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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起来捏，发烧了

    休息一天看看。

第二百七十八幕 诡异的矿区

    方鸻忽然回过头，向大厅中看去。大厅方向人来人往，大多是冒险装束的选召者，披着长斗篷，盖住下面的盔甲与魔导战具。不过方鸻关注的不是同行，而是方才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但他目光穿过人群，那注视感也蓦地消失了。身后冒险者公会的接待人员小姑娘仍在喋喋不休介绍着诺兹匹兹这片废弃的矿区，与冒险者公会本身。但心有所感的方鸻已听不下去，转过身对对方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古怪的家伙……”小姑娘看着方鸻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走出大厅，守在外面的罗昊、帕帕拉尔人与洛羽迎了上来。“怎么样？”罗昊等得有些百无聊赖，从大门边柱子上直起身来，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问道。洛羽也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方鸻皱着眉头对两人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先离开这里再说。

    诺兹匹兹是一座因矿业而兴的城市，一两个世纪之前就已经相当繁荣，但随着矿区封闭，而今这座城市随处可见凋敝之景。离开中心区更是冷清与落寞，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见不着几个行人。

    周围是破败的建筑，黑洞洞的窗户中看不到灯光，红砖墙上爬满了植被。那些高大的建筑多半是繁荣时代与矿区息息相关的厂房，而今早已人去楼空，铁门也半敞着，无人看守。

    四人一言不发，脚下只有沙沙的声音，寂静的环境搞得帕帕拉尔人有点儿毛骨悚然，追上两步尖声尖气地问：“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在跟踪我们？”

    方鸻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将手一招，从晴空中飞来几束金光，扇动着羽翼轻轻落在他手上。“你什么时候放出去的？”帕克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出言问道。

    “就在你无所事事，不住往后面看的时候。”方鸻没好气地答道。

    帕帕拉尔人脸皮厚到只把这当作是一句夸奖，哼哼两声。

    方鸻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对罗昊答道：“有人在跟着我们，还不止一个。”

    “是谁？”

    “应当有三队人，但他们是一伙的。”

    “本地公会还是？”

    “多半是本地公会。”

    方鸻心中有些奇怪的是，他没从这些人当中找到方才冒险者公会中那道目光的主人。那道目光似乎只出现了一刹那，随即隐入人群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那种感觉太过玄奥，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其他人说起。

    罗昊反应了过来：“这些人恐怕是从空港一路跟过来的，他们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的？”

    “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早一点。”方鸻想起冒险者公会那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

    七海旅团现在已经不是籍籍无名无人关注的边缘角色了，只怕自从七海旅人号一入港，就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罗昊问，“对方会不会和死亡降临公会的人有关系？”

    “死亡降临公会现在还有空管我们？”帕帕拉尔人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的确，死亡降临公会的精英团至今还被限制于艾音布洛克，接受调查。至于牡鹿公国那边，对方应当也抽不出更多人手来帝国再兴风作浪，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方鸻摇摇头：“我让爱丽莎查过，诺兹匹兹当地没什么上台面的选召者势力。”

    罗昊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选召者势力无孔不入。”

    “的确，诺兹匹兹这地方是寒碜了一点，但是废弃矿区是冒险者的天堂，”方鸻道，“爱丽莎小姐也认为这里没什么选召者势力，是因为另有隐情在地下。”

    “你是说帝国人？”

    方鸻点点头。

    在冒险者公会时，他打听到有人捷足先登，先他们一步将人带走。他猜测那背后即便不是帝国工坊的人，也应当与之脱不了关系。

    虽然那个冒险者公会的小姑娘告诉他带走那个工匠的人是选召者，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选召者也可以与原住民合作，甚至是受雇于原住民。就像是死亡降临公会与霍克家族的关系一样。

    现在正在后面跟着他们的那些人，也或明或暗指向了这一点。当地的选召者就算对七海旅团再感兴趣，也犯不着用这么不友善的方式来与他们接触，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更像是一种监视。

    谁会监视七海旅团？

    他们明明才不过第一次来诺兹匹兹。

    唯一可以说得通的结论只有利益相关者，而七海旅团的众人在这片废弃矿区中唯一的利益相关便只有那台塔式魔导炉了。

    “但帝国人何须搞得这麻烦，”罗昊反问道，“如果他们真不打算让其他人插手，只需要封锁这片矿区就完事了。帝国工坊或多或少代表着奥述人官方的力量，他们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我也有些疑惑，”方鸻皱皱眉，“你们知道土元素么？”

    “土元素？”

    罗昊反应过来，“你是说那种生活在地下的元素生物？”

    方鸻点点头，“你们认为什么情况下，土元素生物才会到地表浅层来活动？”

    “元素生物是亲和于元素力的生物，一般不会离开元素活跃的地区，”洛羽思考了一下，答道，“除非是它们原本栖息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它们才会被迫离开地下，来到浅层地表。不过失去了栖息地的元素生物，一般会变得暴躁而富有攻击性。”

    “这就对了，”方鸻欣赏地看了后者一眼，“这就和我所打听到的对得上了。”

    “等等，”罗昊有点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我，那废弃矿区下面，还有大批入侵的土元素吧？”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虽不中亦不远，”方鸻答道，“帝国皇家地质学会的人发现矿区下面的地下水枯竭，导致矿道沉降，在和工匠协会联合修复的过程当中，结果有大量的土元素从下面涌上来，导致矿区瘫痪至今。”

    罗昊犹豫了一下：“你认为……？”

    “表面上来看，这好像是一系列意外，”方鸻说道。他已经感到自己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但实际上看没这么简单，如果矿区下面原本有含水层，土元素怎么会生活在那个地方？土元素生活的地方元素力富集，地质结构稳固，不可能会出现矿道沉降这样的事情，除非……”

    “除非有人在那下面开掘，”罗昊眼前一亮，“这些人破坏了土元素层，自然导致矿道下沉，而失去了家园的土元素也狂怒地席卷了整个矿区上层。所以帝国人在搞什么，土元素层下面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矿藏。”

    方鸻轻轻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弄明白帝国人在搞些什么。奥述人从诺兹匹兹的废弃矿区之中找到了一台塔式魔导炉，原本以为不过是巧合，但现在看来对方在地下的工程量似乎要比想象之中大得多？

    难道说仅仅是为了找出那台魔导炉的来历，所以将整个诺兹匹兹地下矿井翻了个底朝天，但那也用不着深入到元素层下面去。

    “那怎么办？”罗昊问，“看起来矿区下面的情况，有些超出我们的预计。”

    如果是其他事，说不定他们已经一走了之了。

    但方鸻和他们讲过那台魔导炉的意义。

    众星装置他们在那沉船之中皆见过，不过要说研究成果距离七海旅团的用得上还有些遥远。可零式魔导炉，却是立刻可以提高七海旅团所有人魔导炉的利用效率的存在。

    零式魔导炉更是唯一可以与零式水晶完全匹配的设计，如果不知道它的图纸还存于世也就罢了，方鸻大不了自己花些时间，一点点将它补全出来。但原始的设计很可能就在诺兹匹兹废弃矿区的地下，在没有深入调查过一遍之前，他们很难说就这么一走了之。

    方鸻将目光投向身后。

    小巷之中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过那些人显然还没留意到自己已经暴露。

    “总之先把尾巴甩掉。”

    这倒是个好提议，罗昊与洛羽皆未反对，不过真正负责实际操作的是帕帕拉尔人。这位自称的夜莺之王在别的方面不行，但把人绕晕头的水平倒是一等一的。

    天上有发条妖精监视，对方三组人也很难发挥出人手上的优势，在曲曲折折的小巷之中走了几个来回，便把后面那些跟踪的人甩了个干干净净。一行四人这才折返回空港，去与其他人会和。

    过去七海旅团的冒险大多是临时起意，或者刚好旅行到了什么地方，想要做准备工作往往也无从做起。

    但而今知道要深入废弃矿区地下，下面还有数不清狂暴的土元素，大伙儿当然要提前商量一番。作好准备，兵分几路，去打听矿区地下的情况，以及最重要的——下面有没有死寂区。

    不过传回来的情报大多都还算好。这片矿区地下的古怪虽然多，但看起来帝国人的确没有封锁矿区，有许多选召者从冒险者公会结果任务，深入矿区之中去执行清剿、救援的任务，并带回不少有用的信息。

    甚至什么地区有大量土元素，哪些区域的土元素攻击性更强一些这样的地图情报，也有人公开出售。负责情报收集的夜莺小姐与舰务官小姐也没省钱，林林种种买了一大堆回来。

    从情报上来看，矿区地下应当是没有死寂区存在的，复活圣殿那边传回的消息来看，最近半年多以来矿区之中也没有失踪信息登记。选召者最害怕的往往不是死亡，而是失踪。

    死亡不过是损失星辉，而失踪很可能意味着地下区域之中存在着未知的死寂区。

    不过即使是收集了方方面面的消息，他们还是从当地冒险者公会找到了一个本地人向导。那个向导并不带他们深入到矿井之下，而是为他们找出了另一条通向废弃矿区的道路。

    那个向导其实是个‘灰匕首’的人。

    ‘灰匕首’是比较好听的叫法，其实也就是诺兹匹兹当地的盗贼兄弟会的一个分支，在大猫人和艾缇拉小姐没离开之前，他们很擅长和这些灰色领域的人物打交道。而现在，这一项任务落在了夜莺小姐头上。

    好在她自己也是夜莺，算是盗贼兄弟会的‘自己人’。

    那个‘灰匕首’告诉他们，废弃矿区的入口远不止一个，许多组织与本地势力都有自己进入矿区的方法，他告诉他们的这一条，也只是一些走私客经常使用的而已。

    诺兹匹兹靠近帝国边境地区，凭借着这片错综复杂的矿区，走私活动从未停息过，而‘灰匕首’自身便是个中的佼佼者。至于带冒险者潜入矿区，那不过是赚点外快罢了。

    “冒险者们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到矿区下面的么？”

    罗薇问道。

    那条盗掘出来的矿道狭窄低矮，灰匕首的人举着油灯走在前面，每隔一段距离可以看到用木桩加固过，灯光摇晃着，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向前延伸。

    灰匕首的人听了她的问题，回头来看了看其他人，答道，“那当然不是，如果是走正规途径从冒险者公会接了任务，只要正常进入矿区就可以了。不过各位不一样，你们要到矿区深处去发财，当然不能走正规渠道——”

    “为什么？”

    “因为那些地方有帝国军把守，你们没有冒险者公会的条文，他们是不会让你们深入的。”

    “那么你们呢，你们深入到矿区下面过么？”

    “我们？”那灰匕首的人摇摇头，“我们一般不会深入，我们有自己的门路，犯不着到那下面去冒险。待会把你们送到矿区之中去，我就得离开了。”

    罗薇听得有些好奇地点点头。

    方鸻看了看她，其实不仅仅是罗薇学姐，逍遥和水无铭也在这个队伍之中，还有老远吊在后面的琉璃月。代表团方面原本说要给所有参赛选手休一周假，水无铭便带着罗薇一起加入了他们的团队。

    那位Elite的工匠大小姐说是没别处可去——

    可方鸻大致看得明白，对方大致是Virus派过来的，他也不知道那位冰山女神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好像认定了能从七海旅团身上薅下一层羊毛一样。

    始终不死心。

    而罗薇那边，自然是冥女士派过来的。目的是为了监视他，省得他又忘记了集训的时间——这是冥女士的原话。

    好在罗薇学姐为人亲和，在队中也从不显得咄咄逼人，她作为弑神者的主力工匠，倒是很少有这样在外冒险的机会，对一切都显得有些新奇——尤其是在这地洞之中当老鼠。

    至于逍遥那边就是纯粹是个人兴趣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听说方鸻一行人要去诺兹匹兹，自告奋勇加入了队伍。只有琉璃月的加入算是个意外，他比赛结束之后理论上是要与考林—伊休里安代表团一道返回的，但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艾音布洛克这么一档子事情。

    结果大陆联赛生生拖延了一个多月时间，导致他也在辛塔安滞留，又无处可去，只好先和七海旅团的众人一道行动。

    好在他和方鸻算是老搭档了，七海旅团中大多数人也认识这家伙。

    不过这货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合群，一个人吊得老远，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倒也丝毫不担心黑暗之中会潜藏着什么危险。

    那灰匕首的人很快带着他们抵达目的地，并从前面的坑洞之中跳了出去。坑道外面是一片更开阔的洞窟，看起来不像是矿道，更像是一片自然形成的溶洞群。

    灰匕首的人看起来已不打算继续深入，将提灯挂在一根石钟乳上，才向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个地方。这儿的溶洞与矿区相连，大致位置是在矿区西面，早些年这一带曾经发生过塌陷事故，导致溶洞区独立出来。

    后来灰匕首的人出于走私的目的又打通了这个地方，不过具体的路线只掌握在兄弟会的人手上，他将地图交给方鸻等人，告诉他们哪些地方可能会有危险，哪些地方岩层松动不要轻易踏足。

    方鸻一一记下。

    而地图上还有两处地方能找到停摆的升降机，兄弟会的人修复了其中的一台，从那里可以前往更深层的矿区，而那也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交代完这些，灰匕首的人也不多留，向他们道了一声好运，收了尾款，便原路返回。不过对方还算尽职尽责，居然把那盏提灯留给了他们，虽然方鸻人人都带着发光水晶，但后面的琉璃月一点也不介意，一把从石钟乳上取下提灯，拎着提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这家伙……”罗昊有点受不了这大咧咧的家伙了，开口刚想说什么。但方鸻赶忙一把将这家伙拉了回来，开什么玩笑，和自己多过不去才会想去找琉璃小公主的麻烦。

    “干嘛？”

    “没什么，你没事别去惹他。”

    “他很厉害？”

    方鸻点点头，嘴很厉害也是厉害的一类。

    何况琉璃月也不真就是莽撞，方鸻早就注意到对方在甬道之时便已经放出了发条妖精——至于你问他怎么注意到的，因为方鸻自己也放了一批发条妖精正在前面游荡。

    ……

第二百七十九幕 帝国人的盘算

    梅伊在空荡荡的岩洞之中逛了一圈。她仰起头，注视着洞顶倒垂而下的石钟乳柱，水珠顺着凹凸不平的表面滑落下来，落入下面的洼陷之中，叮咚一声，骑士小姐尖尖的耳朵随之一动，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她回过头去。

    罗昊举着盾牌护在一侧，他等级相较团队平均等级低不少，应此表现得也比其他人更谨慎许多，一手紧握着动力战锤，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四周。队伍的最末尾是负责断后的帕克，其他人则多在队伍中央，首尾保持着一定距离。

    方鸻在两人身后，手持一支照明水晶。不时举高那水晶，令冷光映出灰蒙蒙的岩顶，希尔薇德拎着一支长魔导铳，俏生生立在其一侧。在往后则是随他们一道深入地下的其他人，罗薇她们大多没什么冒险的经验，在方鸻指点下亦步亦趋，表现得相当好奇的样子。

    尤其是逍遥，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不时左顾右盼，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发问：“这地方看起来像是荒废了相当长时间的样子，诺兹匹兹工匠协会不派人定期维护的么？”

    他在队伍频道之中打字，指出那些锈迹斑斑，弯弯曲曲，一直向前延伸至黑暗深处的铁轨。

    那行人当中只有琉璃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他正在队伍后段一只手扶着单目目镜，不时调校一下焦距，一言不发，只显得相当警惕的样子。

    梅伊摇摇头，答道：“据我所知，诺兹匹兹矿区的一部分至今还在运作中，工匠协会的人定期会进入地下检修。这一次我们前来调查的目标，便是诺兹匹兹的工匠在检修的过程当中发现的。”

    她选择直接开口。

    希尔薇德并无系统，只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说来目标究竟是什么？”逍遥问，“本来我们也只是对诺兹匹兹这片矿区感到好奇，这里本来是帝国重要的水晶矿区，蕴含着土元素力的魔晶伴生在银矿床上，诺兹匹兹的银水晶因此而得名。我对这地方闻名已久，听说你们要来这里，才厚着脸皮央各位带我下来看看。但下来之后，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帝国人有些言过其实了，银水晶更是半点也没见到……真是没意思。不过你下来应当不是为了银水晶吧，我听说是一台古代魔导炉？”

    “倒也没那么古代。”方鸻答。

    古代魔导器在艾塔黎亚特指努美林精灵时代的魔导器，但塔式魔导炉诞生要比那晚得多，只能算中近时代的魔导技术产物。这件事他倒没什么好隐瞒的，罗薇她们只是无事可干，又对冒险有些好奇，才会和他们一起来这矿井下面，但事实上这几人对塔式魔导炉的事兴趣并不太大。

    当然，众星装置与零式水晶的事太过紧要，方鸻没有多谈。他只简单与几人讲了一些那台塔式魔导炉是如何在这片矿区中为人所发现的事情，帝国的技术回收令在外流传了许多年，但这事听来还是颇为传奇的。

    逍遥听了才恍然道：“所以这片矿区下竟遗留有遗失的技术？难怪了，换作是我也会想下来看看，看看有没有帝国人没有发现的遗失的细节，这下面既然有一台技术未知的塔式魔导炉，难保不会其他什么东西。”

    方鸻点点头，这个想法说不上错，只是背后还有更深的联系，不仅仅是一门未知技术那么简单。当然对方这么理解倒也没问题，对于工匠来说，对于未知的技术好奇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中近时代的技术相较于现代虽然早已显得落后，但那个时代的很多技术其实是来自于更古老的努美林精灵的炼金术之中——而古代炼金术与而今迥异，并且凡人技艺本就由其所启发，其中可以看作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

    里面固然有一部分已经为当代技术所摒弃，但仍有一些遗失的技术可以启发而今的技艺，正如同方鸻所掌握的精灵创生术一样。就算大多已毫无价值，但总能从无穷无尽的沙海之中找出那么几枚闪闪发光的宝石。

    工匠与学者们对于这样工作充满了兴趣，各国不同方式的技术回收也正是因此而生。

    “但矿区运作了这么年，怎么还会在这里发现未知的技术，”逍遥仍显得有些好奇，“难道下面还存在未知区域？这里看起来如此荒废，诺兹匹兹的工匠们真的有在日常维护么，他们又是怎么找到那台魔导炉的？”

    方鸻闻言怔了一下。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同样无法解答，毕竟当初艾丝狄娜也只简单提了一下那台塔式魔导炉是在诺兹匹兹的废弃矿区之中寻到，但具体细节并未透露太多。

    帝国人对于塔式魔导炉似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连他当初在伊斯塔尼亚修复过一台塔式魔导炉的事都打听到了，但这背后究竟与众星装置有着怎样的联系，帝国人意图如何，他其实所知也极为有限。

    而七海旅团之所以到这地方，一是为了与零式水晶相匹配的技术路线，二也是为了调查清楚帝国人的意图。毕竟那背后可能与林恩家族，还是那条沉没在雾峡之下的海盗船都有颇深的关联……

    关于诺兹匹兹工匠协会对于矿区的日常维护，那是不久之前从冒险者公会得来的消息。那侍者小姑娘告诉他们，矿区在十年之前因为地下水枯竭，矿道沉降而中止运作，那之后工匠协会与帝国皇家地质学会便介入其中。

    而不久之后，又从地下区域涌出了大量土元素，这才导致矿区陷入半废弃的状态。

    按理来说，从那时起，诺兹匹兹地区工匠协会便应该长期深入地下考察，所以才会有之后找到那台塔式魔导炉的事情发生，直到一年半以前，以及他们抵达帝国为止。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的确令人疑窦重重。包括矿区下面这台塔式魔导炉出现的背景，海恩-帆姆的技术路线为什么会在遗失之后，又复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方鸻不由想起另一件事。

    ——是的，这就好像他当初在精灵遗迹被传送到那座奇特的圣殿地下一样。

    那座安吉那的圣殿是为谁所建呢？它为什么会孤零零地矗立在那个地方？零式水晶的设计图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那座精灵遗迹的地下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带他去那个地方的？

    当初自己急着从地底离开，也没有能力去深究，而现在看来，确实疑点重重。

    首先为什么自己会复活在那里呢？

    是海林王冠的力量，还是星匕首之中蕴含着某种坐标？

    可惜这两件东西而今一者转化为了苍之辉，一者变成了塔塔小姐，他也不可能再去复现一次当时的情形。何况为了验证什么就去自杀一次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也未免太过不靠谱了。

    而星匕首之中，拥有着作为第二技术路线的技术结晶，其所诞生之物——正是自己的妖精龙魂小姐，那么第二技术路线与第六技术路线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

    那仅仅是一个巧合么？

    而今第六技术路线的另一半，零式魔导炉也离奇地出现在这片矿区之下，同样也是一个巧合？

    还是说，这两条技术路线之中其实经历过一些不那么寻常的事件，所以才可以解释它们如此的离奇四散，总是埋藏于这些不为人所知的地下角落之中。

    但逍遥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

    “你说得不错，”方鸻看着那些老化的轨道不由沉吟了一下，“这下面可能没这么简单。”

    “啊？”逍遥反而愣住了。

    他说什么了，他不就是对这矿井下面有些好奇么？

    但水无铭却反应了过来，“你说工匠协会在考察矿区的地下区域时，在下面发现了新的区域？”

    罗薇摇摇头，分析道：“恐怕不止，帝国人应当是在矿区地下发现了一些东西。现在想来，帝国皇家地质学会的介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如果仅仅只是巩固矿道，根本用不上地质学会的人介入，你们还记得先前艾德说过的另一件事么？”

    “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逍遥疑惑地看着几人。但他好像是忽然之间反应了过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等一下！”

    土元素！

    土元素生活在浮空大陆深层区域，如果它们并不是突然在矿区之中涌现，而是对上层区域入侵的一种应激反应，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帝国人在深入地下深层区域？并在那下面发现了一个土元素栖息的区域，所以才引得这些原生种如此的暴怒，以至于涌入地面区域？”逍遥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那台塔式魔导炉根本不是在矿井之下发现的……不，也可以说是，只是发现它的位置要比一般意义上的‘矿井之下’还要更下面得多？”

    方鸻点了点头。

    当逍遥说到未知区域时，他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矿区之下不比其他地方，就算是工匠协会没有介入之前，这下面曾经也是诺兹匹兹矿工们工作的地方，矿区的工人们应当熟悉下面每一条矿道，每一条岔路。

    因此在已知的矿区当中发现未知的事物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矿工们在掘进时发现了新的区域。那么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诺兹匹兹的矿工应当是在开矿之时挖穿了通向下面深层区域的通道。

    至于那下面原本是天然的溶洞群、地下河留下的暗道、还是人为留下的地下遗迹群不得而知，但后续介入的工匠协会应当就是在那个地方发现了那台塔式魔导炉。

    或许应当还有别的遗留的痕迹，不然解释不通帝国人为何对此地如此重视。

    那下面或许是一个类似于他曾经见过的精灵遗迹一样的地方，一座圣殿，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方鸻几乎已经可以描画出出事件前后的大致经过：

    随后诺兹匹兹工匠协会封闭了矿区，关于地下水枯竭，矿道沉降等一系列对外通告目前看来有很大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不过他们倒是利用了这个幌子让皇家地质学会介入其中。

    不过帝国人在其后的探索之中应当遇上了大麻烦，至少土元素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应当是在向更深一层的区域进行探索之时闯入了土元素的栖息地，并激怒了那些原住民，从而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这么说来诺兹匹兹矿区废弃一大半的原因还要归咎其上，”水无铭有些好奇，“不过至少在那之前，帝国人也因此封闭了一部分矿区，银水晶矿区是帝国重要的土元素晶石的来源，他们应当是在那下面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吧，我想不应当仅仅是一台塔式魔导炉的缘故？”

    从帝国工坊对那台塔式魔导炉的态度来看，仅仅是那台塔式魔导炉看来就足够引得奥述人重视了，不过方鸻也有些好奇，帝国人究竟在矿区下面深入地下的区域之中发现了什么。

    艾丝狄娜，还有冒险者公会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没完全对他说真话，或者说她们对此也所知有限。

    但帝国人从十年前开始就逐渐封闭了矿区，而他们从那地下发现魔导炉也不过才是一年半载之前的事情，这之间如果没什么发现，帝国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停止一片重要矿区的运作。

    那可不仅仅是水晶的产出，还是一座城市兴衰，无数人的工作与生计，关系到无以计数的移民。就算是帝国工坊与工匠协会的炼金术士们可以不考虑这一点，但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对如此重要的事不闻不问。

    “这么说来我也有些好奇起来了，”逍遥说道，“帝国人竟然对外面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为了一片地下区域停止了一片矿区的运作，他们究竟在下面藏了什么秘密，这就是冒险吗……原来这么有意思。”

    “这些只是猜测而已，”方鸻摇摇头，先保守地下结论，“未必一定正确。”

    “但猜测就说明有可能，至少未知区域是一定存在的，否则他们从那里去找出那台塔式魔导炉，”逍遥兴奋地搓搓手，“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到那下面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古代魔导技艺的宝藏呢。”

    “就算有宝藏，”罗薇提醒他道，“那也是属于艾德与七海旅团的，我们只是来观光的，可没出什么力。”

    “啊？”逍遥楞了一下，才想起这个问题，“是这样吗？”

    “那倒不至于，”方鸻挠挠头，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要是对这个问题介意的话，他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让罗薇她们随团一道行动，“如果是古代炼金术的话，大家一起分享好了。”

    “就是嘛，”逍遥松了一口气，“我就说，艾德连夏尽高塔之中学来的技术都无偿传授给那么多人，怎么会这么小气。嘿嘿，其实我也就是想看看那些传闻中的古代技术，至于其他宝藏我也没兴趣。”

    “那是艾德大方，和你什么关系，”水无铭没好气地白了这家伙一眼，“不过这样一来实际上就等于我们在雇佣七海旅团为我们进行技术勘探工作了，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我们可得支付报酬。”

    “报酬就报酬呗，”逍遥摆摆手，“反正是公会开销。”

    方鸻这才想起有技术勘探这么一个说法，实际上就和之前提到的技术回收差不多的性质，区别是一个由工匠协会主导，而前者大多是私人性质的。

    由于炼金术士没有什么战斗力，因此他们在野外进行田野工作时候一般是雇佣冒险团为其工作，除了固定的薪水之外，根据所发现物的价值一般还会有额外的报酬。

    他对这东西倒是没什么兴趣，七海旅团应当也不差这么点钱，带罗薇学姐她们出来也只是与一道休假游历差不多的性质。不过方鸻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想了一下腆着脸问：“等等，你们说的这个报酬……它多吗？”

    “倒也不多，”水无铭答道，“我们每个人分摊一下的话，大约二十五万不到的样子。”

    “什么，这么多！？”方鸻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里罗薇，水无铭加上逍遥三个人就是七八十万里塞尔，如果算上琉璃月这家伙的话，岂不是接近一百万里塞尔了？

    想当初他费了多大功夫帮军方抓住了那个间谍，差点没引发一场龙骑士之间的战争，又是与七魔导士家族对峙，又是仲裁庭审判，最后才拿了税后区区五十万里塞尔不到的报酬。

    虽然知道星门港一贯抠门，在财大气粗方面自然比不上商业运作的超竞技联盟，可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但话才出口，方鸻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丢面子，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只……只是对此有些感兴趣。我有自己的冒险团，你们知道，对这方面了解得比较少。”

    身后传来叹气的声音。

    方鸻回头没好气地瞪了爱丽莎一眼，夜莺小姐一副不忍卒视的样子，看着他直摇头。

    一旁希尔薇德倒是挺得有趣，抿嘴直笑。她倒是见惯了自己船长大人丢人的样子，见怪不怪，而她也不是炼金术士，其实对这些炼金术士们之间的话题并不太关心。

    只有前面罗昊打了呵欠，一路走过来不要说土元素或者其他的冒险者，他连一根毛都没见着。而他自己又对工匠们的技术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听几人讨论这矿井之下的事情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梅伊，不由有些佩服这位小女士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的样子。

    罗薇听了方鸻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只认真地解释道：“不必这么说，艾德学弟，你是自由冒险团，自负盈亏，和我们自然不太一样，这我们当然清楚。无铭她一点没夸张，这个等级的技术勘探就是这个价位，而且像是七海旅团这样的团队的话，市场价应该还更高一些。”

    “为什么？”方鸻不解。

    “因为你是龙之炼金术士啊，”水无铭笑嘻嘻地道，“人的名，树的影，你知道为什么大公会这么追求人气与流量，因为在超竞技的运作之中这些都是货真价实可以转化成真金白银的价值。自由冒险团也是一样，雇佣其他人和雇佣龙之炼金术士可不是一个价位。”

    “总之你不用和我们客气，”水无铭道，“我们都是按规则办事，花的也是公会的钱，俱乐部都不反对，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商业规则而已嘛。”

    她看向逍遥：“逍遥，说话。”

    逍遥平时话多，但这时候倒也不废话，直接从系统之中拟定了一页契约出来，然后分发给所有人。“我只对魔导技术感兴趣，”他摊摊手，“只要能拿到技术，对于我们来说这点钱也不算什么，对公会来说更是有赚无赔——”

    “好，”水无铭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银色维斯兰果然财大气粗。”一边也在契约上签了字。

    方鸻看了看契约上面的金额，还有几大公会与罗曼女神的圣徽，忍不住一时怔然。虽然他早清楚这几人都是各自公会在第一世界的精英工匠，或者为未来培养的主力工匠，财大气粗不在话下，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他一直以为七海旅团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算上七海旅人号上面的固定资产的话，在这个阶段的冒险团之中应当还算是中上水平了。但现在看来要在这个中上水平上加一个限制条件，那就是自由冒险团或者自由公会。

    与那些真正的大公会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虽然清楚这些人一身装备可能都有好几百万里塞尔，但这种拿几十万里塞尔不当回事的气概，还是把他不小地震撼了一下。

    方鸻小心地收起契约——虽然这份虚拟契约甚至根本都不存在实体，以及必须要在成功找到古代技术之后才能实际生效，而在那之前上面只约定了极为微薄的固定酬劳。但不管这么说，这可是一笔一百来万的大生意，甚至如果他们在地下多发现一些东西，说不定还有额外的提成。

    七海旅团来来回回干了那么多笔生意，这一笔额外进项也算是其中数得着的大数目了。

    连夜莺小姐看了都悄悄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没想到他们船长大人丢人归丢人，但谈笑之中就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这就是名声和人脉的重要性了。一般的冒险团，可不一定有机会结识这些来自于各大公会的‘大佬’。

    何况就算认识，也不一定能获得信任。

    没见这几位身后的公会几乎没怎么审核就通过了合约么，那背后要说对七海旅团这个名字有多么重视可能未必见得，但对于龙之炼金术士这个名号在其中肯定产生了相当大的作用。

    签好合约，罗薇才提起接下来冒险的事情，“不过如果说之前艾德的推测是真的，那就是帝国人废弃矿区只是他们封锁这一区域的幌子的话，那么他们可能对深入地下的区域相当看重，只怕普通冒险者没那么容易深入到地下。”

    方鸻点了点头。

    他倒是一早考虑过这一点，不过土元素在矿区之中肆虐应当是发生在现实当中的情况，这种事情帝国人也不可能瞒得住，因此他们对外向冒险者公会招募冒险者进入矿区之中镇压土元素应当也是真实的。

    不过这些冒险者应当不能轻易离开矿区，有他们在浅层帮帝国人分担压力，这样一来工匠协会的人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去应付地下的事务。

    而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他们才可以借助灰匕首的人浑水摸鱼进入矿区中。也就是说，事实上在矿区上层应当是存在大量冒险者的，他们在这里应当也不会显得格外显眼。

    只是一旦深入到地下区域，就得想办法绕开帝国人的眼线了。

    “那我们怎么办，”逍遥问，他对这类地下冒险可是一窍不通，“帝国人可比我们熟悉这里多了，要绕开他们的注意不容易吧？”

    “倒不是没办法，”方鸻倒是不介意，相对于罗薇她们来说，七海旅团在这方面可算是身经百战了，“不过我们恐怕得抓紧时间。”

    “怎么说？”

    方鸻想到自己与罗昊、洛羽与帕克在冒险者公会外遭人跟踪的事情，当地的选召者公会不会无缘无故注意到他们，看起来帝国人应当是一早就对他们产生警惕了。

    好在那些人似乎低估了他作为战斗工匠的水平，让他轻易甩掉了尾巴，等对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深入矿区之内。现在看来，找灰匕首的人带路进入矿区是走了一步正确的棋。

    不过灰匕首的人唯利是图，出卖他们也是迟早的事情，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并不多。

    “其实之前我对此就有一定想法，”方鸻举起手中的照明水晶，让灰蒙蒙的光芒照出前面的洞窟，“不过需要再等等。”

    “等等？”逍遥问。

    罗昊忽然绷直身体，向一个方向看去。

    但一旁梅伊已先一步放下战戟，压住他手中的动力战锤，“是自己人。”她脆生脆气地答道。

    黑暗之中渐渐显现出一道轮廓来，像是有人从隐形的状态之中显露身形，先是洛羽，然后紧随其后手捧魔导书的学者小姐。两人一现身，便向方鸻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怎么样？”方鸻一见两人出现，立刻问道。

    “我检查过了，”洛羽先开口答道，“灰匕首的人没说谎，那台损坏的升降机附近没什么状况。不过就和大家先前推测的差不多，我和姬塔用元素视觉搜索了两轮，发现那附近土元素魔力的汇聚比其他地方浓厚得多，应当有不少土元素在那一带筑巢。”

    “没帝国人就行，”方鸻点了点头，“有土元素在附近说不定是好事。”

    “等下，”逍遥反应了过来，“那台损坏的升降机，你打算修复灰匕首的人提到的那台损坏了的升降机？”

    “为什么不呢，”方鸻反问，“灰匕首的人说过这一带之前发生过坍塌，很有可能是土元素造成的，他们在那之后挖通了从这里到矿区的通道，但是我们返回矿区中反而不安全。不如利用上那台损坏的升降机，说不定更能出其不意，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工匠，还怕修复不了一台升降机么？”

    水无铭闻言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

第二百八十幕 土元素与帝国军

    废弃的升降机旁传来一阵低沉的欢呼。

    “成了！”逍遥一巴掌拍在那升降机结实的木框架上，有点兴奋地摩擦了一下上面粗糙的木质纹理。一旁罗薇拉下机器上的拉杆，她蹙了一下眉用了一点力气才将那拉杆压下去，已经清理过的黑沉沉的铁质外壳内齿轮发出转动的声音，拽动着铁链哗啦啦向上，总算让下面的平台动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有两手，”水无铭罕见地称赞了他一句，“这么旧式的矿井设备你也会修？”

    “那是，你也不看看什么叫专业的水晶工匠，”逍遥搓了搓手，看向一旁的方鸻，有些意外地说：“倒是让我意外的是艾德这家伙，会修水晶不奇怪，不过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是魔力炉出了问题的？我知道你和微语还有水无铭都全能型没错，但是术业总得有个专攻吧？你看，水无铭她就没看出来。”

    “多稀罕了，”水无铭没好气地皱皱鼻子，嫌厌地看了这家伙一眼，“我建议某些人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正常人谁不依靠系统？只有艾德是个怪物，正在获得系统之前他和原住民一样正经学习了一年多炼金术，比基础，我可以说选召者里没几个人比他更扎实的。”

    “连这你们也知道了？”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龙之炼金术士呢，南境一战之后谁不会调查一下你们的来历，你和军方关系密切，偷渡者的身份也早已家喻户晓了，”水无铭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儿，“你不会认为偷渡者没有系统这事情是什么秘密吧？大家也是推断你是在南境一战前后和军方接触之后，才正式拿到了系统。”

    她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在那之前还发生了芬里斯事件吧？”

    “我靠！”逍遥也怪叫一声，“那岂不是说艾德在和原住民一样的情况下，在这个年纪就达到了那样的水平？不，比那还要夸张……原住民在十六岁之前少说也有五六年的学习经历，你这家伙……”

    方鸻这才知道自己的事情在外面传得这么夸张。但事实当然远没这么夸张，他是在七月战争末期才拿到了系统，那之后战斗力便突飞猛进。但他系统来自于零式水晶，是标准的妖精龙骑士系统，但这事情他可不能透露。

    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没那么夸张了，你们也见过我的龙魂，艾塔黎亚的系统的来由你们应当了解吧？”

    “噢，我差点忘了这事，”逍遥反应了过来，“龙骑士系统，你运气可真好，你竟然获得了一个自然龙魂的认可。”

    方鸻心想，塔塔小姐应当算是人工龙魂，但这位妖精公主的存在相当特殊，她的智能显然要比普通的人工龙魂高得多，更接近于自然状态的龙魂，只是没有一般意义上的龙魂天赋而已。

    自然龙魂皆有龙魂天赋，这是它们区别于人工龙魂最大的不同之处。

    至于他的另一个龙魂。

    老实说方鸻也不清楚妮妮究竟算不算自己的龙魂，在艾塔黎亚的确是有过一些契约过两个龙魂的先例存在，譬如卡列的亚山，纯净骑士，还有当代的元素十王，终末的书卷，星语之光，海后瑟拉。

    但那些例子中的龙骑士无一例外皆是先契约的人工龙魂，继而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自然龙魂。而人工龙魂缺乏智能，像方鸻这样拥有两个龙魂而且都还活灵活现的拥有极高的智慧还各自相安无事的例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妮妮自金焰之中诞生，算不算是自然龙魂方鸻也不太说得好，她的存在与自然龙魂或许有一些异同之处，但她的力量生前的确是来自于一头巨龙没错，即便那是黑暗的巨龙。

    尤其是在依督斯汲取了一部分尼可波拉斯自身的记忆与力量之后，更是如此。

    那么塔塔小姐与妮妮的关系是类似于一位人工龙魂与自然龙魂的关系么？方鸻对此不得而知，因为妖精小姐来历成谜，银之塔的术士们究竟是如何塑造她，在那过程当中她获得过怎样的力量来源。

    两人至今不得而知。

    龙魂力量的根由只来自于其力量的源泉，对这一点缺乏认知，就很难去判断它本质的存在是什么。

    方鸻知道外界现在皆认为自己的龙魂是自然龙魂，在艾音布洛克发生在海尔希龙骑士构装上那一幕也让很多人确认了这一点，包括海尔希本人在内，那位夜莺十王之所以没有追究，其中也有因为认同他龙骑士身份这一条。

    成为龙骑士虽然有先后，但龙骑士与龙骑士之间是平等的，觉醒了的龙魂一定可以将其主人带到那个高度，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位十王。尤其是在灰之王已经进入职业的末期，随时可能退役的情况下。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天蓝，海尔希对自己妹妹的认知显然十分清楚。

    对于逍遥的话，他没有反驳。如果大公会是这么想的，那就让那些人如此判断好了，方鸻心想。

    他看着平台在铁链的拖动之下已经缓缓从下面升起，看起来他们运气不错，升降机只是本身损坏，但平台看起来外观还算牢靠，其上木板并没有腐朽得太厉害。

    其他人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逍遥扬了扬眉毛，从闲谈中转回注意力，称赞了一句：“运气不错，我们只要稍微加固一下就可以直接复用了。”

    水无铭也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担心平台已经不成样子了。升降机好修，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毕竟不是摆设，但要是平台本身出了问题，虽然修起来都只是一些体力活，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手边可没有材料修复它。”

    “那倒没有那么复杂，”方鸻摇摇头，“就算这个平台本身朽坏了，只要框架还在就行，大不了我们下去的时候稍微危险一些而已。”

    水无铭想了想那个情况，脸色不由泛了泛白。她不是战斗成员，可很少经历这样的状况，比起冒险本身来，对于她们来说还是星辉更宝贵一些。

    那边琉璃月回过头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能不能快点，土元素越来越多了。”

    方鸻看向那个方向。

    土元素正源源不断从洞口方向涌现出来，那是一些长得有些像是旋转的石堆一样的魔法生物，大大小小的石块环绕着一枚灰黄的元素核心飞旋回绕着。不过现在出现的都是一些小型元素，等级并不高，七海旅团的其他人应付起来还算轻松。

    不过这地方的元素魔力汇聚的确是异乎寻常的多，难怪一直没人来修复这台损坏了的升降机，小型土元素也是十七八级的魔法生物，这个数量一般团队还真应付不了。

    尤其是在诺兹匹兹这种小地方。

    “我们把平台再加固一下，”逍遥立刻说道，“我们一起动手只要一两分钟。”

    方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去做，在场三个工匠，皆是各大公会的精英，这点小事根本不用他再插手。他用手在自己领口的信息水晶上一按，投射出一台人马骑士来——正是他新到手的骑士型歼灭者。

    人马骑手一落在地上，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动静，琉璃回过头来看了这一幕一眼，再看了看自己正在指挥的步行者特异型Δ，比较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大小，不由轻轻一皱眉。

    他是一直有心在战斗工匠一职上与方鸻一较高下的，而战斗工匠之间的计算力差异虽然一般并不直观，但构装体之间的体型差异往往可以直接说明很多。更大的构装体意味着更多的组件，更多的可动关节，更多的系统，以及更多的计算力占用。

    逍遥、水无铭也大为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不是战斗工匠，但可以说没有工匠不想成为战斗工匠，只是大多数人并无法做到这一步而已，才不得不选择了炼金术之路。

    正因此，许多炼金术士都会一两手发条妖精的控制，这种风气在艾塔黎亚的炼金术士之间蔚然成风，甚至还有许多兼具趣味性的比赛，方鸻便曾经在旅者之憩参加过一次。

    但大多数炼金术士对于战斗构装的了解也仅止于发条妖精，甚至即便是发条妖精，他们也很难将之用在实际的运用之中。

    战斗工匠与一般炼金术士之间的鸿沟，甚至有可能比普通人与炼金术士之间还要大得多。

    两人倒是都清楚方鸻战斗工匠身份的事情。但在之前比赛当中，方鸻表现得也仅仅就像是一个正常工匠而已，甚至连发条妖精也没见其用过几次，因此大家到时有意无意忽视了这个事实。

    直到此刻。

    方鸻拉下风镜，转动五指，魔导手套上铜环一圈圈转动，人马骑士立刻响应，活灵活现地高高扬起前蹄，一个飞跃插入战场之间，重重落下，将几只小型土元素四散撞开。

    罗昊正在那附近与一众土元素战斗，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举起盾架住一只飞过来的土元素，并后退一步，让那些飞散的石块撞在自己盾上，发出雨点一样的击打声。

    他高喊一声，“左前方！”将盾往前一顶，用力将那只土元素掀飞了出去。

    土元素四散的石质躯体几乎免疫一切伤害，即便是将其击碎它也可以很快汲取元素魔力重新汇聚躯体，但唯一的弱点是一众石块环绕之下的元素晶核。

    那土元素被罗昊一撞。

    其环绕的石块立刻四散飞开，露出那灰黄色的立方体魔晶来。

    还未等它再一次聚拢，一支长矛飞来，正中其核晶，将之击得粉碎。土元素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四处飞散的石块立刻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滚了滚便不再动弹了。

    罗昊放下盾，立刻用手中战锤向一个方向指了指：“梅伊小姐还有帕克在那边！”

    高大的人马骑士走过来拔回长枪，垂下头来，向他点了点，然后转身向洞窟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逍遥和水无铭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玩意儿和活过来了一样。”逍遥不由咋舌，指着那个方向对水无铭夸张地说道：“我靠，你看到了吗？它还点了点头，那东西的灵活度支持它做出这样的操作吗？”

    “支不支持你不是看到了么？”水无铭面不作色，但心中也难掩惊讶，她看了看罗薇，但罗薇早在艾音布洛克便见过方鸻指挥战斗构装的样子，对自己这个‘小师弟’的能耐一清二楚。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逍遥一边拿出工具，一边喋喋不休道：“看到了是一回事，可你见过那么操作战斗构装的吗？我的意思是，他居然还有空闲的计算力来干这种事情，要换作我的话，我宁愿空出算力额外再控制一台别的构装——哪怕是发条妖精呢？”

    “你怎么知道艾德他不能再控制一台别的战斗构装？”水无铭将手放到那平台上，和他拌嘴道，“你这就像是穷光蛋想要揣测富人怎么花钱一样，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计算力呢？就像是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这种操纵自然而然刻在骨子里，根本不会去在意这样的细节，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水无铭无意当中说出了事实的真相，但她其实只是下意识反驳这位银色维斯兰的主力工匠而已。一旁罗薇默不作声，面上正经的样子，内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她心想更夸张的你们还没见过呢。

    “那不能吧？”逍遥有点意外，“你知道那是什么构装吗，那是帝国人的最新型号，你让琉璃那家伙再控制一台步行者特异型Δ试试看？”

    “滚！”

    琉璃月没好气道。

    虽然大家在此之前互不相识，但彼此都是年轻人，性子洒脱，加上琉璃自己也是银林之矛的出身，这些大公会之间彼此又熟悉，因此虽然表面上不怎么答话，但其实早就混熟了。

    说起来之前那份合约，琉璃月也参加了，不过他倒是厚着脸皮选了七海旅团那一方，惹得方鸻多看了这家伙好几眼。不过琉璃月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恶声恶气地反问：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你也是七海旅团的成员？”方鸻没好气地问，这家伙居然想和他一起分钱，这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点？

    “自然不是，”琉璃月答道，“但我又不是工匠，我是战斗工匠，作为战斗成员选择受雇一方有什么奇怪的？”

    “这……”方鸻给他弄无语了，“你们银林之矛不也是十大公会么，还缺这点钱？”

    “你以为？”琉璃月没好气道，“你拿我和他们那种精英比啊，银色维斯兰也养不起那么多主力工匠的。”

    “感情你不是精英？”

    “NMSL！”

    不过逍遥的话还是有点刺激到了琉璃月，他看了看一旁方鸻那台高大的人马骑士，一咬牙，将手在信息水晶上一抹，又放出另一台步行者特异型Δ来，然后指挥其投入战斗之中。

    “我靠！”这倒是把逍遥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能控制两台，也是个怪物！”

    他摇摇头，不再关注这边的战斗，转而专心致志去加固起平台来。

    不过这边的战斗引来了方鸻的目光，心中略有些惊讶——步行者特异型Δ可不是一般的战斗构装，虽然是叫步行者，但其实也是一种罕见的异体，由于魔武皆能，因此对于计算力要求也奇高无比。

    琉璃月能配置这样的构装，说明其在银林之矛还算受重视的，而且他可以一次性动用两台，至少也足以说明其天赋了。

    可能不如吴迪，但所差也应当有限。其实许多大公会都喜欢用双轨制培养选手，正如同苏菲和白雪，后者可能不一定比前者差多少，但因为机缘所限，以及种种因素，最后公会选择了前者。

    毕竟培养顶级的选手，自然也需要顶级的资源。而最顶尖的资源即便是各大公会掌握的也同样有限，正因此永远有人会走上那最巅峰，也总有人会成为其下的陪衬。

    这也正是超竞技的现实所在。

    选择跻身于大公会的顶尖选手，自然也能从中获得诸多好处，但同样会面临无情的竞争，就算是琉璃月这样一般人眼中的天才，也难免会成为他人挑选之后的残次品。

    听起来有些冷冰冰不近人情，但现实便是如此。方鸻内心中更偏向于无拘无束的自由，不想与那些大公会产生联系，自然不是毫无理由的，他只是单纯觉得把人人为地分为三六九等让他感到有些不适而已。

    他向往的本来就是单纯的冒险，与这个美丽万千的世界，而并不是那些毫无意义之物。

    他稍一恍神，人马骑士已经杀入了土元素之间，在他指挥之下左冲右突，为那里正在战斗的梅伊、爱丽莎、帕帕拉尔人极大地减轻了压力。梅伊察觉到他的意图，将盾一收，银色的光壁骤然消失。她一把抓住正在弩炮上兴高采烈地左右开弓的帕帕拉尔人，拽着对方便向后退去。

    帕克在那里哇哇乱叫，而后方土元素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瞬间便淹没了两人先前所站的地方。其后洛羽与姬塔两人守在高大的人马骑士身边，举起法杖，捧起魔导书开始施法。

    矿道中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乌云在洞顶汇聚，大雨倾盆而下，它们还未落到地上便在学者小姐号令声之中化作无数冰柱，纵横交错，将大量土元素暂时挡在那后面。

    少数漏网之鱼呼啸着向这个方向飞来，但空间之中闪过几道幽暗的灰影，那些土元素便如同失去了魔力的石头一样纷纷落在地上。

    灰影一收，一身长袍，手持长剑的箱子才从那里显出身形。在他一侧，夜莺小姐也同样浮现出身形来。

    帕克扭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洞窟之后的情况，不由吓了一大跳，尖声尖气地说：“怎么这么多土元素，方才还没这么多的？”

    “地下有情况。”

    人马骑士体内正传来方鸻的声音，以及逍遥惊喜的声音：“平台修好了，你们快过来！”

    “喂喂，”帕克忽然感到地面微微摇晃起来，赶忙扶着墙壁，“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面轰鸣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方鸻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我们和土元素的战斗惊动了地下更高位的存在，你们快退回来，要是有大型土元素甚至是土元素领主的话，我们在这矿道下面无法处理它们。”

    他指挥着人马骑士一路过来之时便察觉了这一点，或者说琉璃月之前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塔塔小姐告诉他土元素互相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他们在这里与这些东西纠缠太长时间了。

    土元素魔力汇聚的浓密程度，已足以吸引到一些更高层次的‘存在’的注意。如果说这片矿区之下有土元素的栖息地，那么几乎是一定存在元素领主，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元素暴君。

    当然他们还在矿道的第一层，引动元素暴君的注意还是太夸张了一些，可如果是在地下，光是元素领主就足以他们喝一壶的。元素领主和普通土元素之间的差异，可不仅仅是一个体型不同而已。

    土元素领主在艾塔黎亚的空海环境之中相当罕见，虽然小型土元素才十七八级，但它们一旦过渡到成熟个体，等级就会暴涨到三十级左右，而其中的元素领主更是有高达三十七级以上的等阶。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就打探过了，这矿区地下至少有两只土元素领主，而它们每一次出现都会给冒险者公会带去巨大的麻烦。

    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真正捕捉到这些成年体的元素生物，因为只要在泥土之中，土元素领主就具有近乎于无穷无尽的生命，只要无法切断它们与土元素之间的联系，它们就可以反复再生。

    方鸻可不想在矿道的环境下和这些难缠的东西打交道。

    毕竟他们是来寻找零式魔导炉的，不是来帮帝国人处理麻烦的。虽然七海旅团是提前作了一些准备，对付这些元素生物也不是毫无办法，但那些手段最好都留在下面的深层区域之中，而不是在矿道浅层就用得一干二净。

    只是他话音方落，地下忽然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震颤，坚硬的岩石地表竟然像是泥浆一样涌动起来，从下面破土而出一头巨大的土元素，接着是第二头。

    小型土元素的核晶不过拳头大小，而这两头土元素的核晶几乎有一个成年人上半身那么大，两枚巨大的核晶先后在空中凝固成形，接着巨大的岩石也随之破土而出，环绕着那核晶飞转。

    那些岩石飞转时与小型土元素截然不同，在狭小的空间中发出可怖的尖啸声，它们划过岩壁立刻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划痕，如同一场岩石的风暴一般，将两侧岩壁几乎生生剥下一层。

    岩石风暴旋转着前进，把帕帕拉尔人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而高大的人马骑士一跺足，它胸口的铠甲张开，露出其中闪烁发光的核心水晶，在蓝色的霞光下，一面六方形的光盾在众人面前支开来。

    岩石风暴撞击在那光盾之上，砰砰作响，光网闪烁着强光，人马骑士体内再一次传来方鸻的声音，这一次反而没那么着急了，“还好，是大型土元素，我来断后，其他人赶快回来。”

    梅伊点了点头，赶忙带着其他人退了回去。

    升降机这边，所有人都上了升降机，由于人数太多，方鸻打算让其他人分两批下去，第一批由希尔薇德领头，逍遥、罗薇、琉璃月、罗昊还有谢丝塔都在上面，最早返回的爱丽莎方鸻也让她上了平台。

    “水无铭小姐留在上面，”方鸻说道，“爱丽莎你先下去，前后两批人，每一批七个人。”

    情况紧急，夜莺小姐也不多话，点点头一步跨了上去，用手拽住铁链，用眼神示意他要小心。

    方鸻对她点点头，再看了看希尔薇德，舰务官小姐自从与他有更进一步关系之后，便没有之前那么从容，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与不安。

    “不用担心我，”方鸻对她宽慰道，“你带好其他人，注意下下面的情况。”

    贵族千金轻轻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而水无铭也没有异议，方鸻要进行作战部署，而上面最好是还留下一个工匠照看平台，她是所有人当中除了方鸻之外唯一对大型设备有所了解的工匠，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见所有人都上了平台，她才拉下拉杆，平台开始缓缓下沉。

    过了大约几分钟，铁链才微微一晃，下面似乎倒了底。按照约定，希尔薇德在下面等所有人都下了平台之后，才摇晃了一下铁链，水无铭再拉起拉杆，将平台从下面重新升上来。

    “还有多久？”

    方鸻在通讯水晶之中询问。

    水晶闪烁了一下，从中传来梅伊的声音，“马上就到，艾德先生。”

    她话音刚落，箱子的身形一闪便从前面的洞窟之中冲了出来，他身后跟着洛羽，然后是姬塔。学者小姐扶着了一下眼镜，有些慌张地对方鸻说道：“艾德哥哥，它们追过来了。”

    方鸻点点头，他其实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构装体与那两只大型土元素进行缠斗，其实很清楚那边的情况。

    这时平台已经抵达，他立刻对几人说道：“你们先上去。”

    “可是……”

    “听我命令。”

    姬塔一怔。箱子倒是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洛羽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走上了去。“无铭小姐，你也先上去。”方鸻回过头，对水无铭说道。

    “等等，”水无铭愣了下，“我是工匠。”

    “我也是，快些。”

    水无铭微微一怔，但她有些搞不清状况，也只能服从。等她上了平台之后，姬塔才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方鸻，也跟着站了上去。“团长大人。”“放心。”方鸻对她轻轻颔首，等所有人站定之后，也不犹豫，直接拉下了拉杆。

    “等等！”水无铭见状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人！”

    方鸻点点头，看向那个方向。

    这时候矿道另一边帕克已经连滚带爬出现在了那里，一边跑一边尖叫：“等等我！”

    就在四肢短小的帕帕拉尔人身后，飞旋的岩石风暴也接踵而至，两块巨石从风暴之中飞出，几乎是贴着那家伙的边飞了过来。帕帕拉尔人吓得尖叫一声，用力向前一扑，才堪堪避开。

    “救命！”帕克大叫。

    两块岩石飞过众人头顶，一块撞在石壁上四散粉碎，另一块差点击中升降机框架的立足，几乎让平台微微一斜。

    方鸻也不多话，直接对帕克伸出手，火箭飞爪砰一声击中这家伙的圆乎乎的肚腩，他措不及防‘哎哟’一声，仰面向后一倒。但方鸻已经将手一握，飞爪拎住这家伙的束带，直接将他给拖了过来。

    方鸻手上一沉，暗叫一声家伙又长胖了，然后转身将之用力向平台上一丢，“接好！”

    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让这小胖墩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结结实实摔在平台上，摔得惨叫一声。“啊！”下面传来姬塔的惊叫声，“帕克先生你没事吧？”

    “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帕克正在平台上哎哟连天地叫着，不过方鸻可管不得他这么多，转身向升降机方向丢出一台构装体，并在那个方向支开一面护盾。他不指望那东西可以挡得住大型土元素多久，但只要能护住他们降下去就可以了。

    等到办完这一切，他才抓着铁链向下一跳，也落在了那正在下沉的平台之上。

    这时帕克正揉着肚子向他抱怨道：“我的老天，你出手能不能轻一点？”

    “不是你叫我救的么？”

    “我当然知道。”

    “梅伊小姐还没上来，”但水无铭正一脸紧张，“上面还有人！”

    “不用担心，”方鸻答道，“她马上就到。”

    这时平台已经完全沉入地下，上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声，碎石与泥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从上面洞口之中涌了下来。箱子仰头一看，举起手中的魔导杖，微光一闪，他支起一面薄薄的光墙，将从上方掉下来的碎石与泥土隔绝开。

    飞散的石子撞击在光幕上，又向四周滚落下去。

    正是这个时候，平台之上光芒一现，像是左右分开打开了一扇光作的门一样，一头高大的人马骑士载着骑士小姐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人一出现平台上，平台立刻向下一沉，铁链也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这个次元门的能力是方鸻从骑士型歼灭者身上拿到的最令人惊喜的能力，他曾经所用的能天使也有近乎一样的能力，但能天使是异体构装，与大众型的骑士型歼灭者可不一样。

    不愧是把魔导型构装和作战型构装结合在一起的新型战斗构装，奥述人的炼金术革命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只是对计算力的负担确实是过重了一些，如果说全力全开的状况下，这种构装他一个人也控制不了几台。

    而且骑士型歼灭者与能天使相比也有不小的缺憾，能天使的次元门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反复充能的，而每台骑士型歼灭者在重新整备之前，每天都只能使用次元门两次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它也是大大超出方鸻预料之外了，毕竟魔导能力是来自于下面的战马部分。而上面的骑士本身还具备类同于步行者构装的作战能力，能天使的魔导能力可是远远比不上歼灭者的。

    不过方鸻此刻在意的倒不是这一点，梅伊一抵达立刻对他道谢，“艾德先生，谢谢你对梅伊伸出援手。”

    方鸻对她点点头，目光却向上方看去。

    上方光芒一闪，显然他留下的护盾生效了。

    但他手上的照明水晶光亮有限，并不能真正看到那个方向的情况。只是一旁洛羽见状心领神会，立刻举起魔导杖吟诵出一段咒文，明亮的光芒从他杖头之上涌出，让人看清了甬道上方的状况。

    而这时候水无铭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那是什么？”

    狭长的甬道在上方竟然像是肠道一样蠕动起来，无数的泥土与岩石从两侧的岩壁上涌现，然后汇聚成一个旋转的风暴，如同一张巨口一样一点一点从上面吞噬了下来。

    “是土元素。”方鸻大汗，他居然忘了土元素本身就是与泥土同源，他光留下护盾挡住洞口，却忘了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可以施展化石为泥法术，在泥土之中穿行的。

    这下好了，对方直接绕开护盾从地下追过来了。

    好消息的是升降机无虑了，坏消息是他们有危险了。

    “护住平台！”他立刻高喊一声。

    但晚了。

    岩石风暴已经将上方铁链吞噬了进去，立刻让下降的平台剧烈地晃动起来。其他人还好，立刻抓稳铁链，但毫无半点经验的水无铭失去重心尖叫着从平台边缘掉了出去。

    方鸻赶忙一把抓住她，将对方从那个方向拽了回来。

    “啊！”水无铭吓得尖叫一声。

    而不用他提醒，姬塔与箱子已经一左一右对四边的铁链用魔法进行加固，以防止土元素在上面崩断了铁链。但加固铁链并不能稳定平台，在剧烈的颤动之中，平台开始加速下坠。

    水无铭脸色惨白，她总算知道什么是冒险了，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留在城镇之中，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

    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七海旅团的其他人虽然面上皆有紧张的神色，但显然比她镇定多了。大伙儿都只是抬头看着上方，手中各自握着武器，随时等待着那两头大型土元素从上面追下来而已。

    这些家伙难道不害怕么？

    水无铭心中疑惑，就算他们不担心那两头大型土元素，但这陈旧的平台又怎么能护得住他们，从这里下去足足有几分钟行程，这铁链一断他们所有人只怕都得摔死。

    就算有些浮空的魔法能力，可这么短时间内也护不住那么多人。

    她越想越紧张，但其他人却反而放松下来。水无铭看到方鸻仰头警惕地注视着上方，但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脸上却涌现出奇怪的神色来，“它们没追下来？”

    她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好像平台的摇晃确实停了下来。

    “是的，”骑士小姐也看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那些土元素追到了某个深度之后，好像就退了回去，土元素也有领地观念么，这下面不是它们活动的区域？”

    方鸻心下疑惑，就算土元素有领地观念，但这地下深层不应当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么，怎么反而退了回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否则要在这平台上与那两头大型土元素作战，少不得要付出一些代价。帝国人说这下面的矿区之中土元素肆虐，还真没说谎。

    在这么浅层的区域之中便已经出现了大型土元素，下面难保不会遇上什么怪东西。

    他现在开始有些庆幸还好提前准备了应对这些东西的手段了。

    平台在黑暗之中下沉，过了一两分钟，才砰一声触了地。方鸻立刻感到一道光芒向这边照了过来，正是先下来的希尔薇德等人，爱丽莎正看向这个方向，并向他们竖起一根手指来，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有人？”

    “似乎是帝国军的人。”夜莺小姐点点头。

    方鸻微微一怔。

    这地方怎么会有帝国军，在这矿井之下？

    ……

第二百八十一幕 岩石的世界

    明亮的灯光隧穿黑暗，从远处扫来，犹如几束光剑，在黑暗之中扫视着什么。

    那个方向上，拎着牛眼提灯的人穿着帝国样式的盔甲，肩甲上流苏样的浮雕垂饰如同鹰羽一样垂下，领口处有卷曲刀叶一样的护颈，但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带着只露双眼的护面甲，头盔上插着一束苍白的羽毛。

    在方鸻印象当中，帝国没有这样一支军队。边防军披着灰色的狼皮披肩，禁卫军头盔上是一束金红色的凤凰之羽，而且区别于其他帝国军团一身金甲，帝国没有哪支军团是这样一副装束的。

    夜莺小姐趴在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帝国士兵。大家大约在矿道的上一层，距离下面的帝国士兵有一道悬崖的高度，洞穿岩窟的光束照不到头顶上的东西，但方鸻、罗薇一行人却可以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到帝国的士兵穿过下面钟乳石林立的洞窟，手中拎着的灯光逐渐远去。这些奥述人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只是在例行巡逻，中途并未停留，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呼，搞得我有点紧张了，”逍遥抹了一把汗，直咋舌，“真是帝国军，我在王都见过他们，”这位银色维斯兰的主工匠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但仍压低了声音，回首去问其他人：“你们说要是我们被发现了，会被帝国人怎么样？”

    “你是什么乖宝宝吗？”水无铭没好气地回答这人，“选召者又有几个真正守规矩的，我们又没怎么样，帝国人还能怎么办，顶天也就是把我们驱逐出境了。再说了，就算你真犯了什么事，来找伱麻烦的也只会是联盟的人。”

    前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方鸻意识到他们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帝国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希尔薇德，才发现自己的舰务官小姐同样也正看着自己，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来，“希尔薇德。”他小声开口。

    但舰务官小姐笑吟吟地打断他，小声说：“舰长大人不必说，让我来猜猜。”她说：“舰长大人是不是认为帝国军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应当啊，”逍遥在一旁听到两人悄悄话，也不嫌自己当电灯泡碍眼，插口道，“你们先前不是说帝国人封锁了这下面的矿区，那帝国军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水无铭给了这家伙一拳，在黑暗中向他使眼色——没见人‘小两口’正在说悄悄话么？

    但方鸻倒不在意。

    因为他是真的想要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奇怪的的确不是帝国军，”一旁罗昊这才接口道，“而是这支帝国军。”

    方鸻这才看向对方，不愧是团里的人。罗薇她们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但七海旅团的大家显然经历过太多了，已经比常人敏锐许多。

    但接下来说话的人却让他有些意外。

    一直缩在后面装高冷的琉璃月这时竟开口道：“帝国军分为边防军团和中央卫戍军团两个系统，那些活跃在传说中的帝国边防军团我没见过，但卫戍军团却是一群臭屁的家伙，绝不会是这些人。”

    “帝国边防军团是帝国对外作战的主力，关于他们的传说比比皆是。”罗昊平日里不声不响，但这个来自军方的胖子对这些如数家珍一样，“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就是他们披在肩上的银灰色的狼皮披肩，当然了，帝国境内肯定没那么多狼。帝国边防军团常年维持在二十万人以上的规模，七八年轮换一批，纵使有这么多狼照这个杀法也给奥述人杀光了。”

    见他说得有意思，水无铭不禁莞尔，追问道：“所以那些狼皮披肩是？”

    “大多是仿品，仿制人工革对于炼金术和魔法来说简直不是个事。不过对于骑士以上阶层来说的士官们，身上的大多是真品，而且不仅仅是装饰，上面还附着有元素魔法。帝国军的编制是这样的，他们从普通人中征募士兵，成年人一生当中大多要经历三到五年的兵役，但只有骨干会长久留在军队中，他们就是帝国军当中的士官骑士。”

    罗昊继续说道：“士官骑士并不是真正的骑士，但这些年也逐渐成为平民晋升体系的一环，再往上才是真正的帝国骑士，算是从普通人当中擭升至贵族阶层，但并无什么实权，所得也甚微薄，不少人甚至为了维系贵族的体面而破产了。”

    “即便如此，这个阶层也并不世袭罔替，爵位往往也无法传承，但这是帝国赖以维系武力威慑的最后体面，也是帝国边防军团长期以来能维持战斗力的原因之所在。”

    “所以呢？”逍遥问。

    “所以下面这些人既不隶属于中央卫戍军团，也不是边防军团的人。”琉璃月帮他总结。

    “但他们却穿着帝国军的盔甲，战袍的样式也一模一样，除了上面代表军团所属的纹饰有所不同。”方鸻答道。

    “呃呃，”逍遥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

    “我只是对中近军制有一定兴趣而已，艾塔黎亚又正好处于这个时代，”罗昊有这个年纪网友应有的一切臭毛病，包括建政与宅，“不止是帝国人，考林人和罗塔奥的荒野之民我也有所研究，除了森林精灵们神神秘秘的，他们中有一些人肯定还没脱离氏族时代。”

    这个胖子对于巨树之丘的住民显然有些耿耿于怀，趁艾缇拉小姐不在，乘机黑上一把。

    方鸻没好明说自己的缘故，因为自从在考林—伊休里安隔三差五为人所通缉之后，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自己在帝国也会遇上同样的麻烦，因此事先研究好了对手。果不其然，在艾音布洛克这不就用上了么？

    他深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感到欣慰。当然夜莺小姐也说了，希望下一次他们的船长大人可以在别的地方有先见之明。

    琉璃月一言不发，不屑于向其他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对帝国军了解。

    “你能认出那些纹饰来么？”罗薇向他问道。

    方鸻摇了摇头，帝国军的边防军团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少则几千人，多则上万人，花纹章饰多达上百种，他哪里记得完。

    再说了，就算记完了，但军制是属于奥述人的机密，流传在外面的只不过是公开的信息，就算私底下有一些他完全不了解的纹章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无意当中看到了两眼一抹黑是极大可能的事情。

    “有没有一个可能，我是说一个可能，”这时一旁的帕克终于发言了。这个帕帕拉尔人这会儿终于从方才将屁股摔成两半——不，四瓣的痛苦经历中缓过劲来，揉着屁股发言道，“这些帝国士兵是存在于两个体系之外的第三个体系？”

    “是有这样的可能，”罗昊点点头，“我们所了解的也不一定是全面的，毕竟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军事机密。但现在的问题是，帝国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这个体系隐匿起来，是什么原因值得他们去这么做呢？”

    “还有，”爱丽莎也补充了一句，“这些奇怪的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呃呃，”帕克问，“这很重要么？”

    琉璃看了他一眼。

    虽然没明说，但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MDZZ。

    “你那又是什么眼神！”帕克大声问。

    “你自己心里明白。”

    众人皆看向了方鸻，因为他才是这里发号施令的那一个。方鸻思索了一下，打断了他们：“总之不管这些帝国军是什么情况，又来自什么编制，我们跟上去看看总不会错。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一探究竟，古代炼金术究竟出自于何处。”

    大伙儿点点头。

    七海旅团其他人皆以方鸻意见为准，就算女仆小姐在此颇有微词但也不会拂了自己家小姐之意，她生来谨慎，反对方鸻带着自家小姐前往一切危险的地方，但希尔薇德自己好像乐此不疲，热衷于和方鸻一起到处去冒险，这时常令谢丝塔感到困扰。

    至于帕克向来要和他们的船长大人反着干，号称终有一日要向独断专行的某人举起叛旗，但就算是与他焦不离孟的箱子对此也沉默不言，因此大副先生（他自封的）篡夺船长宝座的行为屡屡受挫了。好在我们的帕帕拉尔人百折不挠，仍在坚持不屈地维系着船上的抵抗势力。

    这个组织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外加一个方妮妮，后者是嘴馋被食物引诱来的，还拉上了她的坐骑——小角。当然会喷火的蜥蜴先生不会发言，只冷眼旁观两人的行动，并对此持保留意见。

    至于罗薇与逍遥他们不过是外人，对于船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缺乏了解，他们目前的身份是以这个小小的‘考古团’中雇佣一方的身份存在，由于对这类活动缺乏经验，所以暂时只能听从方鸻一行人的专业意见。当然这个专业在方鸻心中还要打上一个引号加个问号，由于我们的船长大人本人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类活动的，好在至少嘴巴很硬。

    方鸻对考古活动没什么经验，但冒险经验丰富得很，而且深谙该怎么和官面上的力量打交道——以受通缉方与通缉方的关系，毕竟这方面的经验他与希尔薇德无人能出其右，而且眼下的环节刚好用得上。

    帝国军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下面黑咕隆咚的，不过这难不倒方鸻，他拿出几副风镜分发给众人。

    “这又是什么？”水无铭掂了掂那风镜问，上面附加了笨重的机械结构握在手中沉甸甸，若无必要她可不想在黑暗狭窄的环境下将这样的东西套在头上。

    “一种收敛与增强光线的装置，”逍遥接过那风镜倒是如数家珍，“核心是里面的一种光元素水晶，外面笨重的机械结构不过是为了加强它和光路法阵的。”

    “讲人话。”

    “一种夜视仪。”

    水无铭丢给他一个白眼，将风镜的松紧带撑开了套在头上。

    她抬起头来，硕大的装置覆盖了半张脸显得有点头重脚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套上装置，然后看着各自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帕帕拉尔人由于个子较小，戴着那东西好像是个外星人一样，因此承受了最多异样的目光，气得他没好气地嚷嚷：“看什么看，这是正儿八经的冒险，严肃点！”结果大家更是前仰后合了。

    梅伊看着那东西蹙了蹙好看的眉头。

    小圣骑士小姐在一切方面都可以忍耐最艰苦的环境，但仍也有放不下的矜持。最后她不着痕迹地将之放了回去，对方鸻说：“船长先生，其实梅伊作为帕帕拉尔一族有昏暗视觉的能力，在有微光的环境下应当用不上这东西。”

    “对喔！”帕帕拉尔人惊喜将那东西拽了下来，弃之如敝履，“我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哈，谁爱戴着这像是大号癞蛤蟆一样的东西谁戴去！”

    “这你也能忘的。”爱丽莎声音充满了鄙夷。

    “这个，哈，”帕克自己都感到有些荒谬，嘴硬道，“一时不察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姬塔踌躇地看着手中笨重的装置，最后才叹了口气，将之套在头上。但因为身材过于娇小头上一重差点一个踉跄往前栽去，吓得一旁方鸻赶忙伸手扶住她，“小心！”他提醒道。

    学者小姐抬起头来，有点可怜兮兮地扶着头重脚轻的笨拙装置。

    方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他从工匠协会买来的图纸上这东西就是这么个结构。好吧，他承认这个式样是古老了一些，但他已经尽力优化过了，但一分钱一分货，在这个古老的结构上经过无数前人炼金术士的优化，每一个零件几乎是都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更先进的那些型号，价格后面要多好几个零。

    在那漆得闪亮的价格铭牌面前，方鸻连看都不敢多看，生怕那个工匠协会的炼金术士问他是不是有需要，结果又买不起，那得多丢人。

    七海旅团账面上是还有一些钱，但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七海旅人号运作起来需要大量的钱，简直就是一台无止境的吞金兽，他可不想有一天自己的船抛锚在某一个港口中了。

    何况就算停在港口里，每天还要支付天价的停泊费用。

    好在其他人大多也理解，也没有多提。逍遥对此倒是新奇得很，用手在上面左右摸索，按着几个旋钮与擒纵齿轮调试个不停，搞得一旁水无铭不住提醒：“你悠着点，小心别把这东西弄坏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逍遥倒是信心满满，“嘿，你可能不清楚这东西就是水晶工匠的杰作，我对此早有耳闻了，只是一直没机会上手过。我自己就是水晶工匠，在这里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东西了……额，除了艾德。”

    水无铭皱着眉头看着这家伙，对银色维斯兰对于主力工匠的选择充满了不信任，“你最好是了。”她说。

    其他人皆带上这套夜视装置，罗昊走到悬崖旁边拿出一支勾爪枪来，探出身子左右看了一下，然后瞄准了一支从岩顶倒垂下来的石钟乳柱，砰一声将勾爪牢牢钉入其间。这个军方小胖握着绳索拽了一下，确认牢固无误之后才将之系到一旁一块岩石上绕了一圈，然后向下丢出了绳索卷。

    绳索卷一直垂到悬崖下面。

    众人这才依次沿着绳索垂下悬崖，来到下面先前帝国军人经过的那条岩间小径上。

    此刻这里早已黑洞洞一片，四周也无半点声息，只偶有石子从他们踩松动的悬崖上方滑落下来，发出一系列细碎的声音，引得人向那个方向看去。上方岩顶高耸，黑暗的空间深邃而巍然，四周空旷的环境下只有一些来自于荧光苔的黯淡光源，星星点点，犹如一片稀疏的星辰。

    但借助夜视装置，还有帕帕拉尔人的昏暗视线可以看清那里是一个陡立的洞窟，岩块散乱地堆积在陡坡之下，从上面看下来时还不觉得，但从下面仰视才发现那道悬崖高得惊人，尤其是在这地底岩窟的环境之下，它撑起了一个幽暗深邃的空间，广阔得像是一座位于地下的大厅。

    这里肯定不是矿区。

    希尔薇德拿出立体地图来，从水晶中投射出一束幽光将整个矿区上上下下的结构投映出来，最后得出结论他们应当已是位于诺兹匹兹下层矿区的边缘地带。看起来他们选择修复第二座升降机下来的决定十分明智，避开了大多数危险的区域，虽然那个决定本身就不安全就是了。

    方鸻甚至还抬头向那方向看了一眼。他至今仍未明白那些土元素不追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大型土元素在它们的生态之中生态位极高，几乎仅次于领主与其元素主君，这下面究竟是有什么东西令它们如此畏惧，甚至为此要放弃对于它们领地的‘闯入者’的追击？

    暴怒之中的元素极富有攻击性，方鸻此前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些帝国军人来的方向应当就是诺兹匹兹的矿区，”舰务官小姐指了指那个方向，但有些疑惑地看向另一边，“至于那个方向，就是地图上的未知区域了，可能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下层区域的入口，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秘密的所在。但总之具体如何，恐怕只有我们跟上去才能一探究竟了。”

    “那我们就跟上去！”逍遥兴冲冲地说道。

    方鸻奇怪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逍遥脸一红，“这不是有点好奇嘛。”

    方鸻摇摇头，总觉得这家伙是把这一趟当作什么奇特的大冒险了，虽然它的确也是冒险没错，但真正的探险绝非是人们想象之中那么浪漫与刺激——相反刺激是够刺激了，但有时候还充满了惊吓。尤其是这一次要与帝国军打交道，一个不注意的话，他们在帝国的行动就会功亏一篑。

    但他来这里是有放不下的理由，零式水晶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基之所在。他并不担心技术会扩散出去，但害怕的是自己在那之前还无法搞剖析出零式水晶真正的未来，海恩是给他留下了一条技术路线，但这条技术路线能走多远——

    还有待他自己去验证。

    而这一趟深入地心的探险，其实就是为了寻的更多的技术线索。除了零式魔导炉本身可以增强七海旅团的实力之外，方鸻也寄希望于从上面找到一些当年炼金术士们在开发零式水晶时的基础思路，以便于启发自己的灵感。他已经愈发察觉到，越是往后，零式水晶的路并不是如原先所想的那样一片坦途。

    自从γ水晶研制成功之后，后续德尔塔水晶的研发困难丛丛，他已经不止一次克服了困难，但还是无法摸到下一个技术门槛。从海恩留下的技术文献之中反复验证，也无法找出最后那几种最精确的材料思路，结构与法阵也还充满了迷雾，这正是他迫切开启诺兹匹兹一行的原因所在。

    因此就算帝国军在前方，但他也没有回头的理由。

    众人在漆黑的环境下穿行，连话最多逍遥也安静了下来，四周的环境下幽深而寂静，林立的石笋后像是有一头无声潜行的野兽，正吞噬众人经过的一切声音，并用金色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当人们偶然惊觉回头，那目光又从石林之后隐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像是根植于黑暗之中的幻觉。

    七海旅团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地下冒险的环境，对种种幻境浑然不觉，但水无铭与逍遥明显有些紧张起来，连一贯镇定的罗薇学姐都显得有些拘束，时不时向四下看去。方鸻温言提醒她，“那是你自己的脚步声，学姐。”

    “嗯，我知道，”罗薇轻轻点头，“可我就是抑制不住想去看。”

    “人之常情，”方鸻答道，“在芬里斯地下时，我也是这样的。”

    那是个久远的故事，一段发生在曾经的波澜壮阔的冒险。

    听的人心驰神往，在场的多数人要么曾亲身参与，要么也听说过当日所发生的种种，甚至包括罗薇与水无铭她们也不例外。

    方鸻用寥寥几句话消去了几人对于黑暗的疑虑，便只剩下对于这个地下岩窟无尽的好奇，这里明显不是人工所为，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此留下痕迹，帝国人究竟从诺兹匹兹的矿区下面挖出了什么，又为什么远古时代的炼金术会在这下面留下遗迹呢？

    道路在黑暗中分岔，地底的洞穴群在前方变得更加壮观起来，并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个地下世界曾存在于此的气息。这无疑印证了众人的猜想，但也增加了他们丢失前面那些帝国军人线索的可能性。

    好在夜莺小姐不负众望，在一片石笋林之中找回了那些帝国军人留下的线索。

    “看起来那些人离开那条岩石小径之后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爱丽莎拎着一把匕首鞘对众人说道。

    “丢三落四。”帕帕拉尔人锐评帝国军。

    “但你也差不多。”

    爱丽莎瞄了他一眼，正打算讲那把来自于树海的银剑的故事。

    帕帕拉尔人赶忙转移话题，让她打住。

    但这段小插曲不妨碍众人重新掌握了前面他们所追踪之人的动向，找准了方向之后行动也更顺畅起来，越过那片寂静、黑暗的石笋林地，没多久，夜莺小姐在前面停了下来，并发出轻轻的‘噫’的一声。

    紧接着停下的是方鸻。道路在前方截断，石笋林的外沿出现了一道断崖，谷底之中原本曾经是一片地底岩石湖泊，但地下暗河已经枯竭，湖水干涸，露出嶙峋的湖底。

    在那湖中心，原本曾是湖心岛一样的地方，现在形成了一座隆起于地面的山丘，正用吊桥与索道与四面相连，上面灯火辉煌，奥述人在其上建造了一座要塞。

    从要塞之中探出的射灯的光芒正一束束刺穿了地底的黑暗，不时从众人头顶一扫而过，但那一束束直冲岩顶的光芒，却在其后揭露出一个更加深邃与广袤的地下世界来。

    方鸻轻轻摘下头上的笨拙装置，他其实也用不着这个，只不过是为了以身作则罢了。而在这地方，奥述人要塞之中的灯光，正将这地下世界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

    灰蒙蒙的光线之中，许多帝国军正沿着那座要塞出发，经过灰色的盆地，向四面八方进发。也有从各处返回的帝国军，沿着湖底向着那座山峰之上汇聚，那片广袤的地下空间有近乎几千米宽长，他们甚至看到了此前遇上的那一队帝国军。

    那些帝国军都与他们曾经见过的一样，穿着灰黑色的盔甲与战袍，迥异于别处。

    “这是……”众人之中，连话最多的逍遥也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也看出此地的不对劲来，这是地下矿区么？这分明是一座地下城市，一座地下要塞。

    “奥述人在这里干什么？”水无铭也傻了，“他们在这里建了一座要塞？”

    “你们看那边！”姬塔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在那要塞后面似乎还有规模惊人的工程——或者不如说，这座要塞的存在正是为了这些工程而存在，那是一排排高大的铁柱，犹如巨人所使用的铁钉，一枚枚钉入地下。

    铁钉一共有三十枚之多，每一枚都几乎与那座要塞的外墙齐高，奥述人用一种奇特的装置为那些铁钉供能，从外表上看方鸻一眼就能认出那些魔导炉与塔式魔导炉有极深的渊源。

    密密麻麻的线圈缠绕在那些铁钉之上，周围还排列着储能用的水晶阵列，广布在灰色湖底的另一边，那个场景不由让一行人想起了地球上熔盐式发电厂的情景，同样高耸的立柱与下面密密麻麻的反光板。

    “帝国人在从地下抽取魔力？”逍遥似乎搞懂了什么，“难怪，难怪地下的土元素会蜂拥而出，但是帝国人需要这么多的魔力来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于浮空大陆的稳定是有害的？”

    “不。”从后面走出来的洛羽看到这一幕却摇了摇头，“那不是抽取魔力的装置。”

    “他说得对，”水无铭也看出来了，她不是方鸻与微语那样各方面皆精的全能型工匠，但总算对于舰用装置有一些了解，“那些装置看起来更像是……”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方鸻与罗薇。

    众人之中，若有人能认出这些装置，在她心目之中也只有可能是这二人。

    方鸻正将手轻轻放在一旁的钟乳石上，点了点头，他此刻心中虽然同样震撼，但不妨碍他作出那个正确的判断来，“从形制上看，那些看起来的确像是一种大型的盖伊发生器的雏形，真奇怪，帝国人为什么会用塔式魔导炉这样落后的方式为其供能……”

    “盖伊发生器？”逍遥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东西，“是我想象中那个盖伊发生器吗，浮空舰的主要升力的提供来源，他们在这地方造这东西干什么？为未来的帝国战舰作实验？还是说诺兹匹兹地下矿区事实上是帝国海军的秘密实验基地？”

    “天，就算是盖伊发生器也未免太大了一些，那些装置甚至比最大的浮空战舰本身还要大，奥述人是有什么秘密计划？还是说他们打算把这整片矿区都升到天上去？”

    “谁知道呢，”帕帕拉尔人耸耸肩，咂咂嘴道：“不如说他们竟然在这下面搞了这么大的工程，竟然瞒过了所有人。什么地下水枯竭，矿基下沉，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第一赛区的选召者们也像是些傻子一样，竟然没发现。”

    由于在场也没有第一赛区的选召者存在，因此也没人反驳他尖酸刻薄的评价。

    其他人也不打算帮北美的同行们申辩一下的意思，不过帝国人在矿区下搞出了这么大动静，纵使有帝国军封锁，选召者们的确是有些过于沉寂了。

    灰匕首的人曾经打通了另一条通道，但矿道坍塌令其中一座升降机受损这样的事情现在看来巧合得有些过于诡异了，选召者一向是无孔不入的，原住民的禁止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是邀请一样。

    除非有本地的选召者势力参与了，并为帝国人保守这一切秘密。不，本地的选召者势力可能还不太够，方鸻几乎是立刻想到，说不定第一赛区的几大公会，甚至是联盟也参与其中。

    一如在考林—伊休里安。

    可这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那些巨大的装置有着怎样的秘密？

    夜莺小姐正安静地注视着那个方向，当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之时，她却为众人指了指那里，“不过帝国人倒是为我们标明了前进的方向呢，你们看那里。”

    方鸻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回神来，向着爱丽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那一排排高耸的装置背后，深邃的岩顶正如同一只巨碗倒扣在这个湖底盆地之上，坚硬的岩石上生满了紫色的石英一样的水晶，密布在岩石的缝隙之间，犹如星空一样排布着。

    而越是靠近那些装置的方向，紫色丛生的水晶越是密集，最后竟生长成一簇簇巨大的水晶森林，只是它们到垂着，从岩石上生长下来，晶莹的表面倒映着地下世界的灯光。

    在那些水晶之间，岩石裂开了一条幽深的缝隙，犹如一扇巨门一般，通向无尽的地底黑暗世界之下。而那座帝国人的要塞，事实上便守在这座地底巨门的出口之上。

    方鸻仰头看着那座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巨门，不由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是想象过这片矿区下面有一片天然通向地下世界的入口，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规模。

    难怪奥述人在发现它之时会将整个矿区停工停产，恐怕在整个艾塔黎亚，这样一条通向地下世界的裂谷也世所罕见，很难想象当初工人们发现这个地方时所感受到的震撼。

    那些人说不定会认为这里是通向地狱的门扉也不一定。

    “通向地底世界的通道！”逍遥仔细分辨了好一半天，才后知后觉地低喊了出来。他激动地挥了挥拳头，“我们果然没猜错，帝国人竟然在这下面隐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那下面一定就是发现古代炼金术遗迹的所在了！”

    “古代炼金术遗迹？”

    “你想想看，”逍遥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些中近时代的技术一定就是在下面那片深渊之中发现的，说明肯定有一脉炼金术士曾经在下面生活过。既然生活过，他们肯定不会是居住在荒郊野外之中罢，就算那些炼金术士是一些苦修士，但他们总得需要炼金术实验室之类的吧？”

    “所以那些不就是古代炼金术遗迹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水无铭一副敷衍的口气，“但为什么生活在中近时代的炼金术士，会留下古代炼金术遗迹？”

    “呃……”

    “这个嘛……”

    不过两人的信口柴胡，倒是勾起了方鸻的思绪。掌握着第六技术路线的炼金术士们，就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地下世界中么，但究竟是地上世界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他们遁世隐居于此呢？

    那些海恩的后继者们，为什么会把他们的技术路线遗留于此？

    正如同零式水晶，为什么会位于凡娜森林的地底圣殿之下？

    他内心探寻着那背后的谜题。

    但一旁的罗薇此刻却问道：“我们怎么进入那个地方？”

    她指了指那个方向，奥述人雄伟的要塞正卡在进入地下世界入口的前方。显然帝国在此谨守着属于他的秘密，并没有打算让外人轻易进入的意思，那些四下巡逻的，穿着灰黑色战袍的帝国军人，便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

    之前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写出来的东西总觉得不是想要的感觉，调整了很长时间才找回感觉。

第二百八十二幕 ‘窥探’？

    帕帕拉尔人正小心从一块岩石后面探出头去，贼眉鼠眼地看着百尺开外一队正巡逻过去的帝国军士兵。这是一刻钟以来的第二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帝国军巡逻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一些。当他打算更进一步探寻答案之时，一只手从后面拽着他的领子将给他拖了回去。

    “哎哟，我的腰，干什么？”

    爱丽莎明亮的目光在黑暗中冷冷地瞄着这家伙，提醒他：“艾德说了，无论如何也不可靠近对方一百尺内。”

    “那有什么，我可是桑夏克的夜莺之王，别说区区一百尺，就是三十尺他们也发现不了我，”帕克用小短手揉着屁股，蹙着眉头抱怨道，“想当初我在夜莺大赛上‘窃’得这一荣耀之时，那家伙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第一，”爱丽莎面无表情地向他竖起一根指头，“对方也有战斗工匠，这和你是不是夜莺之王没有关系。艾德说过，发条妖精的侦查范围极为广阔，但要作被动侦查的话，一百尺是其极限感知范围——”

    “第二，就算你可以做到，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我们只是来帮其他人探路的，所以没有更靠近一些看看的必要，你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第三，我问过大猫人和天蓝了，在桑夏克的时候……”

    “好了好了，”帕帕拉尔人赶忙挥舞着小短手打断她，“大猫人已经回去了，天蓝也不在这里，大不了我收回自己的意见好了，爱丽莎，伱为了维护那家伙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

    “哦，是吗。首先你口中所说那家伙是我们冒险团的团长，”她眼睛危险而又微妙地眯了起来，笑着问，“其次，你觉得我很无趣？”

    “那……那倒也不是，”帕帕拉尔人忽然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把匕首收回去，我们有话好商量。”

    幸好帝国军已经走远，不然一定得给这家伙吸引得过来看看。

    夜莺小姐潜藏于黑暗底下的目光也时刻注意着那个方向。她眼中冷光一闪，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扬，漆黑的刀刃精准地命中从岩石裂隙之间潜行而出的毒蜥的脑袋，令其软塌塌地趴了下去。

    下一刻，匕首又重新浮现在她指间。爱丽莎回过头来，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家伙：“所以什么？”

    帕帕拉尔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有点挂不住，但他发誓，要是刚才他回答错误，这个疯女人说不定真会给自己来上一刀什么的。毕竟她和她妹妹在听雨者那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叫人害怕，不按常理行事了。

    不过他还是嘴硬道：“其实我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夜莺小姐好笑地问道。

    “当然是那头毒蜥。”

    “哦——”

    “你‘哦——’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也认同了，那我们回去向其他人汇报吧。”

    “等等，我什么时候认同了？”

    “嗯？”

    “好吧，”帕帕拉尔人吓得后退一步，用小短手在身上擦了擦，“就算我认同了。不过你有没想过一种可能性，就是那家伙脑子是有一些问题的，”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想想，一般的工匠哪有那么夸张，发条妖精的被动侦查范围有一百尺什么的，真要这样还要我们夜莺来干什么？你还记得夜莺教程上的内容吗，喂？”

    爱丽莎微微一怔，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来看了这家伙一眼。

    这个不幸的猜测很快化为了现实，面对两人的疑问，他们年轻的团长大人正一脸惊讶，像是获得了什么新的知识点一样。方鸻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挠了挠头，去问其他人：“还有这回事，每个人的探测范围是不一样这我明白，但我想也不至于会差上一倍还多吧？”

    坏了。我们的夜莺小姐一看她团长的神情，就明白有人又要闹笑话。

    她向其他人看去，水无铭和逍遥连忙摆摆手，“不必看我们，发条妖精的事情我们未必比你们懂更多。操控一下还行，被动侦查什么的还是算了。”

    倒是罗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对方鸻说：“其实我方才就想问问这一点，只是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只是妖精使，对于战斗构装方面懂得不是太多。不过据我所知，大多数战斗工匠的被动侦查范围只有三十尺不到，发条妖精在动起来的时候更是最多只能感知周边几米范围，工匠们主要依靠视觉对战场完成侦查，因此他们更擅长于在战争之中的侦查，活跃在大多数的战场上。”

    她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方鸻，“其实倒是像你这样，配合小队作战的，在战斗工匠中比较少见。虽然工匠们也有随冒险团一起行动的，但他们往往只负责后勤工作，或者是勘探一下附近的地形什么的。”

    “对哦，”水无铭恍然大悟，“我也是这么觉得，难怪我之前一直感觉艾德有些不同于其他的工匠。毕竟Elite也有不少战斗工匠他们，你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方鸻一眼：“艾德，你真是个怪物。”

    方鸻倒是明白过来，他模拟计算力远高于普通战斗工匠，因此发条妖精的被动侦查能力也同样远甚于常人。但在动起来的时候，对于寻找隐匿之中的生物、物件这样细致的搜索工作，他还是比不上夜莺小姐甚至帕帕拉尔人。

    战斗工匠从来不是全能的代名词，否则他也不需要加入团队，这是他从来都明白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向一旁的某人看去，水无铭、逍遥是普通炼金术士，罗薇学姐是妖精使，他们不明白也就算了，但他明明记得在场还有一个专业战斗工匠来着，怎么直到此刻还一言不发？

    他所看之人正是琉璃月。

    那家伙正抄着手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见他目光看过来也不慌不忙，反而问道：“看什么看，我身上长花了？”

    “那倒没有，岩石上怎么可能长花，”方鸻没好气道：“你不是专业战斗工匠吗，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琉璃月两手一摊：“我要是提醒你了，岂不是显得你做得到，而我做不到？”

    方鸻两眼一黑，这家伙竟说得好有道理，“难道你现在就做得到了？”

    琉璃月倒是很光棍：“做不到。”

    “所以区别是？”

    “区别就是，在此之前你们不知道我做不到。”

    “你……”

    方鸻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家伙一般见识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这是他在旅者之憩时就已经认识到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和箱子有些像。他看了一眼箱子所在的方向，少年正抱着自己的剑自顾自说个不停，好像其他人不存在一样——

    好吧，方鸻忽然感到有些心累。

    但确实很像。

    不过目光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的夜莺小姐更是无力，七海旅团有时候显得很可靠，比如他们在艾音布洛克竟然可以掀翻霍克公爵这个庞然大物，在仲裁庭上方鸻侃侃而谈之时，那一刻时间定格，一切都显得像是一个传奇。

    但很少有人可以想象光鲜下面是什么，说不定有一天七海旅团忽然走到濒临解散的境地爱丽莎也毫不奇怪的，因为资金，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厘头的原因，被人打倒她是从未想过，因为很少有人可以从正面击败傻子。

    所幸，团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正常人，希尔薇德正将手支在下巴上，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原先的计划就显得太谨慎了一些，要是将帝国方的侦查范围缩小，说不定我们还是能找出不少条潜入的路线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尺子在地上画出几条线，那是一张简单的地形图。

    他们离开进入地下湖的那个入口之后，沿着地下湖的边缘地带一路潜行至此，并丈量出这一带的地形。舰务官小姐本身就有丰富的制图经验，用寥寥几笔画出的简图也能让人一目了然看清上面的关窍之处。

    她指着那地图上一处，那是那些水晶簇所拱卫起来的那道通向地下世界的裂口——帝国人在湖心岛上建立了要塞，但却不可能将目光投向着地下世界的每一片阴影背后，所以他们才得以一路顺利潜入至此。

    但在裂口周围，却有帝国人的重兵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根据方才爱丽莎与帕帕拉尔人的侦查，帝国人的巡逻也有其间隔，要是真如方鸻所言，对方随队的战斗工匠做不到他那样的侦查能力的话，在一刻钟的间隔其间，他们还是能抓住机会溜过去的。

    当然，风险也不小。

    “探险哪有不冒风险的，”帕帕拉尔人嚷嚷道，“要是这也怕，那也怕，那我们不如待在城里不出来好了。”

    “你这是混淆概念，帕克，”爱丽莎无情地指出这一点，“风险还分为可控与不可控的，遇上土元素那样的怪物，我们还有自保之力。但在帝国军面前，我们只能束手就擒，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闹出外交纠纷。”

    “我们是非法行动吗？”罗薇忽然问。

    众人一愣。

    是，但好像也不是。帝国人是封锁了这片矿区，但对外的理由是因其危险性，但这个危险性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若有冒险者罔顾自身安危，将生命安全视若无物，非要闯入此地的话。

    好像顶多也只能说是违反规定，谈不上触犯帝国法律，更说不上什么危险行动之类。

    罗薇的提问好像一下子点醒了众人，他们起先总以为自己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方，但这虽然是事实，然而帝国人偷摸在这地下建立要塞，也并未对外人言明其原因。

    所谓不教而诛，纵使帝国人有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力，但他们是外国人，也不受第一赛区所管辖，这背后的逻辑正如在艾音布洛克所发生的一切一模一样，如果闹到了台面上，帝国人可能还真的无法拿他们怎么样。

    最后顶多就是令他们禁足于此，禁止他们再一次踏足此地罢了。

    “说得对，”爱丽莎有些兴奋地抛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赞许道，“罗薇姐，难怪无铭他们说你是弑神者年轻一代的大脑。说透了这一点，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更大的场面我们也见过。”

    罗薇微微笑了笑，“过誉了，只是我们之前都进入了误区而已。”

    “看吧，”帕帕拉尔人马上发言，“我就说过，这不过只是一点小麻烦，这就是夜莺之王的敏锐。”

    “你一边去。”爱丽莎对这家伙嗤之以鼻，走到希尔薇德一旁，“希尔薇德小姐，制订一个计划吧。”

    希尔薇德看了看她，然后才点了点头。

    先前爱丽莎与帕克已经摸清了帝国军的巡逻路线与时间，而她又借方鸻之手，用发条妖精探勘出附近的地形，除了那水晶簇下面的裂口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阻隔令发条妖精无法进入之外，附近里里外外他们都已经摸透。

    因此制订计划也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七海旅团众人已并肩作战多次，大家都彼此清楚各自的能力，这些黑甲帝国军看起来比外面的帝国军精锐一些，但其等级也远逊于真正的精英冒险者，毕竟从数量上来说，两者就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别看选召者人数众多，根据星门官方统计，至星门开启以来，先后进入星门的选召者已有十亿人次，而现今仍在星门之后活跃的，也是千万量级，再加上艾塔黎亚本土的冒险者，这个数量就更为夸张。

    但这些人当中，首先一大部分是工匠、学者这样类型的生活职业者，真正的战斗选召者只占全部选召者大约四分之一的数量。而这四分之一中，又有百分之七十止步于二十五级之前，越往上，人数越是稀少，最终形成金字塔一样的结构。

    据星门数据署调查，二十五级以上的选召者综合整个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大约不到二百七十万人，二十五级往上到三十级之间，这个数字就进一步锐减到三十万人左右。

    也就是说在艾塔黎亚，真正的精英选召者也就是这三十万人之中的一份子。而这个数字看起来大，但均分到各国其实并不太多，但仅仅是在帝国，帝国几个边防军团的数量便远远不止于此。

    希尔薇德在沙砾的地图上仔细画出一条线来，然后又补充了另外几条较为浅的线条，作为备用路线。如果探查的情报没有出错，不出意外的话，她规划的这些线路每一条都足以令他们避开帝国人的耳目。

    她放下手中的尺子，抬起头来用蔚蓝色的眸子看着每一个人。

    计划听来简单，但事实上在计划中要想不出意外太难了，人数越多，意外就越难以控制。舰务官小姐深黯这一点，尤其是他们这队人当中还有不少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不管这些‘新手’本身是多么精锐，但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犯错往往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因此她也留出一定冗余，并轻言向其他人指出这一点。

    众人藏身于一处岩石的凹陷之中，避开了外界的一切窥探，现场显得有些默然，没什么人再开玩笑。

    所有人都严肃起来，就算是最没正形的逍遥在这时也收敛了态度，他们投入了钱在这一次‘探险’事业上，如果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打了水漂，就算方鸻可能会和他们客气，但作为各大公会的精英，他们也不好意思将钱再要回去。

    钱还是小事，在公会里丢人才是让这些精英们拉不下脸来的事情。

    何况客气是方鸻的事情。

    舰务官小姐有自己的打算，她可不会和这些人客气。希尔薇德自然明白这些人与方鸻是朋友，因此在外人面前她不会轻易出言反对，但她却与这些人素不相识，作得了这个恶人。

    她是七海旅人号的舰务官，自然清楚团队的经济状况有多窘迫。

    与其他人说明了接下来行动的要点，当然潜行这方面的事情主要由爱丽莎负责提点，帕帕拉尔人负责实际操作与检查，不过其他人这才发现在这个计划当中好像少了一个人。

    “那家伙呢？”

    帕帕拉尔人清点完每一个人，才发现好像从方才讨论开始，他们的团长大人就好像隐身了一样，不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且在整个计划当中没有任何参与，一切都是由爱丽莎与希尔薇德一手完成的。

    在过去，这可是很少见的状况。

    经他一提，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夜莺小姐回过头去反复巡视，最后才在一块岩石边上发现了方鸻的所在，“团长？”

    方鸻微微一怔，回过身来，看到其他人疑惑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似乎错过了什么。他再一次挠挠头，问：“你们想好了，怎么绕开帝国人的耳目，计划已经定下了？”

    爱丽莎目光更是古怪。

    连希尔薇德都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艾德？”

    “没什么，”方鸻看了看那个方向，“我方才只听到罗薇学姐讲我们在帝国的事情，那之后就走了神。想必你们已经讨论完计划，既然帝国人那边没什么好担忧的，那么我们只要想办法继续深入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远处那些闪烁着电光的高大立柱，钉入地下的巨大铁锥，它们看起来像是在向这片盖伊水晶矿脉之中注入什么。

    帝国人的一切行动目前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谜，但他们此行的目的倒也与此无关，不管帝国人究竟在这个地方谋划一些什么，但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找到塔式魔导炉的秘密就可以了。

    不过方才引起他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发生什么了么？”

    见他回归，其他人倒是没多想什么，除了罗薇稍有察觉之外，水无铭和逍遥皆未再多想的样子。不过他的舰务官小姐深黯对方的性格，等所有人移开注意力，才一个人走过来，向他询问道。

    方鸻看了看黑暗之中，点了点头，“我感觉有人在窥探我们。”

    “窥探？”

    爱丽莎在一旁闻言微微一怔，她左右看了看，“会不会是地下环境的错觉？”

    她这么说倒不是大意。

    队伍之中当属她与帕克的感知最为敏锐，因为他们本职就是夜莺，帕帕拉尔人兼职了狙击手，在藏匿上比她更有一套，但要说探查，她才是旅团里第一号的存在。

    在艾缇拉没有离开之前，那位精灵小姐和大猫人在经验这方面比她更出色一筹，但两人离开之后，她就是队里唯一的眼睛。那位才入队的猫人女士或许也有这样的本事，但对方留在七海旅人号上看船，接替了大猫人的工作，并未参加此次冒险。

    在她和帕克都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方鸻说感到有人窥探他们，就算他们对自己的团长有无条件的信任，但还是感到匪夷所思。

    在这个队伍中，如果说有她和帕克仍未察觉而有人察觉了的事情，那也应当是箱子，而不是方鸻这位战斗工匠。

    她又仔细问道：“团长，是你的发条妖精看到了什么吗？”

    方鸻摇了摇头，这正是他感到困惑的地方，他当然放飞出去了自己的‘银蜂’，但相较于他的直觉，银蜂一无所获。他的直觉一向准确，在七月战争那时候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但相较于他的直觉，他更相信自己的另一只眼睛——发条妖精收获的信息。

    但现在两者相悖，让他十分难以适从。

    这时罗薇走了过来，她从方才起就在一旁听着，而方鸻倒也并未回避这位学姐，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自己也未确定的推测，不想在队伍之中引起不必要的紧张情绪而已。

    罗薇看了看三人，问道：“艾德，你所说的窥探，是和你之前和我们提过的在前往冒险者公会那时感受到的是一样的么？”

    爱丽莎微微一怔，这才想起那档子事来，不过当时以为是本地的帮派，又加上没发生什么后续的事件，所以她一时并未记起。

    方鸻犹豫了一下，则轻轻点了点头。

    四人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有人从那时候起就一直跟着他们，进入到这地下，一直到这现在。虽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可七海旅团在此之前还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情，这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一些。

    真要如此的话，对方岂不是可以避开七海旅团中每一个人的察觉，对方的实力得有多离谱？

    连爱丽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也连连摇头，忍不住道：“我知道……团长，必要的警惕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如果仅仅是依靠猜测……而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就自己吓自己的话……”

    “我明白，爱丽莎小姐，”方鸻打断她，内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方才那就是一个感觉，没有任何征兆，就好像突然出现在你内心中一样，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实在很难去回避这一点。”

    他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明白不能自己吓自己的道理，所以我没和其他人提起这一点，也是这个原因。总之这件事你们听了，先暗自放在心中就好，注意一下没坏处，但我们目前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应当放在眼下的事情上。”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希尔薇德沉吟了片刻，也道：“退一步说，如果真有人在背后窥探我们，但如果对方是帝国一方的，那么眼下就是他抓住我们最好的时机。这里到处是帝国军，他只需要喊一嗓子，甚至都不需要喊，只要向帝国军报告，我们就插翅也难飞。”

    “的确，”方鸻也认同这一点，“只要对方不是帝国一方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对方有什么企图，但只要有需求，哪怕最终目的不一致，至少我们也还可以谈。”

    希尔薇德一番话打消了众人疑虑，毕竟正如她所言，若窥探一方来自于帝国，那么既无必要，也显得多余。但若不是来自于帝国，而对方又有什么不好的企图，那么应当在土元素袭击他们之时便已经出手，那时才是七海旅团最为薄弱的一刻。

    但对方一直跟随至此，又坚持不现身，只能说明应当还有别的什么企图。但只要对方不是帝国一方，与他们的利益完全相悖，又不是与七海旅团本身有仇隙的话，那么其他的可能性应当都是可以谈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方鸻的感觉并不是错觉的情况之下。

    想清楚了这一点，方鸻才放下心来，看了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一眼。他从之前起就一直因为这件事而疑虑重重，直到此刻才一块大石头从心中落地，忍不住微微有些感激。

    不过希尔薇德倒是毫不在意，只对他微微一笑。

    “分内之事。”她说。

    “谢谢，希尔薇德。”

    舰务官小姐闻言轻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鸻总觉得对方听了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满。

    ……

    昨天说了，最近状态才刚刚有所恢复，所以每天更新会有点晚。

    不过就像生病前说的，这次回来写就会持续更新下去了，之前特殊情况，不过这次恢复了我就会尽量保持更新，之后如果再有断更我应该会提前说一下什么的。

第二百八十三幕 试炼

    “崔希丝。”

    棕发的少女取下长发上的发条装置，扭过头去，看向那个正温和地笑着看向自己的黑发少年。

    她立在十字路口，身上套了一件炼金术士的大衣，但下面却露出一双结实修长的大腿，只穿了一件热裤，穿着长靴，而裸露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调，一只手插在大衣深深的兜里，另一只手则轻轻拨弄了一下长发，让棕发如同瀑布一般垂下，显出些玩世不恭的调子来。

    她轻轻哼了一声说：“我以为是谁呢，是你啊。路德，怎么FOX舍得放你出来了？”

    少年笑了笑：“我是FOX老大的学生，但还是有自主能力的。”

    “是吗，”崔希丝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你是战斗工匠，而我只是一个妖精使而已，伱没事总来找我干什么？”

    “我在追求你，你看不出来么？”少年笑着说。

    “看出来了，”崔希丝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但是我对你没兴趣，路德。”

    “没关系，我不会烦你，”少年温和地答道：“不过我们的导师也算认识，我们聊聊天应当不算唐突吧？”

    “你这人真怪，”崔希丝答道，但并未反驳，目光在人群之中搜寻着什么，问道：“你有看到Irs么？”

    少年——路德也将双手插入兜中，顺着崔希丝的目光向前看去。

    不过他看的是更远的地方，温润的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帝国军，看向了要塞上那些直插地窟顶部的探照灯的光芒，一束一束，将这地下世界映得明若白昼。

    他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不知道，听说普罗米修斯的人也在找他，那个人自从从伊斯塔尼亚返回之后就一直显得很古怪。但他是普罗米修斯的龙骑士，你找他干什么？”

    “他是龙骑士，我能不关心么，”崔希丝将手从衣兜之中拿出来，上面戴着一只与其纤细手腕极不相称的巨大魔导手套，用力一握拳“元素试炼是晋升之路最重要的一环，对此我可是势在必得的。”

    少年温和一笑，好像自己是局外人一样，侃侃而谈道：“不过今年对我们来说可没这么容易。帝国黑军已经羽翼丰满，计划将行在即，你听说了北域所发生的一切么？奥述人的君主已经选择了那一条最为雄心勃勃的道路，一切皆已行在路上，星门的未来也早已决定，能投身于其中的人，可没有一位是简单的。”

    他又道：“普罗米修斯的人派Irs来带领他们的新人，也正是如此，没有必胜的决心，又怎么会无端端浪费一位龙骑士的时间。你知道，对于选召者来说，其职业生涯是很短暂的，巅峰期更是只有一瞬而已——”

    “废话真多，”崔希丝不以为意，“路德，你和我说这些难道是要向普罗米修斯的人投降，向那些家伙俯首称臣了？”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少女放下手来，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我可不管他是谁，普罗米修斯的龙骑士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但休想挡我的路。就算是那位龙之炼金术士……”

    她眼前浮现出那个来自于第二赛区，有些土里土气的家伙来，不由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因为集训的缘故，她没有亲历艾音布洛克的那场大仲裁，但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在帝国境内传播如此广泛，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方鸻一行人在艾音布洛克干了什么好事。

    对抗帝国，对抗魔导士家族，最后还一举取胜，她自问做不到这些。

    但那都是一些盘外招罢了，若是单论炼金术的实力，无论是战斗工匠也好，妖精使也好，她还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老大，哪怕是面前这位灰之王FOX的学生。

    灰之王即将退役。

    那之后冥应当接任工匠十王之位，她与FOX争斗多年，也只略逊一筹而已，是公认的十王之下第一人。再往下还有许多选择，但都没有板上钉钉的说服力，而后起之秀中，也不过Loofah一人而已。

    这两人可能会先后垄断工匠十王之位一段时间，外界预测大约三到五年之内，但再往后，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天下。而无论是FOX的学生也好，帝国的双子星也好，还有那个来自于桑夏克的天才也好——

    崔希丝从未害怕过任何挑战。

    除了那个土里土气的家伙。

    Irs去了伊斯塔尼亚一趟，见了那人一面，回来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连普罗米修斯内部都在盛传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之前留心了一下这件事，去调查了一下普罗米修斯，她还蒙在鼓里。

    可她越是调查与之相关的事情，就越是笼罩于云里雾里，好像陷入一团迷雾之中。在考林—伊休里安，关于方鸻的传闻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从芬里斯一路到伊斯塔尼亚，处处留下关于他的传奇。

    但她越是了解，就是越是感到离奇，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相信，第二个反应是下意识的否认，考林人期待他们的天才太久了，竟把这些事情传得如此离奇。

    并不是她嫉妒。

    而是屠龙也好，调动龙骑士构装也好，击败一座岛屿，甚至击败一位邪神也好，这些故事任谁听了都会当作一个神话故事。一个两个还好，但所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崔希丝只能怀疑第二赛区在造神。

    这样的事情在联盟中并不罕见，那些顶尖的选手身上的光环或多或少有一些是人为渲染的，只是没有考林人干得这么离谱而已。

    “但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少女又有些不敢肯定。

    她心中有一个直觉的念头告诉她并不是，她也是一个很优秀的选手，是固体联盟这一代的顶尖天才之一，若对一件事物没有起码的客观分析的能力，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两个念头在她心中天人交战，直觉与理智彼此纠缠，才让她如此耿耿于怀。

    所幸她此刻已不再身处联赛赛场之上。

    这里是诺兹匹兹的地下矿区，这场试炼，也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参与。在帝国内部，它的紧要程度甚至比四境之塔的地位还要高，十年来，参与过这一试炼的选召者寥寥无几。

    就连经纪人也与他们再三强调，这里与联盟和魔法君主的协定有关，在此千万不可造次。纵使是再自由不过的选召者，在此也得收敛了性子，听从帝国一方的安排。

    崔希丝轻轻出了一口气。

    但她又有些微妙的不甘心，就好像自己在躲着那些人一样，就算自己参与了这场试炼并最终赢下与那个人的比试，但这何尝也不是一种不公平？就好像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做不到这一切一样。

    她可从来没有认同过这件事。

    少年察觉到崔希丝微妙的感情变化，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在发什么呆？”

    崔希丝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用手捋了捋棕色的发丝，“只是想到了那些乡巴佬而已。”

    路德哑然失笑，大致猜到她在说什么，建议道：“可不能这么称呼其他地区的参赛选手，这也太失礼了，他们虽然并不是来自于帝国，但本质与我们没什么不同，崔希丝。”

    “虚伪，”崔希丝语气有些不屑，“等一切开始执行，他们与我们就是陌路人，我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但你们所作的一切就是放弃了那些你口中本质与我们没什么不同的人。”

    “我也并不认同，”路德答道，“但你我皆无力改变，只得接受，何况纵使是我们，也只能选择自保而已。”

    “那就不要拿出居高临下的态度来教育我。”

    少女扫了他一眼，抬步向前走去。

    她身后交错的光影闪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跨越空间，跟上她。

    少年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略微抬了抬头，才认出那件事物来。“AX-7，导光者，”他轻声说出那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竟从冬之塔拿到了这件东西，难怪圣礼公会会如此信任你……妖精使之与战斗工匠的最短板也由此而弥补了……”

    崔希丝微微一怔，回过头来再看向他，“你眼光倒好。”

    少年苦笑，“若论异体的知名度，这台‘银光’乔治曾经用过的构装在帝国内排得进前三，而现在还能活动的，它也就仅次于古金博物馆里那台老古董了吧。”

    “你口中那台老古董可还没有报废，”崔希丝又想起那个人，“不久之前还有人问过古金家族要它呢。”

    “哦？”路德微微有些意外，“那东西不是出了名的用得上的人看不上，看得上的人用不上么，虽说有比肩于龙骑士的精巧，但却没有比肩于龙骑士的实力……的确，它曾经如此威名赫赫，但那是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正确的人。”

    “或许它还会在另一个正确的时间遇上另一个正确的人也不一定呢。”崔希丝停了一下，其实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此调侃了一句。

    但路德却认真摇了摇头，“我听说那台六翼炽天使还好端端在古金家族的博物馆之中陈列着。”

    崔希丝一怔，随即莞尔。

    “那也正常，”她总算放下心来，“他以为他是谁？”

    “他？”

    “与你无关。”少女打断道，她的目光扫向一个方向，要塞之中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人群正在汇聚起来。

    路德也正看向那个方向，大街上穿着灰黑色军服的帝国军士兵正在将街面上停留的选召者分开，并从中间留出一条道来，有高大的马车从那个方向驶来。崔希丝与路德皆站到街边，看着那以魔导引擎为动力的马车缓缓从前方行驶而过。

    崔希丝眼尖，第一个看到马车车壁上藤蔓环绕的蛇莓，与尖锐的叶片，犹如一只睁开的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众人。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卡尔莱耶-德拉卡，蛇眼之塔的死袍巫师到了，帝国和那边的人……”

    路德也轻轻点了点头。

    “联盟的其他队伍也到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土元素力正在开始汇聚，之前连接发生好几次小地震，只怕下面的元素生物已经蠢蠢欲动，试炼要开始了。”

    两人默默注视着马车远去。

    ……

    姬塔用力抓住岩石缝隙的边缘，一只手捧着自己巨大的魔导书，憋红了一张小脸，但她咬紧了牙，一言也不发。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上去。

    学者小姐一个踉跄才在岩石顶上站稳，擦了擦因为灰尘变得雾蒙蒙的圆框眼镜，看向正收回手的女仆小姐，“谢、谢谢，”她急忙向对方道谢，“谢丝塔小姐。”

    女仆小姐一言不发，她平日里便显得有些沉默，但在这里似乎格外缄默，连维护自家大小姐的话语也比平日里少了许多。但方鸻乱出馊主意的时候，女仆小姐还是会第一个站出来。

    “谢丝塔小姐，你有什么心事么？”姬塔注意到对方的异常，手捧着大书，轻声问道。

    “没什么。”

    谢丝塔轻轻摇了摇头。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臂铠上，打开散热板，令冷却的空气化作白烟从栅格下面逸散出来。

    姬塔不敢多言，只好也捧着自己的魔导书闭上嘴巴，其他人也陆续从下面上来，这个地方距离裂口已经相当之近，因此爱丽莎与帕帕拉尔人让大伙儿在这里稍事休息。

    这一点主要是为罗薇一行人考虑，这些来自各大公会的精英工匠们甚少在外面冒险，体能自然也比不上他们这些常年在野外的人，更不用在这种崎岖的地形之下又要躲避帝国军的搜索，又要尽快地穿过危险地带。

    好在希尔薇德事先便考虑到了这一点，每条路线上都或多或少留出了冗余，便是为了应付这样的状况。这个地方谈不上安全，但却在要塞方向视线的死角上，一块巨大的突出的岩石挡在了他们前面，遮住了大多数的方向。

    帝国军方才从这里经过，距离下一次返回至少还有一刻钟时间，他们预计可以在这里休息五分钟左右。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安静，等待着前出的几人带回巡查的信息。

    姬塔跪坐在地上，默默倾听着来自这黑暗底地下的细微响动。

    但她目光却看向要塞方向——从这里只能看到那儿城墙的一角，却可以将大半个灰色的地下湖收入眼底，那里原本应当是漆黑一片，但来自于射灯的光芒将湖底的平原照得一片灰白。

    远远看起来，像是在月球之上一样。

    她看的并不是自然的奇观，而是在湖底行进的帝国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从要塞内离开的帝国军越来越少，而从四面八方聚向湖中岛的帝国军巡逻队正变得越来越多。

    这时方鸻与爱丽莎、帕帕拉尔人三也正从前面探查回来，他倒不用像其他人那么费力的样子，一手飞爪用得炉火纯青，牵着一条细细的亮银色的丝线，如同蜘蛛侠一样三下五除二便从远处的岩石上飞跃回来。

    他落在岩顶上，爱丽莎与帕帕拉尔人只慢一步——或者说帕克只慢两步，他看起来胖乎乎矮小的身材但抓着岩石却十分灵活，像是一只圆滚滚的跳蛛一样从下面弹上来，也落在夜莺小姐一旁。

    方鸻将手上的‘银蜂’一收，看向众人，“我们运气不错，帝国军的布防比预计之中还要松一些，原本很多计划都没用上，我和爱丽莎去那块岩岬后面看过了。只要穿过那下面，我们就能进入那裂隙之下——”

    希尔薇德正在与罗薇商量一些什么，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而一旁那位来自于弑神者的学姐大人已经先她一步开口：“帝国军的布防变得疏松了，为什么？”

    “谁知道呢，”罗昊摊摊手，他也才从另一个方向探查回来，“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总算是好事。”

    几人正在交谈，但一旁姬塔从远处收回目光，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敢轻易开口。

    倒是方鸻留意到学姐小姐的动向，转过目光来向这边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吧，姬塔？”

    姬塔连忙摇摇头，捧着自己巨大的魔导书。

    “你呢，谢丝塔小姐，”方鸻又傻乎乎地问道，“你不是曾经在帝国待过一段时间么，有什么看法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自己的舰务官小姐疯狂地向自己眨眼睛。

    “想死你就多问。”

    谢丝塔看着他，冷冰冰地答道。

    “呃……”

    方鸻挠了挠头，看向其他人转移话题道：“既然都没什么，那我们就准备出发吧。计划比预料中更顺利一些，我们一鼓作气穿过那条裂隙，早点完成预定目标才是正经。”

    “等等，我……我也要死了……”

    逍遥正像是一条死狗一样大字摊开在那儿，只剩下胸膛起伏直喘粗气，他这会儿总算不对冒险有什么过多的期待了，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折磨。

    “呼呼，”这个来自银色维斯兰的主工匠只觉得自己肺部都要裂开来，每说一个字就像有人用刀在上面刺了一刀，但他居然仍可以喋喋不休，“……再、再休息一下，再这么下去我得暴毙在这里。”

    “你少说两句的话说不定可以死晚一点。”水无铭毫不留情地对他说。

    “你……怎么屁事也没有？”逍遥看着对方大感奇怪。

    “傻子，”水无铭冷笑道，“我是Elite主力冒险团的编外成员，你以为和你一样整天宅在家里。”

    逍遥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但地面忽然微微一晃，差点将他直接从岩石的边缘给掀起来，吓得他用最快的动作翻过身来一把抓住突起的岩壁，牢牢将自己固定在上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逍遥趴在岩石表面上，吓得头也不敢抬，扯着嗓门大喊道。

    还好一旁水无铭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呜呜——”

    逍遥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方鸻也察觉到异常，他先回头看了一眼，所幸四周并无帝国军——这也就是所谓的意外，带着一帮子新手很难不出意外，但还好结果是好的。

    “不知道，”帕帕拉尔人是动作最快的，方才岩石一摇晃他便一个箭步跳到了旁边的岩石上，这会儿趴在那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众人所在的这块突起的尖岩，但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抬起头来，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地震了？”

    “不对。”

    方鸻却摇摇头，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只是脑子里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联系的根源在何方。

    他停顿了片刻，黑暗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那方才岩石的剧烈晃动，与不久之前发生在上层矿区之中的一幕幕联系在一起，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骤然之间浮现在他心中。

    而在同一时刻，姬塔也想起来了自己心中所担忧的，究竟源自于何？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元素共鸣。”

    “土元素激荡！”

    一个大胆的念头同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有大家伙在我们下面，”方鸻下意识地拿出一台构装体往下面的深谷之中一丢，令那台蜘蛛一样的构装体在岩石之上撑开肢体，他同时回头看向其他人，“可能是之前那些元素生物。”

    之前那些元素什么？

    逍遥脑海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可能？”他问，“它们方才还在我们上面，怎么会越过间层到我们下面去的，再说还有这么多帝国人在这下面活动，它们怎么单单追着我们？”

    方鸻一时间也无法得出答案。

    但他向着那台构装体打了一个响指，构装体站了起来，有如三角板一样张开的背部升起一枚水晶，重力场立刻布下，而水晶中折射着明亮的土黄色的光芒。

    “土元素反应！”帕帕拉尔人看到这一幕也尖叫一声，在一旁洛羽、箱子与琉璃月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举起手中武器。若说方才还是猜测，那么这一刻几乎是实锤。

    “等下，”帕克还在哇哇乱叫，而那枚水晶正在下面变得无比灼目起来，“怎么会这么亮，下面究竟有多少东西！？”

    “艾德哥哥。”

    这时姬塔回过头来，向所有人说道。

    “你们看那边——”

    地面正微微晃动起来，但其他人却下意识地向着学者小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而她所指的地方。

    正是帝国人的要塞所在。

    ……

    恢复之后第一次出门，去把小破球看了，更新晚了点。

    不过只要我没说今天请假，就肯定会更，以后也是这样，如果有事我会提前说。

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估计无了

    请个假。

第二百八十四幕 复制品？

    “你们看！”

    姬塔举起手指向那里，架在她细细的鼻梁上巨大的圆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光，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是顺着这个个子矮小又尚显柔弱的学者小姐手臂上长袍的褶皱，与其下所覆盖的皓腕，手臂的起伏，与纤细的指尖所指向的方向。

    矗立于地下世界的帝国人所修筑的要塞，那座湖心岛上。那些黑盔黑甲的帝国士兵正在收束，他们越过灰白色的湖底平原，形同巨兽的爪牙一样，收拢了回去。

    远远看去，如同黑色的纽带，但又并未完全退回要塞之中。正相反，奥述人的要塞打开了通向各个方向上的每一扇大门，要塞的城墙之上更多的探照灯被点亮了，一束束光柱被投入黑暗之中。

    冰冷的灯光将这个地下世界映得一片通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更多的帝国士兵正从要塞的大门之后涌出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湖心岛下方列开阵势，摆出数道长长的阵线，将要塞从数个方向上围了起来。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

    “等等，”爱丽莎忽然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声，“怎么帝国人看起来像是在准备迎击什么敌人？”

    “敌人，什么敌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逍遥方才从先前的地震之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个方向上发生了什么，他手脚并用爬起来，连忙去追问其他人。

    但没人回答他，方鸻转过身去注视着自己丢到岩隙之下的那台构装体，那其实就是一台经过简单改装的‘Ts-1潜伏者’而已，在得知矿区下面有土元素肆虐之后，他就在上面搭载了一枚简单的元素水晶。

    此刻那枚水晶上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所幸在这个方向上为巨大的岩石所遮挡，帝国人那边又灯火通明，才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方向。但方鸻神情肃然地看着自己的构装体上正迸射出的一道道魔力火花。

    潜伏者的魔力炉正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上面的每一个零件都快要散架一样，内里的核心水晶早已变得金红一片，外围所笼罩的重力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并不是空间本身被撕裂，而是潜伏者身上的魔力引擎快要支持不住了。

    地下明显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地下有什么东西。”

    洛羽站在他身后，将手中法杖的一端支在地上，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其实并不用他作提醒，方鸻始终紧握着魔导手套，下达的最后一个指令仍旧是不惜一切代价维系重力阱，将那些东西死死压在地下。每当这种时候他脑子就转得飞快，正将视角余光投向其他方向——

    这里已经变得不再安全，但身后仍有帝国军。

    “准备退——”

    他张口刚准备下达命令。

    但有人比他反应更快。“爱丽莎，”希尔薇德回过头去对一旁的夜莺小姐命令道，之前测绘过地图的她对这一带地形了若指掌，“那边的岩岬，看到了么，麻烦你去帮其他人建立一条索道，罗薇小姐他们走不快。”

    夜莺小姐深谙此刻争分夺秒，也不多言，点点头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影子，在岩石与岩石的空隙之间穿行。

    方鸻向自己的舰务官小姐满意地点点头，才对其他人说道：“大家后退，不能再前进了，我来断后！”

    他头也不回地注视着那个方向，Ts-1明显已经快到极限，一道电弧甚至从他的魔导手套上弹了出来。

    “可是……”

    水无铭抬起头来，想说什么。

    但看到方鸻手套上的电火花，她忍不住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可这里距离地下世界的入口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只要再努努力，但为山九仞，功亏于一篑，任谁都受不了，这位来自于Elite的工匠小姐自然而然也下意识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倒是逍遥有眼力得多。

    毕竟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在这里罔送了星辉，连忙一把将水无铭拽了过来，说道：“别质疑，艾德他们比我们有经验得多。听他的，我们还有机会，你忘了？他可是龙之炼金术士！”

    水无铭毕竟也是从众多挑战者之中脱颖而出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点了点头。

    但情势已急转直下，Ts-1的重力阱范围就算经过方鸻改造也不过二十来米而已，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大量的土元素衍生物已经破土而出，密密麻麻，数量惊人。

    他们在上面矿区中算是与这些元素生灵打过交道，但与之相比，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方鸻看到密密麻麻的岩石被顶起，地面突起，就好像是一支大军正在从地下复生。

    “这些奥述人在这下面究竟干了什么！？”

    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们怎么这么倒霉，正好撞上了这么一个场面，早一些或者晚一些说不定都已经成功偷溜下去了。

    但帝国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难道他们在这里建立一座要塞，就是为了在这里堂堂正正与土元素正面交锋？这是在发什么疯，帝国人难道会不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下土元素根本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嫌命长了？

    “小心——”

    罗昊忽然低喊了一声。

    Ts-1的魔导引擎毕竟是有其极限的，在一团明亮的火花之中它终于寿终正寝。而也正是这个方鸻注意力被转移过去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上一只巨大的岩石生物忽然拱开岩石一爪向这个方向抓来。

    众人之中也只有罗昊先反应过来。

    爱丽莎正在系起索道，而罗薇三人没有战斗力在帕帕拉尔人帮助下爬下岩石，洛羽与姬塔本就不擅长于近身肉搏，箱子与谢丝塔正在另一边合力挡住从地下冒出来的小型元素生物。

    虽说还有梅伊小姐——

    但女骑士天生比众人都要矮一个个头，虽然等级比罗昊更高，但却是罗昊先一步看到这个方向的危机。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以为方鸻要遭重的时候，这个来自军方的小胖子向前一个箭步，竟将手中的巨盾用力丢了出去。

    盾撞在岩石巨爪之上，只将之撞得一偏，但已经足够了，罗昊向前一个飞扑，用力抱住那爪子，以自身体重为惯性，将那爪子带得一偏，生生将它原本的攻击方向扳开来，一拳砸在岩石上。

    但他用惯的巨盾也随之报废，他自己也被反震力一冲，掉到了附近一条岩石空隙之中。

    不过他争取的时间总算让其他人反应过来，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头巨型土傀儡。

    这些东西他们在上层区域也遇上过，是土元素的召唤物，只是没有这么大的。那巨型傀儡一击不得手，立刻咆哮着再挥出一拳，但骑士小姐此刻已经作好准备，架盾并举起长戟。

    她口颂祷文，一枪向巨傀儡刺出，枪尖亮起光芒聚成一束，直接从这巨大的土元素生灵胸口洞穿。它微微一晃，身形歪向一旁，晃动着双臂想要找回平衡。

    但灰影一闪，一道人影从岩石上一跃而起，落向它左肩，土傀儡缺乏灵智，但仍有观察能力，下意识向那个方向转过头，但迎接它的是一只喷着气的巨大拳头。

    谢丝塔一拳轰在土傀儡脑袋上，几乎将它半个身躯都轰得粉碎，失去了主干的元素召唤物摇摇晃晃地坠地，而在那之前女仆小姐已经一扫身上的灰尘轻飘飘落地。

    “我靠！”

    逍遥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他没想到形势是这么急转直下，本来看到那大玩意儿还吓了一跳，但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给这群人给处理掉了。

    他也不是一点见识也没有，毕竟出身自大公会，巨型土傀儡三十一级，当然怪物等级要虚浮一些，但这一个照面就没这种事实，还是让人感到有点震撼。

    要说是方鸻一行人一拥而上也就算了，但就这么轻飘飘一拳，逍遥忍不住上上下下把谢丝塔打量了一遍，他先前只以为对方是那位贵族小姐的从者而已，没想到这么强悍。

    少说三十级以上的战斗力，逍遥立刻在心中下了判断。

    而一旁水无铭也张了张口，她是预想到这次地下之行会有一些危险，但是没想到会危险到这个程度，她目光下意识向罗昊掉下去的方向看过去——心想难道……？

    好在方鸻也正看向那个方向，一举手发射出的飞索，片刻的功夫军方的小胖子就从那个方向爬了上来，就是脸上有些淤青。

    他擦了擦伤口，一脸晦气地摇摇头，“奶奶的，我等级太低了，拖累大家了。”

    看得出来罗昊对于自己的战斗力也有些焦虑了。

    但方鸻拍拍他肩膀，心想你不用急，还有更低的。不过他的确是不太担心罗昊的等级，对方升级之快在七海旅团内也是独一份，甚至根本不用他怎么操心，眼下的实力差距不过是一时罢了。

    可对方的反应绝对在水准线之上，方才那一幕就可以看出许多。

    “先不说这个。”方鸻道：“罗薇他们已经退下去了，我们也撤。”

    罗昊点点头。

    两人看了一眼岩石之间那土元素召唤物的碎片，但四面八方更多的土元素生物正在突破地表，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方鸻大约也察觉之前的疏忽，进入地下世界之后为谨防帝国方的炼金术士察觉他一直收敛着手段，先前因为过于关注那台Ts-1差点竟忽略了身后的情况。虽然还有一个琉璃月，但琉璃月也只能负责一个方向的。

    甚至有些吃力。

    方鸻倒是可以理解，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感到棘手，更何况是别人。

    他拉下风镜，沉下心来，将手一召。领口别着的信息水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片片银光在他身后闪烁，如同一片并列的阵列，星星点点的光斑，最后一一化作实物。

    银色的光芒从前往后一一凝固，如同一片闪烁的、流动的光芒，形如水银，化作梭形的外观，张开四面鞘翅，伸出羽翼，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半空之中浮动着。

    它们在半空中亮起一点点红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方鸻，犹如蜂群，注视着它们的王后。

    从前往后，构成一张立体的网络。

    方鸻打了个响指，向一个方向一指，蜂群立刻四散飞去，化作漫天星辉，潜入这片地下世界的黑暗之中。

    逍遥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人都傻了，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但却只能从张大的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来。“你……你，我……我……，他……”

    他举起手向着方鸻指指点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仅仅是他，一旁水无铭同样也是一脸震撼之色。

    这位来自于Elite的工匠小姐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所身处的危险处境，她漆黑的眼底倒映着星空，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星空，而是四散的流星，带着一束银色的光芒飞向远方。

    她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虽然众人早已知道方鸻在战斗工匠上有杰出的天赋，也看过一些相关的视频片段，但那远远的观望，远不如此刻亲身体会来得震撼。

    都说发条妖精是战斗工匠的浪漫。

    因为纵使指挥着人们心中所憧憬的巨型构装战斗的龙骑士，也比不上此刻指挥繁星一样众多的发条妖精的战斗工匠那样的意气风发。仿佛一位统帅，正镇定自若指挥着他的轻骑兵们在战场之上纵横来回——

    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他们是工匠，是炼金术士，唯独不是战斗工匠，因此并没有什么不是滋味，只觉得深深的震撼，那种对于壮丽景象单纯的向往。

    纵使是罗薇，每一次见这样的景象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艾塔黎亚的历史之上。

    真的曾有过这样的工匠么？

    难怪老师会告诉她，她可以见证一段历史的诞生。

    而水无铭心中的震撼只会不下于此，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导师，那个人们心目中的冰山女神非要自己死皮赖脸也要待在这个团队的身边。

    原来老师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水无铭叹了口气。她原本觉得不理解的，此刻皆化为了理所当然，她原本对此感到有些莫名，但对于方鸻这个人还算有些好感，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同意来这个地方。

    真以为大公会的精英就一定不把钱当钱啊，那原本也是属于他们争取来的资源。

    但这会儿，她却莫名感到有些不那么肯定起来。

    一个优秀的人才可能会向往大公会，但方鸻这样的人明显是Loofah那样的存在，甚至还要更为甚之，他真的会对Elite，会对弑神者，会对诸神黄昏这些大公会伸出的橄榄枝感兴趣么？

    她第一次对自己老师的判断有些怀疑。

    但方鸻到没想到他们会想这么多，七海旅团早已对这一幕见怪不怪，甚至这还不是方鸻全部的能耐，如果他们的团长，加上塔塔小姐与七海旅人号全力全开。

    那是何等惊人的景象？

    连罗昊几人都有些不敢去想象。

    方鸻看了几人一眼，大约猜出他们的想法，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好歹还算有龙之炼金术士这个头衔，总不至于愧对这个名号。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发条妖精可以提供侦查能力，但战斗力其实并不强——”

    在其他人那里，发条妖精的战斗力本身就是一个病句。

    但众人皆在北方战争见过方鸻的‘灾星’发威的样子，因此也不用过多的过问。而不等逍遥和水无铭反应过来，罗薇便先代两人点了点头。“不用太顾及我们，”她道，“我们会想办法跟上。”

    “麻烦你了，罗薇学姐。”方鸻亦点头。

    无数个视野正在他目光之内，在镜头之内变幻着，但每个画面他都只能一扫而过，看个大概，但许多画面组成一个共同的图景。

    只片刻功夫，这些漫布于天空之上的银色星辰，一双双眼睛，便已让方鸻对整个战场了然于胸。和他料想中一样，土元素从整个地下湖四面八方而来的，不存在任何一个地方有空档或者是缺口。

    不知道帝国人究竟干了什么，他们好像是惹怒了整个元素层内的所有土元素，数量惊人的土元素生灵像是烧开的水一样令整个地下世界沸腾了起来，外围区域已经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只能向奥述人所在的方向靠拢。

    但土元素无疑也是在向那个方向进攻。

    他不由看向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先靠近帝国人，”希尔薇德压低声音细细说道，“虽然我们都在包围圈中，但我们的目标小，帝国人目标大。”

    “你是想让帝国人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方鸻问。

    希尔薇德点点头。

    “前提是不让帝国人发现。”她轻声补充了一句。

    方鸻不由看向那个方向，地面上首先涌现出的是一片片他们先前遇上的那种土傀儡，长得有些近似于人型，双足直立，高大约四五米，有躯干，甚至有脑袋，摆动着一双巨大的双臂向着帝国人的阵列前进。

    第一线的巨型土元素傀儡一眼过去就有上百之多，其间还间杂着为数更多的其他的小型元素生物，它们徐徐向前，犹如土黄色的浪潮一般。

    这真是大阵仗，这个数目的元素生灵放在任何一个地区，选召者绝对解决不了，除非有龙骑士出手。也只有军队才能处理这样的场面，因为相对于，其实土元素生灵已经组成了一支大军。

    “看，”夜莺小姐指着那个方向说道，“选召者。”

    他们沿着索道爬上另一边的岩岬，并沿着那个方向岩石之间的裂隙前进，四周时不时有土元素侵入，但都被护在左右的箱子、梅伊与谢丝塔几人轻松地处理了。

    穿过两块巨岩之时，爱丽莎忽然指向湖中心区域说道。

    在那里，奥述人已经第一次与土元素生灵的大军接战。

    一黄一黑两道浪潮撞在一起，发出一片嘈杂的喊杀声，但双方显然都十分熟悉彼此，第一次对撞各自皆未讨到太多的好处，阵线相持，彼此各自毫不退让一步。

    但帝国人明显占了上风，那些黑盔黑甲的帝国士兵的战斗力让方鸻大吃了一惊，他们用巨盾架住来自于元素傀儡的轰击，然后用长枪从后面对这些元素生灵展开进攻。

    精良的装备很好地保护了帝国人一方，在第一轮接触之中元素傀儡被击溃了不少，而帝国军一方几乎没什么损失。土元素一方几乎是依靠着数量上的优势才维持住阵线。

    但退一步说，元素傀儡对于土元素一方来说也不过是召唤物，可以说是无穷无尽，把它们视作一种工具，那么在这一阵中土元素同样几乎没有损失。

    然后方鸻听到两声低沉的咆哮。

    顷刻之间大地震鸣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扶了一下旁边的岩石，只见脚边的石子跳动起来，共同向着一个方向聚拢。这种动静方鸻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有什么强悍的元素生灵正在从地下破土而出。

    他看向那个方向，只见在一声低沉的咆哮之后，战场之中岩石与沙土汇聚成形，飞旋着形成一座山丘一样巨大的元素生灵。那土元素生灵与所有的土元素都不同，也不像是他们先前所见的元素傀儡。

    它有一个明显的水晶核心，环绕着飞旋的岩石风暴，但在上方却有一个带着瞳孔一样的头颅，与两条悬浮于周围的巨型的岩元素手臂。

    那巨像低垂着头，瞳孔之中闪烁着土黄色光芒横扫过战场，令所有人都是心下一凛。

    甚至连在那巨型元素生物背后的方鸻等人也感到身后寒毛直立，更不用说在它前方的帝国军。当这巨大的元素生物出现之时，战场上明显气势为之一固，连厮杀声都低下去了几分。

    “元素领主……”逍遥几乎是呻吟了一声，“我的妈呀……”

    “还不只一头。”洛羽注视着另一个方向。

    几乎是同样的场景，另一头元素领主在湖底另一侧降临。

    “两位元素领主，”逍遥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是不是来错时机了……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方鸻倒是没说话。

    更刺激的场面他都见过。

    但他好奇的是帝国人打算怎么应对，两位元素领主一降临，便没有给帝国人留出任何时间，立刻向那个方向压了过去。

    不过那些黑色的帝国军似乎并不紧张，立刻分散开来，露出后面一排排大型装置，有不少人手正在操控那些装置，六人一组，当元素领主一靠拢，他们立刻启动了装置。

    方鸻这才发现那些其实是一些特殊的床弩，上面发射的不是弩箭，而是一种经过特质的勾索。那些勾索明显是经过炼金术加固过，不然它们绝对不会对元素生物生效。

    勾索一经发射，便立刻带着长长的锁链飞向半空中的元素领主，其中大半射空，但还是有一小半命中。

    这个行为显然激怒了元素领主，它用力一张双臂，立刻将那些锁链绷直，如同山峦一样的力量将不少床弩从地上扯飞了出去，金属碎片，撞飞的人群与插入地下的长钉四散乱飞。

    更有一些金属链子在半空中扯断，向着四面八方横扫过去，有几条甚至向着方鸻方向呼呼飞过来，吓得众人立刻一矮身，躲向岩石之下。

    “该死的！”帕帕拉尔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方鸻立刻再向那个方向看去。

    奥述人果然不是在做无用功，他看到几团火光从要塞之中飞出，其背后拖曳着的长长的青色的光焰其实是风元素粒子，正是他在艾音布洛克见过的那些帝国人用过的大型构装。

    但这里的版本明显比艾音布洛克的那些更强悍一号，不仅体型上更大，而且结构紧凑，机动性与爆发力都明显更进一步。

    三台大型构装体一左两右架住元素领主，拽住半空中那些飞散的链子，生生将前者拖到了低空。而与此同时，一台更加庞大的龙形机甲从黑暗之中闪现，它出现得极为突然，以至于方鸻第一时间都未发现。

    但这台黑色的巨龙构装一经出现，便立刻举起双爪按住元素领主的双臂，竟然从正面将那巨大的生物接个正着。

    “伪龙骑士！”

    这下不用方鸻提醒，水无铭几人也认了出来。

    不过方鸻倒是没多奇怪，正面对抗元素领主这一级的生物，出动伪龙骑士可能有些夸张，但也离谱不到哪里去。普通的帝国军人是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去对抗这些传奇力量的。

    人类发明魔导术，发明龙骑士构装，也正是为了让自身的力量可以匹敌巨龙。

    但那土元素领主被龙骑士构装抓住双臂，显然并未服气，立刻从身后又凭空从身后凝聚出一双岩石巨爪来，同样再居高临下向那头金属巨龙砸了下去。

    孰知那巨龙同样从身后再伸出一对双爪，同样架住这一击。

    四臂巨龙。

    方鸻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么巧？

    他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听到心灵深处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

    ……

    今天的，之前欠了不少，所以现在每一章我会尽量多点字，当然状态不行的时候估计就只有四五千了。

第二百八十五幕 魔导书感应

    龙后一贯孤高自傲，也从不回应方鸻的任何召唤，只有当这位女士想要和他谈些什么的时候，才会偶尔现身，然而也只是寥寥数语。方鸻记得她上一次现身还是在许久之前，他都快忘了这么一号人存在了。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龙后的声音他还是颇有些惊喜的，对方有什么样的能耐他最清楚，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要是对方愿意出手的话他们就轻松多了。他试探着在心中问道：“阿莱莎女士？”

    “一个赝品罢了，”但阿莱莎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再说那也并不是我真正的躯壳，只是凡人赋予我的牢笼罢了，至于你眼下这个连牢笼都算不上，只能算作一个玩具而已。”

    “所以说，阿莱莎女士有什么想要提醒在下的么？”方鸻追问道。

    但意识的世界一片沉寂。

    仿佛丢下那句话之后，那位龙后女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鸻怔了怔，一时愕然，搞半天这位女士出来就为说这样一番话？但既然她如此不在意这样一个赝品，又专门出来主动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所以那位女士其实还是挺在意的吧？

    方鸻心中暗自如此猜测。

    但一个有些愠怒的声音立刻在他意识空间中如同滚雷一般炸响。

    “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想法，”龙后去而复返，声音恼怒而尖锐，“对于一件事物我想评价就评价，并没有什么专门的说法。自身弱小的凡人崇尚那些强大的事物，借鉴那些强大的造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伪龙骑士在凡人的世界中并不常见，大多都有独特的来历。”方鸻盯着远处与两头元素领主角力的巨龙构装，伪龙骑士虽然强大，但以一敌二还是落在下风。不过借顶端战力被拖住的机会，奥述人的总算在战场上发起了反攻。

    加入战斗的是先前爱丽莎说提及的选召者，在漆黑的帝国军与土元素大军僵持之际，那些选召者便出现在战场的侧翼，迂回向土元素大军的侧后方绕了过去。

    从这个方向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其动向，但在‘蜂后’的视角下战场没有死角，方鸻居高临下俯瞰着一切，犹如战场之上的卫星一般。

    他首先认出那些第一赛区选召者的来历，大多是三大公会的人。首先是圣礼公会与固体联盟，然后是是GrayField的人，最后一方他没见过，但既然固体联盟与灰域的人皆在此，那么多半是后起之秀的普罗米修斯夺火者。

    “阿莱莎女士，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头么？”

    “哼，”龙后轻轻哼了一声，“多半是奥奇塔的后人，或许与之有什么渊源罢了。”

    “奥奇塔？”

    但龙后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方鸻也算是了解了这位女士的性格，知晓若她不想回答，无人可以强迫。因此他也不再追问，只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组织的名号，不过他在此之前倒是从未有所耳闻。

    他倒是有意问问其他人，团内姬塔与希尔薇德在历史上都涉猎广博，学者小姐主要在广度上，而自己的舰务官小姐则精通考林—伊休里安王国的历史。至于罗昊则是另一个方面的博闻广识，许多常人不知的秘闻，他倒是了解得清楚。

    只是眼下显然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不好了！”这时候前面的帕帕拉尔人忽然迈着一双小短腿从前面飞跑了回来，挥舞着小短手对众人说道，“那些东西又回来了！”

    方鸻被他打断了思绪，回头向那个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战局又出现了变故——

    但事实上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

    虽然土元素大军一直为帝国方面吸引了注意力，在他们这边的一些零散的元素生物根本不能为七海旅团造成任何威胁。但从之前在上层矿区与这些元素生灵交手的经历来看，方鸻心中其实总有些不大安稳。

    战场上充斥着岩石造物，与召唤而来的巨大的岩石傀儡，还有数量惊人的元素生灵，但相较起来，在土元素与元素领主的生态位之间，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

    不过方鸻反应很快。

    这一刻他总算意识到那欠缺的一环究竟是什么。

    大型土元素——

    虽然通常意义上，大型土元素与普通元素生灵从外表看只是体型上有所不同，但对于真正懂行的人来说，这两者其实是截然相异的两种生物。不仅仅是权能，与存在的方式不同，普通元素生物羸弱，而且容易被击杀，只要击碎了晶核，就很难再生。

    但相较而言，大型元素近乎是不死不灭，尤其是在它们所适应的元素环境之中。

    在这一点上，它们其实与元素领主更为相似。而事实上本来大型土元素也是成为元素领主的道路上必经的一环。

    此前他们在上层矿区时，便为几头这样的东西追得狼狈逃窜，虽然也有避免无谓的战斗的因素存在，但真要说制服这些等级极高的元素生灵，就算是以七海旅团的能力不费一番手脚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但那只是两三头大型元素而已。

    而在这个地方，如此多的元素生灵，如此浓厚的元素环境，甚至连元素领主甚至都已现身，方鸻很难以想象地下会潜伏着多少类似的元素存在。它们方才没有现身，只不过是设下了一个陷阱而已。

    陷阱无疑是针对帝国人的。

    但不幸的是七海旅团也正好在它们的所经之途上。

    方鸻正仰起头，一头头巨大的元素生灵正腾空而起，带着滚落的泥土与砂石。

    帕克先前被安排在后面为大伙儿掩护后路，但此刻对方正连滚带爬地向这个方向逃过来，其身后是一片片起伏不绝的断层，大型土元素正从泥土之下构成身形，飞上半空。

    尖锐的岩石与呼啸的碎片构成它的躯体，风暴的尖啸便是它们的传信，飞旋的身躯正带起无数的尘埃与刃锋，摧毁途经的一切。

    其中一头大型土元素显然是发现了七海旅团，紧跟在帕帕拉尔人屁股后面向这个方向飞了过来，它先飞上半空，然后一个俯冲带着铺天盖地的碎石向着众人压了下来。

    “呀！”不知是谁吓得低喊了一声，听声调像是水无铭的声音。

    但并不用方鸻提醒，一直在众人身后的洛羽忽然先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元素使杖。

    一道光幕从他杖头之上垂下，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其范围不多不少，刚好将不远处正赶过来的帕帕拉尔人包括其中。而下一刻，大型土元素便带着岩石风暴轰然坠下，无数尖岩撞击在光幕之上，外围立刻浮现出一片片支离破碎的光网，并闪烁起明亮的蓝色光焰。

    方鸻与洛羽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都注意的是后者的魔导炉上的魔力存量，虽然仅凭一次冲击当然不至于将魔导炉的魔力耗竭，但同一时间主水晶对于某一件魔导器的魔力输出也是有其上限的。

    “输出超限，”洛羽显得有些吃力地皱了皱眉头，“我支持不了太久。”

    “让我来。”方鸻拍了拍自己的信息水晶，本来想再一次召唤出骑士歼灭者。

    一旁逍遥瞪大眼睛看着他，下意识问：“等下，伱还有余力？”

    方鸻自己当然是没有了，但他还有塔塔小姐。

    不过在他来得及动手之前，一只稚弱的胳膊已先拦住了他，“艾德哥哥，你别动手，”学者小姐用眼神示意他别在外人面前过多动用塔塔小姐的权能，一边摊开自己的大书，“我来。”

    姬塔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半空。

    她一边推了推自己的眼睛镜框，前面说过大型元素的等阶极高，而且是在极为适应的元素环境下作战，即便是以七海旅团现在的实力要对付它们也谈不上容易。

    学者小姐要一个人对付一头大型元素当然不可能，不过她心中早有办法。

    她将书翻到某一页上——那当然不是魔导书本身的书页，而是虚构出的章节，然后吟诵出那个故事。一个冒险家远跨重洋，游访不同的国家，经历了许多地域，许多历险的故事。

    但姬塔故事的重心不是冒险，而是空间的变幻。

    她用手划出那个符号，在那头大型土元素头顶上打开一扇大门，然后用力往下一压，顷刻之间，众人头顶一空。学者小姐指向一个方向，只见战场上空出现一道裂缝，土元素又从那个方向掉了出去。

    大型土元素虽然算是上位元素生物，但灵智不多，而且又处于狂怒之下，它一落下，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地向附近不远处的帝国人发起了攻击。所幸那个方向本身就已出现了好几头大型土元素，帝国一方似乎也没察觉这头元素生灵是怎么过来的。

    学者小姐做完这一切，脸色一白，身形微微一晃几乎要栽到在地上。

    一旁爱丽莎赶忙扶住她，“没问题吧，姬塔？”但学者小姐立刻摇摇头，“我没什么，只是魔力短时间透支而已，但只不过是短距离空间传送，负担算不上太大。”

    这一次姬塔还真算不上是逞强。她都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好像自从加入了七海旅团，自己每一次都是在超限使用自己的魔力，从最早之前的呼唤冰川，召唤巨龙，再到上一次的构造龙骑士的力量。

    与之相比，这次打开空间门进行不过百米的短距离传送真算不上什么了，她上一次在艾音布洛克是差点连自己的魔导炉都快报废了，事后才更换了一个。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洛羽也将护盾一收，不过并未看向姬塔这边，而微微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向一个方向。

    方鸻察觉到前者异常，问了一句：“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人在窥探这个方向，”洛羽皱着眉头说道，“有侦测魔法的痕迹，是在姬塔出手之后，从帝国那边过来的。”

    又是窥探？

    方鸻一怔，他这段时间倒是再没了先前那种感觉，也不知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的缘故。不过洛羽所提及的探查手段似乎是从帝国军方向传过来的，还是魔法手段，与他所感受到的又有不同。

    还是说帝国人察觉到了方才姬塔出手？

    按说方才的动静算不上大，姬塔召唤传送门不过只是一刹那而已，就算她将土元素丢过去的手段最后为人所察觉，但战场如此混乱，帝国一方是怎么察觉到魔法波动是从这个方向传过去的。

    这可不简单，艾塔黎亚的魔法本质是元素力量的另一种展现，而这地下空间之中土元素干扰如此严重，对方居然只凭一刹那的魔力波动就捕捉到了他们的准确方向。

    这种水平，怎么说也得是一位大魔导士的水准。

    但帝国一方还有大魔导士存在，怎么到这时候还不出手。方鸻看着帝国军方向的战线，自从土元素突然出现之后，不仅仅是那些漆黑的帝国军，就连选召者一方也陷入了重围之中。

    而先前落在下风的伪龙骑士，这会儿应对起两尊元素领主更是吃力，已经明显露出了败像。虽说伪龙骑士是人类最杰出的造物，要说被击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接下来帝国人要面临的压力可就大多了。

    帝国人难道还在等待着什么？

    方鸻迷惑地看向那个方向，连一旁爱丽莎询问他接下来的方略都差点没听进去。

    “团长大人，”夜莺小姐没好气地再重复了一遍，眼下战场形势急剧变化，四面八方皆出现了不少大型土元素，他们所在的这条路线已经不再安全，他们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要怎么改变计划了，“希尔薇德小姐也在问你意见。”

    方鸻这才反应过来，再看了看帝国人那边，摇摇头道：“我们还是得靠过去，现在这里的形势更加危险了，我们才更需要有人帮我们吸引注意力。我们在这里这里转向，只会让土元素注意到，要是我们成为太多土元素的目标，说不定还会为帝国一方注意到。”

    “但是眼下这条路线太危险了，团长大人。”

    “那就再找一条，”方鸻向那个方向看去，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了几个熟人。他立刻指了指那个方向，“我们去那边——”

    “那边？”

    爱丽莎一愣。

    ……

    崔希丝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穿着紫色长袍，藏头露尾的来自于卡尔莱耶-德拉卡学院的魔导士忽然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长身而立，手握魔杖向战场一个方向看去。

    但片刻之后，又神神秘秘地一言不发，重新坐了下去。对方带着风帽，脸上甚至套着面具，迄今为止没说过一句话，叫人根本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且自开战自今，这家伙就没有一点要出手相助的意思，明明眼下的情况如此令人不安。

    她有心想要尖锐地讥讽两句什么，可这家伙是死眼之塔这一次来的人当中唯一一个灰袍，也就是这次试炼的督查者，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为这场试炼分出胜负。

    这是七魔导士家族与皇帝陛下共同的授权，就算联盟在这场试炼之中有一些发言权，但在这些帝国的高位存在面前也没想象之中那么好使，尤其是在与陛下有关系的人面前的时候。

    她只好克制了性子，问道：“巫师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公会安排她与路德来保护这位位高权重的巫师的安全，这让崔希丝有些焦躁，她迄今为止都没怎么在战场上出过手，这让她很难相信这个性子古怪的家伙会对自己有什么好的看法。

    她不过随口一问，最好是这家伙让她去那个方向看看。虽然崔希丝对此很难保希望，她先前也向那个方向看了看，但那边既无战斗，甚至连自己人的影子也看不到，根本就是一片荒凉。

    真不知道这家伙在看什么。

    崔希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德拉卡的巫师回头来看了她一眼。但那其实很难说得上是‘看’，因为对方风帽垂下，连目光也藏在其下的阴影之中，外界皆说德拉卡的巫师是七大魔导士家族之中最神秘的一脉，而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在外人面前露面的次数，比金羊家的预言师们还要罕见，外界皆称呼他们为毒蛇之牙，帝国的毒刃。不过这一支对于皇帝陛下格外忠诚，也深得历任魔法皇帝的信任。

    巫师沉默不言，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崔希丝不耐烦时才开口道：“你们这一次来的人中，有人是博物学者？”

    “博物学者？”崔希丝一愣，“当然没有，尊敬的巫师先生。”各家的博物学者都是有数的，事实上各大公会的博物学者一般是两代一传，他们这一批人当中根本没有人是这一代的博物学者，其他公会也没有。

    “那有人将魔导书带到这地下来了？”那巫师又问，声音沙哑，好像是喉咙漏风一样。

    崔希丝皱皱眉头，心想这家伙问的是什么胡话，要不是对方身后有帝国近卫骑士拱卫，她几乎要以为这家伙是冒牌的了。谁会没事将魔导书带到这种地方来，大部分魔导书与其所有者形影不离，魔导书都来了，和博物学者亲至有什么不同？

    不过考虑到对方身份，她还是摇摇头。

    “明白了，”德拉卡巫师不焦不躁，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不必守在这里，我知道这是有人给你的任务，不过我也给你们一个任务，帮我方才那个方向看看。”

    “真的？”崔希丝眼前一亮，感到面前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似乎都要和蔼可亲了几分，竟真有这样的好事，“可那边全是大型土元素，我们过去安全么？”

    “那是你们的事，”德拉卡巫师眼皮都不抬一下，答道，“我会看你们表现，给予你们公正的评价。”

    “那再好不过了，”崔希丝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那你等着好了，巫师先生，我去去就来。”

    巫师轻轻点了点头。

    ……

今天在外面有点事，提前请个假

    之前堆积太多事没办了，另外10号那天估计也得请个假，拿到了崩铁的测试资格，诶嘿~

第二百八十六幕 古老的复苏

    “路德，普罗米修斯那边Irs那家伙还没现身吗？”崔希丝将纤细的手臂笼进笨拙的魔导手套，问道。

    她抬起头来，眼中的战场既混乱，又井然，不时有成列的黑甲帝国军经过，长矛成林，与远处土元素正猛烈进攻的前线连成一片。不时有魔法的烁光升起，倒映在眼底的弧光之中，犹如夜空中冉冉升起的星辰。

    许多人害怕死亡，毁灭，混乱，痛楚，但她夷然不惧，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要面对这样的场景，只将手插入后脑发束之中，将棕色的长发拢起来，随意扎成一束。然后甩了甩头，一条马尾左右摆动着。

    她简单地穿上炼金术士的护甲，向前走去。路德跟在后面，沉思着看着这里的战场，直到听她开口，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听说还没出现，但我毕竟不是普罗米修斯的人，他们可能对外藏着什么也不一定。”

    崔希丝忖了一下，便换了一个话题。“这一次的元素领主出现得格外早呢，路德，你经历过之前一次的试炼，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帝国几年一次在这地下对抗暴动的土元素是为了什么，费时费力，为什么不一次到位了，难道说奥述人对我们如此青眼有加，仅仅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获得好处？”

    路德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崔希丝，‘元素祝福’固然重要，但那却不是帝国的主要意图。这个‘计划’也是一样，但是我们不能令整个辛塔安的元素层皆土崩瓦解，这是‘那位先生’与陛下共同定下策略——”

    “帝国工坊制订的这个计划瞒过了大多数人，包括那位公爵大人在内。而我们不过是其中一环，不如说联盟的参与让我们成为其中一环，奥述人可不会停下来等待我们。”

    崔希丝撇了撇嘴，“我还以为联盟有多大面子呢。”

    “我听说联盟还有另一个计划……”路德答道。

    他本来打算再说什么，但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停下来。

    好在崔希丝也没在意，打断他道：“我并不是抱怨，毕竟如果你们早早终结这一切，我可就错过了。”

    “只是……如此劳民费力，二十三处这样的转向阀，而且大多是位于元素富集点上，奥述人少说为此关停了三片重要矿区，对于帝国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了罢？这里面不知牵连了多少人的利益，从中受益的人还好，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人真的一点怨恨也没有么？”

    “我平日不太关心这些，但在公会里也时常耳闻，帝国眼下是表面平静，但却像是坐在火药桶上一样呢。但越是风平浪静，越是令人感到不安，七魔导士家族与炼金术士们的冲突愈演愈烈，难道你们对此一点也不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用碧色的眼睛看着对方。

    路德笑了笑，“怎么会没有，这样的冲突从三十年前改革开启之时就一直埋下根源，奥述人的上层势力暗中斗争，不知多少家族，多少名字在伱死我活的争端之中灰飞烟灭。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么，发生在牡鹿公国的事在辛塔安之外流传不广，但在帝国内部，尤其是在炼金术士和魔导士之中却是流传至今的故事呢……”

    “只是过去这样的斗争从来没上升到台面上，但二十年间越来越表面化，甚至不仅仅局限于帝国境内，甚至影响到了第二世界，与帝国周边。你还记得几年前第三赛区的内讧么，那可不仅仅是取决于他们的原因。因为考林人已经察觉了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

    这些话题在GrayField内部也算得上是一定程度的机密，若不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他绝无可能说这么多。但也不仅仅如此，崔希丝出身自圣礼公会，有些秘密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秘密。

    “……过去那个决定带来的改变已经影响到今天，帝国内部的割裂已经演化到了而今不得不决死一战的程度，要不然皇帝陛下也不会如此迫切地推进这个‘计划’。你知道，‘黑军’正是因此而成立，他们已经在帝国北境第一次展露锋刃，只要那位公爵大人一死，帝国内反对的声音便不多了。”

    崔希丝对此持不同看法，“有那么容易？若七魔导士家族一方若如此容易对付，那位大人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动手罢。公爵一死，那边的确可能会群龙无首一段时间，但也有可能令他们彻底撕破脸，难道你们不怕掀起另一场内战。何况，那位公爵大人真这么容易就死了？”

    “帝国，总是从一场战争走向另一场战争。”

    路德用一句奥述人的谚语来回答了这个问题，“关键不是战争，而是那位皇帝陛下是否准备好，至少现在看来，他认为自己已经羽翼丰满。至于我们，”他笑了，“GrayField已经不在王座之上，现在轮到你们抄心这个问题了。”

    崔希丝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

    两人本来并肩穿过战场，但这一刻也停了下来，一束魔法的辉光从奥述人的阵地上升起，映出她侧脸的轮廓来。

    “是老师如此告诉我的，”路德答道，“他说：‘接下来是我们需要并肩而立的时代，无论那个富有野心的计划成功与否，而GrayField会退居幕后’，崔希丝，你想要夺得‘冠军’的话，我会帮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崔希丝咬了咬嘴唇，心下有些烦乱。灰之王FOX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或多或少从公会之中了解到一些奥述人的计划，但那人竟然甘愿令GrayField屈居人下，那可不是灰之王的性格。

    她可不认为那是因为自己魅力无穷的缘故。

    两人沉默下来。

    他们已经穿过一列列帝国人的士兵，前线便再不远处，不时有飞散的石块带着尖啸扑过来，路德举起手来，一道火光从他身后亮起，便将坚石在半空中击得粉碎。

    两人的表现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一队选召者远远跑了过来，灰头土脸向他们恳求：“你们来得正好，那些该死的土胚子攻势太猛烈了，你们是哪个公会的人，能不能支援一下？”

    但大多数人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两人的战袍上，继而露出又敬又畏的神色，“圣礼公会，GrayField的人？”对方声调都不由收敛了几分，“你们有什么事吗？”

    “与你们无关，”崔希丝看着那漫天飞舞的土元素，心下有些不以为意，“我会出手处理那些东西，至于你们回到自己的队列上去。”

    对方听了有些欣喜，连连道谢，转身离开。

    崔希丝回头看了看路德，“你来还是我来？”

    “一起吧，”路德道，“我主攻，你用妖精使的能力辅助我就可以了，你虽然有导光者，但那东西还是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去吧。”

    ……

    一道银光从半空中闪过。

    方鸻举起手，小心谨慎地让那只发条妖精落在自己手心。

    这只发条妖精羽翼受了点伤，差一点为帝国人的工匠所捕捉到。好在现在战场上无数机械小玩意儿彼此纵横交错，对方一时之间也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发条妖精特殊的外形。

    在这样的大场面下，帝国一方肯定有工匠大师坐阵，自己在同龄人中还算佼佼者，但在真正的大师面前还是不够看的。经验的差距像是一道天堑，短时间内绝无可能依靠天赋与零式水晶弥补。

    但自身也不是没有优势，毕竟帝国人的战斗工匠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与土元素交战的前线，他们可想不到会有人秘密潜入此地，更想不到自己的对手之中会有一个战斗工匠。

    方鸻令自己的眼线小心地避开帝国人的侦查扇面，并一一摸清了对方的发条妖精主要分布的区域，所以才可以让七海旅团隐藏在帝国人的左翼侧后方，此刻无论土元素还是帝国人都很难发现他们藏身于此。

    但唯一问题是，还要不要继续冒险下去？

    一周的假期已经过了一半，他们今天离开，这一次恐怕难寻机会再次返回，下一次说不定要等到大陆联赛结束。他不是不可以等，可从Elite、弑神者与银色维斯兰那里的重金报酬就没有了。

    一想到这里，方鸻简直好像是百爪挠心一样，那可是好大一笔钱，明晃晃的金币啊！他怎么能放得下？

    方鸻轻轻收拢了发条妖精的铰链式妖精之羽，并将其揣进怀里，心中所想的还有另一件事——“‘元素祝福’？”帝国人竟将眼下的场面称之为‘试炼’，奥述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计划’又是什么，‘黑军’是指眼前这些黑色盔甲的帝国骑士么？

    还有那些插入地下的高大铁柱又是什么？

    他方才在战场上空看到了崔希丝，那是他在帝国少数几个‘熟识’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对方，立刻令自己的银蜂下降了高度，没想到刚好将她与路德的交谈听了个正着。

    只可惜战场太过嘈杂，以银蜂的信息收集能力他也只捕捉到一些关键词，诸如‘计划’、‘黑军’还有‘皇帝陛下’什么的，崔希丝与另一人似乎在讨论那位公爵大人。

    他本打算继续听下去，但那时一只隶属于帝国一方的发条妖精从他的银蜂上方经过，为了不为对方所发现，他紧急令自己的发条妖精避让，差一点撞毁在附近的岩壁上。

    能完完整整地将之收回来，已经算是他本事大了。

    “爱丽莎，希尔薇德，姬塔，你们听说过‘元素祝福’么？”方鸻回头去问团里的几位幕僚小姐，夜莺小姐消息灵通，舰务官女士心思纤细，博物学者小姐博闻广识，再加上一个洛羽，是团里的智库。

    但洛羽此刻远在另一头监视土元素的动向，他只好求助于其他三人。

    不过三人皆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希尔薇德沉吟了片刻，倒是说道：“舰长大人还记得三大蜥族共同予你与泰纳瑞克的黑暗祝福么，或许是同类的东西？”

    方鸻若有所思。

    但这时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的学者小姐抬起头来，有些忧虑地看向他们，说道：“艾德哥哥，我不知道什么‘元素祝福’的事情。但你最好来看看这个，我感觉有些不安。”

    “怎么了？”

    学者小姐打开自己的魔导书，镶嵌在书页之中的核心水晶正灼灼发光，那还是方鸻从未见过的一幕。

    而与此同时，帝国人的大军之中，那位神秘的魔导士正同样从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站了起来，他掀开长袍，从下面抽出一本银灰色的，无主的魔导书，他同样翻开那魔导书。

    魔导书中的核心水晶正散发着灼目的光彩。

    魔导士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抬起头去。

    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波纹从无形的空间之中荡漾而过，犹如艾塔黎亚的外海之上扬起的第一丝涟漪，世界的暗面，以太之海上产生波纹，魔力的风暴正在汇聚。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敏锐地感受到元素层的变迁。

    但感受到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那些占星术士们，魔导士们，甚至包括前线的战斗工匠们，魔剑士们，皆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仍旧在体会着内心之中方才那种悸动。

    崔希丝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她原本协助路德击碎了一只土元素，正准备前往下一处战场，这儿是她的舞台，她必须要拿到‘冠位祝福’，然后前往第二世界。

    这或许只是一场游戏，但她也必须是要赢的那一个。

    但突如其来的心灵冲击令她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向黑暗与幽深之中，那儿似乎正潜藏着什么——来自于元素层之下的力量正在孕育，仿佛黑暗的深处，张开了一只眼睛。

    “路德？”崔希丝下意识问道。

    “嗯，”少年点点头，“我也感受到了。”

    ……

    “这是……”

    方鸻看着姬塔手中的魔导书。

    而学者小姐的语调显得焦急，甚至带上了一丝哭音，“……艾德哥哥，我也不太清楚，方才我施法耗尽魔力，并想办法从这儿的以太之海中汲取力量的时候……”

    “……这里以太之海下方的元素层似乎并不平静……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她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艾德哥哥。”

    方鸻正要开口，但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一模一样的悸动。

    那种感觉就好比是人忽然触电一样，如同一根针在你的心脏上轻轻刺了一下，令血液倒流，心房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停顿了片刻，无数画面如同电闪雷鸣一样从脑海之中掠过。

    古老的，神秘的，厚重的，愤怒的意念。

    犹如时间的起点，混沌与初开之时，无数的情感最后化作一道炸响的雷鸣，在黑暗之中划下一道电光，令天与地分割开来，上升的化作以太的海面，下降的化作元素物质。

    两个世界然后彼此倒映。

    在那个古老的时代之中，诞生了最初的生命。

    它们是艾塔黎亚元素的起点。

    “嗯？”

    “咦？”

    “唔……？”

    三个声音不分先后地在方鸻心中响起，分别是龙后阿莱莎，塔塔小姐与方妮妮。

    方妮妮只是不解，塔塔小姐只是从元素与以太之海的变动中感到一丝疑惑，但只有龙后阿莱莎威严的声音第一个响了起来，“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小虫子。”

    “小虫子？”

    “少废话，”阿莱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焦虑，“有与我同等级的存在苏醒了。”

    “那是……”

    她还想说什么。

    但方鸻已经先一步替她回答了，“元素暴君。”他不但不害怕，心中竟反而有一丝兴奋，“文献上说它们是艾塔黎亚诞生的起点，元素界的缔造者与掌管者，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生命之一。”

    好像是为了应和他的回答。

    整个地下世界在这一刻皆沉寂了下去，战场上的声音，呼啸的土元素，元素生物，巨大的傀儡，与正在交锋之中的两头元素领主，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然后地面上的石片发出细微的声音，噼噼啪啪，它们摇晃着从地上浮了起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它们，令它们升上半空。

    所有人都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甚至包括土元素们。

    下一刻，轰鸣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回响而至。

    接着一只巨型的岩爪撕裂了空间，并从那之后展露出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那后面是灰色的光海，浮动的星辉，犹如万千星辰一样倒映在宇宙之中。

    庞然大物正从那个裂隙之中挤出，人们似乎看到了它的实体，但似乎又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双闪烁着愤怒光芒的眼睛，正在那门后，注视着物质界的一切。

    空间的裂口竟然也发出吱吱嘎嘎不堪重负的声音，那爪子牢牢地固定着它，令其无法收拢，并且还一点点将其扩大，一支、两支，更多的爪子落在那门上，然后从两边将其撕裂开来。

    那背后的庞然大物终于映入人们的视野之中。

    所有人皆仰着头，犹如木偶一样看着这一幕，包括那个神秘的魔导士，包括崔希丝与路德。少女张大了嘴巴，历年来的试炼之中，可从未告诉他们有过这样一出。

    那是元素的神明，仅仅是两只巨爪，就近乎已经占据了这地下岩湖的大部分空间。

    那巨大的阴影居高临下，令人窒息。

    “Oio'kakMaeonAazkkz。”

    一段古老的话语映入人心。

    “光明之主在上啊……”战场上也同时传来帝国人祈祷的声音，那声音战战兢兢，充满了绝望之情。

    而只有方鸻尚且能维持冷静。

    他正注视着那古老时代的生灵，心中转动着一些念头。

    ……那些都只是猜测而已，艾塔黎亚从未有人见过元素君主的存在。

    元素的起源，来自于许多个时代之前，黑色王座，辛萨斯的蛇人，努美林精灵最古老的文献之中才记录下只字与片语。

    但原来传说真的存在。

    方鸻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自己的论文总算有东西可以交差了。

    更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他心中闪过一道电光，忽然明白帝国人在干什么了。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君王，统御万物……来自于元素的世界，掌握着七座浮空大陆的平衡。’

    方鸻回过头来，看向其他人。

    “等等，你不害怕？”

    逍遥，水无铭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而于此同时还有第三个声音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只是前两个声音来自于物质界，而另一个声音传自于他的心灵之中。

    说完这句话，阿莱莎立刻闭口不言。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两个凡人一道问出了这样一个蠢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将这个地下世界化作齑粉，令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若她还处于全盛时期，她的确有能力办到这一切，甚至是一位元素君主也无法阻止她。但不是现在，她现在连再一次像在北境那样施展威能都很难办到。

    “当然怕，”方鸻看了看其他人，“不过眼下怕也无济于事，只是我们的地下冒险得告一段落了，各位。”

    他固然不是傻子。

    人为财死，那也得拿得到钱才行。

    其他人也皆点了点头。

    大家自然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

第二百八十七幕 打开通道

    空间发出一声低沉的断裂声，犹如一面玻璃上所产生的第一道裂纹，紧接着破裂之声接踵不断，虚空中裂纹犹如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三对岩石巨爪左右将空间徐徐分开，下一刻那元素之君一掌盖向前方的战场，犹如天地崩塌一般，从无数烟尘与碎石之中降下一爪，但那些帝国军并未四散奔跑，而是举起盾矛，从容面对这一切。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罗薇心中大吃一惊，她张口想说什么，但一头机械巨龙正从旁里杀出，迎向那巨爪。在场还有两尊元素领主，但它们相较于其主君如同幼孩之于成年。

    而龙形构装更形如一只玩具。

    巨爪向下一沉抓向巨龙的颈项，但控制着它的工匠在一道光芒之中与两位魔导士一齐从要塞上现身，在其控制下巨龙在半空中试图以一个转折避开这一击。

    但那龙型构装明明已经从元素暴君指缝之间飞出，身后却好像产生了无形的吸力一样，光线扭曲，犹如黑洞的视界边缘一般将它生生拽了回去。元素暴君巨爪一收，地下世界响起一阵低沉的雷鸣——

    机械崩裂，齿轮飞绽，强韧有力的合金外骨架直接从中断裂，插入内部的核心水晶之中，碎片如雨点一样从半空降下。构装巨龙几乎从中折成两截，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之音。

    本来这一幕还只是令在场之人震撼，连正准备带着众人开溜的方鸻也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看，那是龙骑士型构装殒落的一幕，纵使要在前面加一个‘伪’的名号。

    但在艾塔黎亚，这样的场面还是少之又少。两个世纪以来炼金术诞生了十三台新的龙骑士与伪龙骑士，但在战争之中殒落的，除了圣约山的那两台之外，这才是第三台。

    连逍遥都张大了嘴巴，众人想到这会是一场异常惊心动魄的大战，但那是帝国人要操心的事情，与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没想到一上来，就上演了如此出人预料的一幕。

    出大事了。

    每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这、这就是元素领主……？”帕帕拉尔人上下牙直打战，“帝国人疯了吗，招惹这样的东西？”

    “是君主，”希尔薇德回答他，“它的存在比游弋于元素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元素领主们还要古老，曾经人们一度认为它只是一个传说，而直到此刻。”

    “总之都差不多了。”帕帕拉尔人脚下发软，下意识想要开溜。

    元素暴君抓住残破的巨龙的躯体，用力一挥，将之掷向要塞方向。

    “走，”方鸻这会儿也吸了一口气，收起记录水晶，“不管帝国人有没准备，我们都得离开了。”

    这个想法深得众人之心。

    但一个声音已先从他意志世界之中如同雷鸣一样震响，响彻地底与群山：

    “阿尔方斯，你岂敢——！”

    方鸻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之中，一道虚影从他身体之中飞出，它如同巨龙一样张开双翼，顷刻之间便长到千倍大小，巨龙在半空转身，长长的尾巴横扫而过，掠过整个地下湖的上空。

    一头巨龙的虚影浮于空中，一位元素主君正跨门而至。

    龙后举起巨爪，一爪迎向对方，两者攻击在上空一霎相交，那一刻黑暗的地底犹如升起一轮烈阳，耀眼的白色光轮在幽暗中冉冉升起，冲击波犹如实质一样横扫而过，风暴接踵而至。

    二十多名帝国炼金术士那一刻一同出现在要塞上方。

    他们本来准备动手制服那位元素主君，却没想到会撞上这样一幕。老老少少的炼金术士们无一不震惊地仰着头，震撼地看着匪夷所思的场面，久久难以动弹。

    魔导士几乎是从自己的位置上弹了起来，视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方向，仿佛将刺眼的白光视若无物。他张大嘴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甚至连另一只手上的魔导杖都不知不觉滚落在地上。

    “玛格德莉卡-阿莱莎？”

    “始源之……龙？”

    “怎么可能……她回来了……”

    要塞上空。

    那个控制着龙形构装的奥述人工匠大师更是面目都扭曲了起来，浑身上下抖糠一样，“龙祖……龙祖……玛格德莉卡，主母大人……救世者……”他站在那儿，眼泪横流。

    一旁的两位魔导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奥特拉克大师，奥特拉克大师？”

    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

    人们看到的仅仅只是一轮太阳升起，强烈的白光甚至灼伤了许多人的眼睛。

    耀眼的白色光流涌入视野之中的那一刻，方鸻心中更是只余一片震撼，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阿莱莎女士，你——！”但星门系统尽忠职守，即时过滤了他后半句话。

    这就是他不如琉璃月的地方，不会规避系统的屏蔽规则，这东西是星门机构后期加入的，在这个系统之中权限并不算太高。

    白茫茫的世界随即降临，方鸻只感到被刺得眼泪横流，但他来不及用手去擦，因为下一刻强风接踵而至。

    冲击波几乎扬起了一场风暴。

    方鸻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直接感到自己离地腾空。而似乎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他用力一挡，竟是一块岩石，撞在他右手上，霎时间那儿便失去了知觉。

    下一刻方鸻听到一声闷哼，那是舰务官小姐的声音。

    “希尔薇德！”他急得大喊一声，赶忙用尽全身力量用左手向那个方向一捞，像是抓住了什么。但下一刻，他就重重撞在岩石上，剧痛几乎令他一下休克过去。

    然后另一个柔软的人体撞在他身上，方鸻来不及多想，赶忙用手护住对方。但马上他听到一声低沉的呻吟声，竟不是希尔薇德的声音，方鸻吓了一大跳，竟顾不得疼痛睁眼一看，才发现在自己怀中的竟是姬塔。

    学者小姐摔了七荤八素，还没意识到什么，而方鸻也来不及管她什么，连忙有些焦急地向四下看去，这才看到原来爱丽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护住了希尔薇德，两人正落在另一边。

    “你没事吧？”方鸻连忙问道。

    希尔薇德摇了摇头，起身向夜莺小姐道了个谢。

    但爱丽莎却似笑非笑地问他，“那我呢，团长大人？”

    “伱……应该没事吧？”

    “咦——”

    夜莺小姐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我的团长大人。”

    其他人也正从各处爬起来，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

    方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所有人都没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满腔怒火，想要找龙后玛格丽特的麻烦，但半空之中的巨龙之影早已消失不见，而对方竟藏入他精神世界之中，任他怎么怒斥也一言不发。

    “我看你能躲你一辈子，”方鸻在心灵世界中咬牙切齿，“阿—莱—莎—女—士！”

    “哼！”

    龙后居然还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便再也不出声了，直把方鸻气得牙痒痒，“有本事你以后别求我。”他心下暗想。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已先从他怀中传来，“团……艾、艾德哥哥，我……我……”姬塔躺在他怀中，小脸血红，如果可以的话头上几乎都要冒烟了。

    她一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的样子，正结结巴巴地说，仿佛只要多一句话，就马上要昏过去一样。

    方鸻连忙松开她，从身上捡起对方的眼镜递过去，“没什么，姬塔，你的眼镜。”

    学者小姐赶忙红着脸捧住自己的眼镜，手忙脚乱戴了上去。

    方鸻叹了口气，举起左手将对方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对调了一下，然后重新为对方戴上。

    姬塔感到自己当场就要死掉了，只敢垂着头小声说，“我……我……谢谢……”

    方鸻却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以证清白。不过希尔薇德只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并不在意的样子，她反而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用眼神询问他的伤要不要紧。

    方鸻摇摇头，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右手低垂着，几乎感觉不到，至少应当是骨折。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心思重新回到这战场上，龙后阿莱莎给他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但战场上似乎静止了片刻。

    除了罗薇，水无铭一行人之外，暂时没人注意到这个方向上的异状。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而已。

    “艾德……”水无铭几人从远处走过来，还没忘记之前所见那令人震撼的一幕，“你是……”

    “没什么，”方鸻对几人摇头，“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事实上此刻仍晚了一些。

    强光如潮水一般退去——

    半空中，巨龙的虚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帝国军抬起头来，仰视着那座悬浮于空中的巨龙构装，它本应当在元素暴君手上一折两段，可此刻却为不知名的力量拯救下来，正残破不堪地漂浮在战场上。

    那位工匠大师这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立刻收敛心神，举起魔导手套将自己的龙骑士收回。

    他轻轻一指，令它降在要塞不远处，帝国军立刻一拥而上护住这座巨大的机械造物。但来自于帝国的工匠大师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便不再关注自己的龙骑士伤得如何，立刻将目光投向战场一隅——

    卡尔莱耶-德拉卡的灰袍巫师同样也用自己的目光在战场之上搜寻着什么。

    这位大魔导士后备役在方才遗失了自己的魔导杖，作为卡尔莱耶-德拉卡这一代最年轻的天才，蛇之毒牙，心灵术士一脉这一代的领军人物，他本应时时刻刻与自己的魔法力量形影不离。

    但这一刻，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莱拉耶特先生，你的魔导杖……？”

    “别打扰我！”

    巫师冰冷冷地低喊一声，魔导杖在这混乱的状况下一时之间也难以寻回，而且他此刻也根本不在意。

    元素领主已经跨门而至，这里的元素早已紊乱无法整理，他拿着魔导杖也施展不出侦查法术，还不如自己肉眼靠得住。只是他忽然想起自己派去那个方向的圣选者，立刻将手伸向自己的长袍之下。

    灰袍巫师同时看了看悬浮在自己不远处那本银灰色的，无主的魔导书。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举棋不定。

    而半空中——

    梅非克的大工匠，来自于金焰厅的狮鹫术士，那位位于要塞顶上的工匠大师正嘴唇翕动，通过通讯水晶下达了什么命令。

    “奥特拉克大师，”两旁的魔导士大惊失色，“工匠团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们必须想办法维系元素暴君打开的通道，你不能让他们——”

    “闭嘴，”奥特拉克回过头，两道浓密的眉毛聚了起来，严肃地看着战场的一角，“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用不着你们来置喙，管好你们的嘴，跟着我就可以了。”

    “不，”他立刻摇了摇头，指向那个方向，“你们也去那里，将那里的人找出来。”

    “可是，”魔导士连忙摇头，“我们必须与你形影不离，奥特拉克大师。”

    奥特拉克才不管他们，只回过头。

    下面的一众炼金术士们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奥特拉克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工匠，帝国军与魔导士分属于不同的指挥体系，在这里，工匠协会的最高指令就是他们必须服从的。

    他们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不再去看那门后的元素君主，而是举起手来，半空中星光闪动，一片发条妖精从那个方向降了下来，向着战场一角呼啸而去。

    方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立刻察觉到不好。

    他的蜂群还隐藏在奥述人的发条妖精更上方，才避开之前战斗的余波，这会儿看到奥述人的侦察网络同时下降高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但一看到对方的行动轨迹。

    他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奥述人察觉到他们了。

    他犹豫了一下，收拢手套，握紧五指——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得比发条妖精更快，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但他还有一个优势，他的蜂群拥有作战能力，他还可以下令击落它们。

    虽然可能会暴露身份，但总好过在这里被帝国人逮个正着来得好。

    只是他正要下令，战场上却又发生了另外的变故。

    在他无数的视野之中，帝国人的侦查网络忽然齐齐向一个方向一歪，无数的发条妖精像是喝了假酒一样失去了原本的航路，歪歪扭扭地折向一旁，有一些甚至撞在一齐。

    方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那些发条妖精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张淡蓝色的网络，它们穿过那张半透明的网络，就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歪歪斜斜向着战场下方坠去。

    甚至连飞得较快的银蜂他一个不注意也一头撞在那张闪烁的网络上，下一刻，方鸻便感到自己失去了对自己构装体的掌控，这对他来说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吓得赶忙下令让其他银蜂停下来，并倒飞回高空，然后掀起风镜，向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看之下，方鸻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张蓝色的网络并不是从什么其他地方来的，而是从元素君主身后那片闪烁着银色星空的未知空间之中延伸出来，并在主物质界中织成了一张网。

    但那位土元素君主挡住帝国人，显然不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因为它已经完全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门扉，并将视线投向了战场的这个方向——方鸻所在之处。

    “Oio'kakMaeonAazkkz。”

    它并未开口，但那个古老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这个地下的空间。

    但这一次，再没有龙后来回应它了，艾塔黎亚已经再无一人可以听得懂古老的元素语言。而在时光之前，在艾索林尚未沉入渊海之下前，学者们尚且还能通过土族语与元素界沟通。

    那似乎是一个人名。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方鸻心中冒了出来。

    它在反复呼唤着一个人名，那个人名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

    仇敌？

    但可惜，他从中分析不出半点东西。

    元素的君主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它看着这个方向，两头元素领主一左一右从战场上转身，不再顾忌帝国人的阻拦，直接向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阿莱莎女士，你干的好事！”方鸻气得大喊，帝国人的发条妖精正噼里啪啦从半空之中落下，如同下雨一样摔了一地，还好他方才令自己的银蜂飞得更高，才避免了落入同样的境地。

    但这会儿已经不需要谁再下命令，所有人包括方鸻自己在内都立刻转过身拔腿便逃，身后地面震动，两头元素领主好像是发了疯一样向这个方向冲来，距离越来越近，没有人敢停下。

    阿莱莎一言不发，看起来顽固不化，但实则有些心虚。要放在平日里方鸻如此怒斥她，这位巨龙之祖早已跳出来狠狠地教训对方一番了。

    但她不发言，方鸻拿对方更没办法，只快气炸了肺。

    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元素领主不过有三五步便赶到他们不远处，一只巨爪落下，石屑飞舞，几乎将那个方向落在后面的水无铭与逍遥二人击飞起来。

    还好罗昊手疾眼快，一把将Elite的主力工匠拽了过去，而另一边方鸻则出手召唤出骑士型歼灭者，一个枪刺向元素领主的巨爪，反重力场全力全开，才堪堪救下逍遥来。

    既逃不了，他也就不逃了，转过身用手在自己信息水晶上一按，便准备召唤出更多的作战构装。

    可正是这个时候，阿莱莎终于开口了：

    “让你的学者小姐打开一条空间通道，我帮你们逃出去。”

    “什么？”方鸻一怔。

    “快，”龙后怒道，“阿尔方斯锁定你们了，再不走就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了，你不会指望你那点星辉可以派得上什么用场吧，对方是始源存在，修改法则是轻而易举的事！”

    始源存在？

    方鸻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下意识向元素暴君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心都不由凉了半截，那位元素暴君竟然已经完全放弃了帝国人一方，而是面向这个方向。

    但还不仅仅如此。

    对方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圆环，那圆环之中透出的气息令方鸻感到不寒而栗，仿佛那是一只冰冷的瞳孔，正死死盯着自己。

    “它疯了吗，”方鸻快给这两个家伙气晕了，“又不是我们在找它麻烦！”

    “它看的是我。”

    龙后没好气道。

    “艾……团长！”身后传来姬塔怯弱的声音，方鸻回头看去，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魔导书，魔导书上的晶核正散发着荧荧的光芒。

    那光芒在此刻已经遮掩不住，令整个战场的目光皆汇聚于此。

    方鸻这才意识到。方才龙后阿莱莎并不是在与自己进行对话，而是用心灵联系联络了每一个人，姬塔也听到了他与阿莱莎之间的交谈，但他也来不及去计较什么了。

    方鸻咬牙切齿，“我们应该怎么办。”

    “跟我念。”

    龙后道，“大声念出咒文，一个字都不能错。”

    她对姬塔说道，“做得到么？”

    学者小姐捧着自己的魔导书，用力点了点头。

    而前方此刻轰然一声巨响，一只土元素被击飞了出去，一道妙曼的影子出现在那里烟尘背后。崔希丝一手握枪，咳嗽着从烟尘之中走出，她此刻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妖精使，倒像是一个战士。

    只是她抬起头看向前方，同样紧咬着一口银牙，两道眉毛深深地蹙了起来。

    “艾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明天请个假，早上可能会直播一下星穹铁道，有兴趣的可以来看看。我B站ID是微暗的寇华。

第二百八十八幕 元素祝福

    “别分心，专注于当下！”

    姬塔刚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脑海中出现的一个严厉的声音便吓了她一大跳。她忽然意识到那是谁，“打开你的魔导书，施展方才你施展过的那个空间法术，但这一次的目标是我们。”

    “阿莱莎女士，可是我的魔导炉魔力还没……”姬塔正手忙脚乱地翻开魔导书，那部机械的书本好像活过来一样，书页变得柔软，一页页翻开，固定在一张旋转着黑色光粒一样的书页上。她注视着那个微型黑洞，一边有些焦急地喊道。

    但那个声音打断她，“别担心，只需要照我说的做，记下来接下来的咒文，你打开一条通道便好。”

    阿莱莎同时还分心去命令洛羽。除罗薇一行外，方鸻和他们每一个人讲过关于这位龙后的事，听到来自于脑中的声音，洛羽也不多想，向那个方向举起手中的元素魔导杖。

    “拦住他们！”阿莱莎命令道。洛羽将魔导杖向下重重一插，以默发的方式扬起一片狂风，将沙砾与尘埃吹向崔希丝与路德两人。“伱——”崔希丝瞪大眼睛，一个突进向前想要拦住洛羽施展法术，她手奋力向前一捞，但终归不是真正的近战系，仍差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只抓了一个空。

    狂风迎面而至，崔希丝赶忙举起双手挡在面前，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可恶！”她怒斥了一声，但仍失去了面前方鸻一行人的踪影，只模糊中看到一道光芒从前方烟尘之中亮起。

    那像是无数金色的线，浮上半空在虚空中描绘出法阵，一阵低沉的吟诵，咒文化为实质，落在那法阵之上。像是一个契约成立，回应以古老的法则，以太之海上传来阵阵回音。

    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魔导士与工匠们纷纷向这个方向看来，他们手中魔导杖、魔导手套上皆不约而同出现了某种乱象，核心水晶上魔力流逝，光芒闪烁不定，而魔导手套上的万向轨道翻转不停。

    浮于半空中的大工匠轻轻一皱眉，手套上的变化立刻稳固下来，他向这个方向看来，半空中的发条妖精已经扑簌簌掉了一地，下面要塞城墙上的帝国工匠们对此无能为力。

    不过那位德拉卡家族的魔导士这会儿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他一只手牢牢按在那本银灰色的魔导书上，手背上绽起的青筋暴露了其此刻的心境。年轻的术士一言不发，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那个方向。

    他一时有些兴奋，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渴求之意，但眼中灼人的目光很快消散，又显得有些举棋不定。他犹豫再三，最终将书本轻轻一合，略微有些激动地颤抖着将其压在胸口，“是了，果然不错……”

    他喃喃自语着，用只有自己方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又一次，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那位大工匠向着那个方向飞去。但此时，正专注于那个宏伟的法术中的那个伟大存在，阿莱莎口中称之为阿尔方斯的元素暴君，忽然之间向这个方向看过来。

    它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但反应在如山峦一般的躯干之上，也显动静惊人。轰鸣声吸引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元素暴君正举起其中一只岩臂，向这个方向一点，战场上两头元素领主中的一头立刻回转身躯，拦在了奥述人的大工匠面前。

    奥特拉克略一皱眉在半空中停下，不明白土元素这是何意图，但一位元素领主的存在与他绝对在伯仲之间。他不敢冒进，轻轻一招手再一次投影出自己伪龙骑士。

    龙形构装损伤严重，奥特拉克一时也不敢让自己的伪龙骑士主动发起攻击。

    这边陷入僵持。

    但元素暴君似也不在意，它只看向战场一角，在它示意下另一头元素领主向那儿直扑而去。

    然而也就在那一刻。

    姬塔将自己的手盖在魔导书上，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咒文，龙咒的上千个音节在一刹那叠合在一起，令阿莱莎也不由惊叹了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天赋。

    它看了一眼姬塔手中的魔导书，金色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目光。

    它将自己的爪子放下。

    一人一龙的虚影重合在一起——

    阿莱莎抬起头，既是姬塔仰头看向那泰山压顶一样盖下来的元素领主的巨掌，帕帕拉尔人正在尖声乱叫，这次有那位银色维斯兰的主力工匠和他一道了，水无铭与罗薇脸色苍白，但至少稍镇定一些。

    但学者小姐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心神皆与自己的魔导书联系在一起，她所见的其实并不是迫近的景象，而是所推开的另一个世界的门扉，闪光的以太之海，正以更高维度的层次展现在她面前。

    她看到那片闪光的海洋，但正在逐渐暗淡下去，海面上掀起了黑沉沉的风暴，一个巨大而陌生的天体，正到悬在那海面上方。它如此迫近，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并在魔力的海洋上掀起潮汐。

    “你看到了这一切对吧？”阿莱莎开口道。

    “多看看吧，这对你有好处，小姑娘。”

    “但别多想。”

    “如果你不想被这个世界所同化，烟消云散的话。”

    姬塔咬紧了牙关。

    她轻轻用手向前一推，也就在这一刻——一道刺眼的闪光闪烁了一下，空间拉长了千百倍，形成一条光的通道——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束光柱横跨整个地下世界。

    元素领主一掌拍下。

    崔希丝与路德动弹不得，正有些绝望地看着那一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为战场的中心。少年在最后一刻仍尝试了一些手段，崔希丝也正亮出自己的导光者，可无济于事——

    “它在锁定我们！”

    崔希丝的声音又惊又急，“我……动不了……”

    它当然不是指元素领主。

    而是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的元素暴君阿尔方斯，它也在那一刻完成了那个法术，犹如燃烧着火炬一样的瞳孔微微一暗，一道波纹直接穿过半个地下湖，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齑粉。

    无论是奥述人也好，岩石也好，甚至是元素生物也罢，重力波撕裂了一切，连空气都震颤起来，将尖锐的岩石化作粉末，将沙砾化作烟尘，连烟尘都散去，被分解为最基本的粒子。

    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刀刃，它有两公里长，从战场正中央直犁过去，将元素领主一切为二，而刀刃的另一端，直指方鸻一行人。元素领主巨大的爪子崩落而下，而崔希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后悔。

    但她后悔的并不是自己的鲁莽，而是准备不周全。

    “崔希丝，我送你离开。”

    忽然，一个声音从一侧传来。

    她惊讶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却发现路德正咬紧牙关举起一只魔导手套来，按在他身上。少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有点麻烦，现在我们两人离开不太现实。”

    “你为什么能动？”崔希丝忽然瞪大眼睛，“等下，你要干什么？”

    但为时已晚，少年胸口一枚纹章忽然亮了起来，闪烁的柔和光芒甚至在一刹那破开了空间的禁锢。

    “太阳纹章，你为什么不自己用！”崔希丝气得大叫，“你真是个傻子！”

    但说那时迟那时快，一双手从两人身后伸了过来。

    它一左一右，将两人向后用力一拽，然后一道人影穿过两人之间，并将手向上一举。崔希丝与路德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看到一道赤红的光焰穿过两人之间，而一位长发如同火焰一样飞扬的少女正立在那儿，举起右手。

    在那手臂之上，是一只造型特异的臂铠，正稳稳托住了从半空中坠下的巨岩。“妮妮！”一个关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两人皆来不及向后看去。因为那个人已经将他们拽入了一片五光十色的光幕之中。

    那光正向前，那焰发的少女向后一跃，也融身入光中，巨岩轰然坠地，向前跃进的光束直接穿过了元素暴君阿尔方斯的法术，震颤的空间与长长的光径互不干扰，彼此通过。

    光束拉长了像是一支长矛，直接洞穿了地下世界，它所过之处一切元素衍生物与土元素皆灰飞烟灭，在众人的视界线中，犹如划过一道弯弧，从一头径直连向另一头。

    光束过后，土崩瓦解的元素领主才从晶体的状态之中重新复苏，四周飞散的岩石重新聚拢过来构成它的躯干与四肢，中央的晶核共振发出一声低沉的啸音，它举起一只岩爪向飞过光束的方向一抓，但只抓了一个空。

    土元素领主咆哮一声，将一只巨爪化为岩枪，向那个方向飞掷了过去。

    但岩枪只不过击中了光束留下的残影，然后远远飞向地下世界的尽头，撞在岩壁上，发出轰然的巨响，四分五裂。

    “龙咒术。”

    漂浮于半空中的大工匠，还有位置上的德拉卡家族的魔导士同时开口道。

    阿尔方斯所施展的法术是土元素的天赋能力，操纵重力，操纵岩石，分解与重构，只不过元素暴君掌握的是最高阶的一类，是元素层最底层的法则，甚至可以说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力量也不为过。

    然而那光束。

    那是传说中世界之外的力量，七头黑暗巨龙的始祖将它带来了这个世界。它与艾塔黎亚巨龙们魔法有很大的不同。巨龙们曾经将魔法的力量传授于努美林精灵，而它们自身的魔法力量来自于血脉与天赋之中，人类的魔导术又来自于精灵，虽然表现形式上有很大不同，但本质上并无太大差异。

    而至于祸星的力量。

    则少有人见过。

    不过说完了这句话，德拉卡家族那位年轻的术士并不紧张，反而有些期待地看着那个方向，他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魔导书，然后举起手在虚空之中点了点，像是比划了一个什么符号。

    而就是这个小动作。

    将元素暴君阿尔方斯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道目光不再沉稳，而是有些愤怒，“Oio'kakMaeonAazkkz。”它再一次叫出那个名字，用充满了怒气的声音。

    它不再去注意龙后的方向，而是向这个方向转过了身。

    “你终于注意到我们了，最古老的元素生物卡德拉齐斯-阿尔方斯，伟大的元素君主，”魔导士举起手来，先前落入人群中的魔导杖自动飞入他手中，“五百年了，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阿尔方斯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但没有人听出它在说什么。

    只是黑色的帝国军似乎得到了什么号令，重新开始结阵。

    ……

    崔希丝感到眼前光线变化，好像所处的环境一下子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让她从一处传送到了另一处。

    但她立足未稳，脚下忽然一空，差点一个立足不稳栽下去。但身后抓着她的那只手在后面一托，才令她与路德没有直接倒下去，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脚下一软跪坐了下去。

    脑子里一阵阵晕眩，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远距离传送，更遑论传送门这类的法术，但都没有这一次这么难受的，就像有好几把刀子在脑子里搅和一样，令她恶心得直欲干呕。

    她有些脸色苍白地向一旁看去，路德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按着自己的心口一副脸色发青的模样。

    不过她咬了咬牙，立刻向前看去。方才战场上发生了许多，但在她的时间感知中不过一刹那，她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救了自己与路德，还有那个焰发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崔希丝心中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但直到看到方鸻为止，这种猜测方才化为现实，她脸色一时不由有点难看。

    她下意识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一想到是对方出手救了自己与路德，恶言恶语也出不了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谢谢你救了我们……”

    方鸻倒是不以为意，圣礼公会的人在古金的魔导阁楼没给他留下太好的印象，但他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大家都是选召者，有些概念仍旧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何况那元素领主其实是龙后引来的，这两人也算是殃及池鱼。

    不过他有点好奇的是，一个短距离传送反应有这么大么，这两人看起来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反观七海旅团一行人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再看看罗薇与逍遥一行人，也只是稍微有点不适而已。

    “你想什么，”阿莱莎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响起，“是你擅自将他们带进来的，我可不会花费额外的力量去保护这两个人。”

    原来如此。

    阿莱莎竟然会出手庇护七海旅团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罗薇一行人，这让方鸻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他很清楚对方的性子，对方这么做等于说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

    他本来想和这位龙后大人秋后算账，但这会儿原本的怨气也抵消了不少。

    “……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事，”崔希丝再开口道，“……这算是你救了我们的报答。”

    方鸻闻言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不太在意这个，毕竟七海旅人号就停泊在诺兹匹兹，帝国人只要不是傻子事后都会查到他们来过，但那时候他们早已离开，他才不关心帝国人会怎么想。

    不过要是这两人愿意为他们保密的话，倒是省了他不是少事，也不算是白救了两人。

    路德有些好奇地看着方鸻，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些生面孔，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崔希丝说得对，谢谢你们。”

    方鸻并不太介意地摇摇头，只向对方伸出手来，手心中躺着一枚太阳状纹章，“你们的东西。”他方才见这小东西发光，将两人拽入传送阵中时，这纹章漂浮在半空中，心知不凡，顺手带了过来。

    “这是太阳纹章，”崔希丝想起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有点复杂地看着这枚纹章，“你竟然肯还给我们？”

    “太阳纹章是什么？”方鸻问。

    “太阳神给予他受眷者的护符，”崔希丝答道，她将复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年，“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它是一枚星辉，可以替你去死一次。”

    “什么？”

    方鸻大受震撼，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他差点下意识将手上的东西收回来，当然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不问而取这样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他只摇了摇头，“它本来就不属于我。”

    “现在属于了，”路德开口道，“它本来应当已经被使用了，而且理论上只能救下崔希丝一个人，但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它已经超额完成了自己打的任务。”

    少年十分洒脱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大恩不言谢，就把它当作是一件小礼物吧。”

    方鸻倒也不矫情，见对方这么说，便将这东西收了起来。毕竟星辉这个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何况他的还格外少。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发现龙后的传送术竟然将他们带到了那条水晶裂缝之中去，虽然他本意是返回地表，但眼下的结果似乎更好。从这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那位元素主君似乎并没有追过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探索地下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才看向崔希丝与路德两人，虽然救下两人，但他可不打算带着帝国人到下面去探险，何况两边还分属于不同的阵营。方鸻指了指下面，“我们打算继续深入地下，听说工匠协会的人在下面发现了古代炼金术遗迹，你们打算阻止我们么？”

    路德微微一怔，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向一旁的崔希丝看去。

    但少女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忽然抬起头来，对方鸻开口道：“等等。”

    “嗯？”方鸻一愣。

    “你听说过元素祝福么？”崔希丝问道。

    听说过，就在不久之前。方鸻心想，但他并未开口，只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崔希丝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救了我一命，”崔希丝开口道，“我想和你谈谈元素祝福的事情。”

    ……

第二百八十九幕 源于骄傲

    “是的，元素祝福。你听说过元素王座么，那是与光海一同诞生的七种始源力量之一。”

    “七种始源力量？”

    “你没听过始源力量，”崔希丝楞了一下，“考林人怎么连这也没听过，让我想想，始源力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存在之初便诞生的力量，它们不是创生之力，但也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之一……”

    她皱了皱眉头，像是在组织语言：“七种始源力量更多地涉及哲学的概念，分别是‘知识’，‘元素’，‘生灭’，‘命运’，‘以太’还有两种更为神秘以至于人们不得而知的，一共七种，也分别对应着辛萨斯王朝的七个黑色王座。”

    “对了，你应该听说过辛萨斯蛇人们对于黑色王座的崇拜吧，还有那之后的七王之乱。七位暴君分别对应着七个王座，禁忌王座（知识），统御王座（元素），永恒王座（生灭），魔法王座（以太）以及另外三个早已亡佚的尊号……而辛萨斯蛇人最终也因为对于始源力量的沉迷而陷入四分五裂的内乱之中，最后在一场大乱将连同自己辉煌的帝国在内一同毁灭……”

    她顺口讲了一段关于蛇人的历史，有些跑题。

    不过方鸻默默听对方讲完，他也熟知这段历史，关于蛇人与它们的帝国，七王分裂，与帝国的末日。但从未听说过那与什么始源力量有关，七大王座对应七种始源力量，黑色王座不是只有四座么？

    “所以元素祝福？”他问。

    “你别打岔，”崔希丝不满道，“我正要说到这个，因为那之后蜥人们继承了辛萨斯一些残缺的传承，并自诩为正统。但它们掌握的其实只有‘知识’的权能，你听说过蜥人一脉的黑暗祝福，元素祝福便与之类似。”

    “例如我身上的黑暗祝福？”方鸻再问。

    崔希丝与她的同伴在古金的魔导阁楼时便试探过他，知道他身具黑暗祝福这一事实，因此方鸻也不作隐瞒，开诚布公地谈道。

    崔希丝不屑轻笑。“呵，黑暗祝福来自于‘禁忌王座’，卡-翠兰的祭祀几乎从不将它外传，那是蜥人试炼的一部分，但‘知识’只是七王座中排最末的，怎么比得上前三席的‘元素’。”

    她看了看方鸻，轻描淡写地说：“你身上的黑暗祝福，我也见识过了。”

    “……但元素祝福与之不一样，那是超凡脱俗的力量，获其祝福之人会获得不同于这个世界层次的权柄，并从中获得全面的强化。……当然，你没见过那样的情形，当然不理解也是自然……”

    “但我见过，”崔希丝说道，“那些获得元素祝福之人无不很快从同阶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一代天才中的佼佼者。近几年来，第一赛区的天才们脱颖而出，逐渐将其他赛区甩在身后，你应该有所耳闻……”

    方鸻自然听说过，甚至对此还颇有研究。他过去一度认为那是因为圣约山之战令第三赛区分崩离析，极大损伤了考林—伊休里安选召者的实力的缘故，或者至少这是主要因素。

    不过仔细想来，帝国人这些年其实一直是在变强，尤其是第一赛区的实力。不过他原本以为那和帝国人这三十年来进行的改革有关，却没想到崔希丝竟然一言点破并非如此。

    而是和这地下一个所谓的试炼有关。

    所以那个元素祝福究竟有何魔力？

    方鸻打量了一下这黑暗幽深的地下，心有所感，他收回目光开口道：“所以外面的帝国军，还那些选召者？”

    “是的，”崔希丝打断他，“元素祝福是‘元素王座’给予获选之人的认可，他们都是来参加这场试炼的。其实帝国发现这地下世界的秘密也并没有太久，试炼开启过几次，这大约是第三次，在几个月前帝国人对自己人完成了试炼，我们是后来者。”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帝国本身并不掌握着元素的权能，但帝国人掌握着这片矿区，所以他们有决定权，他们会根据我们的表现决定谁会在这场‘比赛’之中脱颖而出。”

    她看向方鸻，有些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方鸻这才点点头，心中大致明白了过来。

    虽然谜题还有很多，譬如帝国人为什么会发现这里，那地下湖之中的高耸的铁钉与塔式魔导炉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他也明白，这些多半是帝国的最高机密之一，先不说崔希丝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自己。

    不过对于那些存在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而已。而今崔希丝告诉他这些，其实也和他心中所想一一验证。只是在此之前，他对于始源力量本身没有什么认知而已。

    “但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方鸻问道。

    崔希丝停顿了一下，“因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开始？”

    方鸻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事实上从崔希丝将他叫住起，他就觉得对方一直在和自己打哑谜。“等等，”他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鸻皱着眉头，甚至怀疑对方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不要打断我，”崔希丝转过目光来，看着他，“我知道我说得可能不太明白，但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太多。”

    她停下来，再次斟酌了一下词语，像是在考虑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

    半晌，崔希丝重新才抬起头来，答道：“这地下的一切和帝国的一个计划有关，其中有相当多的细节我尚且不太明白，而清楚的部分，自然也不能告诉你。但说到这个试炼本身……”

    “你应当清楚考林—伊休里安境内，还有罗塔奥境内的高塔试炼，你可以将这个试炼看作是与之类似的东西。但它要比那些宏大得多，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一些东西，我只能言止于此，如果你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可能不会有重头再来的可能性。”

    少女将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含糊。

    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这是奥述人的最高机密，你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方鸻默默听着。

    他大致听出对方的意思，她向他们说这番话是冒着风险的。

    他看了崔希丝半晌，才问道：“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虽然崔希丝所说的这些对于七海旅团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方鸻心中总觉得对方另有动机。他看了一下手中的太阳纹章，开口道：“如果你只是想还人情，有这枚纹章已经够了。”

    “那是路德的，不是我的，”崔希丝摇摇头，“不过你说得对，这的确不全是还人情，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坦白一些说，我只是不希望一场公平的比试掺杂了别的什么因素而已。”

    “公平的比试？”

    方鸻一愣。

    “是的，”崔希丝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承认你很厉害，但那只是在战斗工匠的领域，可我并不觉得你在妖精使领域的造诣有多高。可我不愿意最后战胜你的原因，是因为外在的因素——”

    外在的因素。

    方鸻怔了怔，忽然明白对方说的是元素祝福。

    不过他倒是不太认同，借助外物也是自身力量的一部分，艾塔黎亚的魔导文明之所以发达，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而人类从蛮荒之中走向文明，本身也是源自于对于工具的使用。

    尤其是作为工匠，更是应当认识到这一点。

    不过他倒是认同对方的另一个观点——的确，他能在妖精使上有什么造诣？

    他觉得崔希丝倒不如去找罗薇学姐探讨一下这个话题，因为他自身对于妖精使的理解全部来自于塔塔小姐。或者对方可以和塔塔小姐讨论一下，如果自己的龙魂小姐愿意的话。

    不过他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崔希丝也未必会信。他大约是看出来了，这个一头棕发、有些野性之美少女要不是过于自信，要不就是有些中二得厉害，或者兼而有之。

    对方认定的事情，他解释多半也没什么作用，除非他愿意将塔塔小姐的存在暴露出来，但那自然是他所不乐意的事情。他想了一下，决定由着对方这么想好了，有一个目标对于崔希丝来说说不定不是一件坏事。

    但崔希丝这番发言倒是令他有些耳熟，方鸻不由回头看了看琉璃月。那家伙也是这样一直要求与他比试战斗工匠的水平，但自从方才他放出发条妖精之后，那家伙就一言不发了，在战斗中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但对于崔希丝口中所言的‘元素祝福’，他倒是的确有些兴趣。

    听对方的描述，元素祝福似乎是有提供经验加成的能力，这种东西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一想到黑暗祝福中也有近似能力，方鸻也就释然了。

    但元素祝福远甚于黑暗祝福？

    方鸻倒觉得不尽然。

    他看崔希丝的样子，总觉得对方对黑暗祝福有些误会。黑暗祝福并不弱小，相反还很强大，他能走到今天，黑暗祝福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卡-翠兰的众星之语给予自己的次级祝福—预见死亡，只是施加在他身上三个印记之中的一个，而无论是塔-赫斯的神圣印记，还是阿苏卡的秘密印记，皆有不下于前者的功效。

    尤其是塔-赫斯之印，给予他以半价学习战士、夜莺与游侠系技能的能力，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作到今天这样在多个领域精擅的能力。战斗工匠是炼金术士中特别的一类，因为既要学习工匠的知识，同时由于要长期使用一些灵活构装，又不得不兼职学习大量来自于其他职业领域的能力。

    甚至精擅于魔法系的战斗工匠，与精擅于物理系的战斗工匠之间就可以构成鸿沟与天堑，正因此伊斯塔尼亚的战斗工匠方才能与考林—伊休里安的工匠们如此迥异。

    而像是古金的魔导阁楼里出售的骑士型歼灭者，如果一般的工匠要使用这类构装往往要专门投入大量的经验，甚至为其特化自己的职业路线，但方鸻却可以游刃有余，甚至空出大量经验投入到工匠本职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同时在自己的两条职业路线上发展的主要原因。当然，另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本身在没有系统的时候，在卡普卡作为学徒的时期打下的坚实的基础。

    与此同时，塔-赫斯之印中龙血印记的次级能力，还大幅度强化了他的耐力，这个能力后来与龙王之血一起大幅增强了他的身体素质，让他远比一般的战斗工匠更加强悍。

    虽然后来龙王诅咒的时期，曾一度剥夺了他的身体能力，不过随之金焰复燃，而今他又恢复了往昔的那种战斗力。

    至于阿苏卡的秘密印记，是三个印记之中他用的最少的一个。以生命交换魔力，大多数时候用不太上，由于无法主动支付生命，因此用得上的时候往往情势过于紧急，又派不上太大用场。

    最重要的是魔导炉的容量有限，多余的魔力往往逸散于以太之海中，要想这一印记发挥作用需要的限制条件太多，方鸻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要是可以将逸散的魔力临时收集起来这一印记的作用会大大增强。

    这就不得不说到德兰的魔力回收装置的含金量了。

    这也是他急于将之实现的原因之一，虽然那个魔力回收装置肯定还有更多的用途，但至少可以让阿苏卡的印记立刻产生重要的作用。

    而塔达祭祀也与他说过，蜥人们将神圣印记一分为五——也就是崔希丝口中‘知识’的权能一共有五份，其中托金之印不知所踪，而安达索克的印记在另一位蜥人王子身上。

    泰纳瑞克这次回来也未向他提起这件事，看起来拿回另外两个印记的希望渺茫。不过三个印记便有如此强大的权能，五个印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印记会是怎样壮观的情形，方鸻完全可以想象。

    当然这些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崔希丝与他非亲非故，圣礼公会对于他的实力有误会，那倒是方鸻乐于见到的事情。关于他所受的黑暗祝福一事，算得上是他的底牌之一，真正知情的除了希尔薇德寥寥几人之外，便只有苏菲。

    不过苏菲在他看来非常可靠，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在谨守秘密这样的事情上一贯靠得住，她可能会告诉苏长风，但除了军方之外应当不会有更多人知晓关于其中的秘密了。

    因此方鸻对此也闭口不谈，任由对方在自己的黑暗祝福上发挥想象力。

    不过了解了崔希丝的动机之后，他倒是放下心来，问了一句：“所以元素试炼便存于此地？但我应当怎么去参加它呢？”

    “那与我无关，”孰知崔希丝竟摇了摇头，“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只负责提醒你们这一点，至少现在你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但怎么去得到它，那是你们自己需要去考虑的事。”

    她后退一步，看向其他人，“事实上，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竞争对手了。”

    方鸻一怔，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的确，一个消息知道和不知道有时候完全是两层概念，信息优势往往是最大的优势。崔希丝愿意告诉他们关于元素试炼的一切，已算是释放出极大的善意了。

    “我明白了，”方鸻点点头，“总之十分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一切。”

    崔希丝不置可否，“关于你们想要在地下寻找的东西，关于古代炼金术的事，你们没有猜错，就在这下面。沿着裂口向下走，然后向北方前进，很快就能抵达那个地方。我想你们既然做好准备来这儿，应当有在地下辨别方向的手段。”

    方鸻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方，将这么重要的消息也告知了他们。他原本出手救两人不过是顺收为之，但现在看来好人有好报，竟然收获不小。

    不过相较于元素试炼，崔希丝似乎并不太在意古代炼金术的事情，她丢下这个消息之后，便不再多留。毕竟她还要回到外面地下湖中去完成试炼，也不与方鸻等人作别，直接拉了拉路德，带着后者离开。

    方鸻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倒是沉默了半晌。

    “那是崔希丝，”好一会儿，罗薇的声音才从后面传来，“我认得她，圣礼公会的主力妖精使，算得上是我的主要对手之一。我听说她在外名声并不太好，怎么说呢……有些骄横跋扈。”

    “但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一个性子，”学姐沉默了片刻，“看来外面的传言也并不能尽信。”

    方鸻挠了挠头，心想外面的传闻可能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他想起对方在古金魔导阁楼的表现，与当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其实都是本身的骄傲所支撑的行为。

    不过那真是个古怪的姑娘，他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