过去了,因为十年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刚才的举动是这里的对祭品进行的必要的仪式。

    闷油瓶听了觉得并不是太对,随着这个似乎完美的解说,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破绽。

    调配混凝土需要非常精确的比例,而且三年前他没有听说过有任何飞机在**坠落。即使是军用机,这里也没有那么多条航线,飞跃喜马拉雅山的航线也就是那么几条而已。

    有飞机掉在这里,除非那飞机的目的就是到这里来转个圈子。闷油瓶就问领头人,说了那么多的魔鬼魔鬼,这里到底有没有人见过

    这一下,所有康巴落人都不说话了,只有那个领头人举起了手,他说,之前的那场战斗,虽然他们赢了,但村子里的成年人大部分都战死了,有另一些人虽然活了下来,但在之后的时间里也就陆陆续续死亡了。见过魔鬼还没有死的人只有不到七个。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出现了一个疑问。这些康巴落人既然知道了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待在自己的村子里

    他们可以和外界的世界接触,并且也证明了自己能够适应外界的生活,那么只要把情况说明,不需要这些鸟枪鸟炮,他们离黄金那么近,买格林冲锋枪就可以了。既然他们可以用鸟枪鸟炮搞定前一个恶魔,那么,如果有六七把格林冲锋枪一定没问题的,一个董灿绝对比不上一把冲锋枪。二十米以外,如果给我一把冲锋枪,我都有信心弄死小哥。

    无论他们是怎么干的,这事情都越发不合理起来。

    看到这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在喇嘛庙待到第七天了。连日的阅读、分析、分类后,我已经相当疲倦,而且藏族的食物也让我相当不习惯。到了此时,我觉得我已经到极限了。这里的环境对于我来说是惬意的,虽然寒冷的墨脱让我几乎无法去室外,但炭炉和毛毡形成的温暖屏障让室内格外舒服,我也习惯了这里棉被奇怪的味道,睡得特别舒服。

    如果是以前,我再这个时间点一定会想办法下山,再吃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天天吃酥油糌粑真不是我这种肠胃可以承受的。但我之前经历了太多的东西,使得我绝对不会离开我正在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离开哪怕只有一分钟,都可能有无数变故发生,而有些变故,只要我再这里,就是完全可以由自己控制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那么即使这些东西在你的桌子上,你也要认为,四周有无数的眼睛等你离开这张桌子,哪怕只有一秒。

    所以,我让我的伙计想办法下山去买一些蔬菜和面粉来,然后找一个汉人厨师,带着一个锅子到喇嘛庙里来。因为伙食有很大的区别,我最开始让这个厨师帮我煮了一些豆饭吃,之后偷偷让他在这些豆饭中放一些咸肉。

    这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去看那些信息,有几次想拿起来再看,但都有一种特别疲倦的感觉立即涌上来,因为之前看的整理得实在太密集了,我有点接不上气。

    陈雪寒成了我再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好朋友,他对于我在查看的东西也十分感兴趣,我和他经常讨论一些细节。当时各地喇嘛庙的大喇嘛还没有完全到齐,他还要时常帮寺庙出去接人。

    因为我一直闭门不出,一些到来的客人我也不认识,他就负责介绍。喇嘛庙的饭堂是人最密集的地方,我看到了零零散散的陌生人,都是之前没有见到过的,并不都是苗栗人。我带着我的饭来到饭堂,打算一边吃一遍找人唠嗑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庙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看模样都来自于香港或者广东,能看得出粤味来,似乎是个驴友团的样子,都在饭堂吃饭。陈雪寒告诉我们,这个驴友团在我入住后第三天就来了,那正好是我最疯魔的时候,几乎都在房里吃饭,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这个驴友团来自香港,名字叫做“绿色家园”,是一个香港的驴友网站组织的队伍。

    这个驴友网站的站长和这个喇嘛庙的大喇嘛关系很好,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们会在这里住到下个月,因为他们要往山里一个更深的地方去拍雪景,最好的时间还没有到,要在这里休整。这批人每年都回来,陈雪寒给他们当过好几次导游。

    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人,只是和他们打了下招呼,虽然说有一些不是喇嘛的人在这里,我的日子可以过得有意思一些,但我不想中途惹出太多节外生枝的东西。这些人的到来让这个饭堂显得太拥挤,导致很多喇嘛都到了另外一个临时的房间,把那里当作吃饭的地方。

    我想了想,觉得那些大喇嘛对于我整理出来的那些信息的讨论可能更有意义,就也到了那个房间吃饭。到了哪个房间后,让我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那里也没有大喇嘛,那里住的是一群老外旅游者。

    老外当然没有香港那点的人多,但也有六七个,可能是为了避嫌,一个喇嘛都不在屋里,毕竟大喇嘛都是非常有智慧,修为非常高的人,很多时间都在静修,不能时时刻刻出在吵闹的环境里。

    我去问陈雪寒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偏僻的喇嘛庙变成一个motel酒店了,我来了之后,竟然来了那么多人。陈雪寒就说他也不知道,虽然这个喇嘛庙并不与世隔绝,但除了几个固定的团队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扎堆进来。

    有可能是我比较旺,我在这里风水就变了,这里人丁兴旺起来。我也不知道大喇嘛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有可能是躲到喇嘛庙的上层去了。那边是我们没有权利进入的地方。我托小喇嘛传达我的消息给大喇嘛,我也想参与他们的讨论,毕竟这些信息都是我整理出来的,但小喇嘛对我说,讨论的时间和地点他会来通知我,我不能随时进入到讨论中去。

    百无聊赖之下,我就在各个天井里闲逛,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特别远的天井里。这个喇嘛庙有无数个天井,说是无数也许有些夸张,但数量真的非常多,而且都非常小,有些小得真的就好比是一个井。我走到这个天井之前,已经经过了三四个几乎听不到人声的天井,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这个喇嘛庙比较荒芜的地方。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因为是露天壁花,已经剥落得只剩下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我能肯定,这个人只是在那里发呆而已,他并不是真正在看什么东西。

    但我就是不敢过去,因为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再那一刹那,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恍惚了,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是小哥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雪地冲锋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四周都是积雪,他似乎一点也不冷,而是完全澄净地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第二十一章 闷油瓶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再那个地方待了多久,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个背影。我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说要十年吗他怎么就出来了

    难道他根本就是欺骗我还是说,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故

    而且他来到了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关键,他一出了青铜门,就直接到了这里等我转到了背影面前,梦游般的疑惑一下子变成了一种带着沮丧的愤怒外加疑惑。因为我发现这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这居然是一个石像。

    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披在石像身上,整整齐齐的,防雪帽戴在头上,看上去就跟一个真人一模一样。我愤怒的是,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恶作剧,要把冲锋衣披在石像上,而疑惑的是,为何这个背影和小哥如此相似。凑近了我就看到了石像的真面目,那是喜马拉雅山石雕刻出的简单石像,非常粗糙,完全没有细节,但整个身形真的特别像小哥。

    我下意识地区看石像的双手手指,就发现雕刻并没有精细到手指部分。我看了看四周,这种冲锋衣价值不菲,在这里的驴友到了这个地方都很不容易,不可能有人随身带两套冲锋衣,之后留一套在这里恶作剧。这冲锋衣肯定有主人,而且他想下山的话,一定会过来取走。周围没有人,我绕了几圈,又来到石像面前仔细查看。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身边留存的关于小哥的影响非常非常少,除了有些照片里有模糊的影响,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竟然再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让我觉得,我和他终归不是朋友的关系。

    事情之中和事情之外,当人生过得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否则,在意义中交的朋友,在意义消失之后是否还存在就是一个问题了。

    我点上一支烟,看着没有雕刻完成的石像,心里想着一定要问一下大喇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石像并不是没有准备雕刻细节,而是在中途停工了。所有雕刻的部分,细节的程度完全不同,最惊喜的是脸,这部分一定是本来准备最先完成的。

    我能从脸上所有的额细节刻痕上看出大概的表情和雕刻家的意图。我发现,这个石像雕刻的脸,就是小哥的脸。小哥的脸其实相当有特点,他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但这些都不是让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这张脸的表情。

    我发现,这张脸是在哭。我走远了几步,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我发现整个石像呈现着一个让我震惊的情景——小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然后,他是在哭泣。

    小哥从来就不会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包括哭泣,就连一丝丝的痛苦,我都没有看到他何时表现过。我看着石像,把烟全部抽完,之后准备脱掉那件冲锋衣,直接找大喇嘛询问这件事情。

    但我的手一抓到那冲锋衣的表面就发现不太对劲,一捏冲锋衣,它就沾了我一手的会脏粉末。我小心翼翼地继续解开拉链和口子,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本来的颜色已经不可考证了,很可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但因为实在太脏和过于老旧,所以变成了黑色。这件冲锋衣应该已经被披在石像上很长时间了,从材质来看,是尼龙复合材料质地,不会是超过三年以上的款式。

    也就是说,这间冲锋衣是三年内某个人披在石像身上的,而这个人后来再也没有把冲锋衣拿回去,同时似乎也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发现。后来我问大喇嘛,大喇嘛告诉我,喇嘛们活动的区域并不大,这个喇嘛庙的很多区域喇嘛们可能永远不会进入,只有当初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才到过。也就是说,这个石像是谁雕刻的,冲锋衣是谁披上的,都无从查证。

    大喇嘛帮我问了一些人,但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几乎所有的喇嘛都说,他们几乎从进入喇嘛庙开始就没有到过那个天井了。我相信喇嘛们的诚实,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来这里的喇嘛都是非常虔诚的,他们的好奇心早就在前期的修炼中克服了,所以他们都在一个非常简单的没有任何**的环境中生活,没有必要到达的地方,即使隔着一扇门,他们也不会推开看一看。

    那么,这个石像的雕刻,很可能发生在德仁大喇嘛的时代,而那时候的喇嘛已经去世得差不多了,推论到这里,披上冲锋衣的人更无法考证了。我脑子里想着,在德仁大喇嘛的时代,难道在那些复述记录的日子里,有一天晚上,小哥竟然会在这个院子里,偷偷地哭泣

    然后,小哥的哭泣还被人看到了,并且秘密雕刻下来,又在这三年内被人披上了冲锋衣。这里面肯定有大量的故事是我都不知道的,继续的当年日子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宁静。

    我回到我的房间,让伙计不再从头到尾通读后面的资料,而是开始快速翻动。

    我想找到任何关于“哭泣”的记录,我自己则在房间里仔细查看冲锋衣,想找到任何它的主人的信息。

    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我就能愁死脖间,找到决定性的线索。这件冲锋衣是哥伦比亚牌,这是1938年创立的一个美国品牌,销量非常大,几乎全世界都有店面出售这个牌子的衣服,从牌子着手似乎是不可能的,原来的颜色也完全无法考证。

    我只能知道,这件冲锋衣的尺码是xl,这个人很可能是男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比较强壮的女人,但可能性比前一个小很多。

    不会是当地人,因为穿这么专业的冲锋衣的当地人基本都是科考队的,是老百姓的概率非常小。

    我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在一个口袋里,我发现了几枚硬币,那是一些外国的硬币。我对于外国钱币没有太多了解,我觉得,这回是一个老外的冲锋衣,在另一个口袋中,我找了一张收据,是一个饭店的收据,我不能保证就是摩托的额饭店,但肯定是**某个地方的饭店。在冲锋衣的内袋中,我找到了一张用防水袋包起来的纸。

    这张纸被完全密封在防水袋中,我拿了出来,发现上面用德文写了一连串文字,在文字后是一串数字:02200059,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让我的伙计下山去找人翻译那些德文。

    另一方面,我有些着急,我想到了那些德国佬,马上找来几个喇嘛,让其去德国佬休息的地方找他们帮忙。

    喇嘛中有几个懂一些德文的发音,而德国佬的翻译也帮忙翻译了一下,于是我知道了那纸条上写的文字是:

    敬爱的张先生,你给我的那个古老的盒子我已经打开了,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也推演了你给我说的整个世界变化的过程,我明白您所担心的局面已经正在发生。

    我为我之前的说法而道歉,我希望您说的您族人的方法确实还能继续生效一段时间。这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会尽力说服我的朋友们把真正的希望留在十年之后的未来。希望你在那个时候还能记得我们。

    打开盒子的下一个排列是02200059,应该是最后一个排列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迫切希望能偶尽快见到你或者你的同僚。如果您看到这张纸条,请往我原来的地址写上一封信,我将立即赶到。

    无论是谁,看到这张纸条,请将其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希望将这个信息传达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手上。

    署名是空白的,但在署名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又德国字母组成的奇怪徽章。

第二十二章 召唤胖子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避免,是时候做一个选择了。

    我在山下墨脱小镇的一个小酒吧里,打出了一个重要的电话。我所在的地方,说是小酒吧,其实就是一间装饰成酒吧的小屋子,墙壁上贴了很多驴友的照片,能喝到很多山外能喝到的饮料,能看到香薰蜡烛和一些酒吧里应该有的东西,但都非常昂贵,一罐本来卖几块钱的啤酒,在这里要卖三十块钱。现在这个季节,酒吧里燃起很多炭火堆,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在火堆边上,用南腔北调聊着各种故事。

    虽然是下午,但整个屋子很昏暗,只有炭火光和蜡烛光两种光源,金属和玻璃器械反射出的火光,在整个空间里游走不定,这是我最喜欢也是最能让我安定的氛围。所以我打出的这个电话,时间比预想的长了很多很多。

    电话那头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胖子,胖子那边的气温应该很高,从他讲话的腔调我都能感觉到温度从话筒里喷出来。我和胖子分开之后,最开始时很少联系,因为巴乃那里实在很难联系,我往那边打电话,总是阿贵接的,叫他让胖子给我打回来,胖子也总是不打回来。

    而在那个状态下,其实我也挺怕他真打回来,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没法面对,他不打回来,其实我也如释重负。就这样,一直到半年后,我和胖子才重新接上头,让人欣慰的是,他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能开一些玩笑了。

    那之后,我大概每周都会和他联系一次,他也越来越放得开。我试图让他离开广西,但这个问题在他那里似乎一直有着某种不好的情绪,谈到这里,他都会打哈哈过去,说自己现在和岳父在一起生活的很好,这儿还有好多人想当他的岳父,所以他不愿意出来云云。

    后来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还是希望我的电话能够给他带去一些现代的气息,让他不会沉迷于瑶寨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如果以后出来,还能了解这个社会上正在发生什么。

    在这段时间的聊天中,我把我在这里发现的事情一点一点和胖子说了,胖子听到我发现小哥的照片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我也随之有点小得意。原来他内心还是有激情的,或者说,他心中积极的一面已经恢复了,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最早我这样认为着,但和胖子聊着聊着,我就发现他的兴奋有些不对,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因为我说的事情而有兴趣,而是好像从我这些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在沉思和怀疑。

    “你在琢磨什么呢?”我就问他,“啧啧的,你一边说话还一边吃黄泥螺呢?”

    “这儿还真没这种东西,你胖爷我是听你说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什么叫事情不太对?”我就问,“我这儿没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巴乃那么潮湿舒适,但是说避世,不会比你那儿差,别说得我好像特别俗盲似的。”

    “那是,咱们家天真那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开展学雷锋运动。不把西湖比巴乃,却道墨脱就是娘,佛曰:雷峰塔总是要倒掉的。”

    “你他娘的哪儿来那么多破词儿?”我怒了,“这儿公用电话很贵的,你能说点情真意切的吗?别扯这些**淡。”

    “绝对不是**,胖爷我很久没想起你那二哥了,是有确实根据的,你听我说。”

    “你二哥才是**。”我骂道。胖子笑了一声,才道:“这样,你听我说,你是从尼泊尔回来,路经墨脱对吧?”我点头,点完才意识道他看不见,说道:“是的。”

    “你从尼泊尔回来,为什么从墨脱走?你是一只鸟,从尼泊尔飞回来,落在墨脱停一停?你是去做生意的,身上带的东西又不是大货,你应该绕过墨脱走更加便利的线路或者直接从尼泊尔坐国际航班回来啊?”

    “我不是没事太无聊了嘛,就想走走这条线。”

    “那你身边的人就让你去了?你知道去墨脱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太会有这种念头,你现在有夜长梦多恐惧症,去墨脱不符合你的做事习惯。”

    我点头,心说还真是,夜长梦多恐惧症,是我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后遗症,对于一件事我总是觉得,一旦我停止了,或者有所喘息了,这件事就会被人破坏。所以我不再随性地做事,而是特别追求高效率和走捷径。

    “你想想,你是怎么去的墨脱?肯定是发生的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地促使你做了这个决定。”

    我回忆了一下,就说道:“也没那么复杂,其实是因为我们在边境的时候,为了逃税走了黑线,当时带我们过边境的人是墨脱的导游,和我们说了墨脱的事情,然后我们的车在路上抛锚了,当时我们很狼狈,在路上等了很久才搭到一辆去墨脱的车。那车必须去墨脱,不能专门送我们,说中途看到其他车就把我们放下来。我一路和那个导游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决定来墨脱了。”

    “你觉得这是命运吗?”胖子听完说道,“你再想想,怎么你就看到小哥的照片了?”胖子说完这个,我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就听胖子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即使小哥真的在墨脱待了很长时间,怎么就那么巧被人画了下来,还挂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你以为是拍电视剧吗?”

    “你是说——这是别人设计好的?他用小哥的画像把我留在了这里?这里有一个什么阴谋?”“你以为事情完结了、松懈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以你的小心思绝对不会忽略这点。”在我心里一凛的时候,胖子忽然道,“天真,你入套了,恭喜你升级成天真的二次方,又天真又二。”

    “少他妈嘴欠。”我有点郁闷,“你说现在怎么办?我立即离开?”

    “千万别。你身边就那么几个窝囊废,你现在入套,他们的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很稳定,你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假设你突然表现得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肯定会用第二套方案把你留下来,你可能就没那么自由了。

    你先不动声色地待着,把地址给我,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您决定出山了?”“您都‘天真的二次方’了,在您被开方开掉之前,我得来拯救您一下啊。”胖子的声音很平淡,“而且,这事和我也脱不了关系,您被开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胖爷我了。”

    我心里一暖,刚才一丝淡淡的慌乱也没有了。我把地址念给他,知道他最快可能一周就能赶到这里,便放下了电话。

    环顾四周,我忽然发现这里的气氛没那么轻松惬意了,反而鬼气森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由于我刚才太过放松没有发觉。把啤酒喝完,我在门口的寒冷和里面暖和的交界处过渡了一段时间,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面走入风里。

    虽然胖子是那么说,但我还得去邮局看看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再去看一看画,看一看画里的闷油瓶。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还有人在设计我,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再纠结了,难道还有人想把我推进那些无尽的深渊里吗我不由得冷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今想来糊弄我,我大意的时候就罢了,但如果让我察觉,那对方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我来到邮局,里面一直很繁忙,全是各种各样的人,正在交换包裹、打包、填地址。我趁乱走进了柜台后面,里面的人看着我,我就道:“我是来付钱的。”“什么钱”里面一个会计模样的问道。我掏出了三千块钱,说道:“上次欠的,你查一下,有个条子写在你的办公桌上。”

    他接过钱,就纳闷:“我没看过条子啊。”“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我说道。“是个女的”我点头:“应该是你同事,要不你打个电话去问问。”会计有点迷糊,就打电话去了,我立即装出无聊的样子,来到那面墙边上,看着墙上油画里的闷油瓶。

    那边电话刚刚拨通,我就把画从墙壁上拿了下来,仔细去看挂画的钉子。是老钉子,画框后的墙壁上有一个明显的印子,表示这画在这里挂了很长时间了。嗯难道是胖子多虑了我心说。我把画放了下来,看那边还没有打完电话,还在翻办公桌上的纸头,我就去看边上挂着的锦旗和画框。一翻之下我心中一动。那个画着“鹏程万里”的画框后,墙壁上并没有印子,而且墙面颜色非常均匀。

    这玩意儿反而是最近才挂上去的。我退后了几步,看对方还在说电话,立即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闷油瓶的画太小了,而且色泽暗淡,如果当时大意,很可能看不到,为了让我看到,必须使这幅油画显得非常突兀。

    在这样的私人小邮局里,墙壁上是不可能出现一幅油画的,本身我要注意到这幅油画就十分困难,而要让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够被人一眼发现,那势必需要在边上有一个和它完全不同但又不起眼的大东西来突出它。以前我觉得人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做这种细节布置,但现在我早就知道,人算计起来,对于细节的掌控能力其实是无穷的。

    而且,这也确实有效。这面墙被精心设计过,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幅油画。为什么油画背后的墙壁上有印子呢我觉得,肯定是这里本来就挂着一幅油画,只不过后来把画换了,画框还是沿用原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吻合。我在风中疾行,心里琢磨着办法,想着到这里来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被胖子一提醒,我的思路瞬间清晰了,很多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都开始历历在目。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开始在我脑子里一件一件地形成。我非常镇定,好像在做一件经常做的事情。在胖子到之前,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局搭好,让他看看我不天真的一面。

第二十三章 西藏的天罗地网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孤立起来,因为我回忆了到墨脱的所有过程,发现我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件事情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和想法的人,在当年的小铺子生涯中,没有生意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做什么,一方面可能因为我确实不爱这行,另一方面,这和我的性格很有关系。所以当那几个小崽子提出想去墨脱走走的时候,我就随口答应了,当时也没有多想,因为确实很疲惫,也不是那么想回到沿海地区。这边的风景还是相当让人留恋的。

    到底是哪个小崽子第一次提出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决定和他们保持距离,虽然这些人是我在这里很好的砝码,但如果这些砝码已经被人买通了,那放在身边就像定时炸弹一样。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寺庙,而是在墨脱到处乱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着我。

    但墨脱是一个非常难以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不代表什么。他们如果要控制我,只需要在几个路口安排人就行了。我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是相当显眼的。一直到天黑,我住进了一家招待所里,找了一个房间躺下来,之后就把服务员叫过来,让他帮我去买些东西。

    东西里包括橡胶手套,一些衣服架子,很多橡皮筋,四个打火机,两条在墨脱能买到的最好的烟,胶带纸,口香糖,方便面,长的铁钉子。晚上我在被窝里把橡皮筋全捆连在了一起,藏在皮带上,又把一包只剩一半的烟放到了招待所的床缝下。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东西回到了喇嘛庙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一进去,我就把门窗全都关上了,然后拔下自己的头发,在胶带纸上蹭上了黏性物质,每个窗缝上都贴了一根,再用衣服架和橡皮筋做了一个弹弓。

    从邮局里的局来看,那些设计我的人肯定十分高明,不会是一些土包子,所以,他们一定会用高科技的设备来监视我,也许在这个喇嘛的房间里就有针孔设备,我的这些行为他们都会看见。我首先就要测试,我到底被监视和控制得有多严密。

    我走出屋子,他们不可能监视整个喇嘛庙,我开始乱走,确定身边短距离内没有人的时候,我开始观察地形,把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都藏到了喇嘛庙的很多角落里,包括弹弓。接着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窗缝上的头发,我发现所有的头发都在。没有人从窗口进来,但这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

    我开始继续看闷油瓶写的笔记,一直到晚上我才出门,和一些人打招呼、吃饭。就在这个时候,我就看到,那群香港人雇佣的几个脚夫在门口抽烟。他们抽的是墨脱最好的烟,就是我昨天买的那一种。我看了看那群香港人,看了看那些脚夫,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陷阱奏效了。

    在墨脱的街头,要跟着我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不是本地人都会显得非常显眼,而这里的脚夫爱抽烟,我在招待所里假装丢了半包烟不要了,如果他们不是非常专业的队伍,就一定会捡起来抽。我不动声色地坐到那些香港人边上,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还是很自然地聊天,在这里,本身人的状态都很天然,所以我随便找了他们的食物来吃,就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粤语聊天语速快起来的话很难听懂,我很快便放弃了,但这段时间里,我点了他们的人头,第一次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观察。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惭愧,我发现,这群人中至少有三个身手绝对不会差,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迹象,其它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壮和健康。一般的旅游团,一定是有身体特别好的人,也有特别傻逼的体验生活者,而这些香港人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太好太平均了。

    等我再次打量那群人的时候,就发现我判断的那三个身手不会差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她走动后我才发现她有女性的曲线,但脸一直裹在衣服里看不清楚。我点上烟朝她走了过去,一支队伍里,身手最好的人地位反而不会太高,而我搭讪一个姑娘也不会太惹人怀疑。“美女。”我走到她边上,朝她笑道,“我这儿有速食面,你吃你了这里的东西,要不要来一碗”那姑娘抬起头看着我,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又看了看我的脸,忽然反手把我的烟从嘴里抽了出去,叼到自己嘴里,对我说道:“面你省省吧,这烟老娘笑纳了。”

    我愣了一下,她边上的男人就笑了起来。我镇定了一下,觉得不能被这个下马威震住,就道:“我叫吴邪,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姑娘看了看我,把她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我后悔了,烟我也不该要,还给你。快给我滚开。”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我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伙子、遇见这种事情会羞愧地钻到地缝里去——这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那姑娘吐完烟后,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就耸耸肩膀,他们立刻笑得更加厉害了。我问其中一个人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敢告诉你,”他说,一下子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我也跟着笑,心说如果真是你们在算计我,等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一边从地上捡起烟继续抽,一边离开了这群人。

    我之前做那么多举动的目的很简单,这也是我这几年做生意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也许也只有我这种人适合这种方法,因为只有我有相当多的精力能够注意那么多细节。以前三叔做生意用的是一种中央集权制度,以自己的威信和制度来管理整条链子,而我肯定不适合这条路线,因为我很难在特别激烈的条件下坚持太长时间,也见不得太多的残忍和强硬。

    我喜欢所有人都好好的,自己赚到自己该赚的钱,然后和和气气过日子。所以我的手下都叫我“吴小佛爷”。这个称号源于我当时一个口头禅“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和张大佛爷没有一点关系,但我听着就是觉得非常不吉利。但我不喜欢冲突不代表我不擅长冲突。我有自己的方法,比如说,我总是一次去谈十几个客户,统筹十几件货物的走向。这边还在谈呢,那边就开始卖了。

    所以,别人根本没法和我竞争,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面对的细节和信息量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干吗,他们就算能抢走我某一笔生意,其他的也一定会错过。但我在谈的所有订单、走货细节,在我这里就清晰得像我自己编织的网一样。

    如果你要让你的对手露出任何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出无数招。假设我认为有人设局把我留在这个地方,并且把我引到了这个喇嘛庙里,那么,这人一定有着很重要的目的,他们势必要监视我。那么我的一些可疑的举动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比如说,我下山后在一个招待所一个人待了一夜。比如说,我往房间里所有的窗缝贴上头发,比如说我把东**在喇嘛庙的一个个地方,比如说我忽然做了一个弹弓,比如说我突然来搭讪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女性。

    所有的行为都是十分诡异的,如果他们全都监视到了,那么他们会觉得我一定在谋划什么。这种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我以前经常陷入这种思考的怪圈中,他们一定会去查我到过的地方,所以我在招待所里留下了烟,在寺庙中灰尘最多的地方留下了我的东西。在那种地方,只要有人去查看,一定会留下痕迹。

    同时,窗缝贴头发的举动,也可以暂时阻碍一下他们的行动,至少他们不敢轻易进我的屋子了。并且这样一来也提醒了他们,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使他们的行为不得不更加小心。我的这种策略就好比是不停地在自己四周撒上钉子,只要我身边有隐形的怪物,一定会踩到。最可怜的是,这怪物还不能和我翻脸,现在他们只能在我边上看着。

    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是: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地行事。但是,我又做了很多很多很诡异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每一样都去查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再继续阅读,而是灭了灯,在黑暗中把床移了个位置,然后缩起来,准备早早睡觉。我以前也监视过别人,知道让监视的人最讨厌的事情是,一晚上都没事,早上五六点的时候,那东西才开动。那时候人最困最累,也最容易犯错误。所以我今天晚上需要好好睡觉。

第二十四章 惊人的细节

    我很快就睡着了,也许是因为上山太累,也许是因为琢磨这些坏事情让我费了太多的精力。

    手表上的闹钟在五点就把我吵醒了。我努力让自己起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自己清醒,便伸着懒腰走了出去。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整个寺院安静得犹如死域一般。我叼上烟戴上手套,朝寺庙的黑暗中走去。

    在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我藏了四只打火机,这四只打火机全都一模一样,在一面石墙的墙缝内按照顺序放着,只在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些十分十分细微的记号。我把打火机一只一只取下来,就发现顺序已经改变了,对方并没有发现我的小把戏。

    果然有人监视我,那现在肯定也有人跟着我,可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是高手。我用其中一只打火机点上烟,之后将打火机全都收进一只小袋子,放进兜里。第二个地方是放弹弓的地方,那是一堆杂物上空的房梁上,一眼看去一片漆黑。当时我是甩上去的,现在就算我跳起来也够不到,要拿到弹弓必须攀爬或者用东西垫脚。

    这里四周的杂物可以垫脚,我过去一眼就看到它们已经不是我之前来时记下的顺序了。我蹲下来,就发现其中一只水罐的边缘有手印,把水罐翻过来,就发现它被人翻转踩踏过,底部有一个很模糊的鞋印。但那人显然不想留下痕迹,用手把所有的印子都抹过了。

    我看了看其他杂物,竟然再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个水罐并不高,我身高一米八一,踩上去后即使跳起来也不可能够到那个弹弓,而这里只有水罐被使用了,这里杂物很多很局促,不可能是一个弹跳力很强的人踩着水罐跳上去的,否则这里肯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拿到弹弓的人一定比我还高,但在那群香港人中,我没有看到比我更高的人。整个喇嘛庙里,比我更高的人,可能只有那些德国人了。

    他们也有份难道整个喇嘛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无辜的,其他人全都有问题到这时,我心里才第一次有了一些恐惧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一出大戏了,而我是唯一的观众。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把两个水罐垒了起来,踩着它们才把弹弓拿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被破坏,就直接插入了后要带。其它几个地方我不想再去了,我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我回到房里,关上门,用打火机把方便面烧焦,把它们捏成非常细的粉末,在水里弄均匀了,用牙刷蘸上,然后拨动牙刷毛,把黑水溅成水雾弹在打火机上。

    很快指纹就显示出来,我用胶带把指纹粘在上面,采集下来。如法炮制,我把所有打火机上的指纹都采集下来。那天晚上,我的几个伙计来找我,我对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自己下山找了个有电话的地方,拨号上网,把指纹扫描发到了我朋友那里。我需要看看,这些指纹的主人是否有案底。因为,如果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很可能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依然住在了上次的那个招待所里。我的朋友姓毛,是近几年才认识的,主要是在打雷子的关系时,希望他提供一些便利。很快他就给了我回复,邮件里他告诉我,我提供了七个指纹,有三个是一样的,四个不同,可能是四个不同的人,也可能是一个人的四根不同手指。他在数据库里查了,只查出了其中一个指纹是有记录的。他在邮件中附上了指纹记录者的档案。我拉下竖条,一份正规的电子档案就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了一张有点阴郁的脸。

    我惊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见过这张脸。他妈的,这是那个女人的脸,就是昨天吐我烟的女人。“姑娘,原来是你。”我自言自语了一句,就看到她的名字,我发现她姓张,但没有名字的记录。

    原来是小哥的本家。我拉下档案,继续看下去,这人和我样大,在1998年的时候坐过三年牢,罪名是故意伤人致残。她当时的职业却和这个罪名相距甚远,她当时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培训师。

    看来,我在庙里藏东西的时候,跟着我的人就是她。只是不知道现在跟着我的是不是也是她。在她2001年出狱之后,记录就是空白的了,但我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在档案上看到了她从事过的那家培训机构的电话,我搜索出了那家培训机构的网站。那是一个香港的户外运动培训机构,打开培训师的页面时,我一下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在喇嘛庙里看到的很多人,我都在上面看到了。几乎那家机构所有的培训师都在喇嘛庙里,而且,我还在列表看到了那个张姑娘的照片。似乎她出狱之后,仍旧到了老单位上班,老单位竟然还要她。那到底是什么培训机构,专门培训人恶心我的吗“恶心吴邪培训班”,专门教人怎么恶心吴邪的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我看到这个页面上,几乎有80%的培训师竟然是姓张的,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张姓。我心中一动,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了。我开始回忆这些人,我发现,我看不到这些人的手,这批香港人,他们手上全部都戴着手套,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在那个小破招待所里,拨号上网的网速很慢,我慢慢打开网页,久违的焦虑又泛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变得很镇定,镇定得让自己都害怕,因为和我自己有关的,不管是多危险的环境,我都已经觉得无所谓。

    我经历过最悲剧的岁月,连水电费都交不上,和现在比起来,现在已经好太多了,所以,大不了回到那个状态去,任何失败我都能承受。而会危及生命的事情,我又不会去做,于是我一直活得相当淡定。唯独看到这样的消息,看到这些好似涉及原先那个秘密的消息,我才会很焦虑。我看着这些人的名字,越看越慌乱,香港人多数有英文名,所以这个页面上大部分都是英文名,只是底下附上了繁体的中文名字。

    几乎所有名字,全都是很工整的三个字,张xx,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张隆升。边上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名字叫做张隆半。一看就是一族的同一代人。“你妈妈的,张家的巢穴,小哥的家里人来找他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哥的家族很大,难道香港还有他们的势力不过看来他们在香港混得也一般般,就搞一家族企业搞培训。

    那他们设计我干什么呢难道,他们找不到小哥了,把事情怪罪到了我的头上那也不用设计我,扁我一顿不就行了要是想问小哥行踪的话,我肯定实话实说,不信的话可以押着我一起去啊。我心里很乱,如果他们是小哥的族人、朋友的话,那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我很多狠招也就不能用了。他们都戴着手套,如果他们的手指都是那样的话,是不是说明这批人全都身手不凡如果都和小哥那样,那我也别耍什么阴谋诡计了,跪倒投降任他们操吧。

    怎么斗也不可能斗得过啊。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必须告诉胖子,于是连夜打了过去,巴乃那儿却没人接。我一看时间确实也晚了,就想着明天再说。总体来说,我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此时不免有些小得意。别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仅仅一天的时间,我其实就了解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另外,我心情好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从心里觉得,小哥的同族人是不会伤害我的。我到招待所的公共厕所上了个大号,蹲下来就抽烟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吗,现在也推测不出来,他们似乎只是想监视我。为什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需要监视一个人我忽然想到霍玲那些监视录影带。监视监视监视,一道闪电从我的脑海闪过。难道,他们认为,我不是吴邪

    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游荡,他在做一些诡秘的事情,不明目的。张家人难道是为了判断我到底是真的,还是那个冒牌货是真的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立即就想去澄清自己,但转念一想,这贼哪有自己承认是贼的而且,如果那么好辨认的话,这些香港张就不会用那么复杂的方法了。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假的,我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毫不留情地灭掉我忽然对于做自己这件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心说我必须表现得更像吴邪才行。

    不过,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那么,至少我能肯定,他们和假的那个不是一伙的。按一般道理想,他们应该喜欢真的那个,所以,我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也许他们就会开始和我交流了。但要怎么证明呢

    我忽然发现,其实在哲学上,人这种东西很难自证。我长叹一声,觉得也没有什么心情上大号了,而且这单人间的沼气厕所也实在太臭了。硬挤出了几条,我就想草草提裤子走人,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厕所的门上有人用十分恶心的东西,涂鸦了什么。那东西是黄色的,难道是大粪谁他妈心情这么好,大号的时候用大便在门上乱涂,太恶心了。

    我有点作呕,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怕自己碰到。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我忽然发现,用大便画在门上的,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张塔木托的星象图,我从笔记本上看到过。在这张图的边上,写了一个号码104。

    104是这里的房号啊,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暗号

    难道有个同道中人以前也被这张图疑惑过,然后也正好住过这里,又在憋条的同时惆怅满腹,用自己的便便在门上涂鸦以排遣寂寞空虚冷?

    104是什么意思?房间号?难道,这是一个提示,有人让我注意104号房?这房间与我的房间隔了四五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提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身边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我站起来,一泡尿把这些东西全冲了,抖着便走了出去,决定不去琢磨,一路就溜达到了104号门口。很快,我看到房门开着,有个人正裸着上身在房间里用脸盆擦身体,一边擦还一边哼歌:“妹妹你往前走哦哦,哥哥在房里等,恩恩爱爱,别让人看出来。”

    我看那人的肚子,一下子看到肚子上有很多伤疤,跟棋盘似的,但那人的胡子和头发都非常长,看上去万分邋遢,身上一团肥膘。胖子?我惊了,但惯性让我走过104号房门口,一路下了楼,我边走边心说:这人是胖子。我靠,胖子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现在这种气候,他从一个荒郊野外出来,再到另一个荒郊野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这里是墨脱,进这里比出十万大山更麻烦。但显然胖子不想让我跟他相认,才没有找我,只是在厕所里留下了标记,而且开着门让我看到,还唱歌暗示我。我来到楼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吗去,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开始抽烟,忽然就看到胖子把脏水直接从楼上泼下来,对着下面喊:“老板娘,没热水了,再打两壶热水上来。”

    下面的门巴族老板娘哎了一声就提了两壶水往上走,胖子又说道:“快点,等下我又拉肚子了,我来了你们这鬼地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拉稀,你家的菜是不是不干净?”“不会的,老板,绝对干净。您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老板娘进了胖子的房间,讲话的声音就很模糊了。

    我点上烟,不由得就笑,早上七点准时拉稀,好吧,那我就早上七点十五分跟着你拉稀好了。第二天时间一到,我准时进厕所,除了一股新鲜的恶臭之外,我看到门的后面用很恶心的东西粘着一张卫生纸,上头写了很多字。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心说果然是拉稀了,胖子做戏真的做全套。纸上写了很多信息,我看完就明白了一切。原来,胖子早在三周之前就发现阿贵家的电话被窃听了,但他在村子里又找不到任何监视他的人,他意识到,窃听者这台电话的目的应该不是他,而是每周都给他打电话的我。

    所以,他设了一个局,让阿贵把手机贴着座机,每次我打电话去,阿贵先不接,先通知他打手机,之后再把手机、座机都免提,让我以为他还在广西,而事实上他早就离开了,准备偷偷去杭州找我。结果他到了杭州之后,发现我在尼泊尔,他就等我回来,一直到我到了墨脱、准备待一段时间,他才赶过来。最后一个电话,他几乎就是在附近的林芝接的,之后他立即就进了墨脱。

    进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和我会合,而是在山口等我,之后就一路跟着我。他说,我离开一个地方超过三分钟,必然有跟踪的人出现。

    都是当地人,显然经验不是很丰富,只能通过他们对于当地的熟悉来跟踪我。他们没有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胖子一直在附近看着我。正因为这样,胖子一直没法和我联系,他说,只要他一出现,一定是和我一样的下场,因为这个地方太小了。他会自己单独去调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暂时找不到和我隐秘联系的最好办法,就让我多注意身边所有的厕所。

    我把卫生纸冲到蹲坑里,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管我自己再怎么强大,有人保护和照顾,总是好事情。事后我想想,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又犯了一次二,但这二犯得很有争议性。按照我以前的做法,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和胖子先离开这里再说。

    但是,我和胖子都在心里想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还在设计我们,目的是什么?我提上裤子推开门出去,觉得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了,在这儿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是一推门,我就看到两个喇嘛站在厕所门口。我愣了一下,问道:“排队?”喇嘛摇了摇头:“吴先生,大喇嘛让你立即上山去。”“怎么了?”我问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从雪山中,又出来一个人。”

    我不记得我是否把行踪告诉过喇嘛,但喇嘛在这里神通广大,又或者是人家是一家一家找过来的,我也没空儿计较这些了。一路跟着他们上了山,来到喇嘛庙里,我发现一切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疑色重重,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地方就像某个战地医院一样。喇嘛们一路把我引到了大喇嘛的卧室里,我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我,穿着一身藏袍,正在安静地喝酥油茶。

    我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因为我一进屋子,屋子里靠边的几个喇嘛都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我。不能说是眼神奇异,而是说,他们觉得我很奇异。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来到那个人身边坐下来,随意地往边上一看。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下翻到了一边。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没被吓晕过去。在喇嘛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不,我当时脑子混乱,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自己,而是,我看到了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是你?”我惊讶地合不拢嘴。对方看向我,眼神很是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你到底是谁!”我大骂,“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说着就想上去掐死他,但他立即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让我的攻击失败了。

    接着他摆了摆手:“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你不用这么极端地对我。”“不用?”我继续大骂,“**的不用,****的,你要是我,你会不极端?老子今天不仅要极端,而且要端了你!”“呵呵,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又喝了一口酥油茶,“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我心中的火越来越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就想把他放倒再说,这时候大喇嘛说话了。

    “两位,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争吵,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我看着对面的自己,又看了看大喇嘛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西游记》里?大喇嘛就是如来佛吗?我是孙悟空,对方是六耳猕猴。

    我警惕地坐下来,这家伙以前想置我于死地,我是绝不会回到没有防备的状态的。所以我离他远远的,而且随时保持着可以防御和攻击的姿势。我对大喇嘛和这个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喇嘛说道:“这位先生今天中午突然出现在了寺庙门口,和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他告诉我的小沙弥,他是从雪山中来的。

    因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在开我们小沙弥的玩笑,但我和他接触之后,发现你们确实是两个人,于是赶紧把你找了回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假吴邪说道;“我和他们说了几句,就发现你可能也在这里,但他们不让我离开,我想了想,有很多事情见上你一面说清楚也好。”“你是从雪山里出来的?”他点了点头,我问道:“既然你想说清楚,那你就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拿起酥油茶,一点也不客气地续了一杯,就道:“我告诉你了,对你没好处。”

    “我就想死,你就告诉我吧。”我道。“可惜我刚活出点味道来,我可不想奉陪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想。”他道,“时间已经过了,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把成果毁掉。

    你如果继续纠结下去,你可能会不知不觉陷入到另外一个大谜团里去。”“我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我也没有纠结什么,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一个偶然。”“你不是自己查到这里的?”他显出有些吃惊的神情。我点头,他放下了茶杯,就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我心想,我该怎么说?难道对他说我是被人设计来的吗?我有必要说实话吗?于是摇头,骂道:“你管得着吗你?”“你不了解你所处的环境。”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自己查过来的,那咱们两个的麻烦就大了。”

    他站起来之后,迅速环视这个房间,就问大喇嘛:“上师,这个房间有其他出口吗?”大喇嘛摇头,我正想问他干吗,忽然这个房间的门一下被打开了,接着走进来好几个人。

    是那些香港人。加上大喇嘛他们,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为首的那个香港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叫做张隆半的年纪略大的中年人,其他的人我就记不住了。

    “果然,你这小子中计了。长了一样的德行,你的脑子就不能长好点吗?”假吴邪叹了口气。“几位为何不请自来?”大喇嘛说道。张隆半没说话,只是看向我们两个人,对我们道:“两位不用动任何小心思,以两位的身手,绝对不可能离开这房间。

    真不容易,两位终于会聚到了一个地方,那么我们的一些疑问似乎也可以揭开了。”“您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问道,“何方神圣?为何要设这个局来套我们?”“在确定您是否可靠之前,我和您一样,不会透露任何信息。”“你倒是挺了解我的。”

    假吴邪说道,“不过,你们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说完,他忽然一下靠近我,把我卡在了他的手臂里往后拖去。“让开一条路,否则,你们的目的不会得逞。”张隆半像看一个笨蛋一样看着我们,他闪出一道缝隙来,后面是那个张姑娘,她抬手举起一个东西,我发现那是我做的弹弓,几乎是瞬间我听到了破空的声音,在我身后卡着我脖子的假吴邪浑身一震,抓着我就翻倒在地。

    我赶紧翻开,爬起来就看见那家伙捂着脸疼得都蜷曲起来。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那姑娘拿弹弓对着我,我立即道:“住手!我很乖的——”没说完,就见她弹弓一抖,我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

第二十六章 与张家人正面交锋

    倒地之后,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翻滚,想减轻额头和鼻梁上的疼痛。就势翻滚了几下,却忽然发现这两个部位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倒地之后,屁股撞到地板生疼生疼的。

    我松开手,疑惑地看着那个姑娘。姑娘就像看着一个废物一样看着我,说道:“至于嘛,吓吓你就这德行。二叔,这人肯定就是真的。”

    “未必,吴老狗家的传统就是扮猪吃老虎,一个个看着和谁都能打好关系,其实心中算的账谁都猜不出来。”张隆半说道。

    我听着他们说的话,对躺在地上这副丑态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才说道:“我真是吴邪,我不知道我的上一辈都是什么样的德行,但我确实是废物点心。不知道张隆半先生设计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张隆半听了就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看着安心了很多。看来这些人不像闷油瓶那样,一点感情都不流露出来。张家人并不都是榆木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道。

    我心中暗爽。为了挽回刚才被那臭婆娘耍的颜面,我决定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于是我说:“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的这些勾当。”

    张隆半却也不继续吃惊下去了,一边的大喇嘛开始说话:“几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张隆半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我和地上那家伙就被拖起来带出了大喇嘛的房间。我回头看,看到张隆半坐在大喇嘛对面,似乎准备开始解释,房门适时地关上了。

    我被拖到了喇嘛庙里他们活动的区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个都被戴上了手铐。

    我心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那张姑娘的说法,他们果然对我们两个的真伪有所怀疑。现在我们两个都被逮住了,他们会怎么样来检验我们?总不会滴血认亲吧?

    我想着我老爹该不会已经被绑来,捆在他们的房间里了吧?

    或者来一个知识大问答,事先采访了我的很多朋友,收集了很多问题,然后在房间里摆一个智力问答大擂台。搞不好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妈妈在你五岁的时候送你什么礼物?

    狗日的,我怎么记得住五岁时我妈送过我什么!

    我心中发虚,胡思乱想,但是倒也不害怕,还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批人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会吃点苦头倒是真的。

    他们把我们两个拖进他们吃饭的饭堂,把所有门窗全部关上。我看到张隆半也赶了过来,所有香港人全聚集到了这里。

    我们两个被按倒着绑在椅子上,这时候边上那货才缓了过来。

    他**了几声,抬眼就骂了一句,但剧痛立即让他重新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我:“你这白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不关我的事。第一,你倒霉我开心;第二,他们设套儿抓的我们两个,我是自己进套儿的,你也是自己进套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如果不是你在这儿,我他妈能入套吗?”

    “**干吗要装我?你要不装我,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有。”

    “谁他妈装你了?谁装你这个孙——哎呀!”

    他骂到一半,破空之声掠过,他连人带椅子又翻倒在地。

    我转头一看,张姑娘拿着我的弹弓,恶狠狠地走过来,说道:“有完没完?再吵我就打你其他地方了。”

    “为什么你只打我不打他?”地上那人大骂。

    “你们两个长得一样,谁分得清楚啊?”

    “你们他妈偏心!”

    我心中暗笑,张姑娘看着也笑,走到我边上顺手拍拍我的脸:“别说姑奶奶没罩过你啊。抽你一口烟,老娘就还你个人情。你们要再吵,我可就雨露均沾了。”

    “别靠他们太近。”身后一个人说,“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隆半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地位很高,几个人都退后不说话了。他就拿了把椅子坐到我们面前,说道:“我看过两位的面皮,你们其中一个肯定戴着面具,而且带面具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年,所以面皮和脸已经完全融在了一起。你们中的一个人,面部骨骼肯定经过手术,以更加适应面具。而且,其中一个人为了调整身高,双腿肯定做过接骨手术。

    “但是,实施方为了消除所有的手术痕迹,在计划实施前很久就完成了手术。我相信这个时间肯定在二十年左右。也就是说,手术是二十年以前做的。现在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没办法通过触摸来判断手术痕迹。所以,在理论上,如果不检验dna,不通过专业鉴证,你们几乎等于是同一个人。

    “我们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吴邪先生。但我们开始寻找之后,却发现有两个吴邪在世面上活动,其中一个在墨脱后就消失了,另一个一直在全国各地出现。我们蹲守在墨脱寻找失踪的那个吴邪,同时决定把墨脱作为我们的据点,把另一位也集中到这里。一旦两个人都出现,我们希望能够在比较后找出真正的吴邪。”

    “二十年前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就问道。

    “你当时已经七岁了,可以据此推测出你将来近八成的样子。”张隆半说,“好了,我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把你们分辨出来,但你们会吃一些苦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假的那个我们一定会除掉,所以你们必须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真的。”

    “等一等。”边上那老兄就说话了,“你们凭借什么来分辨真假?你们什么都不了解。”

    “很多人告诉我们,吴邪是一个十分弱的人。但我们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伪装很长时间。所以,强弱、智慧都无法让我分辨。我们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吴家的吴三省可以同时出现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地方。我何尝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太多了。”我就说,“弱和笨的就是真的,我就一笨蛋,你何必给自己设套?”

    “因为我不可能靠这些来确定谁真谁假,所以我才需要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张隆半道,“我的方法你们听完就明白了。别害怕,如果是真的,就一定没事。”说完他打了个眼色。

    边上的张姑娘一下就从包里搬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木盒,放到我们面前。我一看这个木盒里装着的东西,几乎立刻尿到了裤子上。

第二十七章 七个吴邪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酷刑用的刑具,这东西本身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但对于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来说,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我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七个人的人头。姑娘把人头一字排开,放到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人头应该不太新鲜,经过了什么处理,颜色发黄而且面色安详,但一看就是死亡了的状态。

    让我头脑发胀的是,这七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我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结巴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我?”

    “很多事情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后往往伴随着很多次品。次品没法回炉再造,也无法流通。”张隆半说,“于是,他们只能作为资料存在。”

    “这些是……”

    “这些是你们其中一位的铺垫。在你们其中一位变成吴邪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有可能变成吴邪,但显然,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我看着这些人头,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但是,他们都死了。即使他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要杀了他们。”

    “你知道我姓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当年,判断易容是否成功,不是靠脸就可以的,要从身到心都天衣无缝,需要常年和被模仿的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但是,时间长了,有些人就会和被模仿的人产生感情,而不愿意执行自己的使命,这种人往往会逃亡海外。易容的技术其实很难长期使用,因为想真正去瞒熟悉的人是很难的,只有在某种体制下,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才能实现。”

    张隆半停了一下,似乎在从头梳理,片刻后才道:“我们在一段时间内,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起灵的人,于是开始介入,发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阴谋。我们旁观着这个阴谋,并且开始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为了让事情重新可控起来,我们只好悄悄干预了一部分,收割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

    “那你们是佛爷的人,还是真正的张家人?”我问道,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

    “早就没有真正的张家人了。不过,张大佛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属于我们的体系了。”张隆半说,“大陆内乱的时候,我们在香港进行国际贸易的一支体系相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是的,我们的前辈负责了其中的大部分。”张隆半说道,“如果你了解你们家族参与的整个阴谋,你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有我们参与的痕迹。其实,我们一直在看着你们。”

    说这些的时候,张隆半流露出一种傲慢而又淡定的情绪,这种感觉我很难形容。后来我发现,那是一种发自本身的、类似于贵族的气息。

    但又不是贵族,那不是一种奢华的贵气,而是一种长年洞悉一切的优越感。

    “具体的事情我会在分辨完你们之后,再告诉你们中真正的吴邪。现在,我们开始吧!”张隆半对张姑娘使了个眼色,张姑娘和另一个人就把七个人头抬着靠近了我们,说道:“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分别仔细看这些人头,说说哪个最像自己。”

    我和边上的老兄互相看了一眼。我心说:这怎么能判断出来啊?到底像不像自己,完全是见仁见智的,而且这些人头都是我的脸,看着就让我觉得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判断。

    “只要按照感觉分辨就可以了。”张隆半说,“判断的权力在我。”

    猜的话,只有七分之一的机会。我脑子发胀,简直无法直视人头。边上的假吴邪就对我说道:“你不要上当,这是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的。我们只有都拒绝,才有一起活命的机会。”

    “其实并不是这样。”张姑娘说,“对于我们来说,如果实在分辨不出来,我们只好挑断你们的脚筋手筋,把你们关在一个房间里,等你们都老死了。”

    “我不相信你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反驳道,“我们无怨无仇对吧?”

    “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否则你们只能在某个地方爬来爬去度过下半辈子了。”张隆半对我说的话毫不在乎。

    我心里直犯嘀咕,边上的假吴邪又看了我一眼,忽然就说道:“我已经选好了,给我纸笔,我写下来。”

    “**的!”我一下就骂,“说话像放屁一样。”

    “因为我相信他们会干出那种事情来,你最好也快点选吧。”他说道。

    我脑子里嗡嗡的,看着面前的七个人头就觉得天旋地转。哪个更像我?我靠,如果我选错了,我就成第八个脑袋了。

    想不到我的脑袋还能成为收藏品,而且还能成套。我想起以前打大菠萝游戏的时候,心里骂道:****的,自己也会有这猎头族的待遇。

    “你选不选?早死早超生。”张姑娘看着我催促道。

    我骂道:“选错了又不是你的头晒成梅干菜,能让我为我的脑袋好好负一回责吗?”

    “行,那就让你好好琢磨。”张姑娘看着我,似乎觉得好笑,“不过这关头上,你还能调笑,也算是个爷们儿。你要错了,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我不理她,再次看七个人头。哪个像我?哪个像我?我靠,都长得那么衰,每个都他妈像啊。

    思路,思路,我要一些思路,一个思考方向。

    我拼命逼自己想:哪方面的思考容易理清思路?是年龄吗?

    根本看不出年龄,都死成这样了,还怎么看出年龄?我想想我老娘以前是怎么形容我的长相的,好像是——看着不像是生出来的,而是拉出来的。

    妈的,老娘,你就不能有点建设性的调侃吗?

    “还有三分钟。”

    “别催,你一催我,我就烦!”我大骂。

    “好好好。”张姑娘说着退到一边去了。

    我再次看向那几个人头,忽然灵机一动。

    烦——我上大学时,有一个似乎是喜欢我的女孩,对我说过一句话,说我的脸很安静,看着人不烦。

第二十八章 艰难的选择

    这里哪个人看着不烦?脸最安静、最淡定的那个。

    我想想,忽然又觉得不对。那女孩觉得我的脸很安静,会不会是因为我那时候懒得像一摊烂泥一样?

    而且,我也很难分辨出这些人临死时的状态。看着最安静、最淡定的,也许是因为死的时候最绝望,不一定是长成这样的。

    我晃头,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已经没时间让我瞎琢磨了,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遍人头。

    据说在最紧张的时候,人脑的思维速度会加快十几倍。这一遍虽然只有十几秒钟,但七个人头的所有细节,还是全部在我脑海里排了出来。我一下就看到,其中一个人头不像其他人头一样闭着眼睛,而是眯着,我能看到他的眼珠。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说道,“把这些人头的眼睛全部给我扒开。”

    “眼睛?”

    眼珠是不能易容的。我心想,和我最像的人,一定是和我所有的细节都像,那么眼珠也一定像。

    我这段时间研究过易容术,看了很多文献,其中就有一些记载了辨识易容最简便的方法,也就是观察对方的眼珠。因为人眼的眼色深浅、眼白、眼白中的血丝,还有瞳孔的大小,都是不同的。

    眼珠的细节,因为需要贴得很近才能看到,所以,如果不是和我特别亲昵的人,一般是无法看见的。而我其实没有和我特别亲昵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会注意自己眼珠的细节。恰巧我最近在看这方面的书,所以特地看过自己的眼睛,这才一下让我抓住了机会。

    不管对方是不是朝这方面考虑的,至少这是一个思考的方向,不至于让我那么绝望。

    他们解开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铐。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假吴邪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我则翻开那几个人头的眼皮,去看他们的眼珠子。

    一番观察下来,我发现自己是个笨蛋,因为所有死人都是翻着白眼的,只有那个眼睛微微睁开的人眼睛正视前方,说明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那个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和我并不一样。

    我看向张隆半,问道:“我能把这些脑袋弄坏吗?”

    “你想怎么弄坏?吃猴脑吗?”他问道。

    我道:“我要把他们的眼珠抠出来。”

    “放弃吧,防腐处理没法处理到眼球,他们的眼珠都是树脂的。”张隆半就摇头,“而且你没时间了,赶快做决定吧!”

    “等一等。你们就没有想过,因为你们的这种行为,真正的吴邪肯定会由于自己的性格弱点,在惊恐下作出错误的选择,最终你们可能错误地杀害我。”

    “我们不在乎。”张隆半并没有丝毫迟疑,“我们对你们作选择这件事,绝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我现在对自己超级没信心。”

    这时候边上的假吴邪就说道:“你能不能快点?不行就蒙一个,少他妈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儿。”

    我看着假吴邪的脸,心说蒙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七个都蒙中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蒙他妈的腿啊。

    等等,蒙蒙蒙。

    我皱起眉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全部都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不在乎。”

    这是张隆半说的。

    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不可能不在乎啊。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吴邪的话,肯定会考虑到,如果我被这种情况吓得屁滚尿流,很可能会闹乌龙,那他们就找不到吴邪了。

    不在乎,但是又对自己的选择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难道,他们的侧重点不在于我对七个人头的挑选上?这是一个幌子,他们判断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

    比如说,我面对这七个人头的反应才是他们考查的重点,而人头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布置那么缜密的一个局,又有这种计谋能力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一定是这个选择本身没有意义。

    题目没有意义,那么,他们观察的就是人的行为。也就是说,刚才的过程本身就是考试。

    那么,这个假吴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应付考试,而我则傻不啦唧地一直在这儿傻着呢。

    “时间到了,你到底选不选?”张姑娘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脑袋?”我骂道,指了指眼睛睁开的那个人头,就道,“这个。”

    张隆半和张姑娘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假吴邪递给她的纸——上面应该写着他的答案,然后张姑娘叹了口气,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来到我面前,对我边上的人道:“绑上,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我要用小刀切。”

    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别人绑上我,把我推到院子里,将我的脑袋压到一个石磨上,我才反应过来,说道:“我靠,我答错了?”

    我转头看到张姑娘走到我身边,匕首从我面前掠过,一只玉手压在我的后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动脉。姑娘就说道:“别怕,我从脊髓开始切,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就是最开始的一刹那。”

    “我真的是吴邪,你们搞错了!”我大吼道。就感觉后脖子一凉,火热的血流了下来。紧接着,我发现我一下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完了,我死了,我心说。

    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运气,经历了几百种可以让我死一万次的情况都没死。结果就在这儿,因为我傻逼,回答错了问题,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人生果然是奇妙啊!

    这一刻,我竟然也没有觉得太遗憾,心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小哥从青铜门里出来,一定会发现我被他的族人误杀了,到时候看这姑娘和那什么张隆半是什么脸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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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独属闷油瓶的传奇。在西藏墨脱,在雪山之巅,一切,从一座喇嘛庙开始。那个年轻人,身怀秘密,自雪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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