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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步乱     仙筹txt下载     仙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一章 谜语

    “我随你们一同下去。”虽说有神兽庇护,但眼前白麒麟仅是才凝聚的魂体,却良玉并不能放心。

    “你之力量,与予等相斥,纵使同行,亦不能发挥作用。”麒昭的一句话,阻了却良玉的脚步,见雁疏也有开口之意,它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二人道:“在此等候,予会将人送回。”

    既如此,苏紫果断走上前,对麒昭道:“前辈,走吧。”

    麒昭点头,金色魂身在她周身缠绕一周,随即便自洞口之处,再次踏入火狱通道!

    洞内战事已停,原本充盈着整个洞窟的妖氛血雾已被吹散,四处可见剥落的崖壁和被击碎的巨石,满目狼藉。苏紫随着麒昭的脚步落回洞底时,眼前景象,只让她一时如坠冰窟。

    残崖断壁间,梼杌的身影已然不见,但洞窟最深处却多出了八块巨型龟甲合成的一座半圆牢笼,隐隐还能感觉到从缝隙之中散溢的狂暴妖气。而龟甲之前,钟妙音正倒在那里,触邪半跪在她身前,一人一兽,皆无生息。

    麒昭将她放下后,便前行几步来到垂首阖目的触邪身旁,一声叹息。“好友,是予来迟了。”

    随着它落下的话音,触邪的身躯忽然散作点点青芒,一如它的风,缓缓吹拂过麒昭和苏紫的身旁,转瞬无踪。

    苏紫踉跄了两步,才强作镇定,赶到了钟妙音身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神识已散,精元尽毁,在任何人看来,眼前都已经是一具毫无疑问的“尸体”。

    就在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化消这等冰冷事实的时候,麒昭的一句话,就如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株浮木,让她清醒了过来。

    “触邪为她留下了一丝生机。”

    “当真?”

    “但他所余力量亦十分微弱,你们尽快离开此地,方有重生之机。”

    听到这话,苏紫二话不说,将钟妙音背在了身上。可听出它也要留在此处的画外之音,苏紫还是向它开口求证:“麒昭前辈,触邪前辈曾言此地再开,梼杌破封皆是天意难违,可天意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要不断在这世间制造劫难吗?你们都与仙主相识,可否告知晚辈,当年仙主遍行九州所对抗的天意,又是否与今时相同?”

    麒昭金色的魂魄就在眼前,苏紫清晰地见它开口,也听到它的声音进入耳中,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所听到的语言明明并无特别,却无法在她脑海之中形成令人理解的信息,就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阻断,最终这句话只余下逐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不曾留下任何记忆。

    苏紫愕然,她明白,这即是天道的阻挠,不是触邪和麒昭不想告诉她,而是以她的力量,根本远远触及不到天意的所在!

    “所谓天意,只有你自己去探究,才可窥得真相。无需迷茫,不必自愧,终有一天,你会循着仙界主的脚步,再临此处。”麒昭说着,转身面向龟甲封印的方向,释放出了属于神兽麒麟的力量。

    随着照耀整个洞窟的金色光芒越来越盛,它的魂魄也越发暗淡,其中一丝光芒再次缠绕向苏紫,带她向上方的洞口离开。

    “……前辈!”

    “予将以此残魂封印此地,尽力平衡此地气运,出去后,不必回头,尽快离开。”

    这是最后一句叮嘱,苏紫很快被麒昭送回地面,一落地,却良玉和雁疏便双双迎了上来。

    “走。”苏紫顾不上和他们说明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及解释钟妙音现在的状况,只因她才出来,原本已经平静的远洄谷便再次开始了震动,一股强大的封印之力自火狱洞窟内向外扩散,三人很快便察觉到,这整个秘境都在随之闭合,他们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雁疏点头,手中罗盘转动,传送阵法即刻在他们脚下划出,将三人稳稳圈在其中,赶在秘境关闭之前,成功脱离了险地。

    如今还守在远洄谷入口处的,除了玄极宗的守卫弟子,就只有玄英道师和登仙道的几位首座,苏紫她们一出现,夜非便迎了上来,一手探上钟妙音脉搏,“精元已散,但……还留有一丝生气。”

    从青书艳出现起就被剥夺了主事权的剑之行见此情形,大踏步上前将人从苏紫背上接过,言简意赅,“能不能救?”

    面对这问题,夜非却只能沉默。

    幻镜师面色也颇为凝重,对剑之行道:“青衣不在,这问题恐无人能答。我起养命阵,可保她身上这丝生气十日不散,十日之内,一要见到青衣,二要他给出决断,能不能救,该如何救。”

    “阵法要设在何处?”

    “能向玄极宗借地,自是最好。”

    剑之行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全不管玄极宗首尊赤元岂和明日愁才刚刚从再次发生异变的秘境中出来。

    见到雁疏和却良玉,赤元岂难掩惊讶,“你们在内中究竟遇到何事,秘境如何再生巨变,凶神梼杌又如何了?”

    “炎圣有问,但请恕我等无法回答。远洄谷内藏乾坤,不仅有凶神梼杌,更有神兽麒麟,此等神兽相争,非人力可插手,此番我门中弟子能侥幸逃生,已是万幸。”有雁疏在,不难应对这等情况,他一番话答得让人挑不出错,赤元岂虽心有疑虑,但远洄谷之事根结是在魔修,他也就不再多言什么。

    只是当他见到完好无损的苏紫时,多提了一句:“前有葬骨侯,后有梼杌,两次大难不死,这位苏小友的运势,着实令人刮目。”

    雁疏未接此话,只是向明日愁道:“钟师侄情况危急,还需向玄极宗暂借宝地医治。”

    明日愁听罢,立马向赤元岂一礼,“还请炎圣行个方便。”

    “这是自然,诸位不必多礼。”

    话题就此岔开,苏紫身上那一丝麒昭残留的力量也被丹朱趁机吞下了肚,并没注意到这点的赤元岂也就不再对她多做关注。

    见登仙道众人都要回转玄极宗,却良玉这个在其中有些扎眼的外人也终于在玄英道师警告的目光中和苏紫暂别,“如有需要,传信于我。”

    “好。”苏紫终于能对他露出一丝笑容,“却良玉,谢谢。”

第五百零二章 万难

    远洄谷此一番风波再关闭后仙魔又会有什么争端,已不是登仙道众人关注的事,钟妙音现在命悬一线,一回到疏风寄月园,幻镜师立刻屏退所有人,只留下月江清从旁辅助,开始布阵。

    养命阵乃是原理简单的初级阵法,但在不同等级的布阵者手中,养命阵能发挥出的威力,可谓天差地别。幻镜师既然说她能为钟妙音续上十日性命,其余人便以十日为限,各自开始了行动。

    明日愁自有办法通知远在不归山的青衣,但要跨越九州南北来至明州,至少也要半日时间,这期间,明日愁令不见夕整顿了还留在明州的弟子队伍,除了与此事有关的几人,其余人等皆由不见夕先带队返回琼州。

    造成如此后果,尽管语凉指控青书艳残害同门之事尚无定论,但她作为嫌疑人,便交由玄峰负责看管。夜非在关押她的房间外接连设了三层阵法,所示之意不言而喻,在此过程中,剑之行并未表达意见。

    对她的审讯,要放在钟妙音情况稳定之后。眼下安排完成,在青衣抵达之前,所有人也只能等待。

    苏紫坐在当日她们一起谈笑的石桌旁,一时茫然。远洄谷开放之前,沈思瑜前往天都,楚华榕也与她同行,返回云城探亲,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人能守在此地,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让她一时不敢去想,如果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要怎么面对好友,又该怎么面对自己?

    不远处,正打算向这方向迈出脚步的雁疏却被夜非拦了下来。

    “既踏修行路,总要面对这一天。”夜非看向雁疏,意有所指,“你对她的关注,未免太过。”

    “三师兄好怪的话,我不是一向如此?”雁疏笑了笑,“从前你要教训我冷情自专,如今我关心小辈,又要说我关心太过,我看倒是你难讨好才是。”说着,他目光又回到苏紫身上,语带叹息,“总要面对这一天,也要分怎么个面对法,何苦非要选这一刻坚强,让她独自扛过这锥心之痛呢?”

    夜非听他言语,忽然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雁疏,你可有事瞒着我?”

    雁疏笑的一如往常,“那可多了,三师兄指的是哪一件?”

    “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天命柱人选事关重大,你和司徒骤然改口,究竟在谋划什么?”

    “三师兄此话言重。”见他严肃,雁疏终于敛去了笑意。“天意从来难测,我不过是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想要验证罢了。”见夜非还要开口,他却不想在此地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便转移了话题,“青衣首座到了。”

    听闻事态紧急,青衣比预想到的还快些,人一至,甚至都不曾和任何人多说一句,他便直奔钟妙音所在之处。

    他不在,苏紫心中忐忑,而如今他来了,苏紫的心情只比此前更加焦虑,毕竟,断生判死,只凭他一句话。

    青衣进入诊视的时间长达一日夜,等他再踏出房间,见到的就是数双齐齐看向他的目光,只等他开口。

    而他也并无废话的意思,直接问明日愁道:“救,还是不救。”

    “既如此问,便是能救。说吧,你要什么?”明日愁也是干脆,青衣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要救人性命,他有办法,但要动用到的东西,需由明日愁做主。

    以钟妙音的情况,青衣要讨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归元镇魂。”

    “我允了。”明日愁即刻答复,“现在门内归元镇魂还余三颗,这一颗,由镜台出。”

    “此事既因剑峰而起,自然当由剑峰承担。”剑之行却直接拒绝了明日愁的慷慨,语气坚决。

    目前不归山上的三颗丹药,除镜台保有一颗外,另外两颗分属剑、术二峰,虽然二十几年前才赶上过泪月芒出世,但要炼就此等神药,需要的材料众多,炼成也非一夕之功,要等到下一炉归元镇魂开炉,恐怕还要一两甲子。

    三颗起死回生的神丹,用一颗便少一颗,但明日愁和剑之行还是没有犹豫。

    “这之后再讨论。”明日愁一挥手,不去计较这些小事,只向青衣追问,“必不会如此简单,还要什么,你一次说完。”

    青衣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脸,明日愁问了,他便捡重点向他说明了一番。“想简单,也要看患者的状况。精元尽毁,神魂皆散,这样的情况,说她是尸体,我还要嫌她死的不够新鲜。不过,神兽生自天地,给她留下的这一丝生气,化天地生息,确实保下了最后一道生门。但要想人能活,就要填补她身上所有的窟窿,先修体,再聚魂,最后才轮得到精元,修补丹田经脉,要北域玄寒琼瑰,凝聚三魂七魄,要天池星月引,这两步都成功,便用得上归元镇魂。”

    青衣报出的两样东西,成功让在场所有人神色变了几变。

    玄寒琼瑰,生于极寒之地,天池星月引,藏于天都之中,这两种药材,一个险,一个难,都是更比归元镇魂更珍稀的存在。

    “我还未说完。精元损毁,归元镇魂尚可救,丹田具裂,灵海散尽,也不是毫无办法,但这两种情况相叠,即使能够再生精元,我也不能保证她还能再修炼。”青衣毫无感情地给出致命一击,随后又问了一遍,“考虑清楚,救,还是不救。”

    “灵力散尽,也不是没有修行的法门。”

    剑之行的回答,让原本还在思考的明日愁都格外惊讶,“你是说修剑?但……”从古至今,剑修都是最苦最难的一条路,且成功者寥寥,遭逢如此大变,钟妙音就算心性再坚韧,真能接受现实,从头再来吗?

    青衣倒是很满意剑之行的痛快,点了点头,“既然决定,我便让幻境准备传送阵法,十日之内,传送回不归山,一年内,取得玄寒琼瑰,三年内,拿到天池星月引,她的性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第五百零三章 除名

    尽管只有一个微小的可能,但至少无人开口说要放弃。在讨论青衣所要求的两样珍宝怎么取得之前,他们需要先将钟妙音安然地带回不归山。

    留青衣照看养命阵,幻镜师又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既可以保护伤患,又能够保证传送距离的传送阵。青衣也就给了她十天时间,她这位阵法大师虽然不打算认怂,但这显然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事。不仅大弟子月江清被她指挥的团团转,在远洄谷开启前就已经先行回山的无瑕和其余几名阵峰弟子也被叫了回来,举师徒之力一阵热火朝天,总算是踩着最后的时限完成了阵法。

    而在这十天之内,还有位特殊来客,令苏紫意想不到。

    沈颂披星戴月来到疏风寄月园的时候,苏紫立刻明白,是沈袖帮她请来了人。

    天都沈氏的名医前来会诊,便是青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即使沈颂重新诊视,钟妙音现在的状况也不会出现什么奇迹。

    “青衣首座的结论没什么问题,要求稳妥,便只能一步一步,徐徐图之。而前两步之中,其他用药先不谈,玄寒琼瑰和天池星月引,确实无可替代。”

    沈颂这次完全是看在沈袖的面子上才抽空前来,他本在天险处蹲一株难得一见的药材,所以此时替钟妙音看过一番后,立刻就又要离开,苏紫便前来相送。

    “听医座主言,天池星月引是天都独有之物,不知十一叔可否帮忙?”

    “天池乃穆氏一姓龙兴之地,星月引且比你们的泪月芒还要难得上数倍,那在我的笔记上,也是头几页便记载之物,我就算有心帮你,可惜这一介闲散之身,在穆氏面前从来说不上话。”

    “我明白了。”原本就了解此物的难得,苏紫也没有特别失望,“无论如何,多谢十一叔不辞万里特地赶来,苏紫铭记在心。”

    “行了,阿袖也难得求我什么事,你也不算外人,不必多礼,回去吧。”沈颂仍是一片洒脱,挥挥手便如来时一般又匆匆离去,苏紫将人送走,而后便见到了似乎已阔别许久的沈袖。

    “远洄谷后事有我关注,天池星月引之事我也会再想想办法,你……且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无事。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总算现在还有一条路可走,我自然不会轻言放弃。”苏紫的心情已比事情刚发生时平静了许多,她现在有明确的目标,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特地请十一叔过来,也多谢你。”

    “还要如此见外吗?”沈袖摇摇头,“你们何时离开?”

    “就在这几日。”

    “我知道了,此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开口。”

    “好。”

    对登仙道来说,远洄谷一遭,令他们陨落了一名前途无量的弟子,但对于四宗来说,最重要的则是魔修究竟隐瞒了什么。

    原本秘境的异变就已经被猜测和影都脱不开关系,此番进入,更是接连冒出梼杌麒麟这种等级的凶兽神兽,如今秘境再度关闭,想要探寻真相,便要向魔修施压。虽然也有人提出苏紫作为进入到里境第六层的仙修或许也看到了什么,但顾及到登仙道如今的状况,倒是没人真的问到她面前。

    只是和魔修的扯皮一时半会都不会有结果,四宗一些重要人物都还暂留玄极宗,却良玉自然也在其中,于是苏紫也只是匆匆和他道了句别,便同师门众人一起回转了不归山。

    一回到自己的地方,各项事情便都可以开始同时进行了。

    首先便是对青书艳的审讯和处理。

    残害同门这样的罪名,在不归山上已经绝迹数十年,明日愁将人移交给任平生之后,任平生指派了两人彻查此事,不见夕和无名。

    此事用到玄峰不奇怪,但直接派出无名首座,就堪称罕见了。但尽管是两位首座来审,青书艳依旧不认罪名,但对于语凉所揭发出的两件事,她又根本不做解释。

    如此不合作的态度,让人根本无法得知真相是什么,最后,该如何决断此事的问题,还是回到了任平生这里。

    他将剑之行叫上镜台,二人谈了许久,而最终的结论,便是将青书艳逐出山门。

    “她将阿钟害到如此地步,竟然还能让她安然而退?我要去见右尊者!”

    听闻钟妙音出事,楚华榕立刻从云城赶了回来,在见到好友如今的模样时,她几乎要咬碎银牙,本就在极怒极悲之中,再听得这样的判罚结果,楚华榕完全无法接受。

    苏紫并没阻止她,这样无处宣泄的悲愤,总要有个爆发的出口,但,其实她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起身前往罪岩,负责看守嫌疑人的策见到她并不意外,直接就让开了入口,让她进去。“去吧,别打起来。”

    “不会的。”苏紫情绪平静,走进了他身后洞口。

    在洞牢之中抱剑而坐的青书艳见她前来,也同样没什么波澜,“你是前来问罪的?”

    “是来杀你。”

    墨凰出手,一剑刺向她要害,但青书艳不闪不避,只冷眼看着她剑尖停在喉咙一寸之前。

    “为何不认罪?”

    “是我所为,我没什么不敢认,非我所为,也不要妄想我会认。”

    “不是你,那本咒印秘书,你又作何解释?”

    钟妙音的准入符咒之所以会失效,只是因为上面被施了一个隐蔽的引火咒,这咒法简单,却不常见,偏偏就在那本书中有记载。

    如此巧合,不是事实,便是栽赃。

    青书艳对此太清楚,所以在语凉说破此事开始,她便不再做任何挣扎,但偏偏不肯将事实全部说出。

    “你信便信,不信,我也不能强逼着你信,至于其他,你也不必再浪费口舌。”

    对视许久,苏紫终究还是撤了剑。

    见她要转身离开,青书艳在她身后开口,“提醒你,对符咒动手的,一定是她身边之人,若不将此人揪出,救得了钟妙音这一次,仍会有下一次暗箭难防。”

    “我不下手,不是因为我信了你的说辞。”苏紫停步,“是妙音信你。”随后她再不停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零四章 剑术

    苏紫不是没有怀疑过别人。

    若青书艳是被人冤枉,那么最大的嫌疑人便是语凉。毕竟以语凉平日的行事作风,那日会如此坚定站出来揭露青书艳的罪行,已是反常。

    可面对她的疑问,语凉的回答却又在情理之中。

    “我平日的确势不如人,处处忍让于她,是因为我从未想过她真的会做到这等地步。她一着行错,害了钟师妹性命,我若再不站出来,又如何能过得了我自己这关?”

    除此之外,苏紫也想不到语凉对钟妙音下手的动机。要谋事,总要有目的,青书艳与钟妙音尚有剑峰首席之争的直接冲突,可语凉根本是个局外人,害了钟妙音,她不能从中取得任何收益,除非,她的目标仅仅是为了栽赃青书艳。

    但她们之间又有如此深仇大恨吗?依正阳所述,当日语凉站出来时,连青书艳都极度震惊,可见她从未将语凉当做对手,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被她所累的一天。

    何况这栽赃的手段并不高明,青书艳虽然被逐出师门,但她能保住性命,就说明从任平生到无名,到底都不认为真的是青书艳下此毒手。

    可若皆非她二人,又会是谁?

    楚华榕的愤怒,她感同身受,但她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豁出一切让青书艳偿命,她并非做不到,只是这样做了,又能如何?

    找不出真相,她永远无法面对钟妙音这被毁掉的人生。

    既然决定放青书艳生路,楚华榕自然只能是无功而返。从镜台回来后,她已比去时平静了许多,只是仍有怒火燃在她眼中。

    “我坐不住,去阵峰看看。”

    依照青衣的安排,钟妙音暂时被安置在阵峰,由幻镜师以养命阵看护。有他定时前往治疗,至多还能拖上一年的时间,这也是必须取得玄寒琼瑰为她重新塑体的时限。

    送走楚华榕,苏紫也前往了镜台。

    “便知晓你也会来,也是来兴师问罪的?”任平生坐在书案之后审阅文书,头都未抬。

    “你们要怎么处置青书艳,我不在意。”苏紫此言,到让任平生略停了停笔。“我是来问北域玄寒琼瑰。”

    “传闻生长在极寒之地深处的不化珍宝,在九州之内流传的记录都只有寥寥,欲往北域求药,很可能便是一条不归路。”任平生谈及此事,多有对明日愁擅作决定的不满。“钟妙音虽是天纵英才,如此代价,却未必值得。”

    虽然对此人行事作风早有了解,但听到挚友被如此冷漠的以代价衡量,苏紫仍是怒不可遏。

    “值不值得,也不该由右尊者一人评判。北域一行,我愿前往。”

    “你虽在本届修武榜取得了些成绩,但放眼九州,你的实力,仍不值一提。”任平生依旧冷漠,兜头便泼了她一盆冷水,但在苏紫爆发之前,他却又叹了口气,给了她一丝指引。“吾身居右尊者之位,一切考量的制高点,唯有登仙道。为她一人,吾不会强求任何人前去涉险,你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不如去做些真正有用之事。”

    苏紫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任平生抬手将一个小册子抛了过来。

    “这是极寒之地的信息。剑座主已经确定后日启程,你若要跟去,就做好万全准备,不要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性命再搭进去。”

    “……多谢。”

    任平生只是摆摆手,让她去了。

    苏紫离开之后,明日愁才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

    “无名居然也没审出来?难道真不是青书艳做的?”

    “她是在襁褓之中被剑之行抱回剑峰的,虽说师徒两个脾气都不讨喜,但她为人,剑之行还不至于教歪至此。”

    “呵,你可不要和我说,你相信人性了。”

    “我信不信不重要,剑之行信,少泽信,剑峰上上下下皆信,就是躺在那里的钟妙音,从前也没质疑过她的人品,青书艳若真有能一力骗过所有人的演技,那她自己挣得这条命,也是应该。”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语凉?语秀?还是四宗,魔修?魔修此前对苏紫动手,总还有个征兆,若说是他们又对钟妙音下手,且先不论缘由,用这种手段,不嫌掉价么?”

    “事到如今,这些都已毫无意义,现在只需考虑一件事,钟妙音能否救活,对师门有何影响。”

    “你难道是想……”

    “斩龙大计即在眼前,若此行能让剑之行放下芥蒂,那么就算损失一个天才弟子,也算值得。”

    任平生所给的册子很薄,寥寥几页,苏紫很快便通读完毕,她也立刻明白了任平生的用意。

    极寒之地的特殊环境,她从前便随着却良玉体验过一次,要深入这等险地,就算剑之行修为高深,但以他剑修的功体,却在其中占不得便宜。

    如今她的苍钜火已能保身,可要与剑之行搭档,实力仍然有极大的缺口,真正能配合他走这一趟的,是不归山术修之巅,九枫君。

    剑术之争已随登仙道从无到有一直至今,以剑之行对术峰的嫌隙,绝不会主动向九枫君开这个口,难怪任平生要说那句“不会强求任何人前去涉险”,的确,此时也只有她去向九枫君求助,才可能成。

    术峰枫林,九枫君坐在琴台之后,对她的来意并不惊讶。

    “我去即可,你留守术峰。”

    “师尊,若我不走这一趟,此心恐一生难安。”

    九枫君蹙了蹙眉,就在苏紫以为他仍要拒绝的时候,九枫君却只说了一句,“人之行事,要求心安,何其困难。”

    他并未解释为何会突然如此感慨,但终究是应允了苏紫同行的请求,只是他师徒二人倒是盘算得当,却不想剑之行一开口便是拒绝:“我剑峰之事,不必他峰插手。”

    对于剑术之争,九枫君从来都站在被动的位置,但他不主动挑事,不代表就会怕事。

    “剑峰他峰,皆属登仙道,要救钟妙音,此行便不容有失,你同意与否,与我无尤。”

第五百零五章 赠人

    正如九枫君所说,此番救人既然已经动用到了全门派的力量,那么剑之行就无法拒绝术峰的帮助,除非他准备和他们分头行动,自行前往极寒之地。但剑之行虽然强硬,却不幼稚,在要事面前,他与术峰的竞争,也只能先放下。

    此行之险,非此前苏紫所经历的任意一处秘境可比,所以并非去的人越多就越有保障,有剑之行和九枫君二人足矣,毕竟,此行若能顺利取到药,以他二人便能成功,若此行终究只能是失败,那么登仙道派出再多的人马,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人选确定,后日便可启程,至于空出的这一日,是留给玄峰来窥测天意运势。

    虽然天意难测,即使是玄峰也不可能做到时时万全,否则也不会有钟妙音今日之难,但多一分保障总是好的,哪怕仅是一丝心理暗示,也不能说便全然无用,毕竟要与天相争,有时偏就要凭那一口气。

    此番勘运,玄峰几乎是全员行动,但得出的结论,却有些耐人寻味。

    非吉非凶,迷雾重重。

    “此行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你们的目的能否达成,仍要看机缘。”

    “雁师叔可否说的再明白些?”无名仅叫了剑之行和九枫君两人进去说话,是雁疏见她一人在峰下等候,才过来向她透露了这一句。

    “推演天意,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启示,也不是每一次得到的启示都一定会发生。每一次勘运,你可以理解为无数次的推算,有的结果好,有的结果坏,我能做到的,便是告知你最大的那个可能性。”

    苏紫恍然,心情却有些沉重,“如此说,雁师叔所看到的天意,是我们此行寻药,能成功的机会要远远小于失败的结果。”

    “再强的运势,也有可能失败,你应该记得的,是你们一定有机会成功。”雁疏纠正她道:“大师兄不令你入内,便是认为你年纪尚轻,心境容易动摇,但我以为,还是将实情告知于你更好。”

    “……是,多谢雁师叔。”

    苏紫向他行礼,不错,机会或许不多,但此行本就是险之又险,有,便比没有要强。

    “既能摆正心态,便收好此锦囊,入极寒之地后,方可打开查看。”

    “是。”苏紫将东西接过,没再多问,等到剑之行和九枫君两人也从无名峰上下来后,便离开了。

    而等他们一走,无名便将还没来得及开溜的雁疏按在了峰下。

    “损寿强行批运,你越来越放肆。”

    “哈,只要修行得当,我们这些人的寿数也不值得太在意,不是吗?”雁疏笑笑便想将此事揭过,“何况大师兄为此事也过分劳神,既然已走了这么多步,若再多行一步便能求得个好结果,何不为之?”

    “窥天之人若越过界限会是什么下场,你该铭记在心。近期留在峰内静心思过,何时心静了,何时再出山。”

    “是,谨遵师兄教诲。”

    雁疏被罚禁闭之事无人知晓,苏紫也只是在第二日启程前未曾见到他略有些遗憾,但也很快便抛过此事,随剑之行和九枫君二人离开了不归山,向北而行。

    他们的路线很明确,要以最快的速度自九州最南端的琼州纵越三大州,抵达极寒之地,便要借助都城间的大型传送阵,从最近的朝都出发,经凤城到圣城,便至明州,而明州最北端的霜疏镇,便是极寒之地前最后一个补给点。

    时限只有一年,路途之上不能有任何耽搁,所以他们直接采用烧传送符的方式抵达朝都。大传送阵乃是公共交通资源,进入朝都的任何人,只要支付灵石便可使用,所以他们一落地,便直奔此地而去,只是不想却有人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正在此地等候。

    “叶都主?”看着一身便服立在那里的人,苏紫实在很惊讶,当年为提前离开朝都,她尚欠叶脩一个条件,此时他拿捏这样一个时机特地等在此地,实在让她摸不透此人是要干什么,她只好掩饰住心中忐忑,“都主特地等候在此,可有什么指教。”

    “诶,不必紧张,就算看在云波的面子上,我也不至于赶在这等时候前来为难你。”不过在叶脩面前,她掩饰也是无用,毫不留情道破她心中所想,同时以晚辈礼和剑九二人见礼,又将态度放的颇为谦恭。随后,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向身后一指,“你说是指教,便就是指教吧,某人知道你要涉险,向我讨个人借你一用。”

    不用说,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剑之行眉头一皱,开口拒绝,“人多未必有利,叶都主好意,心领了。”

    “剑座主所言有理,但我也不是凭白多事,要往极寒之地,势必要从霜疏镇找向导带路,这规矩想必各位心中有数,此人,便胜过霜疏镇所有向导。”

    这话叶脩并非随意胡说,任平生甩给苏紫的册子中便明确写到,霜疏镇往北,是一处名为冰络晦渊的所在,不同时节,可以通向北岸的冰路不同,而冰路变化没有规律,只有常年驻留霜疏镇的人才能辨明道路,所以想要快速通过此地,必定需要向导带路。

    虽然景州朝都与极寒之地相隔天南地北,但三都无疑是天下人才汇聚之地,叶脩手下有这样的能人,也不足为怪。

    既然他主动帮忙,以眼下形势,还是接受为好,于是苏紫在向二位首座请示过后,便将人招揽入了队伍。

    “一路顺风。”叶脩送了人,便挥挥手送他们入了传送阵,只在苏紫最后进入之前,才又加了一句,“还没到用你的时候,可保好你的小命,别随便死在外面。”

    苏紫回头时,人已经没了影,心中虽然对此人仍不敢有多少信任,但不得不说,对现在的她而言,一句“可别死了”,或许已算得上是最真切的祝愿。

    通过大传送阵途径几个大城,再行一段路,第三日夜,他们已抵达第一个目的地,霜疏镇。

第五百零六章 怀疑

    叶脩半路送来的这位向导十分沉默寡言,一路之上除了开口介绍自己名为朱恒之外,便基本形如一个透明人,而眼见他们即将要进入霜疏镇,他才终于开始行使向导的职责,向几人嘱咐道:“此地偏僻,向来是各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稍后进入,请诸位不要提及欲继续北行之事,避免麻烦。”

    对此剑之行和九枫君都没什么意见,苏紫也点头表示明白,于是一行四人,就此踏入霜疏镇的地界。

    虽说是镇,但此镇却与玄极宗脚下那四个镇子不同,此地已久无凡人居住,至于原因,也不仅是北邻极寒之地气候恶劣这一点,主要还是因为各种缘由避至此地的修真士多数都不是什么正派人士,这些人在,杀戮欺压的恐惧便不断笼罩此地,后来,霜疏镇的住民死的死逃的逃,再无烟火气息。

    所以此地的民房建筑几乎都已破败腐朽,唯镇上的一家客栈有翻新过的痕迹,勉强还能入眼,而这家客栈,也是在这霜疏镇落脚的修真士所聚集的所在。

    推门走进客栈,立刻有无数双眼睛落在他们这四个陌生面孔的身上,苏紫飞快扫了一眼屋内的环境,只见大堂早已被改造过,原本客栈大堂应有的柜台已被拆除,堂内桌椅板凳也只留了四套,其余都糟乱地堆在屋内角落,而这四张桌子旁围坐的人,便是长期盘踞此地的四拨人马。

    为了行事方便,苏紫她们并未穿着登仙道的服饰,所以此时向他们这几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投来的目光均带着几分审视,其中更有些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朱恒一进门,便径自向摆在最里头的那张桌子走去,他也不开口,只是屈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很长的一串节奏,明显是个什么暗号,随后,坐在桌后正位的人抬眼打量了他一番,示意身边之人给了他一把钥匙。

    朱恒接过钥匙,便顶着周遭各式各样的目光,带着苏紫他们三人向楼上走去。

    此地显然从未有人打扫,楼上走廊间灰尘混杂着外面飘进来的不会融化的雪花,一踏上去便是一个脚印。看这情况,他们到来之前,至少已有数年没有人上到过这二楼。

    朱恒打开钥匙所对应的房间,待众人进入后,他便立刻将房门反锁并张开了结界。这一切措施做完后,他才对三人道:“要深入极寒之地,冰络晦渊是必经之路,此地冰路仅在夜中才能通过,现在的时辰正好,我先去探路,顺利的话,明日此时,我们便可向北行进。”

    虽说他一路上给人的感觉都十分沉稳踏实,但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大。按任平生那册子上对冰络晦渊的记载,此地冰路复杂难测,虚虚实实,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向导,找路的过程也不免要碰运气,运气不好,被困在霜疏镇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是有的,朱恒居然张口就是一夜便能找到路,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而剑之行则更直接,问他道:“你是黑道的人?”

    “从前是。”朱恒没有隐瞒,痛快回答:“毕竟会盘踞此地,不是黑道,也是被逼走投无路的散修,不过我脱离黑道已有很长时间,如今在叶都主麾下做事。”

    剑之行对此没发表意见,又问道:“下面是哪几条道上的人?”

    “地狱轮回黑风起。”朱恒报了三条黑道的名字,“剩下的一桌,是些散修纠集到一起,好在此争得一席之地,得以栖身。”

    苏紫心中也略有了些计较,地狱道,轮回道,黑风道,皆是在十二条黑道上实力靠前的组织,想来是域外之地虽然环境严苛,有去无回,但同样有着广阔未探索的地域和巨大的利益,控制了向外的关口,便能从中获取不少好处。如此看来,若非朱恒从前便是黑道的人,对这之中的门道知晓通透,他们还要走不少弯路。

    剑之行也没再向下深问,只是忽然看向九枫君,“你随他走一趟。”

    虽对术峰有隔阂,但既已一路同行,剑之行还是能够放下情绪,以正事为重。就算朱恒是叶脩所借,但他们对他一无所知,无论如何也要留些余地,对此朱恒也毫无疑异,而他们二人之间,自然是九枫君更擅长术道。

    于是九枫君也无他话,点头便随朱恒离开了客栈,一时间只留苏紫和剑之行二人,在这间空旷的只余尘霜的房间内。

    原本准备在角落中安静打坐等师尊他们二人回转的苏紫还没坐下,就听剑之行突然又将矛头对准了她。

    “当日远洄谷内,你与钟妙音所遇情形,详细与我道来。”

    自钟妙音遇难之后,这话还没有人问过她。但如今她也对幕后下手之人是否真的是青书艳产生了疑虑,为找出真正的凶手,虽然对剑之行如此居高临下的问话有些不舒服,但苏紫还是将具体情形一五一十向他言明。

    而就在她讲到钟妙音符咒忽出意外,她及时跳出自己符咒的传送范围留下时,剑之行一句“若你并未提前知晓,可能有如此反应”,彻底让她怔在当场。

    她万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角度,可以将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

    诧异之后便是怒不可遏,她甚至不是愤怒剑之行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怀疑自己,而是怒他为了替青书艳脱罪,全然不将钟妙音所遭劫难放在心上。

    “剑座主的意思,是我为了暗算剑峰,害了我自己好友不说,还将此事扣在青书艳头上?”

    “这确是一种可能,”剑之行目光如炬,似是在仔细分辨她的愤怒之中究竟有没有一丝心虚,“所谓友情,从来很难比得上利益。”

    “利益?什么利益?整座不归山,只有剑座主你一人将七峰之争这件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让我兜一大圈只为嫁祸她一人,青书艳她配吗!”

    “放肆!”

第五百零七章 试探

    在不归山上,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和剑之行说话,他怒意一起,那股剑意临身的威压,立刻如排山倒海而来,她强撑着一口气,才终于没有在他面前失态。

    “放不放肆,话已出口,我也绝不会收回。”

    话不投机半句多,到了这个份上,关于此事两人已没什么可以再谈,苏紫干脆走出了房间,不再和剑之行共处一室。

    只是虽然怒发冲冠,她还记得现在正处于什么地方,以朱恒的说法,这客栈之中显然算不上安全,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并未下楼,只是在门外走廊站定,想要在此等待九枫君他们归来。

    然而,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朱恒在房间内布置了结界,即使方才有人跟着他们上了二楼,也无法探听到他们的谈话,但眼下看来,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是不是有朱恒这个曾经的“道上人”带路,盘踞此地的这些人,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们这几块可能的肥肉。

    该说不说,此时她还要感谢和楚云辞数次非她自愿的牵扯,让她对蛊毒一道比旁人更多几分了解与警惕,虽然只是跨出房门的一瞬间似乎踢断了一根蛛丝,但也足以引起她的警觉了。

    此地环境,根本不可能有普通虫蚁生存,虽然这等蛊很可能仅是追踪定位之用,但被黑道缠上,终是麻烦,于是苏紫并未犹豫,直接在身外放出一层焰火,以暴力手法直接点了隐形蛊虫。

    尽管丹朱在障眼法内表示食粮被夺的抗议,但苏紫仍未打算在此时将它放出来,敌暗我明,底牌自是能藏尽藏。

    而她所想果然也不是多虑,在她动手烧掉蛊虫之后,一道火刃直接从楼梯的方向向她袭来!苏紫反应迅速矮身避过,以她目力,瞬间便看清了刃上更有毒性盘踞,诸多属性之中,幻最少见,毒最难缠,火毒同属,虽说她并不惧正面对决,但仍要小心应对。

    只是她要小心,对方却只比她更谨慎……或者说是猥琐的多!借着对这间客栈了如指掌的地利之便,向她攻击之人根本没露面,而下一招已至!

    脚下掺杂在灰尘中的残雪竟不知何时已聚集成了一层薄霜,将她鞋底牢牢凝在了地板之上,苏紫以最快的速度烧起金焰火抵抗,然而这冰却不知有何古怪在其中,就是苍钜火焰,也竟无法瞬间打破!身法被制,苏紫只听头顶暗格响动,与此同时一张大网已向她兜头罩来!

    就在她准备放出丹朱的瞬间,身后房门大开,势如破竹的一剑,从门内直穿过网,奔她头顶暗格而去!

    剑之行此剑之威,即使只是与苏紫擦身而过,已让她感受到了彻骨之寒,而她人也被剑之行一把拽回他身后,苏紫眼见那张网扑空落地,毒性已将地板腐蚀出了道道痕迹。

    随即,一声惨呼自天花板内传出,剑之行冷哼一声,再出一剑,直接将门外天顶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暗中偷袭之人受伤落地,而方才在楼梯处出手的另一人见同伙受挫,也不得不现身,但他忌惮剑之行威能,竟一时不敢上前。

    “找死。”语带杀意,令不敌他的二人皆是惊惧,只是在他出手结果眼前这人前,又有第三人前来插手了战局。

    “这位朋友,出手玩玩可以,但若真伤了我手下性命,此事可就不好善了了。”

    苏紫从门内瞥见,缓步上楼来的这人,乃是方才楼下靠近门外那一桌坐正位之人,想来也便是三条黑道之一在此地的主事人。

    剑之行剑尖依旧未从滚下暗格那人眼前挪开,令他全然不敢轻举妄动,冷然道:“先来挑衅,善不善了,岂是你们说了算。”

    “哦?”来人语气有些做作的讶异,“几位朋友不是自己人吗?怎么会不懂此地的规矩?踏出此门,神仙不理,小娘子既然敢独身出来,怎么到怪起咱们的人来了?”

    苏紫在剑之行身后默默听着,心道黑道行事更比如今的魔修更肆无忌惮,这人言语间试探的意味颇浓,看来是对朱恒的身份有所怀疑,此番若是被他们纠缠上,恐怕之后没那么好脱身。

    她尚在思考,剑之行却根本懒得理会他说什么,剑尖挑起眼前人衣领,手腕一抖便将他甩到了来人眼前,“要论规矩,也要掂量自己配不配。我从不与剑下亡魂多费口舌。”

    来人表情倏地一变,似乎在一瞬间计算动手之后的胜率,而最终的结果,是剑之行的威慑到底让他们不敢轻易翻脸,那人也是能屈能伸,笑着就将方才撂的狠话都当放屁轻易揭过,直接问出了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这地方难得见到个新面孔,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我这两个弟兄也不过是热情了些,朋友教训过了,就让他们长个记性。只是几位来的时候确实蹊跷,若不与咱们透个底,可没人能安心放你们过北路。”来人盯着剑之行,问道:“几位也是为六道机缘来的?”

    “没兴趣。”剑之行留下这三个字,也不管对方究竟信不信,便直接将门再次甩上。

    确认过结界没有问题,剑之行才警告地看了眼苏紫,“老实呆着。”

    虽然仍不想与此人有任何交流,但苏紫也不想再惹麻烦,只得走回方才的角落,一言不发研究方才凝在她脚底的冰霜究竟是怎么回事。

    “碧蟾胶,遇火凝冰,专门坑你这种毫无经验的小鬼。”剑之行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语气中是全无掩饰的讽刺。“年轻气盛,横冲直撞,天灵之能又如何,一峰首席岂是这么容易做的。”

    虽然他教训的有理,但苏紫却偏偏不愿此时在他面前低头。“剑座主难道忘了,远洄谷之中正是因为您的得意弟子为逞一时之能,才害的妙音遭难。”

    这话亦是戳心,剑之行看她的眼神已称得上是目露凶光,可苏紫等着的痛骂却终究没有到来,剑之行或许是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疲态。“你既认为是我之错,便冲着我来,毋中伤他人。”

第五百零八章 尾巴

    “……剑座主若能公平对待妙音,我也不必为其不忿,中伤任何人。”苏紫道:“何况,青书艳戴罪之身,我也未必就是中伤。”

    “我自会替她找出加害之人,既不是你,下一个,便要查语凉,语秀,若人犯不在不归山之内,就接着查当日所有可能接触符咒之人,玄极宗,魔修,此事,终会有个结果。”

    听他这样说,苏紫一时无言。虽然心中知道他或许只是为了青书艳洗刷污名,但在任平生已经为此事盖棺定论之后,也只有剑之行一人,还要将此事追究到底了。

    对于这件事,两人之间的气氛仍不适宜多谈,于是苏紫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剑座主可知,他们方才所说‘六道机缘’是指什么?”

    “九州域外之地尽是天险,人力难以企及,多有秘密,不足为怪。此事与我们的目的并无关系,只是黑道行事,利益为上,就算与他们争辩,也不过是图费口舌,待朱恒寻到路之后,能悄声行动甩脱盘踞在此的这些人最好,如若他们还欲纠缠,也不必留手。”

    剑之行说到此处,目光在苏紫身上打量了一圈,神色中的嫌弃已是不言而喻。就在苏紫已经做好准备被他数落是个累赘时,剑之行却只说道:“总之,此后若再与黑道起冲突,你顾好自己性命,与朱恒先一步度过冰络晦渊,不要自作主张插手,就算失散,你那师尊也自有方法能找到你。”.

    “……是。”

    苏紫执意前来,目的是以血脉之能在极寒之地中帮上忙,而不是拖后腿的,剑之行所言不无道理,她自然听令而行。

    随后,两人便再无其他交流,直到天色渐亮,朱恒和九枫君才从冰络晦渊折返回来。

    “如何?”剑之行问他二人。

    “已找到两条可以通行的冰道,但稳妥起见,今夜最好还是再探查一回,明夜必定可以启程。”

    原本按朱恒的想法,就算他们再急,也不至于对这一天两天有所计较,可在苏紫向他们说明昨晚发生之事,和那人提及的“六道机缘”时,朱恒登时就改了主意。

    “今夜就走。”

    “怎么?”九枫君昨晚亲见冰络晦渊的情况,所以朱恒的突然转变,让他也有些意外。

    “六道机缘,乃是极寒之地中,所传最为令人趋之若鹜的秘宝,相传得此机缘者,便可跨出生死大限,脱胎为不死之身。这传言流传已久,加之六道机缘现世毫无规律,每次有风吹草动说要出现,都足以让长年在此的这些人红了眼。他们是久在黑道上混的狠角色,不会讲什么礼义廉耻,我们在此时忽然出现,不管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宁错杀不放过,这样才能减少竞争对手。”朱恒毕竟是曾经混过黑道的人,对这些人的本性知之甚深,“只能尽快行动,趁他们还不知我们已经找到路的时候加紧通过冰络晦渊,否则一旦被他们咬上,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剑之行对此却不置可否,“昨夜他们既来试探我们,难道还会放过前去探查冰路的你二人吗?”

    被他一问,朱恒立刻有些动摇,而九枫君则直接替他解了惑,“确有人跟踪。”

    剑之行闻言冷笑一声,“魔修也好,黑道也罢,对不死之身的邪门歪路研究还真是通透,既是流传已久,怎么也不见哪个魔头真得了此等神通。”

    到也不是没有。

    苏紫想到那个曾与黑道有关,又确在她眼前展现过起死回生本事的盗命客。

    天下之大,许多事情都未必是空穴来风,但六道机缘的消息越真,表示他们现在的麻烦也就越大。

    朱恒似是没听到剑之行的话,只是仍对方才九枫君所言跟踪之事眉头紧锁。“这就难办了……我虽清楚此地规矩,但我从前身份,与此地三条地头蛇都攀不上关系,他们若动杀心……”

    “总之就是要用剑说话,你不必操心。”剑之行言语之中,自有他的傲气。“你做好向导之责,找出通路领苏紫先行,后路自有我二人来断。”

    朱恒只是一介被叶脩派来出差的打工人,剑之行既如此说,他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苏紫难免在心中叨念一二,剑之行就是再敌视他们术峰,到了这等时候,也还是信任九枫君实力的。

    只是此时虽然说来轻松,但对于接下来这一场恐怕避免不了的硬仗,却未必能应对的如此轻易。

    定下计划,这一天白日便显得既短暂,又漫长。朱恒依旧恪尽职守,下楼去向此地另一桌人马以物易物,购买了一些常规的补给。他表现得十分轻松正常,也是为了能迷惑这些人,让人猜不透他们真正的进度,好为今晚多争取时间。

    只不过具体能起到多大作用,就要画个问号了。

    一入夜,他们便立刻开始行动。

    照朱恒所言,这座客栈的确有几条不成文的规矩,外来人皆要在黑风道手中先买“安身地”,而他们也惯来会在房间外布置机关监视住客的动向,一旦发现有利可图,是定要将人扒下层皮才肯罢休的。那日苏紫上来直接烧了追踪蛊,也就自然被当成了对他们的挑衅。

    所以四人动身离开客栈时,便由得身后探子跟了上来。

    那人远远缀着,他们只当他不存在,一路直奔北边而去。

    而到了冰络晦渊之前,苏紫也再一次感受到了天地造物毫不讲理的浩大,与不容挑战的威严。苍凉荒原被宽广无垠的深渊阻断,深渊之上向北延伸出茫茫无限的冰面,尽管此地的温度已让人难以怀疑冰层的坚不可摧,但从深渊之下升腾上来的诡异热流,还是将冰面灼出大片面积的孔洞,让残留的冰路就如同杂乱不堪的脉络,也便是冰络晦渊这名字的由来。

    在这些冰路上行进,一旦选错道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纵然怀疑他们的目的,跟上来的探子也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们敢在第二天夜里,就准备上冰北行。

    “就是这条路,走!”

第五百零九章 破釜

    朱恒在两条路中选出了最确定的一条,率先便踏了上去。苏紫也立刻依照此前剑之行的吩咐,跟着他先行上冰。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探子见情况不对,立时便要追上来,但等着他的则是剑之行毫不留情的剑锋。

    虽然跟踪之人并非当日偷袭苏紫的二人之一,但剑之行那日一露锋芒,想必已经成为被重点提防的对象,此时这人明显不想和剑之行正面对决,他实力未必有多出众,却有几分身法上的本事,左躲右闪,一时间滑溜的像个泥鳅。

    但剑之行却没有陪他戏耍的心情,几招下来,已起杀心,那人见势不对,不敢再试图强行跟随,而是想要抽身逃跑,可来时随他,想走却没这么容易了。

    见剑之行干脆利落地以剑气将人捅穿,九枫君在旁忽然起了一分感慨。

    “已许久不见你出此招。”

    “怎么,你又有何高见。”剑之行却不耐与他回忆过去,“师尊且不是你一人的师尊,我用何招式,只看眼下情况,与你无关。”

    九枫君闻言也不再多说,二人转身向苏紫他们追去。

    探子既来监视他们的动向,那他们找到正确冰路的消息,想必已经被传回了客栈,追兵赶来是迟早的事,不放探子生路,也是为之后冲突能少一分麻烦。

    而不用担心身后随时可能撵上来的敌人,只在前随着朱恒开路的苏紫,此时也没那么轻松写意。他们尚未正式进入极寒之地,但在冰络晦渊上,扑面而来的严寒气息,已裹挟着自北方未知领域不可挑战的自然之威,几乎让人寸步难行。

    其他人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护住自身,苏紫已经顾不得探究了,她自己已然动用了十二分的力量,金焰火加上天罡气,将她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因为哪怕只是漏出一丝缝隙,寒气都会立刻抓住机会钻进来,顺着她的经脉进入气海。

    这是与冥鲲海纳之力全然不同的冰冷,她毫不怀疑,若是被这寒气侵入太深,整个人都会从内而外地整个冻上。

    这还仅是冰上的险阻,而在冰下,深渊之中隐藏的力量亦不容小觑。虽然会在夜晚暂歇,但一到白日,便会有灼热气流不断向上升腾,一旦脚下的冰路被融化,后果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冽风之中,只能一步一步前行,一夜时间,任谁也不可能通过冰络晦渊,所以在日出之前,朱恒要找到冰路上的稳定点,让他们能够安全地安营扎寨。

    而这个时候如果被追兵赶上,就是一场最危险的战斗。

    “若在此地动手,一个万一,彼此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愿他们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晨光熹微之时,朱恒已经确定好稳定点,带众人停下了脚步。在方圆百米的周遭布置好凝冰灵石正往回走的他听到苏紫这话,甚至笑出了声。

    “姑娘,若不丧心病狂,又怎会入黑道,十二条道上的人正是靠把脑袋挂在刀尖上才能闯出如今的名堂,只要有利益驱使,他们就什么都敢做。”

    苏紫蹙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难道要和黑道交易,由他们带路,等到了极寒之地再分道扬镳各凭本事?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守信,就算真的守了约,也要考虑他们这区区四个人,又能否对付得了足有二十余个的对手。

    “由得他们前来,不该你操心的事,你不必多思。”剑之行对她道:“你既已跟到此地,便做你能做之事。”

    苏紫微微一愣,剑之行说的话虽然依旧不好听,但其中之意,却是要让她宽解。

    而从不多言的九枫君,也对她略一点头,“静心。”

    “是。”

    凝神静气,这一天白日便匆匆而过,待夜幕再临,一感觉到脚下深谷灼热之气渐息,朱恒便立即收回灵石,继续带路前进。

    “多留神,那些人在此地已久,对冰络晦渊也都颇为了解,白日尚可松懈,可一旦入夜,他们随时可能跟上来。”

    距离极寒之地越近,自北而来的寒风也开始夹杂霜雪冰凌,越往前,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就越慢,而后面追击的人,自然也能更快地缩短距离,这一日接近日出之时,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苏紫已能察觉到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接近的数个神识。

    “七个人。”

    苏紫对朱恒道。

    “想来他们并不能确定我们的路线,分兵而行了,倒是好事。”朱恒看了看天色,“但我们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话音刚落,苏紫便觉得衣领一紧,竟是朱恒直接拖着她跳到了前方的一块大平台上,而后回身一记火焰刀,将他们与剑之行和九枫君所在的冰面连接的冰路直接砍断。

    他刀上火焰仅是个引子,但有此星火,加上渊低逐渐又开始上升的热气,很快他们之间就隔绝了一道不远不近的天堑。

    剑之行看了当机立断的朱恒一眼,并无他话,便祭剑在手,转身面对追上来的七个不速之客。对与他并肩而立的九枫君,他也仅有一句,“你生疏了没有?”

    “不曾。”

    “那是最好。”

    苏紫理智上明白朱恒此举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若剑之行与九枫君能拦下来敌,他们自然高枕无忧,而若他们拦不下,那他们二人留下,也只会变作敌人可以集中招呼的弱点。可理智是理智,眼睁睁看着这一刀断了他们的退路,使得此战只能破釜沉舟,苏紫又如何能真的在隔岸安心做个看客。

    “来的这几个人,你可有了解?”

    朱恒张了张嘴,似乎本是想劝她不要多事,但见她表情,还是改了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首的那个是地狱道的金章鳌头,他的名号你或许没听过,但他师父是十甲三太岁之一的冲太岁,其在黑道的威名,想必不用我多说,听说当年他是因为犯了些忌讳,才被扫来这霜疏镇守北,要论实力,他绝不是个弱角。”

    “他与血月杀相比,又如何?”

第五百一十章 重演

    或许是没能想到会从苏紫口中听到此人的名号,朱恒愣了愣,才回答道:“血月杀·西屠怎么说也是龙鳞道的舵把子,虽说没交过手,但从名声上来说,他也是和冲太岁相提并论的人物,金章鳌头一介小辈,在他面前可抬不了头。”

    苏紫和黑道打过的交道有限,突然提起血月杀,也是想以此人为准,衡量一下追来这七人的实力。

    照朱恒所说,七人之中唯有金章鳌头一人最有来头,其余人当不足为惧,可当真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才知这其中艰险。剑之行与九枫君修为确比他们更高一成,但这些人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踏入冰络晦渊做这等杀人越货之事,七人之间配合得当,更在这浮冰之上行动自如。

    凭借地利,只是刚一交手,反倒让金章鳌头他们占了上风。

    他们围战的冰面虽说比苏紫和朱恒现在脚下的这块更宽广些,但也照样有限,剑之行与九枫君二人不必任何言语交流,自有默契在身,各守一边不退阵地,可对面之人明显没这么讲究,瞅准一个机会近身,甚至拼着伤在剑之行剑下,也要在他脚下一锤将冰面凿出个窟窿,冰下灼气升腾,一点空隙便足以让其钻了空子,如泉眼般喷涌而出。剑之行一脚将人踹开的同时,险险就要被气流灼伤,他看一眼面前仍在不断向外扩裂的孔痕,目光凝重。

    退路在金章鳌头他们身后,若任由他们继续放手破坏地形,他们的阵地必将失守。

    如此疯狂行事,一招不慎,他们也要跌入灼炎地狱,可这些人为了争抢尚且虚无缥缈的利益,已然是杀红了眼,宁愿出此险策,也要先除掉剑九这两个富有威胁的敌手。

    一面动手,金章鳌头一面向朱恒的方向喊话,“何必一定要动手呢?几位既然对六道机缘毫无兴趣,不妨与我们同路一程,这位兄弟恕我眼拙,一时没看破泰山面目,能在两夜之中便找到向北的道路,必定是哪位高人藏了拙,既然知道咱们道上规矩,如此行事,可是不够厚道。”

    听他一张嘴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不管是朱恒,还是剑之行都未曾搭理,毕竟与这些唯利是图之徒没什么可说,毕竟即使是在喊话之时,他手下的攻势也丝毫未停,为的就是先除掉两个硬茬,才好拿捏他们唯一的目标,能为他们带路的朱恒。

    没什么好说,目前要做的,就是除掉眼前来敌,以稳后路。

    剑之行主攻,九枫君主守,二人进退有度,很快就将场面稳住,令金章鳌头一行人的优势不再,一时间也难以再通过破坏地形来向二人施威。

    “老大,这两块骨头太硬,怕是咱们……啃不下来。”

    久攻之下毫无建树,已有手下生了退意,趁机与金章鳌头私语。打了已有半天,他们自然看得出,如果不是担心破坏地形,两人出手间留了不少余地,真要发起威来,他们根本撑不到此时。

    这事实金章鳌头当然也明白,如果他们是联合轮回黑风二道所有人一拥而上,恐怕结果还能有所转圜,但就算是明面上的合作关系,真在六道机缘这种诱惑面前,谁心中能没有自己的盘算,此前被剑之行一剑捅穿的探子便是他们地狱道之人,他凭着一手消息将另外两道指去了其他方向,所以眼下他仅有这六人可用,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纯粹的实力压制面前,他们惯用的那些小动作根本无从施展。

    可金章鳌头依旧死死盯着朱恒的方向,半晌不肯松口。若是往常,他早就下令撤了,毕竟混惯黑道的他最懂得分辨形势,惹不起的,他们躲得一向很快。可如今六道机缘就在触手可及之处,更是天降朱恒这么一个通晓冰络晦渊地形的向导在他面前,获得不死之身的机会如此接近,他早已红了眼,是天王老子来劝说都不可能放弃的。

    “他们是想拖延时间等到入夜冰路重新冻上,哼,马上就是未时,都不准给老子认怂,借灼流最热之时,把这两人弄下去!”

    头领有言,手下人也只能依计行事,不过他们是在冰络晦渊做这种勾当做惯了的,什么时间的灼流对冰面有什么影响,他们心中有数,只是剑之行剑气太过强横,六人只得在夹缝中一点一点缓慢布局,不断攻击的同时在冰面上留下一道贯穿的痕迹,只待灼流加剧,便可将一整块冰面烧断,将两人一次解决!

    “压上去!”眼见剑之行与九枫君都没发现他的计划,金章鳌头脸上更现疯狂之色,带着其余人便向前冲去,依靠人数优势将那二人逼回台面的另一端。

    而就在他手下之人都随着他一同行动,金章鳌头却是忽然一个急停回撤,扬起一刀,劈在了暗凿出的冰痕之上!

    灼流正烈之时,热气迅速趁隙而入,将这块巨大冰面一掰两断,彻底冲裂!

    这人竟是丧心病狂到以自己人为饵,也要将剑之行和九枫君二人拖进地狱!

    危急时刻,九枫君却是不必再顾虑脚下状况,结印铺开一张水网,架在他与剑之行身下,薄如蝉翼的网似乎一阵风吹草动就会被拆破,然而却是在灼流之中坚韧无匹,瞬间撑住他二人,让剑之行有空间放开手脚,剑气成环凝成十二把利剑,如流虹挥洒而出,六剑分别将跌落的六人斩落,却是免了他们被灼流焚身之苦,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而余下六剑,则毫不客气地向金章鳌头一人飞窜而去!

    面对如此攻势,金章鳌头头脑再热也要抽身躲避,只是在这过程中他仍不死心,刀风胡乱劈向他们脚下水网,不成章法,却叫他得手了一招!

    眼见落脚点被他划开了口子逐渐消散,九枫君当机立断,在剑之行身后托了他一掌,将他送向苏紫他们浮冰的方向!

    剑之行怒不可遏,失去平衡前仍是一剑追出,一剑穿破金章鳌头的护身金障,令他受创之下落荒而逃,可剑之行此时哪里还有心思顾他?

    “景霜与!”

第五百一十一章 腾飞

    剑之行稳稳落在苏紫他们身旁,眼睁睁看着九枫君即将跌落深渊,他跨一大步想要冲去冰面边缘,却被朱恒一把扯住手臂。

    “不能往前!此时灼流最炽,边缘冰路受不得力,你若遇险,他就白救你了!”

    “丹朱!”就在剑之行要不管不顾自己冲出去救人的时候,苏紫急呼一声,丹朱立刻应声而动,逆着从崖下而来的混乱热流便冲了出去。

    自崖底而来的气息和冰面之上的寒流形成两个方向的对冲,人力在其中太过渺小,即使是九枫君也难以一时找到平衡,成功御风自救。如箭矢一般飞来的丹朱却毫不惧怕这两种乱流,十分顺利地便让九枫君抓住了脚环,随后,奋力向上飞去。

    只是,丹朱毕竟还是只仅有几岁的幼鸟,即使是在吞食尸王蛊之后迅速长大了几圈,但此时要以一己之力将九枫君拖起,它仍是力不从心。

    苏紫和剑之行站在冰面上,见那一人一鸟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随时会翻覆的小舟,除了揪心惊惧外,竟一时毫无救援之法。剑之行身上不是没有链锁之类的法器,可偏偏此时他们脚下的落脚点乃是最脆弱的时候,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拖更多的人下水。他目眦欲裂,却依旧挡在苏紫身前,无论如何,也要将九枫君这名弟子活着带回不归山。

    如今只能祈祷丹朱可以坚持到灼流减弱,九枫君望了望身下深渊,再次铺出数层水网尝试落脚,然而他们的高度已经降低,距离深渊越近,气流的热度已然突破了他能够维持的临界点,终究是做不到。

    见此情形,九枫君面上却无丝毫惧色,只是叹息一声,仰首对丹朱道:“你去吧,不必强求。”

    “啾——!”丹朱的鸣叫声中却充满了拒绝,它的爪子反过来抓紧了九枫君的手,奋力煽动翅膀,只为能让他们下落的速度更慢一些。

    挣扎之中,它忽然冲着苏紫的方向叫了几声,毫无道理的,苏紫却好像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抬手唤出天罡石,向着丹朱的方向就掷了出去!

    自出生以来就一直靠着罡气作为养分,丹朱对这颗石头再熟悉不过,只是从前它力量弱小,只能汲取一些天罡石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力量,但此时它却是要拼了!张嘴叼住苏紫投来的石头,它仰头一口将它吞下了肚!

    苏紫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此举究竟有多冒险,如果丹朱不能成功在短时间内化消掉天罡石的巨大力量,它将爆体而亡!

    而现实状况更让人揪心不已,吞石之后,丹朱痛苦的嘶叫几乎撕裂了他们耳边不断呼啸的寒风,它在不断挣扎,抵抗,竭力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肯放弃苏紫交给它的任务。

    在见到它终于脱力,与九枫君一同向深渊跌落下去的时候,苏紫只觉得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喉咙,令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时间,可怕的沉默蔓延在她和剑之行之间,谁也不能先开口来正视这样的结果,反而是作为局外人的朱恒,还保有最基本的敏锐度,“等等,他们上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只见一道赤红的影子乘着灼流腾空而起!已全然蜕变的丹朱展开双翅的阴影遮天蔽日,它鸣叫着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如五音重奏,令人的灵台瞬时清明,随后便带着伏在它背上的九枫君轻轻落在了冰面之上。

    “丹……朱?”与之前那次不同,此时在她面前大鸟不仅是体型长大,更是全然变了模样。如今的它羽如流火,八根尾羽中有三尾拖长,原本圆圆的豆眼也已变为了凤目,看着她的神色充满了欣喜,只是下一秒,它便合上了眼睛,跌倒在了她身上。

    “如此胡来,真是宠随主人。”剑之行已经先一步确认过九枫君的情形并无大碍,此时一颗心放下,才有心思又来教训苏紫。只是他虽嘴上不饶人,却随后又递给她一块剑形令牌,“强行突破,你这只凤鸟恐要恢复许久,此令空间可收活物入内,予你了。”

    没了天罡石,苏紫确是一时不好带着脱力昏厥的丹朱行动,于是她也并不推脱,恭敬收下,“谢过剑座主。”

    “它忠心护主,奋力救了……你也不必谢我。”剑之行却只说了这句不完整的话,便再也不管才死里逃生的九枫君,独上一旁打坐,等待入夜去了。

    自霜疏客栈那一战以来,可以说剑之行随时都在刷新着苏紫的认知,此时危机已过,皆大欢喜,苏紫也有了几分兴致,凑到九枫君身边,“师尊可有受伤?”

    “无妨。”身上是有几处灼伤,但与最坏的结果比较,这显然不值一提。九枫君刚经历过生死一遭,却似乎依旧不足以让他的情绪有任何波动,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弟子,“你既想问,便问吧。”

    原本的确很好奇,可九枫君这么坦荡,到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了。苏紫想了想,才终于找了个切入口,“师尊与剑座主,从前可是同出一支?”

    “是。”九枫君点头。“光华派与登仙道相去不远,亦有八峰之分,从前我二人共同拜在道峰主门下,是同门同支的师兄弟。”

    “那又为何……剑座主如今会对术峰有如此深的芥蒂?”苏紫曾经也以为剑之行是对于第一的执念太强,但这许多年下来,她越来越觉得,剑之行不想输给的,其实只是九枫君一人罢了。

    这个问题并不令九枫君意外,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苏紫,而是落在北方芒芒的白雾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苏紫以为他或许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说出了一个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当年我二人意见不合,我不顾他的阻拦,在他面前做出了弑师之举。”

    “……什么?”苏紫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紫,生而为人,难与天争,登仙之路难行,无论你以后遭遇为何,此身既正,便不必回头。”

第五百一十二章 重云

    想到他们的过去一定有隔阂,但怎么也猜不到会是这么一个血淋淋的答案。苏紫拜在九枫君门下这些年,虽然她不敢说自己对他有多么了解,但一个人的品性,总是能在点滴间流露出真相。九枫君情绪内敛,可不代表他不关心弟子,从正阳到贺凌丝再到她,在他们需要九枫君的时候,他从未缺席。

    这样一个人,又为何会做出弑师之举?何况剑之行虽与他有心结,但到底不曾将他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他刚才的那句话……可见他所杀之人,定有必杀的理由。苏紫直觉此事恐怕与光华派覆灭的秘密有脱不开的联系,也猜想此时她若追问,或许九枫君就会告诉她部分真相,可记起与任平生的约定,她还是将这份疑惑暂且压下了心底。

    她信九枫君,也信任平生,既然与他定下了两个条件,那么她就会遵守规则等到完成斩龙大计之后,再去向他们求证事情的真相。

    思及此处,苏紫不再言语,只安静陪着九枫君又坐了许久,直等到夜色再次降临,他们终于可以继续向前行进。

    没有了追兵的压力,他们的速度却依旧不敢慢下来,毕竟每拖延一日,流逝的都是代表钟妙音生命刻度的倒计时。

    好在朱恒这个向导是相当的给力,在冰络晦渊这道难题上帮他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带着他们在一个月之内,就踏上了极寒之地的范围。

    脚步一落在与冰面不同的冻土之上,苏紫就感受到了与冰络晦渊上等级截然不同的寒气。曾经短暂踏足此处的记忆被以这种冰封刺骨的方式重新唤起,苏紫将几日之前就在周身燃起的火焰更放大了些,才能完全抵御住随时都要将她冻成冰雕的极端气候。

    到达此处,朱恒的任务已经完成,极寒之地这等罕绝人迹的地方,深入其中的风险,不是尚数外围的冰络晦渊可比,朱恒听命于叶脩,既然此前叶脩没说过要他全程护卫这种话,苏紫也不奢望他能舍命相陪。只是在他们回头时仍需通过冰络晦渊,到时,仍少不了要借助他的力量。

    “多谢朱修士一路指点,送到此处,我们便就别过。只是还望阁下能与我们约定十月之期,届时请再辛苦一趟,为我等带路离开冰络晦渊。”

    “姑娘客气了,送佛送到西,都和你们到了此地,我也实在不必再走回头路,倒不如跟着你们一路往前再探一探,若运道在身,说不定还就叫我撞上六道机缘。”

    朱恒如此回答,倒是叫苏紫着实没想到。虽然一瞬间也在猜测他是否有什么其他目的,但转念一想他只要在过程中能够相助,便是对他们有利的结果。

    “如此,就先谢过了。”

    “不必言谢,我受叶都主大恩,能用到我的地方,自当尽力。”朱恒摆了摆手,随即对他们道:“早年间我也曾踏足过极寒之地,知道通过冰络晦渊后,是一片广大的荒原,你们想要寻玄寒琼瑰,恐怕还要再往深处探寻。”

    能够踏足极寒之地还安然回头的人数稀少,所以被带回九州流传的信息自然也有限,但对于此地,人们也非一无所知。生长玄寒琼瑰的地方名为空庭殊邑,便由第一个踏足该地之人命名,对于这地方的具体描述,多少年来经过了后来人的验证,可以算是极寒之地中留下笔墨线索最多的地点之一,可即使如此,如何能在完全陌生的旷野中找到空庭殊邑,仍不是一个能够简单解决的问题。

    毕竟,想安然站在极寒之地的气候中探索地图,就已非常人所能。

    苏紫对自己的深浅有自知之明,但她依旧坚持前来,便是因为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她的天识之能就是可以有的放矢的终极武器。

    只是真的站到了此地,她就再一次尝到了连思维都快被冻上的滋味,如果因为透支力量而放松了对自身的防护,后果一定是得不偿失。她不能将后路都压在剑之行和九枫君两人身上,所以以天识探索这招,要用在最关键的刀刃处。

    此时朱恒既然提供了线索,他们便决定先穿越荒原,向更内部前进。

    这里的寒风没有一刻停歇,脚下是冰霜冻土,眼前是冰纷片雪,永无穷尽。逆着寒流走了数日,后路也已经被雪雾遮掩,似乎只有他们几个人被遗弃在这天地之中。

    “停步,确认一下方向。”

    这日,行路到一半,剑之行忽然开口,让众人同时分辨此时的方向。

    此地无晨昏变化,更没任何的参照物,对于方向的辨认,只能依靠神识,但剑之行既然开口,就一定是发现了问题。

    而结果就是包括苏紫在内,已无人能探知到他们登陆的沿岸。

    这样一来,眼前的方向是否正确,也就需要商榷。虽然没有听说过极寒之地荒原内有幻阵存在的说法,但他们却没这个时间去仔细验证。

    眼下必须要辨出正确的方向,才可继续前进。

    这次连朱恒也没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据他所言,他上一次进入极寒之地已是许久之前,也许是时节不同,他穿越荒原根本没遇到过这么恶劣的风雪,至少能见度尚可保证。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原地等待风雪暂歇,情况好些再继续前进。”

    然而已经说了多少遍,他们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时间。

    一筹莫展中,苏紫摸出了自不归山出发之前,雁疏曾交给她的锦囊。既然叮嘱她到达极寒之地后才可打开观视,恐怕对于他们会遭遇的困境,他也早有预料。并不犹豫,苏紫直接拆开锦囊,取出了其中的纸条。

    唯有四字,“碧月为引”。

    碧月?苏紫立刻抬头,然而霜雪漫天,勉强可见的天空也具是乌云罩顶,可以说自冰络晦渊接近极寒之地的交界处开始,她便再没见过月亮。

    “师尊,可有办法?”将纸条交给九枫君,此时,也只能寄望于他了。

    九枫君看过雁疏的字迹后,只对她说了两字,“退避。”

第五百一十三章 碧月

    苏紫依言退开,只见九枫君迎风而立,靛青衣袍在风雪中列列欲飞,而他目光坚定,右手以符起印,随即一股劲风自他脚边拔地而起,强横地将此地永不停歇的寒风都阻断了下来,一时间湃然无匹!

    苏紫极少见九枫君展露符术,但她曾从正阳口中听得过,不归山上若论符咒造诣,九枫君若居次,便无人敢称第一。此时他以符纸起手,显然是再无任何保留!被风压缓缓又逼退了两步的苏紫不免紧张地盯住眼前这一幕,总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实只比她的想象更刺激,九枫君聚起的风力越发狂放,疾劲卷曲着直往上天越拔越高,竟是以一人之力,造出了一道龙卷飓风!

    他果然是……想要凭空将这层层乌云捅破个窟窿!

    能成功吗?苏紫看着眼前这一幕,一颗心已不由得揪了起来,这是要试与天争的壮举,也或许是他们此时想要见到碧月唯一的办法……!

    九枫君已被包裹在飓风之中看不见人影,但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区区人类的挑衅,此地的天象竟然还能继续恶化!风雪之中夹杂的冰凌越来越明显,暴风也更凛冽起来,似乎发出的是在恐吓他们的怒吼!此时连在原地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苏紫几乎无法以肉眼视物,只能凭借金焰火强行融掉脚下的冻土,踏出坑洞来稳住身形。眼见九枫君的风柱也开始被越发猛烈的寒风影响,苏紫试图挡在这一道天柱面前,替他扛上一扛!

    不过在她之前,剑之行更快一步!见风霜更烈,他毫无所惧,执剑而出再次凝成十二道剑气,成剑形护在风柱之外,各自相连,硬生生帮九枫君切出了一道屏障!

    虽然剑气在这猎风中也岌岌可危,但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在剑气被全部消磨之前,便足够了!

    这一道孤风就如同浩瀚冰海中的一叶孤舟,看似随时都将被狂浪翻覆,但却偏偏被它坚持了下来,一叶分海!在最后一道剑气被冲散前,这一道风柱终于触及天际!犹如一条青色的苍龙,一时风吟剑啸交织,硬生生将头顶漆黑一片的天幕就此撞出一个大洞!

    巨大的爆炸声后,是铺天盖地坠落的硕大冰雹!苏紫和朱恒及时张开防护替众人挡了挡,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才终于停歇,苏紫小心翼翼地撤开火盾,这才发觉,不仅头顶之上落下了一片月光,周遭竟连风雪也一时停歇了。

    “咳咳……!”

    然而功成的代价也同样不小,九枫君消耗巨大,一个踉跄之下,嘴角落下的鲜红落在地面,灼出一片刺目的颜色。

    “撑得住吗?”剑之行眉头皱得很紧,但除了这一句,他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在极寒之地,若非用出这种豁命的办法,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被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九枫君只是摇摇头,随即看向云层后露出的那一轮圆月。“确是碧月。”

    “玄峰在这等时刻,从无出错。”说着,他已转身向着月亮的方向迈出了步伐。“走吧,向东北方而行。”

    方向确定,他们的进度终于可以继续,但极寒之地这片荒原却比苏紫原本所想还要广阔,一连又走了二十几日,仍不见尽头。

    被破开云层的范围早已被他们落在身后,数日前他们就已经又进入盲走的状况,继续坚持了这几天之后,他们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

    情形依旧和此前一样,若不确定方向,那么现在向前的每一步,都可能是在浪费时间。

    也就是说,九枫君还要再破一次天。

    才相隔二十几天,加之处在极寒之地中,每一刻都要抵抗严寒而产生消耗,九枫君此时的状态或许还能成功,但若这一次之后……他们仍走不出去呢?

    这问题显然盘踞在每个人心中,只是无人问出口罢了。

    反而是要劳力的九枫君似乎是真的心无杂念,并无多的言语,他便再一次旧计重施,在剑之行的相助下第二次冲开了云层,确认了碧月的方向。

    “……师尊!”看着他如金纸般的脸色,苏紫一时不忍。

    “无妨,我心中有数。”九枫君却拒绝了她的搀扶,“时间有限,继续前进吧。”

    “你还能坚持一次?”剑之行凭借与他多年熟悉,问得直接。“若真得走不出去,便等天色转变。此行是为救人,将你折在这里,才是愚不可及。”

    话虽依旧不好听,但这已经是剑之行难得的关心,只是九枫君依旧没有表示,只是在他们又走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后,第三次强行破天。

    这次消耗之后,九枫君终于连站立都有些勉强,剑之行二话不说,上前架起他,对苏紫道:“给他凝一团火种。”

    “是。”苏紫赶忙依言烧了团至阳的焰火出来,点燃剑之行递过来的符纸,随即別在九枫君身前,才总算化去了他眉睫上渐渐开始凝起的冰霜。

    “走。”

    随着越发深入的艰难,即使有四个人,他们开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基本只剩下一步一步踏在霜风中的脚步声。九枫君的状况已经濒临倒下,再无下一次开天之能,而忐忑着心情又走了十几日之后,这一次幸运终于降临在他们身上——

    总算见到了荒原的尽头。

    “这是!”

    眼前的情景,再一次暂且拦下了四人的脚步,而这一次,就连朱恒都格外惊讶。

    又是一道深渊横断眼前,但与冰络晦渊不同,他们站在崖岸,便可清晰看到对面的路途,而崖下之物,也清晰可见。

    “冰河……是活的?”苏紫立在崖边极近的位置向下探望,而眼前的景象,已经又一次打破了她的认知。

    那是一条透明清澈的冻河,但如她所言,崖下状况却不似河流奔腾,亦非冰层宁静,那滔滔涌动的,好像是一条潜伏在冰下的巨蟒,又或是一条本就由冰组成的长龙!

    “龙溪壑……此地是龙溪壑!”

第五百一十四章 链桥

    “什么?”听到朱恒突然激动起来的声音,苏紫不由得询问。与空庭殊邑不同,龙溪壑这三个字并不是极寒之地在九州之内广泛流传的地名,但显然,朱恒却对此地很是熟悉。

    这一问让朱恒回过了神,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才斟酌道:“崖底河中或许不该说是活物,而是灵物,此地阴水寒能太过充沛,加之久无人迹,所以自息自生出许多九州之上见不到的东西,这下面的冰龙便是最有力的明证之一。”说着,他向对岸看了看,“跃过龙溪壑,就算走出了荒原,只要能到达对岸,这恶劣的气候应该也能稍微消停些时日。”

    这就是答非所问了,但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看,苏紫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猜到,龙溪壑这一地标,恐怕与他的目的六道机缘脱不开关系。不过对于此,朱恒想要隐瞒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毕竟依他所言,六道机缘的吸引力,足以击破任何基于信任建立起的联系,就算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六道机缘,就算他之上还有叶脩的威慑,也是如此。

    看来过了龙溪壑,也就是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不过这暂且都是后话,眼前的问题是,这一条看似并不宽阔的沟壑,要怎么通过。

    不能飞,也没有如冰络晦渊一般自凝而成的冰路,丹朱也还处于休眠状态……

    眼前的选择,似乎只剩下,由他们自己造出一道桥了。

    “你的凝冰灵石还有用吗?”

    朱恒摇了摇头,“那顶多是个加固的作用,冰络晦渊之上是因原本的冰就不同一般,此地虽然寒气要充盈的多,可下头的大家伙同样不一般,你再向前一步,就能感受到直冲上来的气流,首先就难以造出一条能够连接到对岸的通路,凝冰灵石自然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苏紫沉默,全盛状态的九枫君或许能做到,但现在……想到此处,她尝试着释放出冥鲲之力,一道薄薄的冰面迅速自她掌下铺开,向对面延伸而去!

    朱恒被她唬了一跳,刚想开口,却被剑之行拦了下来。于是他也闭了嘴安静地看着苏紫做出尝试,只见冰面顺利地越铺越广,就在距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时,忽然一团霸道至极的灵气团就这么丝毫不讲道理地自下而上直冲上来,将苏紫造出的冰桥直接撞出个大洞,众人眼睁睁看着她半晌的努力,瞬间破碎成无数碎冰,坠落下了深渊。

    “这是它无意识放出来的?”苏紫倒还平静,只是刚才那一团灵气的威力着实不容小觑,就算她的冰面真的铺到了对面,走到半空时被来上这样一下,同样是避无可避。

    冰络晦渊之上的危机尚且是水火灵力的对抗,只要加强水属灵力,就能稳定冰面,可此地却是更强的水灵力团的直接碾压,就是苏紫能够完全掌握冥鲲之力,也没有这个自信能比肩此地的自然力量。

    “这便说不好了,照理说灵物要生灵智是极其不易之事,大多只是自生了一些感知万物的本能,但此地,显然不能以常理判断。”

    朱恒话音才落,苏紫就听“嗖”一声破空之响自她耳边擦过,同样迅速飞过去的,还有自剑之行手中而出的一条精金锁链!

    锁链前段连接的不是他物,而是他从不离身的佩剑,就这样被他以万钧之力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刺入对面崖壁之上,力量之大,竟让整柄剑刃全部没入了覆盖着坚冰的岩石之中!

    此前已见识过九枫君破天的强横,朱恒却依旧被剑之行此时露出的一手震撼不已,这样的修为,以他们这等年岁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深厚了!

    锁链的另一端则被剑之行踩在了脚下,他看向朱恒,“你先行。”

    “这……好吧。”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朱恒就同意了他的安排,准备踏上这显然是危机四伏的链索桥。

    随着他的脚步开始向龙溪壑上空移动,剑之行又开口对苏紫道:“看准下方的危机,及时击破灵气团,若慢上半刻,他便可能没命。”

    “……是!”

    虽十分突然,但苏紫还是立刻警戒起来,而就在朱恒一步步走到锁链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下方冲击上来的巨大灵气团果然如期而至!

    苏紫不假思索,一道焰气即刻击出!

    金焰火与极寒灵力这两种极端的力量一触碰,便使得整团灵气瞬间爆开!

    爆炸的地点就在朱恒脚下,膨胀炸开的灵气自然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但总算他的反应也是极快,两道符咒打出,他跨一大步踩到了符纸之上,就这么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锁链上,并未被四散流窜的气流吹飞。而他脚下锁链更是笔直依旧,岿然未动,这显然就是剑之行的功力所至了。

    “再快一分。”剑之行瞥了苏紫一眼,却居然没有什么尖锐的批评,只是吩咐了这四个字。

    “是!”

    苏紫于是更加集中精神,再又压低高度准确击碎了三个灵气团障碍之后,朱恒已经顺利踏上了对岸的土地。

    见朱恒回身向他们示意,剑之行随即安排道:“没有机会给你多做练习,现在,带你师尊过去。”

    九枫君在第三次透支消耗之后,便服下了此前医峰准备的密药。但补充灵力的丹药效果越好,也就越不能立竿见影,毕竟瞬间涌入太多灵力,对于肉体是个极大的考验,灵海、经脉都可能被撑破。于是这些时日九枫君尚处于不能随意动用灵力的状态,此时既然不能停步,那么就只得由她护卫着他前行了。

    “师尊,走吧。”

    此行对于剑之行领队的地位,九枫君从未做出任何质疑之举,此时也是听从他的安排,随苏紫走上了链索桥。

    他们比朱恒走的更慢,毕竟在桥上观察下方动静的难度也是提升了不少,苏紫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底下的冰龙能够安分一点,一边眼睁睁看着,一团比方才大上不少的灵气团已经直冲着自己过来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千面

    立于天地间无依无靠之处,苏紫的手却必须做到比方才更稳。在灵气团刚刚向着他们的方向冒头之时,她便一道火焰打了出去,在点燃气团的瞬间,成功让四散的乱流没有波及到他们,趁着这机会,她又抓紧时间带九枫君前进了一段距离。但或许是多次的挑衅惹恼了下方灵物,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链索中段时,自脚下传来的动静,明显起了变化。

    下方卧在谷隙中的冰龙,果然已生灵智!

    眼见着与方才有所间隔的攻击节奏截然不同的同时袭来的四个灵气团,留给苏紫思考的时间十分有限,电光石火间,她后撤一步护在九枫君身前,撑开由冥鲲之力加持的魄力,将自己二人也化作一个大气泡,正面迎上扑面而来的灵气团!

    不以暴力方式解决,就可以只面对这危机其中的四分之一,被硕大的气团穿过时,苏紫立刻切身地感觉到如坠冰窟般的彻骨寒冷自下而上浸入了自己的全身。毕竟是以冥鲲之力化纳抗衡,在成功地看着灵气团包裹住她周身护罩又再次穿出之后,苏紫提着的心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由她一人承受寒气,顶多是化消的时候痛苦一点,总比全部点燃来的危险要小。

    “不可勉强。”九枫君将她的做法尽收眼底,眼见不祥的冰霜已开始在她皮肤表面凝结,他的言语中尽是不赞同。“世人对极寒之地所知甚少,纵使你天赋强悍,贸然令寒气入体,也太过危险。”

    “师尊,都到这时候了,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就算理解他的心意,苏紫也没时间与他在此地多做理论,再来上这么一次,就算她想扛,也未必能够抗的下来。“先走再说!”

    她说的自然没错,九枫君也不是迂腐的非要在此时跟她辩出个一二,于是在这一波危机度过后,两人立刻加快速度,想要在冰龙的下一次攻击来临之前成功上岸。

    只是底下的家伙怒气值却是在不断累积,接连的攻击手段都不奏效,它已然已经到了一种恼羞成怒的状态!

    这次来的就不是灵气团这种“和蔼”的东西了,冰凌如无数刀山剑丛猛射上来,目标不仅是要将她和九枫君二人片成片儿,更是精准打击他们脚下的这条链索桥!

    “护住自己!”

    苏紫几乎从未听过九枫君如此急促的声音,而比他的嘱咐更快的,则是他一把将人捞起的动作。在扑面而来毫无减弱的冽风之中,九枫君身如一片飘叶,向前跨一步距离,而后借锁链上那一丁点的灵力震颤,将他往前送出更远的一段距离。

    即使是在随时要被凌迟的危机之中,苏紫也不由得为这精准的灵力操控咋舌,只是眼见胜利就在前方,终于仍是有两道冰凌正中锁链!接触到的瞬间,几乎是铸材中硬度最高的精金便应声而断!

    就在二人即将跌落的瞬间,一道剑气已不差分毫地送到了九枫君脚下,借这最后一步,九枫君终是成功地带着她踏上了对岸的地面。

    “……唔!”只是甫一落地,九枫君身形便是一晃。在丹药尚未完全化消的最后阶段终究动用了灵力,多多少少还是对他产生了反噬。

    “师尊。”苏紫上前搀扶,却是情急之下抹了他一袖子的血迹。隐藏也来不及了,她只好顶着自家师尊询问的眼神从实招来。“方才徒手接了一块飞刺过来的冰凌,没什么大碍。现在重要的是……剑座主怎么办?”

    链索桥已断,再加上下方潜伏着的已转为暴怒状态的冰龙,苏紫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剑之行安稳地跃过来。

    “将他的剑取出来。”

    而对于此,九枫君和当事人都还算冷静,苏紫闻言便前往崖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将崖下冻土融出了一个大洞,才总算勉强将那柄剑抽了出来。

    将剑交给九枫君,就见他持剑而立,与仍在对岸的剑之行对视了一眼。

    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一剑而出,十二道十分眼熟的冰剑便呈现在苏紫面前,生生在半空中又造出了一座桥!

    此时自下方而来的冰凌袭击并未停歇,只是受到冲击的冰剑却并未像苏紫此前铺出的冰面一般一触即碎,就此为剑之行争取了不少时间!

    在十二冰剑完全被击碎之前,剑之行徒手在其上展开同样十二道剑气,几个跃身,终于是也跨过了这一道麻烦的天险。

    只是看着他身上也难免被冰凌划伤的几道印记,苏紫在心中苦笑,即使是立于登仙道巅峰位置的这两人,在极寒之地中每前进一步,也要被剥下一层皮。经此一阵,九枫君的状态要完全恢复,又要更长的时间,而她方才强行化纳的那团寒气,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全化消完毕。

    而他们通过的还只是最外围的荒原,究竟还有多远才能找到空庭殊邑,仍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九枫君再次服下一粒丹药聊做调整,但这一次已无法靠他自己吸收药性,剑之行随意将身上伤口一绑,便走过去助他调息。

    “原地休整半日再出发。”

    苏紫点头,为他们二人在周围燃起一团篝火对抗寒气之后,她一边忍受着气海之中冻气的翻涌,一边走到仍在崖边向下观察的朱恒。

    “难道此地还有什么注意的?”

    “……龙溪壑如此震荡,也并不正常。”朱恒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任何轻松之意。“荒原暴雪,龙溪壑,六道机缘……你们在此时前来找寻玄寒琼瑰,真的是最差的时机。”

    “你究竟出入过极寒之地多少次?”苏紫皱眉看他,“你的修为远不如我师尊和剑座主二人,对于此地的熟悉,也未免有些出人意料了。”

    “这问题我可不能回答,不过大小姐也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既然来都来了,我自然会一路护你到达空庭殊邑。”

    这称呼一出,苏紫立刻瞪圆了眼睛,毕竟会这么胡乱称呼她的,从来也只有过一个人。

    “盗命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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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安静的做个学霸。——苏紫 一朝穿越学龄前,改天换地忙修仙…… 好吧,这就是个穿越女在修真界努力升级的恶俗故事。仙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