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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明全文阅读

作者:修武兴国     逆天改明txt下载     逆天改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新局面,新开始(五)

    靖边堡守备府会客厅内,刘仁玉,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人都坐在椅子上,刘仁杰则按照老规矩侍立在刘仁玉身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人,不知招卑职等来此,有何吩咐?”李继业问道。

    “自然是有要事。我本打算从郑百户和孙千总处赎买田地,分给咱们的百姓,岂知孙千总不仅不肯答应,还打算找郑百户密谋兵变,以便让上官治我一个管理无方的罪名,幸而郑百户深明大义,不肯与孙千总同流合污,来我这里揭发他孙某人的阴谋,所以我特地招你们来此商议对策。”刘仁玉回道。

    “嘿,大人,对付此等奸恶之人,何需多想,就让额铁牛带着本部兵马杀进孙悼云那厮的府邸,将他全家杀个干干净净不就行了嘛。”张铁牛意气风发道。

    “铁牛,不是我说你啊,你说你这厮都跟着我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孙千总是流贼吗?是北虏吗?是建奴吗?都不是,人家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便杀呢?你若是把人家杀了,我怎么善后,把你交出去吗?”刘仁玉接连几个问题,问的张铁牛张口结舌。

    “就是嘛,大人叫咱们来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咱们只需照着大人的吩咐办就是了,干嘛费脑子想这些问题。大人,要怎么办,您只管说,额杨德胜必定冲杀在前。”杨德胜大咧咧道。

    “德胜,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虽说你们现在只是小小千总,但是说不得以后就会步步高升,要是当了守备,游击,或者参将,副将,或者再高一点儿,当了总兵,就要牧守一方,就要自己拿主意做决断。”

    他又道:“我现在找你们来跟我商议,就是想让你们先把问题暴露出来,我给你们把坏习惯纠正一下。等你们不再是只会打打杀杀,而是跟那张飞一样粗中有细,我才能放心地派你们去当独当一面的镇守武官,或者统兵大将。你们明白了吗?”

    “大人深谋远虑,卑职等拜服。”众人齐声道。

    “嘿,得了,得了,别闹了,咱们接着说正事儿。你们要记住,明着的敌人,比如建奴和流贼,就真刀实枪的杀;暗处的敌人,不能明着杀得,就借刀杀人,比如张家堡,只不过要注意杀人灭口。”

    他又道:“像孙千总这种跟咱们过不去的朝廷官员,不能直接杀,最好也不刺杀,因为无论是直接杀,还是刺杀,朝廷都要调查,只要有人调查,咱们就有可能露馅儿,所以对付这种敌人,应该先泼脏水,整到他,等他的名声被搞臭了,被朝廷办了,再找人去杀,那就是杀的有罪之人,就没人会管,你们说对不对。”

    “大人说的对,所以按照您的意思,咱们应该先整垮孙千总。”平素很少发言的马文山道。

    “文山说的对,孙千总当了这么多年武官,杀敌的本事咱还不晓得,生发钱粮的本事却着实不弱,他名下的田产多达六千亩,你们说他一个小小千总,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田产,所以他当然会贪污。”

    他又道:“他一个武将,还能贪什么钱,他只能贪军饷,喝兵血,这就是他的第一条罪名,虚冒兵饷;然后,他在置田产的时候,自然会碰到不肯卖的人,他为了得到田地,就会动用权力抢夺,这就是第二条罪名,强占民田。”

    他又道:“第三条罪名,意欲煽动兵变。这三条罪名呢,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要看他有没有人照应,我派人查过,他没有靠山,而洪军门那里,我还说的上话,所以咱们就先拿住他,治他的罪,等他没了官身,再处置他。”

    “哦,听大人这么一说,额铁牛就全明白了,大人果然是胸中有沟壑的人,额铁牛服您。”张铁牛道。

    “大人,为何您不让孙千总先举事,坐实了煽动兵变的罪名再去抓他岂不是更好?”马文山问道。

    “文山问的好啊!我不能让他举事,第一点儿,靖边堡是咱们的地盘,若是叫他破坏了,我还得修复,费钱;第二,杜家要到咱们靖边堡来居住,若是叫孙悼云那伙人一闹,杜家岂不是会觉得靖边堡不安全,那合作的事儿,说不定就会受到影响。”

    “大人思虑周详,文山拜服。”马文山拱手道。

    “嗯,这个事儿我也跟你们说清楚了,接下来咱们就去办了孙悼云那厮。德胜,铁牛,文山,仁杰,你们都带着本部兵马与我去抓孙悼云,继业,你带人关闭城门,在街上巡逻,碰到趁机作乱的,格杀勿论。都听明白了吗?”

    “是,大人,卑职等都听明白了。”

    “好,你们即刻去兵营中点齐兵马,一刻钟后到守备府来与我相会。”

    “是,大人。”

    众人接到命令,都立即动身,去各处调自个儿的兵去也。

    ***************

    与此同时,孙悼云府邸的会客厅中,孙千总也在跟自个儿的手下们商议着晚上兵变的事情。

    “主人,那刘大人果然如此强凶霸道,定要强要您的田产吗?”孙悼云手下的家丁,还有家奴们愤然道。

    “确然无疑,他初来靖边堡,不想着结纳人心,却想着这等事,我孙某人虽然只是个千总,也不能叫他骑在头上拉屎,所以我只问你们,敢不敢豁出性命与我一起闹上一闹,把他刘大人拉下马?”

    “主人,咱这条命早就卖给您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众家丁,家奴们大声应道。

    “好,我孙某没有白疼你们这么多年,今日晚间,咱们在城西头放火,郑百户在东头放火,叫他刘大人焦头烂额。”孙悼云哈哈大笑道。

    “有郑百户帮忙,何愁大事不成。”众人都欢欣鼓舞道。

    “主人,今日晚间,咱们除了举火,还能不能干点儿别的?”一个家奴忽然问道。

    “今日你们都是提着脑袋为我办事,我还能亏待你们吗?女人,钱粮,你们想要,自去取来享用便是了。还有,你们若是被那刘大人的手下杀了,你们的家人我负责养活。”

    “谢主人厚待,谢主人厚待。”那些家丁和家奴都喜得直搓手道。

    “待会儿你们就取了兵刃,散到城西各处,然后只要看到我放的烟花,便四处举火,等火势烧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是,主人。”

    当这些家丁和家奴们行走在去往军械房的路上,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哪家钱粮充足,哪家小娘容色秀丽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家主人府邸外面人声鼎沸,脚步声,喝令声,马嘶声,甲片撞击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听到这等动静,就先暂时停下脚步,用写满疑惑的双眼彼此对视,显然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那孙千总也听到了动静,却说他正自惊疑不定之际,他手下的门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他的面前,跪地颤声道:“老,老爷,不,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军,把咱们的宅子围了几层,一个领头的叫小的请您出去说话。”

    到了这步田地,孙千总自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刘仁玉已经带人杀了过来,他略略思索一阵,便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郑友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咱老子看错了你”。

    “主人,外面是什么情况?”孙悼云的手下们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在疑惑一阵以后,都隐约猜到可能是事情败露,刘仁玉带人来算账了,是以他们都取了兵刃,聚到自家主人这里,等着自家主人提出对策。

    “郑百户那厮贪生怕死,已经把我给卖了,现在刘仁玉带着兵来抓我了。”孙悼云惨然笑道。

    孙悼云此话一出,正好应验大伙儿先前的预想。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跟着主人您一起杀出去,跟他们拼了。”一个家丁愤然道。

    其他人也都大声附和,说是要拼了。

    “不必了,外面的那些兵,可是跟建奴巴牙喇交过手的精悍兵士,你们单打独斗,不过徒然送死而已。事到如今,我对刘仁玉倒是不怎么恨的,我却是恨极了郑百户那厮,我恨他卖友求荣。”孙悼云怒声道。

    “对,郑百户那个驴日的不讲义气,这种人就该杀了。”孙悼云的心腹家丁孙沐恩接过孙悼云的话头,愤然道。

    “沐恩,你这句话说的甚好,深得我心,所以我有个任务交给你。等会儿你带着思恩,怀恩躲在我演武堂下面的地窖内,刘大人把我们抓走以后,你们就潜入郑百户家,把他一家老小全部杀掉,以泻我心头之恨。”

    “是,主人,小奴自当办好。另外,反正是要动刀杀人,不如把刘仁玉那厮也杀了。”孙沐恩拿刀在空中虚劈一下,狠厉道。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守备府必然防备森严,短时间内下不了手,所以你们杀了郑百户一家,就先藏起来,等守备府防务松懈下来,再去刺杀刘仁玉也不迟。”

    孙悼云说完,便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给孙沐恩道:“这是五百两银票,够你们吃用一些时日,你们就安心地等待机会,为我报仇。”

    “是,主人,您放心,咱们兄弟三个,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会为您办妥此事。”孙沐恩,孙思恩,孙怀恩都跪地哽咽道。

    “好了,他们又在喊话了,若是再不出去,他们只怕就要打进来了,你们快去躲好吧。”孙悼云道。

    “是,主人。”孙沐恩等三人依言跑出大厅,朝着他们主人日常练习武艺的演武堂跑了过去。

    “你们去,把我的妻儿老小都带上,这就出去吧。”孙悼云吩咐道。

    他的手下们依言照办。

    不一会儿,他的妻妾子女都哭哭啼啼地来到他的身边,啥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孙悼云本来就已颇为烦躁,如今听到这些哭声,就更加不耐烦地暴喝道:“哭什么哭!我孙家的人,不许在外人面前折了威风,都给我闭嘴。”

    他的家小平素都很畏惧他,如今吃了他一记大吼,顿时都不敢再哭,只是肩头不住耸动而已。

    “唉!走吧。”

    孙悼云说完,便长叹一口气,然后他当先一步,径自走到大门口。

    此时,孙府大门外面早有数百名兵士等候着,这些兵士共分三层,第一层刀盾兵,刀盾手们手持盾牌,列成盾阵,正对着孙府大门;第二层是长枪兵,他们的长枪伸在盾外,随时准备突刺;第三层是弓兵,也是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孙悼云在门口站定,看一看眼前这支部队的军容,阵列,不由自主地赞一声好,然后他从容地对着军阵最后面,骑在马上的刘仁玉道:“刘大人搞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刘仁玉听了这句话,哭笑不得地说道:“孙千总,你做的什么好事,还需要我说吗?我看你就不要跟我废话了,我只问你,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啊,还是打算负隅顽抗啊?”

    “大人的部下如此精悍,卑职可不想以卵击石,孙某愿听大人处置。”孙悼云说完,便跪倒在地。

    跟在他身后的孙府众人也都跪倒在地。

    “嘿,他办事倒还满利索的,这下倒是省了咱们进去找人锁拿的功夫,仁杰,你带人去把他们都拿下,关到大牢里去。”刘仁玉下令道。

第七十六章 新局面,新开始(六)

    却说那孙千总被刘仁玉所部兵士锁拿之后,便被关在靖边堡监狱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古代监狱里面的条件自然是非常之差的,里面儿年深日久,几乎不曾打扫过,是以蛛网密布,霉味,各种臭味充斥其间。

    孙悼云及其家人被抓进来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带被子,所以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自然是被冻的浑身直打哆嗦,实在是难以安眠。

    如此,孙悼云直到后半夜才囫囵睡了几个时辰。

    第二日,天色大明,他就被一队兵士提溜出来,径直带到靖边堡守备府中,在那里刘仁玉要审问于他。

    待孙悼云被带到刘仁玉跟前,这位守备大人正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全身戎装,显得极为正式。

    在大堂两侧,则分别站着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马天君,刘仁杰等人。

    “堂下可是靖边堡协守千总孙悼云?”刘仁玉开腔问道。

    几名押解的兵士听到自家将主问话,就一脚踢在孙悼云腿弯处,令他不得不跪倒在地,然后喝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复。”

    “大人前几日不是还见过卑职吗?卑职正是孙悼云。”

    “嘿,你居然还有脸自称卑职,现在你是戴罪之身,要自称犯官,如果你再自称卑职,小心我刘某人大刑伺候。”

    孙悼云听了这句话,默然无语。

    刘仁玉见孙悼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理他,继续说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事儿吗?”

    “犯官不知?”

    “事到临头,还想抵赖。我就说给你听吧。第一,虚冒兵饷,你部在册兵士应有九百六十四员,可我派人查过,实际只有三百员,而且其中的一半还是老弱;第二,强占民田,这个你不认罪,我就招人证上来,管保你心服口服;这第三嘛,哼哼,自然是你意图煽动兵变了。怎样,你认不认罪?”

    “大人,犯官到了这步田地,已经知道大人的手段,大人想对付犯官,当然已经准备万全,犯官现在不想抵赖,只是有一件事想求大人。”

    “你讲。”

    “冒犯大人的只是我一人,我的妻儿都不知情,请大人放过他们。”孙悼云说到这里,忽然以头碰地,连磕几个响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说我开的条件那么丰厚,为何你就不肯跟我合作呢?我真是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刘仁玉叹息道。

    孙悼云听了这个话,却是没有半点儿解释的意思,因为他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所以他选择沉默。

    “你只怕是多虑了吧,我并不打算取你的性命,更不打算取你全家的性命,你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会上报洪军门,由他定夺。不过就算你的性命可以保住,你的田产,家财只怕是全没了。”

    孙悼云本以为这次只怕就要死于非命,不成想刘仁玉并不想取他性命,他心中一宽,便淡然道:“钱粮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就没了罢。”

    “嘿嘿,这个时候,你倒是看的开。”刘仁玉先是轻笑几句,然后又道:“将这个犯官带到大牢里去,好生看管。”

    那几个兵士接到刘仁玉命令,便把孙悼云架起来,带离守备府,直奔靖边堡监狱而去。

    “大人,孙悼云这厮既然不抵赖,坦然认罪,卑职这就写下陈情文书,让他画押,然后再报到洪军门处,由军门定夺。”马天君进言道。

    “先不忙,咱们先看一场好戏再说吧。对了天君,这次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城外那些田地就是咱们的了,每户差不多可以分到10亩地,等分地的时候,那些愿意当兵的,就分好地给他们的家人,其他的你看着办吧,有不服的,你自行弹压,碰到实在不听话的,就杀掉几个。”

    “是,大人。”马天君应声道。

    “仁杰,去把郑百户请来。”

    刘仁杰得令,便去偏厢房中去请昨日在此处安歇的郑百户。

    那郑百户昨日一直被刘仁玉留在自家府邸,刘仁玉本打算在提审孙悼云的时候让郑百户出来指证,岂料孙悼云万念俱灰,居然全部认罪,所以也就省去了这一环节。

    现在,刘仁玉请郑百户来见,只是要勉励几句,然后就让他回去。

    于是刘仁玉一见到郑百户便笑道:“友乾,孙悼云那厮已被我拿住,他对自个儿所犯的罪行全部招认,就不用你作证了。即便如此,你这次还是立了大功,我会记在心里,日后咱们就一起合作,一起生发钱粮,可好?”

    “谢大人抬爱,卑职感激不尽。”郑百户听说刘仁玉已经办挺了孙悼云,心中连呼侥幸,庆幸自个儿站队站到了正确的一方。

    “你在我这屈就一晚,想来也是极想回家了吧,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啊就先回去吧,等会儿我再找你来签入伙儿文书,你来签文书的时候就顺便把地契都带来,咱们就把交割的事情也办一下吧。”刘仁玉笑意满满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回去好生准备。”郑百户回道。

    “嗯,你去吧。”刘仁玉点头道。

    “就让你高高兴兴地上路吧。”刘仁玉看着郑百户肥硕的身影,心中喃喃自语道。

    *******************

    却说那郑百户出了守备府,便坐上轿子,几个轿夫吃力地抬着他这个庞然大物,慢悠悠地朝着郑氏府邸行走过去。

    郑百户坐在轿子里面儿,先是盘算着自家卖田地所得的收益,然后又想一想孙悼云人财两失的下场,不免对自个儿的决断非常满意。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碰到这么个世道,又碰到这么个将主,也只能该低头时就低头了。老孙,可别怪我啊,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大不了你死了,你的家小我给你照应着就是了。”郑百户自言自语道。

    靖边堡城并不很大,轿夫们抬着郑百户走了约摸15分钟的光景,就到了郑府大门口。

    郑百户从轿子上下来,先是命令那几个轿夫吧轿子抬着从后门进去。然后他唤道:“郑友孝,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郑友孝!”郑百户又唤道。

    还是无人回应。

    “你这厮居然敢躲懒,这个月的月钱你还要是不要了?”郑百户气呼呼地拾级而上,对着自家大门使劲一推。

    “吱呀”一声,虚掩着的大门应声而开,郑百户朝里面儿一看,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而且府邸中静的出奇。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死到哪里去了,咱老子回来了,也不晓得迎接一下,真是的。”

    “允浩,允浩。”郑百户往里面儿走上几步,大声唤道。

    还是无人回应。

    “奇怪,允浩平日里不是最爱四处玩耍吗?今日为何见不着他呢?”郑百户心中满含着疑问地挨个儿呼唤自个儿家人的名字,结果总是无人回应。

    他正自疑惑不解之际,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他循着这股血腥味走到自家一处花厅外,只见鲜血正沿着花厅大门不住价地往外流。

    “这,这是怎生个情况!?”郑百户看到此等景象,大惊之下推开门一看。

    “啊!?”一声惨叫。

    只见花厅里满满当当,都是他郑家之人的尸首,连大人带小孩儿在内,全部都死了,都死了。

    “我的儿啊。允浩啊。”郑百户看到自家妻儿都死于非命,顿时五内如焚,他抢上几步,一把抱住浑身血污,早已冷透的自家小儿子,哀嚎不止。

    “哼,你卖友求荣的时候,可想过自个儿会有今天。”

    孙沐恩,孙思恩,孙怀恩等三员孙悼云手下的心腹家丁冷哼一声,便提着带血的雁翎刀,自门两侧慢慢行至郑百户身后。

    郑百户听到声音,便止住哭声,带着无边恨意回头一望,厮声道:“是你们!”

    “是我们。”

    “千错万错,只是我一人的错,为何要害我全家的性命?”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家也是杀,索性就把你全家都杀了,反正咱们主人破了家,你也别想落着什么好。行了,废话不要再多说,你这就下去与你的家人团聚去吧。”

    孙沐恩说完,便手起刀落,将郑百户的头一刀砍下来。

    “主人,您交代给我们的事儿,咱们先办成了一件。”孙沐恩杀掉郑百户,便对着靖边堡大牢的方向遥拜道。

    “大哥,主人交代的事情还有一件没办,咱们这就先去躲起来吧,等机会到了,再去取刘仁玉那厮的性命。”孙思恩道。

    “对,大哥,咱们走吧。”孙怀恩也道。

    “嗯,咱们这就........。”

    孙沐恩的“走”字还没有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面几声呼喊:“杀人了,出人命了,抓贼啊。”

    “他娘的,事情败露了,快走。”孙沐恩听到动静,急急喊上一声,便当先一步,直奔围墙而去。

    孙思恩与孙怀恩随后跟进。

    三人来到围墙处,正待翻墙而出。不提防墙头上忽然跳下来四个拿着一张网的人,纵身跳下,将他们罩在网里。

    那四个拿网的人一落地,便扯着那张网的四个角又交叉跑动,将孙家三员家丁捆在网中。

    待孙家三员家丁被捆成一团大粽子,负责指挥的孙无病施施然从墙头跃下,看着网里的三个人,呵呵笑道:“哟,几位大侠,光天化日的就敢行凶杀人,有胆色,我实在佩服的紧。现在你们被我抓住了,那就乖乖地跟我孙无病走一遭吧,咱们新闻调查科的刑具可是很齐全的哦!”

    孙无病说完,便走上几步,然后忽然又掉头神秘笑道:“几位,你们家主人给你们的500两银票还没用吧?没用就交出来,你们爷爷我正好缺钱用呢。”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网中被牢牢捆住的孙家三员家丁听到这句话,都是惊骇莫名,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

    “丹青,都死了吗?”

    “大人,都死了,一个不剩。”

    “这么说,没有一个可以继承遗产的人了。”刘仁玉笑道。

    陈丹青默然无语,并不回应。

    “丹青,用点心,把口供逼问出来。”

    “是,大人。卑职自当用心办事。”

    “嗯,你去吧。”

    陈丹青领命而去。

    刘仁杰望着陈丹青的背影,不解道:“大人,郑百户如此听话,为何不救他一救?”

    “他活着,我要给他一万两千两银子,还要年年给他分红;他死了,他的一切我不费一文钱就能拿到手,所以他还是死了的好。”

    “卑职明白了,那孙千总这次岂不是有死无生了嘛?”

    “那是自然,指使手下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是令人发指,搁太祖朝那是要剥皮实草的,所以此獠不死,人神共愤。后天咱们就要开拔,前往榆林,跟洪军门,杜总镇会合去剿流寇,就顺便把孙悼云带着,让洪军门去发落他吧。”

    “大人一箭双雕,卑职佩服。”

    “什么一箭双雕!我也没想到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孙悼云就要杀郑百户全家,真是太夸张了。不过这个儿事儿倒是提醒了我,以后咱们肯定会有仇家,我还得多多防范暗杀和刺杀才行。”刘仁玉道。

    “大人如此厉害,谁人可以杀的了大人?”刘仁杰笑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些总是好的。对了,郑百户一家都死了,咱是做上官的,当然要给他办丧事,你去跟天君说,办的体面些。他郑家的钱粮,咱们就收来用吧。那座大宅子嘛!”

    说到这里,他思索一阵,再继续道:“那座大宅子死了这么多人,是个凶宅,就拆了吧,宅基地如果有人愿意要,就卖出去。然后你去跟天君说,分田地的事情,可以着手开始办了。”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

    “嗯,你办完这件事儿,再去把这个纸条送到杜小姐那里去,上面有些事情要她去办。你把纸条送到的时候,还要跟她说,他们杜家需要哪块儿地皮,就跟马天君说一下,让天君给他们办。”

    “是,大人。”

    “还有一件事儿,你去跟你杨叔叔,张叔叔,还有马文山他们说一下,叫他们明日好生准备一下,咱们后天启程,去榆林,去杀流贼。”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刘仁杰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七十七章 视察

    待刘仁玉料理完不听话的孙悼云,埋葬掉倒霉透顶的郑友乾一家,距离洪承畴所给的发兵期限仅仅只剩下一天而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自个儿治下百姓吃饭的问题。

    之所以要考虑吃饭的问题,是因为靖边堡的地理位置不怎么好。

    却说这靖边营堡,地处毛乌素沙漠南缘,北面,东北,西北大多是半固定沙丘或者沙丘,其上只生长着稀疏牧草,唯有南面儿有一条芦河穿过,带来一些湿地,河滩,沿着这条河流才衍生出两万亩得用农田。

    这两万亩得用农田,按照刘仁玉的政策,每户可分十余亩,看起来也不算太少,可是西北的土地大多贫瘠,产出都比不上关中平原,更不用说江南。

    也就是说,就算刘仁玉把水利打整好,使用温室育苗的方法,每亩田的产出也才仅仅只有400斤,而且还是不脱壳400斤,要是交完租子,再看看收成,实在是有些少。

    所以,为了尽量让每家每户多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刘仁玉决定分出一些百姓出来,分别从事畜牧业,养殖业。

    当然,为了不破坏环境,导致掠夺式的发展,所以刘仁玉打算限制牧民的数量。目前他打算先分出100户出来,由他拨付牛,羊,马,牧民自行放牧即可。

    至于养殖业,刘仁玉打算开办养猪场和养鸡场,也是由他拨付猪崽和小鸡儿,百姓自行养殖。

    这个养殖户他也不打算发展的太多,他打算先分出20户来试点。

    除了这些措施之外,他还让杜若男帮忙,到福建,广东,浙江去购买番薯,土豆,玉米的种子。

    这些外国舶来品虽说目前产量还比较低,但是好在都很耐旱,只需要把它们的种子往这些个贫瘠的土壤里一种,注意施够肥料,适时补充水分,差不多就可以放养了。

    有这些杂粮助阵,还有杜家的财力支撑,基础夯实了,他刘仁玉就可以放心地再招500脱产战兵出来专门负责打仗。

    他把自个儿的这些想法都跟马天君说了,马天君二话不说,全部照办。

    在采买的时候,由于此时陕西正处于变乱之时,很不容易买到牛、羊,马天君就在刘仁玉的授意下,主动与蒙古土默特部联系,希望用蒙古人需要的茶,药材,布帛与之交换牛,羊。

    而后为了得到马匹,刘仁玉甚至同意用铁锅和粮食去交换草原上的骏马。

    对于刘仁玉的这个决定,马天君颇有微词。

    “大人,若北虏得到铁锅,将其铸作兵器,然后南下抄掠,我等恐怕会遭难。”马天君担忧道。

    “嘿嘿,此时我大明的防务形同虚设,便是不卖铁锅给他们,他们还不是要来抢,与其这样,倒不如用铁锅去换他们的马匹。把咱们武装起来,到时候蒙古人打过来,就把他们打回去。”

    “大人说的倒也在理儿。”马天君服气道。

    “哦,对了,你进行贸易的时候,尽量挑小部落,而且买马的时候,要注意买好马。好马的标准是这样的,小马驹生下来的时候,北虏会把母马牵到山坡上,然后鞭打母马,此时能够跑到山坡上护卫母马的小马驹就是好马,你要买这*,明白吗?”

    “是,大人,卑职记下了。”

    “嗯,愿意放牧和养殖的百姓,给他们优惠,马驹,猪崽,小羊,仔鸡,牛犊,全部白送给他们,并且免一年租子,去跟他们好生说说。”

    “是,大人。”

    与马天君说完自家百姓吃饭的问题,刘仁玉又去视察地道挖掘的工作,还有城池扩建的工作。

    却说李继业手下那帮矿工,挖坑掘土是老本行,挖地道这个事儿干起来当然是得心应手,这个自不待言。

    至于疏浚护城河,开挖壕沟的事儿,那就需要等到赵老爹把东面儿的城墙修理好了,才能进行。

    在挖掘地道的工地上,刘仁玉找到坐镇指挥的李继业,打算把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交代一下。

    “继业,地道的标准还是跟咱们镇北堡老家一样,等你把地道挖完了,就派个人再到山西那边儿去,再去招108员矿工来,人招来了,你记得要把簿册交到后勤部。”

    “是,大人,卑职知道了。那个,嘿嘿,大人,我有个事儿想说道说道,您说咱毕竟是千总,手底下才两百多人,这叫什么事儿啊,您看能不能多招点儿人?”李继业嘿嘿媚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主持着这么大一个摊子,到处都要钱粮,如果只管你们军队,百姓们还要不要吃饭了?”

    “我这不也就是说说嘛,大人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只管放心,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扩充兵员,毕竟现在的流贼随便一个首领出来,手里都是3000人往上走。虽说咱们的兵战斗力强,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那咱们什么时候招啊?大人您给个准信呗。”李继业忽然又热切道。

    “你看你,又来了,你先把手头上的事儿办好再说吧。招兵的事儿,我自有计较。”刘仁玉严肃道。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李继业讪笑道。

    与李继业说完招兵,还有挖地道的事儿,刘仁玉又去看城墙施工的情况。

    却说这个靖边堡的城墙,方圆五里,墙高两丈一尺,代宗景泰年间修建的时候只是以夯土作为墙体。隆庆皇爷在位的时候才包上砖石。

    如今为了容纳新来的百姓,又不得不在原有基础上再行扩建。

    这个修城墙的工程,按照刘仁玉的意思,需要赵打铁的施工队在东面再修筑一段城墙,圈出一块儿地来,然后再把原来东面儿的城墙拆除。

    这么做的目的,是防止敌军忽然而至的时候,没有城墙可以依托。

    这次建造新城墙所用的砖石木料,大多来自被山匪洗劫的张家堡。那张家堡距离靖边堡不过30里而已,用马车来回拖运砖石,也费不了很大的功夫。

    参与施工的施工人员,自然是在户口簿册上面登记了的靖边堡所有百姓。

    在这些百姓中间,那些刘仁玉自镇北堡带来的安插流民知道修筑新城是为自个儿的新家圈地基,自然都是振奋之极,干活儿极为卖力。

    靖边堡中原先的百姓们,干劲儿自然比不得这些安插的流民,不过他们一来迫于监工的强力弹压,二来感念刘仁玉分给他们田地,未来的小日子肯定过的不错,三来为刘大人干活儿,三餐管饱,而且还有工钱,所以他们还是较为卖力地干着手里的活计。

    刘仁玉骑着马,站在东城外面儿,看着自个儿治下的百姓们忙得脚不沾地,新城墙的地基已然初见端倪,他当然很是满意。

    “赵老爹,百姓们干活儿很苦,要给他们多备些米粮,肉食。只要是在干活儿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叫他们吃饱,只有吃饱了他们才有力气干活儿。”刘仁玉叮嘱道。

    “大人你只管放心,这个事儿有马镇长派来的管着,大伙儿对伙食还是很满意的,没人发牢骚。”赵打铁回道。

    “嗯,那就好,还请赵老爹多多努力,加快进度,现在是多事之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流贼,或者北虏杀过来。所以早点完工,百姓们也能早点儿得到保护。”

    “大人且宽心,只需要修这么点儿城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额,额琢磨着至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新城墙就能修好。”

    “如果真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还是要先集中力量把城墙修好,然后再安安心心地在城里修建房屋。”刘仁玉笑道。

    “是这个理儿。”赵打铁道。

    “那赵老爹你就好生照应着修城墙的事儿,我到别处去看看。”

    刘仁玉与赵老爹道完别,就经过东门,进入堡内,随后直趋兵营校场而去。

    却说这几日,按照刘仁玉的想法,既然有杜家的强力支持,目前还算钱粮充足,他就打算再招500员脱产正军。

    新招来的人,加上原有的500正军,就恰好可以凑出一个部的兵力,一千正军,而且都是家丁级别的正军,在延绥这块儿地方,如果采取守势,勉强可以立足了。

    此次招兵所面对的对象,按照规定,是持有靖边堡户口,18至35岁的青壮年,另外几个要求是,品行端正,身体健康,无暗疾。

    在招兵的时候,鉴于此时当兵在明朝人眼中还是一个没有前途的职业,为了吸引社会有志青年投身军伍,刘仁玉特别命令镇北堡的戏班子编演一出“张二蛋翻身记”的戏剧,借以扭转百姓们的观念。

    这个戏剧的张二蛋,本是贫苦至极,家徒四壁的寻常民户,在镇北堡挣扎求存,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黄连有多苦,他就有多苦。

    可自打刘大人到了镇北堡,筑城墙,修房屋,开田地,要招兵入伍。

    张二蛋反正孤身一人,没依没靠,索性就把牙一咬,就此从了军,于是分到了好田地,每月足足一两月饷,还有月粮,这些都是后勤部直发,上官无从克扣。

    然后张二蛋勤加训练,因为各项指标都优秀,被升作队长,然后又跟着刘仁玉出去剿匪,打建奴,他又升了百总。

    如今他住着江南才有的大瓦房,养着容色秀丽的美娇娘,生活乐无边,不羡鸳鸯也不羡仙。

    戏班子里面儿几位伶人一起卖力演出,将张二蛋当兵而生发的故事足足演了三日,这出戏剧里张二蛋的遭遇,在那些个靖边堡百姓们的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谁说当兵是个苦差事,不招人待见,那是老黄历了,如今要想在靖边堡活出个人样来,就得参军才行。

    这是看完这出戏的百姓们所持有的普遍想法。

    于是,刘仁玉来到军营校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整个靖边堡18至35岁的青壮几乎都在此处排队,等着各支部队负责招募人员的筛选,军营里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这个大校场上,人群一共分作四队,分别在刀盾兵,长枪兵,弓兵,骑兵等处等候测试。

    各个部队招兵人员所用的测试手段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第一步,先观察气势,看有没有军人应该有的凶悍之气,如果没有,只怕无法威吓敌人,所以只能剔除。

    第二步,进行基本能力测试,也就是体能测试,当兵打仗,没有良好的体能,那是不行的。

    体能测试的项目,分别是负重跑,俯卧撑,引体向上。

    第三步,才是各持兵刃,耍上两下,看看有没有架势,是不是当兵杀人的材料。

    刘仁玉带着手下亲卫骑在马上看了一阵,觉得招400员正兵出来不是问题,就打算回去歇息一下。

    不成想他正待回返的时候,自个儿身边的孙无病却忽然眯着眼睛赞叹道:“咱们骑兵这边儿只怕是来了个狠角色了!”

    “哦,什么狠角色?”刘仁玉听到这个,就勒停自个儿的坐骑,很感兴趣地问道。

    “大人,您看,站在骑兵报名处最前面那个少年郎,那嚣张的神态,狠厉的眼神,大咧咧的站姿,还有他身后的少年郎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卑职敢用脑袋打赌,这个人肯定是个‘大虫’。”

    “是吗,我听说你当兵以前也是个远近有名的‘大虫’,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试试那个少年郎的成色如何吧。”刘仁玉笑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话说孙无病这个人平素最喜欢惹是生非,如今得到刘仁玉的命令,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挑事儿,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可他正待拨马前去会一会那个少年郎之际,却不提防被刘仁杰拦住。

    “大人,卑职是骑兵司管事儿的,那个少年郎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他的成色如何,就让卑职去试试吧。”刘仁杰说请求道。

    “哎,我说你.......。”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被人抢了,孙无病当然不干了。

    “你什么你,咱们军中第一条铁律是什么?说来听听。”刘仁杰问孙无病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孙无病无奈道。

    “这不就对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刘仁杰问道。

    “没有了。”孙无病做个鬼脸,瓮声瓮气道。

    “算你识相。大人,我去会会他。”刘仁杰说完,便拨马径自来到骑兵招兵处。

    这时,那个少年正在接受招兵工作人员的询问。

    “姓名?”

    “何耀宗。”

    “年岁?”

    “18岁。”

    “户口本儿拿来我看看。”

    那招兵的人仔细看了看户口本儿,撇嘴道:“你今年才17岁,年龄不够,按照规定,不能从军,回去,到东城干活儿去。”

    “年岁不到18又如何,额后面儿那几个比我大的,还不是被我揍得满地找牙。”何耀宗右手握成拳状,大拇指指着自个儿,大咧咧道。

    “你就是能跟武松一样,杀几条大虫也没用,说不行就是不行,行了,快走,不然我叫人来轰你走。”

    “不用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如果这个何耀宗确实得力,便是不到十八岁又何妨呢。”一直站在一边观望的刘仁杰开腔道。

    “哟,您来了。”那招兵人员见到刘仁杰,本打算行礼,却被刘仁杰止住。

    “你叫何耀宗是吧?”

    “是。”

    “为什么想当骑兵?”

    “骑兵最威风,能骑马。”

    “呵呵,你倒还挺识货的。”刘仁杰听到‘骑兵最威风’几个字的时候,不免有些得意。

    “骑兵威风,自然是不假,可你会骑马吗?”他又问道。

    “额从前为东家做工的时候,骑过驴。”何耀宗颇为自负地说道。

    “呵呵,骑过驴!那也成,你只需要再练练,就可以骑马的。不过,你未满18岁,按规矩不能招你入伍。”

    “嘿,说了半天,还是不让额入伍,那你跟额在这里说这许多废话作甚?”何耀宗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刘仁杰涮他,是以不满道。

    “莫急,莫急,还有一个办法,你只要能够打赢我,就可以入伍。”刘仁杰淡淡笑道。

    “当真?”何耀宗喜道。

    “当真。”刘仁杰看着一脸喜色的何耀宗,不免有些好笑。

    开玩笑的吧,你当我刘仁杰跟着大人这几年是白混的吗?咱的功夫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很显然,刘仁杰对自家的功夫很有信心。

    而就在他还在想着自个儿到底是几招之内就能把何耀宗拿下的时候,不提防何耀宗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手一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洒出一把石灰,正中刘仁杰双眼。

    那把石灰洒到眼睛里,遇到视网膜上的水汽,顿时带来一阵灼热之感,将刘仁杰的眼睛烧的生疼。

    “啊,我的眼睛。”刘仁杰吃疼之下,不由自主地双手捂着眼睛,大声呼喊。

    此时,何耀宗马上欺身而上,一个小飞脚踹在刘仁杰的肚子上。

    刘仁杰的小腹遭到重击,吃疼之下整个身体都弯曲起来。

    何耀宗见状,就从地上捡块儿石头,鱼跃而起,用这块儿石头朝着刘仁杰的脑袋一把焖过去,顿时就把刘仁杰砸的晕倒在地。

    怎么会!?

    看到这一幕,整个校场都安静了。

    那个负责招兵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惊之下,马上拔出佩刀大声喝道:“快把这厮拿下。”

第七十八章 剿贼(一)

    第七十八章  剿贼(一)

    却说那何耀宗眼见得几十个提刀带枪的兵士朝着他奔过来,他当然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乖乖地被抓住,不等于他很服气。

    他觉得自个儿凭本事打赢了刘仁杰,不应该受到此等对待,是以他大声嚷道:“你们抓我作甚?方才这位军爷不是说了嘛,额只要能打赢他就能参军入伍,你们在旁边也看到了,额可是打赢了呢!”

    “闭嘴,你这厮说都不说一声,就突然袭击,而且还用撒石灰这等下三滥的方式比武,真是赢得恶心。”奔到此处正在查看刘仁杰伤势的孙无病没好气道。

    “呵呵,虽说这个何耀宗用了些非常手段,不过他总算还是打赢了,我看这个少年郎还是有些本事的,属于可造之材,就是还需要调教一下。”同样跟来此处的刘仁玉笑道。

    这时在校场上的镇北堡军兵士见到自家将主来了,自然都是单膝跪地,齐声呼喊道:“小的见过守备大人。”

    其他百姓见到自个儿身边的军爷都跪了下去,料想刘仁玉必然是个大人物,是以也都跟着跪倒在地,给刘仁玉行礼。

    至于呼喊的名头不一而足,有叫军爷的,有叫刘爷的,有叫刘将军的,有叫刘都司的。

    刘仁玉也懒得纠正,只是一摆手道:“罢了,大伙儿各自忙自个儿的事情吧,莫要观望这里。”

    场上众人听到刘仁玉的命令,都各自起身,然后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朝守备大人这边儿张望,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偷瞄几眼。

    对于此等情况,刘仁玉不想再管,他只是径自下马,走到何耀宗身前,温言询问道:“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何耀宗从前跟着一点红的时候,曾经见过刘仁玉,他知道自个儿身前的这位可是靖边堡的将主,是操持着生杀大权的紧要人物,也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是以他万分紧张地回道:“小,小的,叫何耀宗。”

    “你想当骑兵?”

    “是的,额相当骑兵。”

    “方才你们为什么说了那么久的话?”

    “小的未满18岁,那个招兵的不让额参军,方才那位军爷说,只要额能打赢他,就让额参军入伍。”

    “我方才看见了,你赢了。你当然可以参军入伍,而且还是当骑兵,不过在你当兵之前,我却是有件事儿要提醒于你。”

    “大人,什么事儿,您讲呗。”

    “刚才被你一石头砸晕的那位,你知道是谁不?”刘仁玉神秘地笑道。

    何耀宗看到这等笑容,没来由地浑身一哆嗦,然后紧张万分,期期艾艾地问道:“这位军爷是谁啊!?”

    “是你们骑兵的上官,所有的骑兵都归他管。”刘仁玉扑哧一声笑出来道。

    啊!?

    何耀宗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心中激荡的情感久久不能平息。

    祸事了!祸事了!还没进骑兵队,就把上官给打了,这还了得,日后只怕要被整的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何耀宗连忙苦着脸道:“大人,小的作死,冒犯了自家上官,恐怕不能见容,还请大人允准小的换个差事。”

    “哎,哎,那就不用了,骑兵队就是要收你们这种敢拼,敢闯的人。”刘仁玉不允道。

    “那,小的不吃当兵这碗饭了,成不成?”何耀宗又哀求道。

    “不成,你自个儿说的,打赢仁杰,就当兵,难道还想反悔不成。若是你一定不想当兵,要反悔,也不是不行,那我就着人把你逐出靖边堡,如何?”

    “别,别啊,既然是这样,那小的就当兵就是了。”何耀宗苦着脸道。

    “那你这就去自家上官那里去报到吧。”刘仁玉笑道。

    “是,小的这就去。”何耀宗万分无可奈何地慢腾腾地踱步至刘仁杰身前。

    此时,刘仁杰早已被孙无病救醒,而且眼睛里面的石灰也都用菜油擦去。

    待菜油将眼眸中的石灰洗去,孙无病又招来郎中,开了一个洗眼的方子,将刘仁杰的眼睛洗了好几个来回才作罢。

    经过孙无病和郎中的护理,刘仁杰才勉强可以视物。

    在光影朦胧之间,刘仁杰只见那个何耀宗行至自个儿跟前,盈盈跪倒,连连恳求道:“小的不知大人您的身份,用了些下三滥的法门,冲了您的大驾,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这一会。”

    何耀宗说完,见刘仁杰暂时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自个儿的诚意不够,就急忙左右开弓,对着自个儿的脸,连打耳光,只打的自家脸颊高高肿起,好似被蜜蜂蜇了一样。

    “够了,够了,住手。”刘仁杰方才晕了一阵,一直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如今恢复了元气,正好看到何耀宗正自花样式自虐,便出言制止道。

    “是,大人。”何耀宗依言停住。

    “你赢了,即日起便进我的骑兵司吧,而且我看你还算有些智谋,就先做个管队队长吧。”

    “队长!?小的哪有这个能耐。”何耀宗正待出言拒绝。

    刘仁杰却截断他的话头道:“让你做,你就做,啰嗦什么?”

    “是,大人。呃,这个...........,大人,方才小的赢得不甚光彩,所以这就与大人再相比过。”

    “不必,你这就去骑兵新兵营报到去,别的话不要再多说。”刘仁杰冷着脸道。

    “是,小的这就去。”何耀宗讪讪道。

    看着何耀宗远去的背影,刘仁杰颇有些郁闷。

    开玩笑的吧!此时你何耀宗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再跟我打必然会留手,我便是胜了,也会被旁人认为是仗势取胜,如此倒还不如不打。

    不过这次被何耀宗这厮偷袭得手,在手下们,尤其是杨德胜,张铁牛,还有马文山的手下们面前丢了大脸,这个场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刘仁杰想完心事,便对孙无病道:“无病,你去跟训练的教官们说说,要好生着实操演何耀宗那厮。”

    “我晓得了。”孙无病答应一声,便拨马往兵营而去。

    刘仁杰与孙无病说完整治何耀宗的事儿,便长出一口闷气,行至刘仁玉身侧。

    “你轻敌了!”他刚行至刘仁玉身侧,刘仁玉便严肃道。

    “卑职确然是轻敌了。”刘仁杰不好意思道。

    “如果方才是在战场之上,你已经是一个死人。若你是方面主帅,此时你的大军已然尽墨矣!”刘仁玉冷冷道。

    “卑职定然记住这次的教训,不会再轻视任何对手,让敌人无机可乘。”刘仁杰一字一顿道。

    “你跟你的马叔叔学了一些春秋大义,可不要在打仗的时候用,那些仁、义、礼、智,信,你只可以用来修身,掌兵还是要严酷些才好,你可懂?”刘仁玉道。

    “卑职明白。”

    “无病与你情如兄弟,这很不错,但是你毕竟是上官,有些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分寸,不要惯着他,不然今日敢跟你玩笑,明日就敢抗命,你可明白。”刘仁玉提醒道。

    “卑职明白,日后卑职自会与他分说此事。”刘仁杰回道。

    “嗯,甚好,话我就只说这么多,你好生思量。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做好这件事儿。”

    “请大人示下。”

    “一个月前,我令你派人去侦察咱们延绥流贼的分布情况,你查的如何了?”

    “各路探马都已回返,消息过于庞杂,卑职正在梳理。”

    “那你且先去好生梳理一下,今日晚间来向我汇报。”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刘仁杰领命而去。

    *******************

    是日夜,靖边堡守备府会客正厅之中,刘仁玉端坐在大厅正中,两旁的椅子上着则坐着此次要随同出征的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人。

    这一次,刘仁杰并未侍立在刘仁玉身侧,他此时正对着一张陕西地图,还有一张大明疆域图,用推杆在上面指指戳戳,向厅中众人指示流贼的分布情况。

    “大人,卑职所派细作,虽然成功混入敌营,却由于入行时间短,级别太低,不能见到得力的贼首,所以只能知道贼首的名号,还有大约的人数,以及该部有多少人马。”

    “就你知道的讲。”

    “是,大人,目下在我延绥活动的流贼数目繁多,大小不一,多者拥兵数万,少者才千把人,敢问大人,是全部都交代一下,还是至说明那些巨贼的情况?”

    “那些阿猫,阿狗的,只有千把人的小角色就算了,不犯我境,我连剿灭的兴趣都没有,你就着重说一下人数过万的巨贼就行了。”

    “是,大人,目前离咱们比较近的,有这样几股,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这几股,合共万余人,在延安,延川,安塞,安定一带活动。”

    “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地下嘛。”

    “是的,大人,除去这一股之外,还有李老柴,独行狼拥兵万余,攻掠合水,庆阳,鄜州一带。”

    “他们就在延安南面儿,隔咱们也不是很远嘛。”

    “是,大人,这些都有可能来犯我境。”

    “嗯,这个确实,所以你要多加注意,若是他们又攻略我靖边堡的意思,就要提前预警。”刘仁玉叮嘱道。

    “是,大人。目前咱们人力有限,西面儿和南面儿,卑职只知道这么多了,关中那边儿是个什么情况,卑职委实不知道了。”

    “无妨,反正隔咱们还远,你再着重说说东面儿的那位吧。”

    “是,大人,这次咱们所刺探的流贼,却是以东面儿的王嘉胤实力最强。”

    “是吗,有多强?”

    “大人,王嘉胤这厮早在崇祯元年就起事了,当时比他起事更早的澄城县反贼王二带着手下反民与之会合,得到贼众6000多人,如今又发展一年多,已经拥有贼众3万余人,贼将100多员。”

    “听说他还自封为王。”

    “正是,这厮造反还算有些独特,才占了府谷一个县,就自称大王,还封了一个右丞相白玉柱,一个左丞相王自用,下面儿还有很多官员,名号太多,又不太重要,就没记录。”

    “呵呵,小人一旦得志,便大肆招摇。岂不知这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等我大明天兵杀至,他这个王只怕就要到地下去做了。”

    “大人说的是,咱们只要精锐尽出,与洪军门,杜总镇的精兵会合,厉兵秣马,总能扫平这些流贼的。”

    “嗯,诸位,咱们延绥各处流贼的情况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他们分布的范围广,而且人数极多,动不动就是上万,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信心打赢他们?”刘仁玉问道。

    “嘿,大人,那些个流贼从前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打仗这门手艺肯定不熟,就算是有万人又如何,额铁牛带着手下兵马,找着他们的首领,冲杀过去,于万军之中取贼首的首级,剩下的乌合之众,肯定土崩瓦解了。”张铁牛自信道。

    “大人 ,咱们北虏,建奴都杀的了,这些个乱民又算什么呢!如果咱们靖边堡一千精锐正军出击,便是两万,三万流贼也不是打不得。”杨德胜同样傲然道。

    “大人,流贼咱们也不是没打过,那日围困咱们镇北堡的流贼有5000多人,结果被咱们200正军追的伏尸10余里,卑职认为流贼不足为虑。” 因为流贼实在是太弱了,就连一向谨慎的马文山也乐观道。

    刘仁玉听了几个部下的建言,轻笑一声道:“诸君有必胜的信心是好事,不过也不要过于轻敌,他们毕竟人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要是他们动用5到6万人马,在野外把咱们围住,就算咱们有1000精锐正军在手,结果又当如何?”

    众人闻之,都默然不语。

    “你们不说,我来说,那咱们就算能够突围,也会损失惨重。所以咱们这次到了洪军门账下听用,他如果让咱们单独剿贼,你们记住,不可轻敌,一定要查明敌情,碰到小股的才能打,碰到大股的,还是要避敌锋锐,不可孟浪进攻。”

    “是,大人,卑职等记下了。”众人应声道。

    “嗯,甚好。请你们记住一句话,骄兵必败,大家务必小心谨慎,兵者,大事也,不可孟浪。”

    “是,大人。”众人又都齐声答应。

    在这些答应声中,犹属刘仁杰的声音最响亮,这却是因为刘仁杰听到骄兵必败几个字,联想到今日校场之事,觉得很有道理,是以答应的格外大声。

    见手下众武官多少收敛了一点儿傲慢之气,刘仁玉开始布置明日出兵的安排。

    “诸君,我等打完张家堡之役后,利用张老爷家的钱粮招募的那批新兵,已经度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期,而且那些新兵又都经历过镇北堡守城战。我意,此次出征,就带着他们一起出去吧。”

    “大人,请容小的禀报。”马文山听到这里,并未马上点头称是,他却是有话要讲。

    “何事?”

    “大人,您所招募的新兵,在守城之战中战死,战伤一批,那些战死的倒还罢了,那些战伤的,有些就转业去做了教官。部队缺人,但您说我等可以选人递补,咱们前些时日就又从参与过守城的青壮中选了一批作战勇敢的,编入咱们的队伍里面去了。”

    “是吗,这些青壮可还得力吗?”

    “大人,按照您全民皆兵的思想,这些个青壮在农闲的时候,接受过一些训练,还算是有些底子,再加上经历过实战的打磨,还算是有些战力。”

    “喔,是吗,那就美得很啊。那咱们这次出征,你们就把自个儿手底下能带的人都带上。如果都带上的话,我算算啊,那就有400多员战兵了。”

    “正是,大人。”众人应和道。

    “那就好,咱们有400多员精锐战兵,战力实在是相当可观了,因为我这400多员战兵都是家丁级别的呢,放眼延绥,何人可比?”刘仁玉嘿嘿笑道。

    众人看到刘仁玉大笑,也都跟着大笑不止。

    “嗯,今日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于你们听。明日咱们开拔,按照惯例,当然要支付安家银,行粮,另外,我也不知道到了洪军门那里,他老人家能不能给咱们提供粮秣,所以这次出征咱们还是要自带粮草。这个事儿,你们自去通知兵士们,让他们到后勤部去支领钱粮。”

    “是。”众人应道。

    “至于盔甲,军械,马匹,这些我都是发给他们自行看管的,你们这几日都点验过没有,兵士们的盔甲可还完好,军械可还犀利,马匹将养的如何。”

    众人这下没办法齐声回答,就分别回答,说的意思无非都点验过了,盔甲完好,军械犀利,马匹膘肥体厚。

    “甚好,甚好,你们也都乏了吧,这就下去好生歇着,咱们明日一大早,誓师出征。”

    “是。”众人轰然应诺。

    *********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日,大明靖边堡校场,春寒料峭,北风呼号,鹅毛大雪自天上飘落,落在400多员骑马战兵的身上,这些战兵都不去理会,他们都像雕像一样静默不动。

    今日是誓师大会,是个大日子,按照刘仁玉的要求,这些战兵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上,人马合一,站的是横看一条线,竖看还是一条线。自高处看过去,很有点儿美观。

    站在检阅台上的刘仁玉满意地看了看自个儿手下400多员战兵,便朗声说上一些报效国家,为君父分忧,解民倒悬,诛除流贼之类的话,然后便下令杀羊祭旗,大军开拔。

    此次大军出征,靖边堡中专门停工一天,全体百姓都来欢送,刘仁玉走之前叮嘱马天君和李继业要通力合作,守好靖边堡,然后就拨马而走,直投榆林方向而去。

第七十九章 剿贼(二)

    现在上班了,比较忙,更新有些少,请海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明延绥北地,白雪覆盖四野,河流尽皆封冻,光秃秃的树枝上垂挂着寒冰形成的银钩。

    这些银钩让太阳一照,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而芦河中的有些瀑布,因为封冻的原因,形成了一朵朵儿形状奇特的冰花,看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这绚丽独特的北地风景之中,有一支马队正沿着官道快速行进。

    这支马队的最前面,有一个全身披着铠甲,貌甚精悍的年轻军官,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从人也是全身铠甲,看起来也是颇为精悍。

    这几位不消说,自然就是自靖边堡中出发,准备前往榆林,与洪承畴相见的刘仁玉等人了。

    刘仁玉自打带着队伍进入前往榆林的官道中赶路,就一直在打量官道左近的地形。

    却说此时陕北的大地,经过明代之前的古人持续掠夺式的开发,已然是植被毁去大半。土壤缺乏根系的保护,一遇到大雨,便被反复冲刷,形成无数沟壑。

    由靖边堡去往榆林的官道,就大多修建在这些沟壑的底部。

    刘仁玉带着部队走在这等道路上,看一看两边山谷,觉得现在是多事之秋,若是有流贼在山顶上设伏,随便丢几块儿石头都够受的。

    于是他命令刘仁杰派出夜不收侦骑,反复察探,务必确保没有敌军埋伏。

    本来按道理讲,就现在流贼的战斗力来看,靖边堡军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他们岂敢来打靖边堡军的埋伏。

    不过,刘仁玉自个儿经常教育手下,不能轻敌,要慎重,所以他为了做个好的表率,自然要派出侦骑四处去查探情况。

    而据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官道左近,除去少数饥民之外,并无大股流贼活动的迹象。

    刘仁玉闻之,心乃稍安,不过他还是命令刘仁杰,务必保持警惕,认真察探,一旦有警,则马上回报。

    刘仁杰自然是诺诺称是。

    如此,靖边堡军一路前行,没有遇到任何敌人的袭击。

    在走了大约100多里地以后,刘仁玉命令休息片刻。

    兵士们听到命令,都赶紧下马,给自个儿的马按摩,喂精饲料,把自家珍贵的马匹伺候好了,自个儿才休息。

    火兵们则趁着这个休息的时间,赶紧打开煤炉子的盖子,让煤球的火势烧的旺一点儿,然后他们便把锅支起来,将道路两旁的雪放到锅里。

    雪遇到滚烫的铁锅,登时就化成水。又过上一会儿,水被烧开,火兵便往水里丢上几块肉,外加一些盐,还有干辣椒。

    又煮上一会儿,肉香四溢。

    火兵把汤煮好,便敲锣道:“汤好了,都来盛汤,过时不候啊。”

    听到火兵的召唤,兵士都停下手头的活计,端着自家的铁制饭盒,在每一辆炊事马车前面排队,挨个儿领取肉汤。

    领完肉汤,兵士们便随便找个地儿,拿出干面饼,就着肉汤,大吃大嚼起来。

    到了饭点儿了,刘仁玉这个领导却没有让火兵给他开小灶,他是知道同甘共苦得将士心这句话的,所以他也是跟自家手下的兵士们一样,取来饭盒打完汤,然后找块地儿,一边喝汤,一边啃饼子。

    “仁杰,孙千总那里派了饭没有?”刘仁玉一边吃,一边问刘仁杰道。

    “不曾派饭。”刘仁杰回道。

    “天寒地冻的,就给他派点儿饭去吧。”

    “大人,他一个犯官,何必给他送饭,再说了,到了榆林,他说不得就要人头落地了,何必浪费粮食呢。”刘仁杰不解道。

    “他毕竟帮咱们杀了郑百户,也算大功一件。另外,你有个话说的可是不对,人家好歹也是武官,杀不杀咱们说了不算,洪军门说了也不算,还需法司审理,皇上勾决,他才会人头落地。”

    “哦,这样啊。可我听说袁制帅直接就把毛大帅给砍了,毛大帅可是一方镇守呢。”

    “那不一样,袁制帅手里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的。不过,他这么干却是把皇上给吓着了,你看,当年击伤老奴,立下宁远大捷的袁制帅,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那倒是,袁制帅当时威风了,结果却给自个儿埋下一个祸根。”

    “嗯,就是这样。好了,我也吃完了,我就干脆自个儿去给孙千总送饭去,你去喂马的时候,也给我的马喂点儿粮食,然后给他刷刷毛。”

    “是,大人。”

    刘仁玉与刘仁杰说完话,便找火兵要来一个陶碗,在碗里面儿装上一点儿肉汤,上面放上一张饼子,然后便径自走向关押孙千总的马车。

    却说这个关押孙千总的马车,与大明传统的囚车大不相同。

    大明传统的囚车,就跟后世电视里面儿放的一样,就是十数根木头钉在一起,将犯人囚在里面儿。

    这种囚车,不用说,肯定是四面漏风,如果就这么把孙千总关在那种囚车里,一路喝上270里西北风,说不定到了榆林,孙千总就被冻成冰棍儿了。

    孙千总还不能死,至少在押解到榆林去听候发落之前不能死,所以刘仁玉就给他准备了一辆高级囚犯马车。

    这个高级囚犯马车是在货运马车的基础上,加装木制框架,上面覆以帆布,可以遮风挡雨,除此之外,里面儿还垫的有厚厚的干草,又非常保暖。

    孙千总被关在这种马车里,不敢说有多么舒适,起码比坐传统的囚车要好。

    而等到刘仁玉送饭过来,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孙千总自然是万分惊讶。

    “刘大人您居然亲自送饭过来,犯官惶恐。”

    “没什么,咱们虽说关系不睦,但好歹也是同僚一场,来给你送个饭,也不算什么。”

    “其实大人来的正好,犯官正想找个机会跟大人说说话。”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呢?生杀大权是人主的权柄,我小小一个守备,如何能决定你的生死了?”

    “大人,莫诓我,犯官活了四十多年,见过世面的。”

    “呵呵!”刘仁玉笑而不语。

    “大人,您少年老成,处事周密,不像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犯官有些佩服,不过您做的那些事儿,犯官却是看不懂。”

    “什么看不懂?”

    “为什么您要咱们的田地,却又不自个儿享用,反而分给那些个百姓,您图的是什么?犯官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是想不明白的。”刘仁玉淡淡地笑道。

    “大人说的是啊,将死之人,多想何益?哈哈,不说这些了,其实犯官希望跟大人您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犯官一人的错,还请大人绕过我一家老小。”

    “这个你放心吧,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刘仁玉笑道。

    “如此,就谢过大人厚恩了,犯官今世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你就趁热把这些饭食都吃了吧。”刘仁玉道。

    “哎,好咧。”孙千总满含着笑意,喜滋滋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子喝着汤。

    刘仁玉站在一边,看了看,说上一声:“你慢点吃。”就又回到队伍前面。

    如此,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刘仁玉下令继续赶路。

    于是大伙儿又都翻身上马,分作左右两大队,每一大队又分两小队,将辎重马车围在中间,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阵,刘仁玉拨马靠近刘仁杰,密谓之曰:“等会儿你派人回去跟丹青说一下,叫他把孙悼云的家小送上路,要跟他说清楚,办的爽利些,不要折磨人家。”

    “大人,何须如此,只不过是些妇孺罢了。”刘仁杰疑惑道。

    “孺子总会长大,妇人记性最好,若是孺子年龄大了就会自家父亲是怎么死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报仇呢?”

    “大人说的有理。”

    “这就对了,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是,大人,那既然要杀掉孙悼云的家人,那他本人也是必死无疑了。”

    “等他进了榆林大狱,买通狱卒,弄死他。”

    “是,大人。”刘仁杰叹息一声道。

    本来刘仁杰的这一声叹息或许只是怜悯孙家人而已,但刘仁玉听到这一声叹息,不知为何,却忽然生出一些感慨来。

    刘仁玉猛然想起后世的他可不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后世的他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辨善恶,明是非,从不恃强凌弱,在特战大队里面儿的口碑贼好。

    就算是在后世当兵执行任务的时候,杀过几个犯罪分子,可是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死了活该。

    穿越之后呢,他直接,或者间接杀掉的人,有些确然是奸恶之徒,死有余辜,可是有的人却是无辜的。

    杀掉那么多无辜的人,午夜梦回之际,他何尝不曾被噩梦惊醒,被良心谴责,但是他有时候又不得不为之。

    大厦将倾,江山变色,华夏沦亡,重任在肩,在没有灭掉女真之前,他不能有任何意外,在没有取得高位,得到绝对的力量之前,他不能停下脚步。

    所以,哪怕日后夜夜失眠,被冤魂所纠缠,他也要走上一条用鲜血铺陈的权力之路。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待得刘仁玉发完感慨,他便命令手下催迫马力,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榆林。

    于是大伙儿顾不得爱惜马力,不得不快马加鞭,一鞭紧似一鞭地抽打在自家马匹的屁股上,激得自家马匹厮声长鸣,跑的飞快。

    “哎!与洪军门约定的一月之期,今日正好到期,若是去的晚了,只怕那位军门不高兴啊。”刘仁玉心里如是想着。

    如此,经过一天的疾驰,日落时分,刘仁玉所部终于赶到榆林镇城。

第八十章 剿贼(三)

    刘仁玉带着手下400多员战兵,行至榆林镇城之下,正待进入城池之时,却被城门中的值守军官拦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靖边堡守备刘仁玉也,奉洪军门均令,特带兵来此商议剿贼大计,何故不放我等入城。”刘仁玉怒道。

    “刘大人且息怒,非是小的不放大人进城,而是洪军门有令,凡延绥、固原两镇剿贼将士,都不许入城,都到城北军营中驻扎。”那守门军官解释道。

    “为何如此?”刘仁玉问道。

    “固原兵是客兵,恐他们入城多生事端,招致民怨,所以叫他们在城外驻扎。”

    “我部乃是延绥本地将士,也不能入城吗?”刘仁玉又问道。

    “洪军门说了,叫本地兵入城,不叫客兵入城,恐客兵不服。所以干脆一视同仁,都在城外扎营便是了。”

    “在城外扎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来到榆林,不去巡抚衙门点卯,可不是下属该做的事儿。所以你至少要放我入城,去参见洪军门吧。”刘仁玉道。

    “大人不必入城参见,因为洪军门并不在衙门里办公,他一直都在军营之中,大人可自去军营拜见便是了。”那守门军官回道。

    “知道了。”刘仁玉闻言,便不再多说,直趋城北兵营而去。

    来到城北,他果然见到一座兵营,而且这个兵营立得还有些章法。

    壕沟,陷坑,拒马,哨探,寨墙,该有的都有。那值守的营官见到刘仁玉,也是验看铜牌,问明情况,将马车里面儿所载的物事都看了一遍,显得极为认真。

    然后那营官来问刘仁玉道:“你便是靖边堡新任守备刘仁玉吗?”

    “我就是。”

    “马车中所囚犯人是谁人,犯了什么事儿?”

    “此人是孙悼云,系指使自个儿家丁谋害朝廷命官的一员犯官,特将他锁拿到此,听候洪军门发落。”

    “哦,这样啊,你为何又自带这么多粮草?”

    “出外作战,怕军粮不继,带着备用。”

    “嘿,你这守备有点儿意思。罢了,我都问明白了,你就进去吧,到了里面儿,报上名号,自有民夫,帮闲,为你们搭建营帐。”

    “我晓得了。”刘仁玉直到此时还是不知道这个在军营外面值守的营官是何职务,不知道是上官,还是小官儿,所以也就不方便称呼,只好含糊应付过去。

    到了军营里面儿,只见营帐俨然,排列有序,而且更难得的是军营来还很整洁。

    “看来洪军门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刘仁玉暗自想到。

    等他带着手下进到军营之中,另有一个做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问道:“自何处来,人马多少?”

    “靖边堡处兵马,人430员,马460匹。”

    “军官几人,可需另立营帐,独自安歇否?”

    “有军官5人,可另立营帐安歇,其余的就不必了。”

    “好,我晓得了,你们在此等候一下,我这就去安排民夫,帮闲给你们立营帐,修马房去,过一会儿自有火兵派饭,你等自去取来吃便是了。”那个作文士打扮的人说完,就要离去。

    刘仁玉连忙止住他,问道:“敢问阁下,洪军门在何处,我有要事禀报。”

    “中军大帐中。”那文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你们在此等候着,莫要生事,我去参见洪军门便回来。”刘仁玉叮嘱道。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

    与众人分别,刘仁玉整理一下行装,便径自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来到中军大帐跟前,自有洪承畴的亲卫牙兵拦住去路,盘问刘仁玉有什么事儿。

    “卑职靖边堡守备刘仁玉,奉洪军门均令,特带兵来此剿贼,现在有要事求见军门,还请您代为通报。”刘仁玉说完,就按照惯例,手里捏着10两银子,打算递过去。

    岂知那亲卫却是不接,只是肃然道:“军门此时正在用饭,你且稍待片刻,再进去也不迟。”

    “哦,哦,我晓得了。”刘仁玉手里捏着十两银子,想送又送不出去,只好尴尬地收回来,揣在怀中。

    而当他正打算耐心地等候的时候,忽而账内传出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道:“可是靖边堡刘仁玉到了吗?”

    “正是。”守在门口的亲卫回道。

    “让他进来吧。”里面儿又道。

    “是,军门。”那亲卫应一声,接着又对刘仁玉道:“我家将主招你进去相见,你这就进去吧。”

    “哎,好咧。”刘仁玉依言掀开大帐之门,走进帐内。

    进的大帐之中,只见大帐正中有文案一座,洪承畴就坐在那张文案后面,文案两旁放着十数个马扎,此时都是空空如也,显然将主们都不在此处。

    而那文案之上,放着一豆孤灯,灯火摇曳不定,照在文案上,郝然有一个大陶碗,碗中依稀可辨是一碗稀粥,而军门的手上,却是拿着一个陕北特色窝窝头。

    这个军门吃的实在是寒酸了些,只怕还没有寻常的地主老财活的滋润。

    他看完帐中风物,想完如此之多的心事,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的时间罢了,等他收回目光,便躬身作揖道:“卑职靖边堡守备刘仁玉,奉您的均令,特带所部400员家丁来您账下听用。”

    “击灭建奴的大英雄来了。”洪承畴放下手中的窝窝头,笑道。

    “卑职哪里是大英雄了,军门莫要笑话卑职。”刘仁玉不好意思道。

    “并非笑话,你的功劳,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也不用谦虚。你来了,我很高兴,不过你带了这么多家丁来,家里可还能看护周全否?”洪承畴道。

    “谢大人关心,靖边堡和镇北堡卑职都派有得力手下坐镇,另外还有数百正军,数百乡兵,弓手,快手相助,守城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甚好,将士们在外征战,如果家里不安生,也是无心杀敌的。对了,将士们日夜兼程赶到此处,可安顿了否?可派饭了否?”

    “自有专人督造营帐,马房的搭建,而且不一会儿就会派饭。”

    “如此甚好,我延绥正值多事之秋,现在还需多多借重你们武人,希望你们能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好生剿贼,报效君父。”

    “大人如此厚待,我等敢不实心任事!”

    “嗯,若果真如此,真是国家之福啊。好了,你今日来此与我相见,也算是尽了下属的本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安歇,明日辰时再来此处议事吧。”

    “是,军门。”

    本来这句话说完,接下来刘仁玉就该自请告退,也好让洪军门继续喝稀饭,啃窝窝头。

    可是刘仁玉却纹丝不动。

    洪承畴是何等样人,一望便知刘仁玉还有事情,于是他温言问道:“仁玉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的,有的,卑职手下却是有一个犯官,犯下滔天罪恶,且容卑职徐徐道来,.........。”

    刘仁玉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将孙千总虚冒军饷,强占民田,意欲煽动兵变,还有谋害郑百户一家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

    在他说的时候,洪承畴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

    到了最后,刘仁玉说完了,洪承畴也听完了。然后刘仁玉以为洪承畴听到这等大案,应该很惊讶,继而很气愤,然后总要说些什么此獠何其猖狂,应该立即诛杀之类的话。

    结果,洪承畴一点也不惊讶,随后又半点儿也不激动地说了一句:“哦,若人证,物证确凿,自当送法司审问,然后治罪。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就先把他送到大狱中去关着,等着论罪吧。”

    此话一出,刘仁玉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按道理讲,洪承畴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听说自个儿治下还有这等危害社稷,戕害官民的恶官孙悼云时,应该会很生气,可是现实却是这位军门一点儿愤慨的意思也没有,真是奇怪。

    不过,既然洪军门都这么说了,刘仁玉即便很是想不通,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是以他只好说一声:“是,卑职告辞。”

    说完,他就走出大帐,与自个儿的手下们相会。

    等他见到自己的手下时,他的手下们都说营帐和马棚都已经建好,只等入驻即可。

    “说说话的功夫,营帐和马房就搭好了,效率真高,洪军门治军有方。”刘仁玉如是想。

    于是刘仁玉命令手下官兵各自入营房,将甲胄解下来,兵器放在一起,办完这些事儿,再去马房,给各自的马喂精饲料,按摩,洗刷。

    却说这些马匹今日跑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是有些疲累,不过还好平日里这些兵士都把马匹当自个儿的祖宗供着。

    是以这些个马儿们的营养极好,都不缺钙,今日跑了走这么远的路,也没见哪匹马吐白沫,累脱力的。

    这就意味着,马儿们只需好生将养一下,明日就可以继续出征。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军营里忽然锣声大作,火兵说是菜饭都好了,叫各路兵马自带器物来取。

    刘仁玉听到锣声和火兵的话,便带着手下们取了饭盒,前往吃饭的地方。他们走在路上,还没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先闻到了一股肉香。

    闻到这等气味儿,旁人倒还罢了,刘仁玉却是极为惊奇,要知道方才他看见过洪承畴吃的饭食,人家军门可是没吃肉的,而兵士们却有肉吃。

    “还真是一个爱兵如子,严于律己的主将啊!”刘仁玉感慨不已道。

    等到靖边堡军的众将士们走到吃饭的地方,先不说饭菜如何,那个场面就让所有人眉头一皱。

    厨房外面的案几上放着几个盛菜饭的大木盆儿,盆子里面儿装满了米饭,羊肉,还有一些个素菜。

    在这些大木盆儿左近,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大头兵。此时他们正在你争我抢,疯狂收割木盆儿里的一切饭食。

    那几个火兵对此等情形似乎是司空见惯了,即不喝斥,也不规劝,就是这么默然地看着大头兵们挤作一团,抢来抢去。

    在这等激烈的拼抢之下,有些菜饭都掉到地上去了,这也没什么,自有兵士捡起来,也不嫌弃上面有泥土,一口就吞了下去。

    靖边堡的这些个兵士,在进行训练的时候,都是被严格要求排队进餐的,如今看到此等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取食物。

    而刘仁玉也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军营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有3000名兵士围在军营的厨房,争抢饭菜,另有一支400人的队伍,拿着饭盒,站在远处,呆若木鸡。

    这个抢饭菜的场面维持了大约20分钟便告结束,等到其他各部兵士们都各自散去,靖边堡军的兵士们上前一看,每个木盆儿都是空空如也,啥也没剩下来。

    没得吃了!

    靖边堡的兵士们都非常沮丧。要知道,自刘仁玉起兵以来,战北虏,杀建奴,剿流寇,未尝一败,如今在自家军营里面儿吃个饭,却连残羹冷炙都没捞着,实在是悲剧啊。

    “一帮粗鄙丘八。不吃了,回去加餐,啃干粮去。”刘仁玉负气道。

    靖边堡的兵士们听到自家将主的命令,都是诺诺称是,然后又都带着一脸郁闷,闷着头往回走。

    走在回自家营帐的路上,也有他部兵士走在跟着一起走。

    而刘仁玉走着走着,听到了他部兵士们说的话,就是这些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心中的郁闷之气散去不少。

    “咱老子当了这些年的兵,数这几天吃的最饱,啊,不,是他娘的都吃撑了。”

    “谁说不是呢!这位洪军门倒是阔气,不似咱们的将主,就知道贪墨咱们的军饷。”

    “那确实,听说了没,这位军门,自打军营立起来,就一直待在这儿,不曾回到城里去过。”

    “我还听说,人家洪军门自个儿就吃咸菜,窝窝头,喝稀粥,却让咱们大头兵能顿顿有肉吃。除了这个,他老人家还每天巡营,问咱们住的安生否?吃的满意否?这等主将,咱老子活到现在,才见过这么一位。”

    “你个驴日的才多大,就说才见着这么一位,真是的。不过,这位军门倒是个好官儿,把咱们当人看。浑不似那些大头巾,瞧不起咱,视咱们如牛马。所以若是出征剿贼,旁的不说,就冲这位军门,咱老子也愿意冲杀。”

    “对,那些个流贼不就是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嘛,就算有从前的袍泽入伙儿,也还是不济事。你们看,既然敌军并不甚强,咱们自当好生厮杀,总要报效洪军门厚待才是。”

    “对,咱也是这个意思。”

    “得将士心,军心可用,流贼岂能不败。”刘仁玉听到这些洪承畴笼络兵士的法门,如是想。

第八十一章 剿贼(四)

    是日夜,靖边堡众兵士自取干粮,就着自家火兵所烹肉汤进食,然后各自安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次日天色未明,刘仁玉就按照后世当兵的习惯,在军营里面跑步,做俯卧撑,然后做一套军体拳,最后又来一段儿瑜伽。

    他练了一阵,总算把身体焐热了。

    然后,他就换上一身衣服,着戎装,洗刷拾辍利索,接着就直奔洪承畴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

    到得中军大帐,那昨日守卫的亲兵牙卫见到刘仁玉,难得笑道:“你来的这般早啊,其他将主还没到呢。”

    “那军门可曾起身了否?”刘仁玉问道。

    “我家将主却是早早就起身了,正等着你们呢。”那亲兵回道。

    “哦哦,洪军门还真是甚为操劳呢。”刘仁玉感慨道。

    “我家将主确然是个操劳的人!”那亲卫先是赞同一句,然后又问道:“你要进去否?”

    “不了,不了,其他统兵大将都没到,我就先到了,叫他们看见了,只怕不美。”刘仁玉笑着回应道。

    “嘿嘿。”那亲卫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刘仁玉看见这个亲卫的反应,也是嘿嘿一笑,也是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到中军大帐左近走动,打算等其他将官们都到了,他再进去。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陆续有各色军将,进入到中军大帐之中,刘仁玉略微看了一下,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也径自走入中军大帐之中。

    待得他进入大帐之中,只见洪承畴端坐在正中,其左手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

    这两位的前面,又分别有7名将官坐在马扎上,并且还有一个马扎空着,没人坐。

    刘仁玉快速扫完帐中景色,便踏步上前,走至洪承畴身前,躬身作揖道:“卑职刘仁玉参见洪军门。”

    洪承畴应上一声,便先对着众位将官介绍道:“各位,这便是勤王之时,击杀数名建奴巴牙喇精兵的刘仁玉了。”

    场上的将官们听到这个介绍,脸上的表情或惊奇,或冷淡,不一而足。

    待洪承畴向其他将官介绍完刘仁玉,又接着向刘仁玉介绍其他将官们。

    “仁玉,这位是历事四朝,出身于我延绥的方面大将杜总镇,还不快快见礼。”

    洪承畴所说的杜总镇,指的是杜文焕,便是代替吴自勉,出任延绥总兵的大将了。此人自打万历年间开始,就一直在战场上跑业务,且当年还敢主动出击去打蒙古人,可见是个猛将。

    “卑职刘仁玉见过杜总镇。”刘仁玉毕恭毕敬地对着杜文焕施礼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咱们延绥的勤王兵马出去了,除了你这一部,差不多都溃散而去,你倒有些勇力,不仅不怕建奴,还敢去厮杀,可为咱们延绥边军长了脸啊。”杜文焕笑着夸奖道。

    本来按道理讲,刘仁玉把首功让给了孙奎胜,可是孙奎胜是何等成色,大伙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们都知道建奴定然是刘仁玉独自杀的,所以杜文焕才有此等说法。

    “承蒙总镇夸奖,卑职不胜惶恐。”刘仁玉客气道。

    “嘿,咱老子向来有话就讲,心里闷不住话,你有真本事,咱老子就喜欢你,莫要跟咱说这些客气话。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这么厉害,就多担待些,多杀些敌寇,保境安民。”杜文焕朗声道。

    “是,总镇,卑职晓得了。”刘仁玉回道。

    与杜文焕见完礼,接着又是与剩下几位见礼。

    “这两位,一位是固原协守参将金锡如,一位是分守游击张明哲,这两位受固原军镇的贺总镇差遣,来我延绥助剿流贼。”

    “卑职刘仁玉见过两位将军。”刘仁玉见礼道。

    两位固原来的客军将领跟刘仁玉不熟,而且品级比刘仁玉高,所以就只是坐着拱手回礼而已。

    “这几位,你应该认识吧?”洪承畴问道。

    “卑职认得,勤王的时候见过的。”刘仁玉回道。

    刘仁玉说认识的那几位,却是榆林城中的5员游击将军,在勤王的时候因为太嚣张,就得罪了其中几位。

    是以自打他进入中军大帐开始,就有4位游击将军冷着脸看他,只有一位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有些疑惑。

    “既然你们是熟人,就不必介绍了,你先坐着吧。现在,咱们这就开始说正事儿吧。今日找各位来此处相聚,却是为了剿寇大计。目下,我延绥盗贼蜂起,这些贼寇啸聚山野,屠掠郡邑,杀戮甚惨,百姓被害者不计其数,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岂能坐视,所以咱们自当诛除流贼,绥靖地方,还百姓一个太平世道。”洪承畴慷慨激昂道。

    “军门说的极是,我等早有此心,还请军门早定方略,派我等出战。”众将齐声道。

    “这就不必了,我的职责,只是监督作战,记录功过,行军作战,非我所长。方略之事,便由杜总镇来说吧。”洪承畴说完这句话,便对着杜文焕道:“杜总镇,请吧。”

    杜总镇闻言,便对着洪承畴拱拱手道:“那我老杜就说上几句,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军门斧正。”

    洪承畴笑一笑,示意杜文焕接着说。

    杜文焕与洪承畴客气一阵,便自椅子上起身,接着朗声道:“上地图。”

    听到杜文焕的召唤,自有从人抬出一副地图,将之展开。

    等到这份地图被挂到大帐的柱子上,刘仁玉定睛一看 ,不免哑然失笑,这个挂在柱子上的物体,与其说是地图,倒不如说是写意派山水画,这画的实在是太后现代主意了。

    之所以说是后现代主义,却是因为这种地图,刘仁玉看的有些糊涂,有些费力。

    而杜文焕就对着这张山水画一样的地图,开始分说敌情。

    “据夜不收侦骑来报,咱们延绥目下有这几部流贼,其中一部是在府谷称王的逆贼王嘉胤,据说拥众三万多人,另有一部是在延安,绥德,延川一带杀掠的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姬三儿等贼寇,据说也是拥兵数万。”

    他又道:“既然我延绥的贼寇主要分为两部分,那我的意思是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往攻府谷,讨平巨贼王嘉胤,另一路,南下讨平王左挂等贼。至于两路人马如何分派,我还没有考虑好,所以我就在此先问问,有谁愿意南下剿贼的。”

    “杜总镇容禀,卑职自请带兵南下剿贼。”其他将领们还没开口,刘仁玉便接腔道。

    “是你啊,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的靖边堡隔得近,粮秣接济也很是方便,那就让你去南面儿剿贼吧。不过,我且先问问,你有多少兵?”

    “卑职有400兵。”

    哈哈,帐中诸将听到了,都是一阵哄笑,400人就敢去打数万流贼,就算流贼战斗力差,也不能这样小看人家啊,人家现在可是有溃兵入伙的,战斗力有很大的提高。

    崇祯元年,几十个边军就敢撵的数千流贼到处跑,现在,可实在是不敢这么做。

    “你着实是一员虎将啊,只是有些孟浪了些,流贼势大,而且有溃兵入伙儿,400人委实太少了些。”杜文焕摇着头笑道。

    “总镇容禀,卑职认为,流贼就算有数万人,也不是时刻聚集在一起的,如今咱们延绥饥荒严重,哪有地方能供数万人马吃用,所以他们定然分路就食,如果他们分兵,卑职就可以各个击破。”刘仁玉道。

    “嗯,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不过你部人马还是太少了些,这样吧,我且问问你们,有谁愿意跟着刘守备一起南下讨贼的,说一声。”杜文焕询问道。

    过了许久,才有一员榆林镇城的协守游击应声道:“卑职刘武国愿带本部兵马,与刘守备一道南下讨贼。”

    刘仁玉听说刘武国愿意与他一同南下剿贼,就多看了刘武国几眼。结果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刘武国便是那个一直用奇特目光看着他的那个军将。

    那刘武国此时也发现刘仁玉在看着他,马上报之以一个微笑。

    “他在搞什么名堂啊!?”这一抹笑容,把刘仁玉搞得莫名其妙。

    “你部人马有600人,正好与刘仁玉所部凑个一千人,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太少,对付流贼也还够用,那你就与刘仁玉同去吧。”杜文焕同意道。

    “是,总镇。”刘武国喜滋滋地应声道。

    “他在高兴什么啊!?”刘仁玉看着刘武国那等表情,愈发疑惑了。

    “好,南下讨贼的将领已经定了下来,那咱们剩下的就都去会一会那个胆敢称王的巨贼王嘉胤便是了。”

    “是,总镇。”帐中的将领,除去刘仁玉和刘武国之外,都齐声应道。

    “嗯,今日我在此只定进兵方向,具体进兵方略,各路兵马需酌情自行赞画。”

    “是,总镇,卑职(末将)等晓得了。”账内众将官齐声应道。

    “嗯,我就说这么多,洪军门,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杜文焕询问道。

    “如何讨贼,如何进兵,杜总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还有这件事儿。其一,杨制帅力主招抚,所以咱们剿贼,还是要一边打杀,一边也不能忘了招抚,不然杨制帅听说我等不尊他的意思办事,杀流贼太过,只怕不美。”

    “敢问军门,剿贼总是要杀人的,如果一意想着招抚,兵士们放不开手脚杀人,那还如何作战?”帐中一员军将不满道。

    “这个却也不妨事的,杨制帅要招抚,咱们可以这么办。先发檄文问流贼愿不愿意就抚,如果愿意,则安抚;如果不愿意,那把流贼杀掉个七八成,再行招抚也不是不可以。不然不事征伐,一味招抚,岂不是叫流贼小看了咱们,让那些贼人以为我朝廷无人矣。”

    “军门的意思,末将晓得了。”那军将听了洪承畴的解释,明白了过来。

    不把流贼杀光,杀的剩一点儿,招安做个样子就行了,哄哄杨鹤就好。

    “其二,我还有军纪要申明。此次剿贼,希望诸位实心任事,不要姑息养寇。若是叫我晓得你们作战的时候,不奋力杀敌,畏战避战,姑息养奸,那么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我也可以杀了你们,你们可明白?”洪承畴说到这里,忽然变脸作色道。

    洪承畴此话一出,大账内顿时落针可闻,众将官们默然良久,才齐声应诺道:“卑职(末将)等记下了,我等必然实心任事,早日诛除流贼,还延绥一个朗朗乾坤。”

    “嗯,如此甚好。”洪承畴点头道。

    洪承畴说完这句话,大帐中又归于宁静。

    此时,坐在洪承畴左手边的杜文焕,跃跃欲试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进言道:“军门,俗话说的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大军开拔,您看是不是先把这个,这个饷银,安家银解决一下。”

    洪承畴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瞄着杜文焕。杜文焕被洪承畴盯住,顿时很有些尴尬,他嘿嘿讪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军开拔,发安家银,是惯例,这没问题,而当兵吃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更没问题。只是此时天下财赋,大半输入辽东,就连些汤水也没能撒到咱们延绥来,这个方面朝廷有难处。”洪承畴叹息道。

    “哦哦,既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杜文焕无比失望地说道。

    “不过,我已经上奏朝廷,说如今延绥盗匪横行,官军因为久无兵饷,不肯出战,是以就把辽饷14000两,截流下来,未曾上交,除此之外,还有裁撤驿站所省费用共计6000两,合共两万两,你先拿下去发了吧。”洪承畴淡淡道。

    “下官代将士们谢过洪军门。”杜文焕听说有钱发了,自然是万分高兴。

    “嗯,这些饷银来之不易,你等务必悉数下发,不得贪墨。若是叫我晓得你们贪墨了这些银子,休怪我辣手无情。”洪承畴又冷声道。

    “哎哎,我晓得了。”杜文焕喏喏称是道。

    “咱们有三千五百员兵士,这两万两发下去,也不是很多。缺额部分,就这么办吧,咱们出去讨贼,总有缴获。而流贼四处杀掠,总有集藏,所以兵士们的缴获就不用上交了,叫他们自行处置吧。”洪承畴又道。

    “军前缴获,向来都是自入腰包,何须专门这么说。”杜文焕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是笑意满满道:“军门体恤士卒,下官拜服。”

    “这个好说,兵士们为朝廷办事,总不能让他们没个想头。哦,对了,银钱的事说完了,尚有军粮的事情未说。大军的行粮,我已备得,开拔的时候,自去粮官处支取便是了。”

    “如此,我大军就可以终于可以不为钱粮所困,可以安心杀贼了。”杜文焕展颜笑道。

    帐内诸将也是笑容满面,他们此时都有这样的心声:“终于不用担心兵变了,咱老子都要热泪盈眶了。”

    “好了,咱们的出兵计划已经拟定出来,各位就先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辰时誓师出征。”洪承畴道。

    “是,军门。”帐内诸将大声应道。

第八十二章 剿贼(五)

    待杜文焕布置完进兵方向,洪承畴申明完军纪,以及钱粮的供给事宜,帐内的军将们已经也没有什么问题要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于是,洪承畴便下令军将们各自去有司处领取军饷和军粮,从速下发给兵士们,然后为明日的出征做准备。

    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准备跟其他将领一样,拜别完洪军门和杜总镇,就径直走出帐外。

    不过他正准备迈脚的时候,忽然想到自个儿的官职最小,就这么先走出去只怕不是很好,于是他只好躬身立着,等其他兵将先出去。

    却说刘仁玉这个做派,固原军镇来的二位将军不晓得他的过去倒还罢了,那几位榆林城里见识过他跋扈的游击将军却是有些奇怪。

    “打了一会建奴回来,这厮倒是晓得规矩,不怎么跋扈了。”这几位军将这么想着,不过经过刘仁玉身边的时候,却还是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等几位游击将军都走出帐外,刘仁玉也紧跟着走出去,对着这几位游击将军开腔道:“几位将军且慢走。”

    “做什么?”几位游击听到刘仁玉的召唤,都是驻足回头冷声道。

    “卑职从前孟浪,不会说话,冲撞了几位将军,还请几位将军看在卑职年轻无知的份上,绕过卑职这一会。这次出征,等几位将军大胜归来,卑职希望能做东请几位将军吃顿酒饭,就当做是赔罪了。”刘仁玉满脸堆笑,言辞恳切地说道。

    俗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

    如今刘仁玉打过建奴,在延绥也算是有点儿名头,却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几位游击将军说话,这几位游击将军就算恼恨刘仁玉之前跋扈无礼,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刘仁玉肯服软,他们的气儿也就消去不少。

    “咱们几个岂敢吃你的酒饭啊!你可是大英雄啊,都见过皇上了,咱们几个哪敢高攀。”一名游击将军怪声怪气道。

    “卑职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了,只不过是仗着人多,20个打一个,才打赢建奴,如果几位将军碰到这等机会,还不是都能把建奴给杀了。”刘仁玉回道。

    “嘿,你这话说的,咱老子他娘的爱听。”一位游击将军忍不住说上一句道。

    “几位将军都是军中宿将,打过的仗,杀过的敌军比我吃的饭还多,卑职才打了几次仗,怎能跟将军们比。”刘仁玉又道。

    “嗯,你这厮今个儿说的话还算那么会事儿,其他几位吃不吃你的酒饭,咱管不着,反正咱一定去吃你的酒饭。”一位游击将军哈哈一笑道。

    “看在你这个后生还算懂事的份上,咱也不一定不去。”另有三位也是含蓄地答应了。

    至于那个刘武国则是笑的如同一朵鲜花般地说道:“咱是一定会去的啦。”

    “卑职谢过几位将军,等到胜利回师的时候,卑职自会在四海酒楼中设宴款待。”刘仁玉躬身一拜道。

    “罢了,就这么说定了,等咱们打完流贼再相说话。”四位游击将军说完,就都各自回返自家兵营而去。

    只有那位刘武国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刘将军,您还不回营吗?”刘仁玉见刘武国还不走,就询问道。

    “咱找你有事儿,先不回去。”刘武国回道。

    “敢问将军您有什么事儿要找卑职?”

    “嘿嘿,刘兄弟,杜总镇不是说了嘛,叫咱们南下的兵马自定讨伐方略,我这不是找你商谈进兵方略嘛。”刘武国道。

    “杜总镇确然这么说过,卑职倒是疏忽了。哦,对了,卑职只是区区守备,岂敢做将军您的兄弟。”刘仁玉恭敬道。

    “嘿,瞧你这话说的,咱们都姓刘嘛,这大明的地界上,一笔还能写出两个刘字来吗?都是本家,何必见外呢?话说你多大了?”

    “回将军的话,卑职今年虚岁24了。”

    “咱今年39岁,虚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贤弟,你就管我叫大哥可好?”

    “卑职岂敢........。”刘仁玉还想推辞。

    “嘿嘿,你就不要再说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大头兵而已,而你已经是守备了,你如此武勇,还这么会做人,我看升个总兵也只是等闲之间,所以说不得哥哥我还要你照应着呢。”刘武国说完,也不等刘仁玉回话,就拉住刘仁玉的手,拔腿就走。

    走了几步,刘武国觉得不对,就讪笑着问刘仁玉道:“咱只顾着拉着贤弟你走,却是不知道你部兵马的营帐在何处,贤弟,你这就带路吧,咱去你的地方去听听进兵方略。”

    刘仁玉见刘武国浑然不端架子,确然是把自个儿当个朋友,也就不再扭捏,他笑着说道:“既然哥哥您要去我那里商讨进兵方略,那就请跟着贤弟走吧。”

    他话一说完,就当先引路,带着刘武国在营区内七弯八绕。

    刘武国一边跟在刘仁玉后面走,一边说道:“贤弟啊,我一听说你要请客吃饭,就知道你要到四海酒楼去,因为那是杜家开的。”

    “哥哥为何这么说?”刘仁玉听到刘武国专门点出杜家,不免惊异道。

    “我听说现在风靡咱们陕西的马车,还有那个劳什子玻璃镜子,都是你靖边堡所出,对吧?”刘武国不答刘仁玉的问题,反而又说出马车和镜子的事儿。

    “确然是的。”这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所以刘仁玉爽快地答应道。

    “而杜家却为你代卖这两样东西,可见你跟杜家关系匪浅吧。”刘武国笑道。

    “哥哥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看了出来。”刘仁玉回道。

    “嘿嘿,贤弟休要笑话我,看出这个又有何难。嘿嘿,我说贤弟啊,其实我特地来找你,除了要跟你商讨进兵方略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换上一副极力讨好的表情。

    “哥哥请直说。”刘仁玉爽快道。

    “你知道哥哥我是个武将,虽说有个游击的衔头,可是朝廷久不放饷,咱的日子过的有些苦,家里揭不开锅啊。”刘武国说到这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哦,是吗!?”刘仁玉看一看满脸横肉的刘武国,将信将疑道。

    “咱们有家小要养活,有家丁要养着,实在没有法子了,我就琢磨着拉几个人置了几间铺子,平时卖卖茶啊,盐啊什么的,也还是赚不了几个钱。”刘武国愁眉苦脸道。

    “我擦,你能卖盐和茶,居然还敢说赚不了几个钱,真是脸皮够厚。”刘仁玉心中暗暗腹诽,不过脸上却是一脸同情地说道:“确然有些清苦。”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卖点儿别的东西,前些日子我听说你那个玻璃镜子可是卖的极好啊,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中人之家,还是大户人家,购买的人很多。所以我就琢磨着能不能从你那里进货,让咱也能卖卖玻璃镜子。”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两眼放光道。

    “原来你跟我称兄道弟,就是为了这个啊。”刘仁玉这时才恍然大悟,不过他却不想拒绝。

    在皇权为尊的专.制社会,多个朋友好办事,不然他怎会如此卖力地去讨好那几位榆林的游击将军,这次能把刘武国拉上船,是个好事儿啊。

    于是他面带为难之色地说道:“我现在跟杜家有合作,说好了杜家专卖我的马车和玻璃镜子,如果哥哥您想卖我的玻璃镜子,那还得跟杜家商议一下才好。”

    “这个自是应当,等咱得空了,就跟着你一道去拜会一下杜家,跟他们好生商议一下,只要他们肯答应,旁的不敢说,在咱们榆林,他们杜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刘武国听刘仁玉的语气,似乎是愿意合作,就是担心杜家不肯,是以赶紧抛出自家的条件。

    “这个我自会与杜家分说,大家一起发财总是好的。”刘仁玉应承道。

    “好好,好得很,真是没白交你这个兄弟,那等这次攻伐流寇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就去跟杜家好生谈谈可好。”刘武国急切道。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卑职自会妥善安排此事,请哥哥宽心。”刘仁玉打保票道。

    “如此甚好,那这个事情也说完了,那咱这就回去了。”刘武国说完,拔腿就要往自家营寨走。

    “哥哥请留步。”刘仁玉赶紧制止道。

    “咋了!?”刘武国不解道。

    “哥哥不是说要跟我商讨征伐流贼的方略吗?您还没跟我讨论,这就要走了吗?”刘仁玉轻笑道。

    “哦哦,对,对,咋把这个事儿给忘了,嘿嘿,那咱这就去你那里讨论进兵方略去吧。”刘武国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讪笑道。

    “哥哥这就随我去吧,马上就到了。”刘仁玉面上始终笑容不减地说道。

    两人走了一阵,便抵达刘仁玉所部营寨。

    到了靖边堡军营寨左近,自有刘仁杰等亲卫出来迎接。

    大伙儿出的营寨,看到另有一员将领与刘仁玉同至,都有些惊讶,于是刘仁玉给大伙儿介绍说是同去南下讨贼的友军将领。

    一众亲卫们听了自然都是各自见礼,而刘武国也是各自回礼。

    待众人都见过礼,刘仁玉便道:“仁杰,去把杨千总,张千总,马千总都叫来,咱们要开作战会议了。”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哥哥,您不去召唤自家手下那些个管事儿武官来此商议方略吗?”刘仁玉问道。

    “不了,不了,咱手下就一个千总,有什么方略,我听了,自去与他分说便是了。”刘武国回道。

    “既如此,那就请哥哥与我进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拉着刘武国一起进入自个儿的大帐之中。

第八十三章 剿贼(六)

    刘仁玉自与刘武国走进大帐之中,然后刘仁玉恳请刘武国居中正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哥哥您是游击,卑职是守备,此次南下讨贼还请哥哥主持大局。”刘仁玉恳请到。

    “哎哎,别别,我是何等成色,我很清楚,打仗的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我听你的。”刘武国大咧咧道。

    “游击听守备的话,这个不成体统吧。”刘仁玉面带难色道。

    “南路大军就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连监军都没有,哪有人会说什么不相干的话。哎,好了,好了,莫要再多说,你就居中正坐,我坐你左手边就是了。”刘武国说完,也不管刘仁玉答不答应,就自顾自地取了一张马扎,放在大帐主将所坐椅子的左手边,然后径自坐了下去。

    “既如此,那卑职就照着哥哥的意思办了。”刘仁玉见刘武国愿意让出指挥权,非常高兴地坐到自家椅子上去了。

    “这就对了,咱都是武人,办事儿爽利些,莫要整那些虚礼,打仗还是你厉害,我就算听你的,将士们也服气。”刘武国回道。

    “嘿嘿,卑职晓得了,那就等着我的部下们都到了,就拟定方略吧。”刘仁玉道。

    “嗯,那就等着吧。”刘武国回应道。

    两人等了一阵,刘仁杰,杨德胜,张铁牛,马文山等都联袂而至。

    众人进到帐中,抬眼一看,赫然发现刘武国堂堂一个游击将军,居然坐在自家将主身侧,这个场景未免让众人有些疑惑。

    刘仁玉见到众人略显疑惑的样子,他马上咳嗽一声,提醒道:“怎么了这是,见到刘将军,为何还不见礼?这是下属该有的规矩吗?”

    众人听到刘仁玉的提醒,方才醒悟到自个儿失态了,他们急忙躬身作揖道:“卑职等见过刘将军。”

    “罢了。”刘武国摆摆手道。

    “今日我到洪军门处商议讨贼方略,洪军门派刘将军与我南下讨伐延安,绥德一带的流贼,所以刘将军特来我们这里商议具体进兵方略,也就是说刘将军是咱们的友军了。”刘仁玉介绍道。

    “事情正如你们家将主所说的,洪军门令咱们一同南下讨贼。这两路兵马总要有个统一的指挥才好,我听说你们连建奴巴牙喇都杀过,不消说定然是极为厉害的,所以我就琢磨着咱们两路人马都听你们家将主的差遣。”刘武国怕刘仁玉不好形容他的做派,就干脆自个儿说出来。

    却说刘武国这等吹捧靖边堡军的话语一说出来,在尽去众人心中疑惑之外,还令众人有些得意。

    这其中,数杨德胜和张铁牛表现的最明显,此二人的脸上满满地写着“你他娘的真识货”的自得神色。

    而马文山和刘仁杰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是还是略微有些得意。

    而刘仁玉听了这个话,则是马上跟刘武国客气两句,刘武国也会上几句客气话,于是两位刘家将主又是一番相互吹捧。

    等这等互戴高帽子的无厘头行为结束,刘仁玉便正色道:“将地图取来,把敌情给刘将军分说明白。”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招呼帐外的几个传令兵帮忙,将一张卷成圆筒的巨幅地图展开,挂在大帐的木头柱子上。

    这幅地图一展开,刘武国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完,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一声:“哇!”。

    这一声大喊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等刘武国喊完这一嗓子,他就从马扎上一弹而起,走近那副地图,一边摸一边啧啧称奇道:“嘿,我说,贤弟啊,你这个地图真是不错啊,画的如此分明,便是兵部职方司里面儿,只怕也没有这等精细的地图吧,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到刘武国的赞叹,刘仁玉暗自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在手机上下载的中国地图,卫星照着画出来的,还能不精细。本打算以后旅游的时候用的,不成想穿越了,这倒好,行军打仗用得上了。”

    不过他嘴上却是回复道:“我派出夜不收侦骑,还有丹青妙手,四处勘察,然后在我大明原有地图的基础上,用泰西的技艺,历时一年,才制出此等地图。”

    “是吗,真没想到,泰西那等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居然还有这门手艺!”刘武国啧啧称奇道。

    “哥哥何从得知泰西那边的人饭都吃不饱的?”刘仁玉不解道。

    “你不晓得啊,广东,福建那边儿,听说有不少泰西来的红毛鬼当海盗,你说要不是家里太穷,吃不上饭,谁会背井离乡,出来当个贼呢,对不?”刘武国解释道。

    “哥哥说的是啊。”对于刘武国神一般的的逻辑,刘仁玉不想反驳,就只能这样回复了。

    “好了,这个稀罕的地图我也看到了,你就把流贼的情况给我说说吧。”刘武国对这个地图的惊异之情还没持续一分钟,就散去无踪,他转而开始关心敌军的情况。

    “仁杰,讲。”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手持推杆,指着延安,延川,延长,安塞,安定一带,说道:“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这几股在这一带杀掠,有贼众万余人。”

    然后他又将推杆下移,指着合水,庆阳,鄜州一带道:“这些地方有李老柴,独行狼等贼寇杀掠,有贼众万余人。这一股隔咱们延绥很近,随时有可能北上,所以卑职才特地探察了他们的情况。”

    “万余人是个概数,内中必然多有老弱妇孺吧,你且说说流贼中核心真贼有多少?”刘武国问道。

    “是,刘将军,流贼中真贼的数目我等并未查得非常分明,只能推测真贼的数目当在两成左右。”刘仁杰回道。

    “若是只有两成,便只有两千人左右,咱们一千正军定可以杀得他们尸横遍野。”刘武国信心满满道。

    “哥哥说的是,咱们一千正军,足以横扫流贼,只是洪军门说过咱们要先行招抚,流贼不肯就抚,我等才能放手杀伐。”刘仁玉提醒道。

    “真是费事,杨制帅身居高位,如何能够体会咱们下面儿的人办事何等艰难。贤弟你说如何招抚呢?”刘武国叹口气道。

    “这个杨制帅其实有一个招数,他老人家叫人写上招安的布告,然后到村、镇、堡,寨中四处张贴,希望那些个流贼能够看到朝廷的诚意,可惜这一招不怎么灵。”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为何不灵?”刘武国问道。

    “因为流贼看不懂。”刘仁玉笑道。

    “哈哈。”刘武国哈哈一笑。

    想想也是,出来当流贼的,怎么可能有读书人,所以一帮大老粗根本就看不懂布告上说的是啥。

    “杨制帅这一招其实也还是不错的,咱们可以学学,只是要变个方法。”刘仁玉又道。

    “什么方法?”

    “我的手下有些画师,善于丹青妙笔,所以就让他们画连环画,张贴在村镇堡寨之中,就算流贼大字不识一个,总能看懂连环画吧。”

    “这确然是个好方法。”

    “咱们在连环画的末尾处画上衙门,意思是让他们到衙门里去招安,咱们呢,就派人在各州县派上联络人手,等流贼要去招安的时候就去监督,哥哥您看如何?”

    “我看行。”

    “若是流贼看到招安的连环画还是不肯就抚,则我等方可专事杀伐。”

    “嗯,这样甚好。招安的计策已经确定下来,那么如何征伐,贤弟可有计较?”

    “我说法子,哥哥觉得成,就照着我说的办,觉得不成,就请哥哥出主意。”

    “你且说来听听。”

    “流贼人多势众,但是较为分散,我部可多派哨探,侦察敌情,遇到一部,便追杀一部,或者歼灭,或者招降,都可以。说到此处,我倒想问问哥哥,您的兵马可都骑马否?都是骑兵,追杀流贼更方便。”

    “我的手下,有骑兵200余员,其余都是步兵。”

    “那敢问哥哥的兵马操演的如何?”

    “咱们在边地,时常要与北虏作战,当然会时时操演,我的手下操演便颇为勤勉。”

    “敢问哥哥您的部下几日操演一次?”

    刘武国听到这个问题,并不立即回答,他万分骄傲地举起一个指头。

    “哥哥果然治军甚严,居然一日操演一次,卑职拜服。”刘仁玉佩服道。

    “一日操演一次!?谁个受得了,咱可是十日操演一次呢,这可算是操演的极为频繁了。”刘武国纠正道。

    “果然甚为勤勉。”刘仁玉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却是如此说道。

    “我这就算操演的很得力了,有的人,嘿嘿,一个月能有一次操演就算不错了。”刘武国吐槽道。

    “卑职晓得了。那明日大军开拔,还请哥哥带着骑兵与我部人马先行南下,您的步兵可押运粮草,随后跟进。”

    “粮草?哪有粮草需要押运?洪军门给咱们各军派了十日行粮,出征以后,自然可以就食于各州县,所以没有粮草需要押运。”

    “如今延绥连续干旱,夏秋都没有收成,地方如何能有粮食给我们呢?”

    “没有也要给,咱们绥靖地方,地方上连饱饭都不给咱们吃一碗,那怎么能行。”刘武国有些不高兴道。

    “若是地方上的文官不肯供应粮草,敢问哥哥,您怎么办?”

    “这!?”刘武国本想说纵兵抢掠,但是想到洪承畴的厉害,又不敢这么做,于是只能呆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刘仁玉见刘武国如此情状,便出言安慰道:“哥哥请宽心,卑职带着有足够多的粮草,如果在外征战的时候,哥哥您的粮草不够,可在卑职处支取。”

    “此话当真!?”刘武国吃惊道。

    “当真。”刘仁玉笃定道。

    “贤弟真是,真是我的福将啊。”刘武国感慨万千道。

    “哥哥说笑了,咱们此次南下讨贼,实在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给哥哥提供方便,就是为我自己提供方便。您说是不是?”

    “好得很,好得很。今日来贤弟这里商议进兵方略,实在是大有收获,我这就回去好生准备一下,咱们明日校场上见。”刘武国说完,便要与刘仁玉道别。

    “恭送将军。”刘仁玉连忙带着手下几位武官躬身送别。

    刘武国摆摆手,带着满面笑容,愉快地走出营帐。

    等刘武国走远了,杨德胜皱眉进言道:“十日操演一次,居然还说极为频繁,料想这位将军的手下定然不怎么得力。”

    “友军不得力总比没有友军强,咱们四百兵也太少了,加上他们的人,凑个一千战兵,战斗力更强,而且咱们也能有个照应。”

    “大人,咱们带的粮食也不多,如何能够再分给他们。”张铁牛不满道。

    “咱们不是带了银子嘛,自去买粮食就是了。”刘仁玉回道。

    “为朝廷征战,为何要掏自家的银子买粮食?”张铁牛还是不满道。

    “你咋那么多话呢?不爱打仗,给我滚回去练兵去。”刘仁玉不耐烦道。

    “卑职再也不说了。”张铁牛见刘仁玉发怒,便不再言语,不过他脸上的不忿之色依然浓烈。

    “行了,都不要再说了,多说无益,不如实心杀敌,多多立功。现在你们都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出征,剿灭流贼。”刘仁玉肃然道。

    “是,大人。”众人答应一声,便各自走出营帐。

第八十四章 剿贼(七)

    送走刘武国,刘仁玉便命令刘仁杰将骑兵营中学习过丹青画术的10员兵士请来,叫他们画招安连环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画作的流程大体上是这样的。

    第一幅图,天气干旱,田地绝收,百姓没有饭吃,所以就要当盗贼。

    第二幅图,画一个大官儿,对着自个儿的手下念念有词。

    第三幅图,第二幅图中那些个大官儿的手下们带着粮食,与当了盗贼的百姓们相见。

    第四幅图,百姓们拿了粮食,回家去过美好生活。

    这几幅图各个点明了要害,按理说应当是极好的招安宣传材料,但是有几个兵士却有不同的意见。

    “大人,您的主意实在是高明,不过第一幅图里面儿,小的认为是不是可以加上灾荒年月里,恶官酷吏们依然催逼赋税的画面。”一名兵士进言道。

    “不可,咱们此次招安,还需要各地州县官吏帮忙,咱们要是把他们的恶行画了上去,他们如何还肯帮咱们办事儿。所以这个事儿,咱们心里明白就好,就不要张扬出来了。”刘仁玉摆摆手,制止道。

    说完这个事儿,画师们再无疑问,于是他们就都按照自个儿的笔力,对画中的人物进行想象,只需要把画里的故事画的跟刘仁玉所说的一样即可。

    却说这些画工平素接触的人物并不很多,所以画里的人物一般都是从自个儿认识的人物中演化出来的。

    比如那些充当百姓的人物,都是四邻的模样;那些充当大官儿手下的,都是自家袍泽,至于那个发出招安命令的大官儿嘛。

    毫无意外的,所有画师们画的都是刘仁玉的样子。

    对于画工们的创作,刘仁玉并不干涉,他只是要求大伙儿务必每人赶制出一百幅图就行了。

    画工们听到这个要求,都说要是赶制,只怕画的不美,画中的意境不到位。

    对此,刘仁玉哭笑不得地批评道:“这个画是画给那些个流贼大老粗们看的,关键是意思要懂,那些意境什么的有个毛的用啊,他们懂得欣赏吗?”

    听了自家将主的一席话,画工们有所感悟,于是他们就加快进度,要数量,略微牺牲一点儿质量,终于赶制出4000多幅招安连环画。

    画作画完,刘仁玉命令刘仁杰,待墨迹干透,便遣人带着画儿先行出发,到延安,绥德,米脂,延长,延庆,清涧,安定,安塞等州县的村、镇、堡,寨中张贴,然后每个州县之中都特派一人作为联络员,如果有流贼愿意接受招安,刘仁玉与刘武国自会派人前去接洽。

    待这项工作做完,刘仁玉又打算去巡视自家兵士们的出征准备工作做得如何了。

    巡视期间,刘仁玉望见总有别处兵马三五成群地跑到自家营帐处来观望,他好奇之下就问陪同的杨德胜等人是什么缘故。

    众人都说跟上次勤王一样,别部兵马见靖边堡军甲兵犀利,马匹壮健,都是极为好奇,所以时常就有别部兵马前来观看,然后找机会搭讪一下,问问靖边堡军为何装备如此之好。

    “那咱们的兵士都是怎么说的?”刘仁玉问道。

    “按照您所说的保密要求,说的是咱们打北虏和建奴有些赏银,如此便置办了些保命的行头,至于军饷,也与别部兵马一样,拖欠30个月了。”杨德胜回笑着回道。

    此时李继业不在,靖边堡军中以杨德胜资历最高,是以每次答话,都是杨德胜先行回答。

    “别部兵马听了,没有再如那次勤王一样,生出鼓噪的事情来吧?”

    “没有,没有,他们都只是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各自散去了,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杨德胜回道。

    “如此甚好,咱们的兵士们准备的如何了?”刘仁玉问道。

    “也没甚需要特别准备的,咱们按照您的命令去领了十日的干粮,还有3两银子安家银,然后就是打整马匹,保养器械,这些事情早就做完了,就等着出征的命令呢。”

    “那就好,明日出征之前,要在校场上誓师,你们都要去知会自家的手下,在洪军门和杜总镇面前,要表现的好一点儿,莫要折了咱们靖边堡军的威风,更不要丢了我的面子。”刘仁玉强调道。

    “是,大人,卑职等定然会下去跟兵士们好生着实分说此事。”众人躬身应道。

    刘仁玉点点头,然后又在自家营寨里走动一下,接着就回到自个儿的营帐去了。

    *****************

    第二日天色大明,固原,延绥两镇兵马都在榆林镇城外面的军营校场集合,校场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分别站着洪承畴,杜文焕两位延绥镇的文武大员。

    其余武将,武官则各带本部兵马依次站立在校场上。

    此时校场之上,放眼望去,各部兵马之中,若论甲兵犀利,则属刘仁玉这一部最好,其余各部兵马因为经费的原因,盔甲大多破破烂烂的,唯有兵器是保命的东西,所以还算看的过去。

    不过他部兵马的盔甲虽然破破烂烂的,却因为这些时日在洪承畴的照应下,吃的着实不错,而且也拿到了安家银,是以精神面貌上面尚可一看。

    站在点将台上的洪承畴看一看台下数千兵马,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站的挺拔而又整齐,还带着一脸的肃杀之气,大明边军的应有的凶悍之气终于再次显露出来。

    他先是满意地笑一笑,然后又气运丹田朗声道:“流贼猖乱,为祸乡里,杀戮甚惨,百姓们身处水火之中。这个时候,我大明天兵自当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诛除贼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今日我等在此誓师,出征讨贼,惟愿各部兵马努力奋战,则我不惜厚赏。如是有人畏战避战,不肯实心做事,则我定然严惩不贷,尔等定要谨记。”

    洪承畴话音一落,校场上3500余员将士都齐声回应道:“遵命。”

    “杀羊祭旗。”洪承畴又朗声道。

    自有兵士牵出一头肥羊,一刀斩下,将其杀死。

    礼成,洪承畴便又朗声道:“出征。”

    自有专门负责传令的兵士吹奏出阵阵天鹅音。

    各部兵马都齐声高喊道:“万胜,万胜。”然后分别跟着自家主将,一队接着一队地走出营门。

    洪承畴主持完出征的祭旗仪式,便与杜文焕一道骑着马奔驰到队伍的最前头。

    此时,刘仁玉部与刘武国部会合,正要南下。

    洪承畴拍马赶至两人身前,两人见洪军门突至,赶紧抱拳行礼。

    “你二人此次南下讨贼,一定要精诚合作,不要争功,不要互相倾轧,不然战事不利,你二人同罪,一起受罚,可记下了?”洪承畴叮嘱道。

    “是,军门,卑职(末将)记下了。”两人齐声道。

    “甚好,你们去吧。”洪承畴道。

    于是两人拜别洪承畴,还有杜文焕,然后就先带着600员骑兵、骑马步兵,还有30多辆四轮马车,先走一步,往米脂方向而去。另有400员步兵则随后跟进。

    大军走在南下的官道上,两位刘姓将主在队伍的最前面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当刘仁玉与刘武国说的正高兴时,忽然瞥见刘武国身后有一员小将,面相颇为英武,只是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位是?”刘仁玉见这位小将紧跟着刘武国,料想是个紧要人物。

    “他啊,他便是我营中那个千总魏忠义了。来,忠义,还不快来见过刘大人。”刘武国对着魏忠义道。

    那魏忠义听到这句话,先是左顾右盼,最后在刘武国的连番催促下才万分不情愿地哼哼出一句:“卑职魏忠义,见过刘大人。”

    “魏千总你好。”刘仁玉笑嘻嘻地回礼,他对魏忠义的态度毫不在意。

    可刘武国看不下去了,他瞪一眼魏忠义,怒声喝道:“瞧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跟上官说话的,看着真是讨嫌,你他娘的给我死到后面去。”

    “是。”魏忠义故意拖长语调,然后重重地把马头一拨,将自个儿的马带的人立而起,然后他就非常高调地跑到后面去了。

    “这个驴日的皮又痒了,真他娘的欠收拾。”刘武国骂骂咧咧道。

    刘仁玉看一看魏忠义的做派,觉得他必然是有所凭借,才敢在自家将主面前如此作态,于是他笑着说道:“这位千总脾气倒是不小呢。”

    “嘿,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看在他姐姐是我内人的份上,我岂能容他放肆。”刘武国气哼哼地说道。

    那难怪!刘仁玉这才恍然大悟。

    “魏千总为何如此不高兴呢?”刘仁玉非常有好奇心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刘武国正待细细道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止住话头,继而又讪笑道:“自家一些烦心事罢了。”

    “哦,卑职晓得了。”刘仁玉见刘武国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

    于是两人继续一路有说有笑地沿着官道,直趋离榆林最近的米脂县而去。

    说起米脂这个地方,在明代那是大大有名的,这个有名首先是因为此地的物产。

    米脂县位于陕西北部,当时属于延安府绥德州管辖。米脂这个地方,古代被称作银州,又叫银川郡。

    由于造物主的恩赐,此地所产的小米质地优异,犹如玉脂一样光滑好看,是以改名为米脂。

    除此之外,令米脂名噪天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却是此地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就是原来的历史上终结大明二百多年江山的李自成了。

    因为这么个缘故,刘仁玉刚刚进入米脂县的时候还有点儿小激动呢,他激动的原因是他有可能见到这位响当当的历史人物。

    按照后世历史的时间来看,李自成崇祯元年的时候被驿站裁撤,他失业回家。

    回到家里,李自成也没能消停。他从前当驿卒的时候把朝廷的马给弄死了两匹,朝廷要他赔,他没钱就找米脂世家大族艾家一个从前当过官的艾同知借了钱。

    等他回家了,艾同知来找李自成讨账,李自成连工作都丢了,哪有钱还账。于是愤怒的艾同知让当被官府将李自成拿问,这位后来的闯王差点儿就要被整死。

    于是李自成为了活命,就于崇祯二年杀掉艾同知,与侄儿李过一同逃到甘肃当兵,混了个把总的官儿。

    后来女真入寇,甘肃镇也派出勤王兵。当时李自成就在这支勤王兵里面儿,这支部队路过金县的时候,甘肃总兵杨肇基派他到金县县令处去催接济大军的粮草。

    岂知金县知县不仅不肯派粮资助大军,反而还鞭打他手下的兵士,恰好此时又有参将王国克扣兵饷,兵士们极为不满,两相叠加,兵士们愤而造反,于是他跟着造反了。

    李自成造反以后,先是在汉中一带活动,后来又他回到延安府,投到王左挂名下。

    而王左挂正好在刘仁玉此次征伐的名单范围之内,这就意味着如果招降王左挂,他刘仁玉就能见到被招安的李自成;如果王左挂不肯就抚,他进行征伐,或许可以见到被俘虏的李自成;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刘仁玉可以直接见到李自成的尸体。

    刘仁玉目前还不想见到李自成的尸体,因为他还需要李自成纵横江北,把士绅的势力连根拔起,这样他进入中原地区的时候,才能推行均田制。

    可是考虑到自家手下两个武官杨德胜和张铁牛,武力值极高,头脑却相对比较稀缺,打仗过于武勇,只怕杀敌的时候收不住,万一把李自成给杀了那就麻烦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从后世史书中李自成的表现来看,这位闯王逃跑的意识,技术那都是宗师级的,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杀掉,所以他也就打住了派个手下给李自成报信的念头。

    而正当刘仁玉的头脑中还在为李自成的安危担忧之际,忽然有一个夜不收骑兵来报:“禀告二位将主,前面米脂县处,有数千流贼围困县城,带队的掌盘子叫做王左挂。”

    “王左挂!?”刘仁玉万分惊讶道。

    还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了。李自成,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第八十五章 穷追不舍(一)

    话说陕北延安府在崇祯二年的时候,全年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宜人类生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春耕时节,百姓们种下麦苗,希望能够得到雨水的滋润,天上却一滴雨也不下。天公不作美,百姓们无奈之下只好挖井取水。

    百姓们挖井的时候又碰到麻烦,陕北这个地方地下水的水位比较低,一般要深挖到15米以上才能取到水,等井水打上来,浇在田里,还是能够解决灌溉的问题。

    麦苗喝了水以后,长势还算不错,就算天气干旱也没甚要紧的,照着这个趋势走下去,天天太阳照着,说不定光合作用充足,产量还能高一点儿。

    谁知老天偏偏不让陕北的百姓如愿。

    到了阴历8月份的时候,耐旱的小麦已经不需要雨水的滋润,天上的大雨却稀里哗啦地下个不停。在雨水之外,有时候又还有还有从塞外呼啸而至的强劲西北风。

    于是在大风的吹拂之下,很有些麦苗倒伏于地,被雨水一泡,大多腐烂。

    在这之后,即便有些麦苗逃过干旱的折磨,大雨的浸泡,西北风的摧折,也不用高兴的太早。

    八月中下旬,寒霜早降,气温极低,于是躲过干旱,暴雨,大风的麦苗又全部被冻死。

    这下没辙了,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就算在后世的现代社会,人都不是大自然的对手,何况是大明朝的时候。

    于是崇祯二年陕北延安府的绝大部分州县全部绝收。按道理讲到了这份儿上,州县官儿们就应该跟朝廷报告,说是灾荒了,要停收赋税,还要派粮赈济。

    可是这些州县官儿们偏不,他们不仅不免除百姓的赋税,反而还要继续征收赋税。

    而他们这么干的原因是这样的:

    陕北是个又穷又苦的地方,还经常闹兵灾,所以嘉靖年以后,进士出身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到陕北当官儿,朝廷就多委派派举人出身的去。

    万历年以后,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愿意去了,于是天启年间开始,朝廷就派那些实在考不中进士,已经四五十岁的老举人,还有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贡生这等八股文教育的失败者来陕北当官儿。

    这些州县官儿因为学历低,没有同乡,同年,座师的照应,在官场上备受歧视。工作干的好了,仅仅受到轻微的奖励,工作小有失误,却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在此等高压政策下,这些州县官儿办事儿的时候难免用力过猛,所以就算陕北绝收又如何,收不上来赋税,上官们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治那些个举人,贡生州县官儿们的罪。

    所以那些个官吏在饥荒年照旧征收赋税,于是百姓怨恨,官.逼民反,从此陕北各州县到处都有造反作乱的人,这些作乱的人就是流贼了。

    到了崇祯三年的时候,流贼已经把陕北的村,镇,堡,寨抢掠的差不多了,乡下已经无法就食,于是小股流贼归并为大股巨贼,开始围困州县的城池。

    现在正在米脂县城外的三千流贼,就在王左挂的率领下,将县城团团围住。

    而此时县城之中,县衙内,知县晏子宾正瘫坐在公堂的太师椅上,面容呆滞,眼神空洞。

    他身边的主簿却是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问道:“堂尊,堂尊,现在外面儿流贼围城,咱们怎么办啊?”

    这位主簿连续问了多遍,终于把晏子宾从无意识之中拉了回来。

    惊醒过来的晏子宾一看到自家主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不爽,于是他怒声道:“你在这儿嚎什么?流贼围城,咱们这儿没有一兵一卒,还能出去接敌不成?当然是募集民壮,上城坚守,然后等待援兵。”

    “可是咱们三天前就给榆林发过求救文书了,如今却是连官军的影子都未见着,怎么办啊?”那主簿惶惶不安道。

    “还能怎么办,叫杨巡检把民壮们组织起来,都到城头上去,给我顶住,固守等待援兵。”晏子宾没好气道。

    “堂尊,让这些个民壮去守城行不行啊,听说府谷那边儿就是饥民打开城门,放王嘉胤入城的。”那主簿担忧道。

    “不成也得成,不然你我去守着城门儿吗?”晏子宾翻个白眼儿道。

    “堂尊日理万机,哪能去守城门呢。”那主簿赶紧陪笑道。

    “你知道就好,对了,昨日李家和曹家派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哟,瞧我这记性,李家和曹家昨日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说是堂尊守城辛苦,特地送来犒劳堂尊的。”那主簿直到此时才挤出一丝笑意道。

    “嘿,李家和曹家的人平日里见到本县谁个不是飞扬跋扈,视本县如无物。如今流贼围城,倒是想起来我是米脂父母官来了。罢了,这个钱就不用拿给我了,都赏给守城的民壮吧。”晏子宾道。

    “堂尊,给那些百姓作甚?”那主簿不解道。

    “如果流贼攻破城池,我就算是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叫贼人得了去,与其如此,还不如重赏民壮,守住城池,咱至少能把命保住,而且守住城池,也算功劳一件,总能让上官们高兴。”晏子宾回道。

    “既如此,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去叫杨巡检发银子去。”那主簿做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要走出县衙。

    “且慢走。”晏子宾忽然出声道。

    “堂尊,您还有何吩咐?”

    “你等会儿去跟李家和曹家说说,叫他们派出家丁护院协防城门儿,说实话,城门让一帮民壮守着,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是,堂尊。”那主簿应声一声,刚要抬脚,却又被叫住。

    “你且记住,我让你拿去下发的银子虽说是李家和曹家送来的,但是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银子,如果你和杨巡检胆敢侵吞,在流贼打进来之前,我一定让你们人头落地。”晏子宾忽然声色俱厉道。

    “堂尊说的哪里话,属下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贪占您的钱。”那主簿见晏子宾说的极为严肃,赶紧满脸堆笑地回上一句。

    “嗯,如此甚好,行了,我没事要说了,你且先去办事吧。”晏子宾摆摆手道。

    “是,堂尊,那属下这就去了。”那主簿说完,担心晏子宾又有话要说,是以磨磨蹭蹭地慢慢地走着。

    晏子宾看到自家主簿的做派,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声道:“你还待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办事。”

    “是是,堂尊,属下这就去。”

    那主簿听到自家知县催促,连忙加大油门,径自走出公堂,投城门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米脂城外。

    3000流民大军密密匝匝地围在城外,与城上防守的米脂民壮大眼儿瞪小眼儿地互相瞪视着,不过攻城与防守这等惨烈的画面却并未出现。

    米脂城外的场面如此奇特,却是因为流民军自打来到米脂城开始算起,已经有三日时间,这三日里流民军只是围困城池而已,始终没有攻城。

    这个不攻城的命令却是出自王左挂之手。

    这个手下有李自成这等猛人的流贼首领此时正骑着马立在自家队伍的最后面,在他身侧则环立着200多骑兵。

    这200员骑兵便是他王左挂的精锐部队了,其余的数千人不过是随时可以消耗的炮灰而已。

    此时这位流民军的头领正一脸焦虑地望着米脂城,等他望了一阵,他便招一招手,将自个儿身后一员骑士招至身边。

    这个被王左挂招至身边的骑士,叫做王之臣,乃是他同村同族的发小。二人一路参军,一起造反,如今王之臣已然是王左挂的左膀右臂。

    待王之臣行至自个儿身侧,王左挂询问道:“之臣,围城三日了,先前派到城里的细作可有回音?”

    “大头领,派出去的细作没有任何回音,却不知是怎生个情况?”王之臣闷声回复道。

    “那咱们朝城里喊话有没有效果?”王左挂又问道。

    “喊了!说了好多遍,开城门,杀富户,天天能够吃饱。结果城里还是没有动静,最后城头上的守军扔下来几个人头,只怕是那些要响应咱们的人糟了官府的毒手。”王之臣叹息道。

    “这可如何是好?没人在城里策应,就靠咱们这么点儿人怎么攻城?”王左挂皱眉道。

    “大头领,米脂城里并无官军,也就只有一些衙役罢了,撑破天也就20人,咱们有3000人,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进去。”王之臣又进言道。

    “强行攻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伤亡未免太大了些!不过总在这里耗着也是不成的,咱们的粮食不够了。”王左挂沉吟道。

    “要不咱们现在就驱赶那些饥民攻城。”王之臣道。

    “再等一日,若是城内的细作再无回音,便大举攻城。”王左挂下定决心道。

    “好咧,大头领,明日咱们就攻城,只要进了城,咱们就又有好日子过了。”王之臣见自家头领允许攻城,顿时喜上眉梢道。

    “嗯,咱们明日........。”

    王左挂正要布置明日攻城的具体方略之际,不提防自家一员骑士策马狂奔至他的身前,惊恐万状道:“大头领,大事不好,自榆林方向来了一队官军,都骑马,人数约在千人左右,离咱们还有20里地,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官军来了又怎的!又不是没见过,你慌个什么劲儿?去,叫前面督战的把人都拉过来,咱们去会一会那队官军。”王左挂黑着脸下令道。

    “是,头领。”那骑士领了命令,便直奔自家队伍前面,去招唤那些还在围城的流民。

    那些个督战的流民小头目听说大头领召唤,便各自带着手下流民缓缓后退,然后便跟在自家头领的马队后面往北方而去。

    这些个围城的流民军阵列一动,似乎有撤退的意思,那些个在城头上始终紧张万分的米脂民壮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贼兵退了!”守城的民壮们欢欣鼓舞,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方主簿,贼兵为何退了?”城头上一直在监督防守的米脂杨巡检见敌军无缘无故地撤退,有些不明白,便询问身边的方主簿。

    “我哪儿知道!?”被晏子宾遣来发放赏银的方主簿也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于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要不我派几个人去看看情况?”杨巡检对方主簿的态度毫不在意,他建议道。

    “这样也好,派个善于骑马的死士去探察情况,咱们也好跟堂尊汇报。”方主簿同意道。

    “我这就去安排。”杨巡检说完,便径自走下城墙,去寻找骑士去也。

    过不多时,米脂城的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名骑士策马奔出,直奔王左挂所部撤退的方向而去。

    *************

    却说刘仁玉自打听说王左挂的人马就在米脂城下,他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李自成,于是他在极度兴奋之下,带着刘武国所部快马加鞭,把自家的马车车队都甩在身后,一路朝着米脂县城疾驰而去。

    等他带着队伍奔驰一阵,忽然看到一大队人马堵在官道上。

    这支人马,男女老少全部都有,就连小孩儿也能望见不少,站的没有任何阵型,散乱无章,如果只看服装,有人会误认为这些人是老百姓。

    不过他们却不是老百姓,因为他们拥有马队,大部分人的手上都拿着家伙,而且拿着家伙的人脸上都有些凶悍之气。

    如此来看,这队人马当然是流贼了。

    对于刘仁玉来说,在官道上看到流贼不奇怪,奇怪的是流贼的反应。

    话说自刘仁玉杀北虏起兵以来,碰到过不少流贼,基本上流贼碰到他的部队都是望风而逃,从来不曾有流贼敢像现在这样大咧咧地堵在他的面前。

    靖边堡军的官兵们见流贼如此嚣张,就争相请缨,要带兵杀贼,而在请战的人中,毫无疑问又是杨德胜和张铁牛最为积极,刘武国身边儿的那位魏忠义不知何故,也是踊跃请战,一副极为激动的样子。

    刘仁玉却不准他们出战,他觉得流民军如此作态,必然有些布置,是以他还要观望一下。

    而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肯派人作战,便询问道:“贤弟为何还不派人杀贼?”

    “哥哥,那伙儿流贼居然敢堵在路上,料想必然是有些凭借,您看道路两旁有些小山,咱们还没有察探过,不如就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咱们趁此机会派人去察看山上有无埋伏,然后再做计较,可好?”刘仁玉问刘武国道。

    “我也正有此意,那就照着你说的办吧。”刘武国回道。

    “仁杰,速速派人去察看一下,两旁的山上有无埋伏?”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接到命令,便自去布置人手,探察敌情。

    而与此同时,对面流贼本阵中有一名举着白旗的骑士,策马奔至距离刘仁玉所部官军50步远的地方,勒马站住,然后朗声道:“额从前是延绥镇定边营兵士赵四儿,敢问哪位军爷是将主?”

    听到这个问题,刘仁玉本想打马奔出上去回话,不过临行之际却又想起刘武国还在,于是他急忙勒停马匹,笑着对刘武国道:“哥哥是游击将军,此间您的官职最大,还请您出去答话。”

    不料刘武国却是把手一摆,断然拒绝道:“在榆林的时候就说了,咱们出来打仗,都听你的安排,莫要再多说了,贤弟这就去吧。”

    “既如此,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仁玉与刘武国说完话,便打马奔出己方阵营,然后肃容回复赵四儿道:“某家便是此间将主,你有何事?”

    “将军,小的叫做赵四儿,从前也是边军,日子过得极苦。那时候朝廷久不放饷,咱们穷困。而朝廷委派的差事却又一定要让咱们干,咱们气愤不过,这才造反。”那赵四儿朗声道。

    “谁个要听你说这些废话。我且问你,今日我大明天兵到此,只问你们是战是降?旁的话不用多说。”刘仁玉对赵四儿的话毫无兴趣。

    “嘿嘿,将军,朝廷贴的布告咱也看到了,咱们知道朝廷有意招安。不过咱们头领说了,陕北现在天灾不断,官府也没有多余的钱粮,咱们就算投降了,也没有一顿饱饭吃,自然是不会投降的。”赵四儿笑道。

    “那你还在此说什么废话,你且回去,咱们就此开战便是了。”刘仁玉说完,便打算拨马而走。

    那赵四儿见状,慌忙劝止道:“将军且慢走,咱还有话没说完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仁玉不耐烦道。

    “将军,朝廷如此薄待边军,您又何必为朝廷实心办事呢。您看能不能这样变通一下,您可以向朝廷交差,咱们也能继续活下去。”

    “怎生个变通法?”刘仁玉问道。

    “朝廷以首级论军功,咱们这里偏偏首级多得很,所以咱们头领愿意献出几百个首级,交给将军您,您可以拿回去交差。除此之外,我家头领还愿意拿出两千两银子,给将军您使用,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给弟兄们买酒喝,您觉得如何?”赵四儿媚笑道。

    “容我考虑一下。”刘仁玉沉吟一会儿,回复道。

    “那小的就等候将军您的回复了。”赵四儿说完,便拨马回返自家本阵而去。

    刘仁玉也是拨马回返本阵。

    等刘仁玉回到己方阵营之中,刘武国等人都围了上来。

    “方才那个流贼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刘仁玉问道。

    “都听到了。”众人回道。

    “流贼所提的条件的确诱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首级,另外还有数千两银子可以使用,咱们还能不损伤实力,这个买卖实在是很诱人啊。”

    刘仁玉此话一出,靖边堡这边儿的武官们没有任何反应,唯有刘武国听的连连点头。

    而大伙儿看到刘武国点头,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刘武国见状,觉得靖边堡的人可能对他有误会,于是他急忙恨声道:“我等身负洪军门的重托,当然不能与流贼暗通款曲,贤弟你就发话吧,打不打?”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要等咱们的夜不收确认没有埋伏才行。”刘仁玉回复道。

    ********

    与此同时,对面流贼的阵营中。

    王左挂听赵四儿说刘仁玉要考虑一下,还以为刘仁玉是在做手下们的工作,于是他就命令手下挑出500个流民出来,带至自个儿跟前。

    “又碰到官军了,按照规矩,你们要被献给官军当做军功。你们放心,你们死了,我可以保你们的家人不死。”王左挂对那500个流民道。

    那500个流民听了这个话,先是默然一阵,然后有几个人出声道:“我等既然必死无疑,还请头领赏一顿饱饭,咱们也好做一个饱死鬼。”

    “没有问题,之臣,分粮食给他们,叫他们吃饱再上路吧。”王左挂道。

    “好咧,头领。”王之臣领命,便带着那500个流民去领粮食去了。

    “吴大银,你把银子准备好,到时候一并送过去。”王左挂接着下令道。

    “是,头领。”这个叫吴大银的领命而去,自去准备银子去也。

    待这一切都准备停当,王左挂望着对面儿的官军,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知道那些官军在想什么,要这么长的时间考虑!”

    ***************

    此时刘仁玉,刘武国二位将主正在讨论如何讨伐对面儿的王左挂部流民军。

    刘仁杰派出去的夜不收侦骑都已回返,说是山上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这就意味着流民军并未派人在山上埋伏,刘仁玉闻之心中大定。

    “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高招,原来就指望着收买咱们,咱们可是大明天兵,怎能被区区贼寇收买,哥哥您说是不是?”刘仁玉问道。

    “那是自然的,既然已经确认了流贼并无伏兵,那咱们这就杀过去吧。”刘武国建议道。

    “冲杀也要有个目标,哥哥您看,这伙儿流贼显然以那伙儿骑马的为核心,待会儿冲杀的时候,别的都不用管了,就追杀那伙儿骑马的就是了。”刘仁玉将方略和盘托出。

    刘武国听了这个方略,连连点头称是,其他人也是没有任何意见。

    方略即已确定下来,接着靖边堡军和刘武**便在各自将主的指挥下快速移动起来,准备排出锥形阵冲锋。

    却说王左挂看到对面官军的阵势一动,便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官兵只怕是要进攻了,于是他立马喊上一声:“风紧扯呼。”

    然后他话音未落,本人就早已骑着马夺路而走,其余的马军见状,也是反应极快,拨马就走,也跟着跑之夭夭。

    留下数千没马骑的流民四处乱窜,争相逃命。

    “他娘的,跑的这么快,快追。”刘仁玉见流贼的马军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去老远,大惊之下急忙大声下令道。

第八十六章 穷追不舍(二)

    却说那王左挂自崇祯元年起事以来,已经与官军周旋两年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经过两年流贼事业的磨练,他带着部队打仗的技术未必见得很高明,带着人逃跑的本事却是不弱。

    这不,刘仁玉与刘武国所部刚有异动,王左挂就知道跟官军的交易告吹,于是他立马带着手下精锐骑兵率先跑路。

    留下的这些炮灰就当做礼品送于官军,除此之外还有他抢掠而来的银两制钱,古画器玩,都可以送于官军。

    只要他这位本尊能够脱险,而且只要主力尚存,那就只需要换个地方再行招揽,裹挟,分分钟就可以拉起数千人的队伍,毕竟现在整个陕西旁的不多,流民实在是不少。

    而王左挂带着自家手下200多员骑兵就此跑路,剩下的那些流民群龙无首,战斗力接近于零,被刘仁玉与刘武国两部人马一冲,顿时溃不成军,投降的数不胜数。

    到了这个地步,按道理讲,如果是一般的官军,那么此时无论武官还是兵士,都会争相割首级,抢银两制钱,不会有人追击王左挂。

    可是刘仁玉的靖边堡军不差钱,而且打过建奴,心气儿也高,对普通流民的首级,还有银钱没兴趣。

    可刘武国所部的兵士们委实穷了一点儿,所以他们看到流贼抛下的银钱,就有一些兵士还没有得到命令就擅自下马,拼命抢夺银钱,往自家荷包里揣。

    于是刘仁玉便对刘武国道:“哥哥请带着人收降那些流民,咱带着人去追王左挂。”

    刘武国见自家兵士一副穷死鬼投胎的模样,哪里还能追击敌军,是以刘仁玉一提出建议,他便苦笑着同意道:“咱手下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倒是让贤弟见笑了,你也看到了,军情如此,我就不能追击了,你就自己去吧,可小心些。”

    “卑职知道。”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带着手下400多员骑士,飞速前进,前去追击王左挂。

    却说那王左挂本来带着手下骑士先行奔驰,本以为完全可以将刘仁玉等人甩掉,可是他们的坐骑因为营养不良,耐力和速度都比靖边堡军精心喂养的马匹差很多。

    是以刘仁玉所部靖边堡军,骑着营养搭配合理,分外强健的优质马匹一路追赶。没费多大功夫,就已经将敌我之间的距离缩短至200步。

    如果照这个趋势再跑一段,靖边堡军只怕就要追上王左挂的部队了。

    “大头领,官军的马力比咱们的强,只怕就要追上了。”王之臣回头看一看越追越近的官军,忧心如焚道。

    “他娘的,这些官军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紧追不舍。”王左挂也是紧张的额头见汗,分外郁闷道。

    “大头领,您赶紧拿个法子出来,好让咱们脱困。”王之臣惶急道。

    “看来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咱们手上都有些很值钱的珠宝,现在都给我拿出来,抛在路上,看这伙儿官军捡不捡,如果他们下马来捡,咱们就可以趁机走脱。如果他们因为捡珠宝而阵型大乱,那咱们就寻机杀个回马枪。”王左挂定计道。

    王之臣闻言,答应一声,接着就环顾左右大声道:“都听好了,官军追杀甚急,咱们恐怕跑不掉了,你们都把私藏的重宝都拿出来,扔在地上,叫官军去捡,咱们也好走脱。”

    王之臣身边的骑士听见了,怕身后还在奔驰的骑士听不见,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后面传话。

    不多时,所有的骑士都听到了。

    他们都依言将藏在身上的金镯子,玉佩,夜明珠等价值巨万的高级货拿出来,有些不舍地抚摸几下,然后把牙一咬,心一横,挥泪扔了出去。

    后面犹自紧紧追赶的靖边堡军见到前面的敌军忽然扔出一大堆亮闪闪的东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于是都小心翼翼地准备躲避。

    不成想跑近了一看,才发现落在地上的都是些金镯子,玉佩,夜明珠等高级奢侈品,都是在市场上能卖出高价的非凡之物。

    话说这等昂贵至极的宝器,一般人无法抗拒,但靖边堡军都是经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军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也只是看了看,少数几个人还赞叹两句:“此真宝物也!”

    然后,看完了,赞叹完了,接着追。

    王左挂见自个儿的杀手锏都不能凑效,就仰天长叹道:“这他娘的还是官军吗!?不爱财货若此,咱们怎么才能逃脱啊?”

    正当王左挂惊慌失措之际,王之臣赶紧提醒道:“大头领,咱们每当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进山躲一躲,就能避开官军的追捕,过段时间再出山,马上就能复起。如今形势危急,咱们这就进山躲避吧。”

    “好主意,快快进山。”王左挂发一声喊。

    众流贼接到命令,都跟着自家头领寻了一处山头,便把马匹丢弃不管,一窝蜂地朝着山上跑。

    刘仁玉带着兵随后追至。

    “大人,贼人弃马而走,钻山沟去了,追是不追?”杨德胜望着雪地里密密匝匝的脚印,问道。

    “当然是要追的,咱们平素苦练6里负重越野跑,不就是为了今天。都下马,去掉一层铠甲,只穿棉甲追击。另外,留下50人,把流贼丢下的马匹收拢,把咱们自己的马匹看管好。”刘仁玉下令道。

    主将下了命令,兵士们自然是依言照办。他们把内衬的锁子甲取下,交给留下看守马匹的袍泽看管,然后只穿棉甲继续追击。

    在减去数十斤的负重以后,平素经过严苛训练的靖边堡军兵士们爬起山来自然不怎么费力。

    而诸部人马之中,又以平时训练堪称变态级认真的杨德胜部速度最快,他们在杨德胜本人的带领下,散成疏阔的波浪线形紧咬流贼不放。

    靖边堡头号武痴杨德胜自从打了建奴回来,一直没有捞到什么仗打,早就闲的手痒难耐。是以今日有机会剿贼,他一直都很兴奋。

    现在到了山上,眼看着就能跟流贼交上手,他自然是使出全力,脚下犹如踩着风火轮一样,几乎是在跑着爬山。

    还在奋力逃生的王左挂,看到自个身后一大片穿着艳红军装的官军,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没料到官军居然如此有毅力,穷追不舍,如之奈何?”王左挂说完这句话,索性停下脚步,不走了。

    “不如集合人手,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王之臣见自家的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了,还是甩不掉身后的官军,只好打算死命一博。

    “大可不必。你看那些官军甲兵犀利,爬起山来如履平地,还对钱财毫不动心,岂是我等可以匹敌的,罢了,既然朝廷有意招安,咱们这就投降吧。活着,总比死了好!”王左挂无可奈何地说道。

    “既然大头领心意坚决,那我这就去告诉弟兄们去。”王之臣见自家头领已经下定决心,而官军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的太紧,打不过又逃不掉,只好去传递投降的命令。

    此时,靖边堡军的先锋杨德胜追击的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追上流贼了。

    忽然之间,那些一直在往山上跑的流贼纷纷掉转方向,一声不吭地径自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朝着靖边堡军方向扑出来。

    “来的正好!爷爷我正好厮杀一阵。”杨德胜还以为流贼见自个儿逃不出去,打算回头厮杀,是以万分兴奋。

    可是,等流贼真正靠近的时候,厮杀的场面并未出现。

    只见流贼们都把手上的兵器丢在地上,跪成一片,口中连连喊道:“军爷饶命,小的愿降。”

    听到流贼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再看一看跪成一片的人影,本来已经把棍子高高举起的杨德胜顿时目瞪口呆。

    此时流贼已经投降,他杨德胜的棍子自然是无法再打出去,于是他只能恨恨地把棍子往地上一顿,郁闷道:“驴日的,还以为能打上一仗,结果碰上这些个没卵货,无趣!”

    等武痴杨德胜发完感慨,他便没好气地对着自家手下说道:“还不快去把这些个流贼捆起来。”

    杨德胜的手下们得令,有绳子的连忙拿出绳子,没绳子的干脆就从山上砍一些藤条将投降的流贼们一个个地捆起来。

    等随后跟进的张铁牛部,马文山部,刘仁杰部,还有刘仁玉赶到时,流贼都已经被捆扎完毕,等着刘仁玉发落。

    刘仁玉来到流贼投降的地方,便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坡地,对杨德胜道:“去把王左挂那厮提溜过来,咱有话要问他。”

    杨德胜得令,便令手下的人前去寻找王左挂。

    过不多时,兵士们押着一个流贼行至刘仁玉身前。

    “你便是王左挂?”待那个流贼被带至自个儿身前,刘仁玉开腔问道。

    “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快回答。”押送他的兵士还没等王左挂开口,便各自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让他跪倒在地。

    “小人就是王左挂。”王左挂低声下气地回复道。

    “虽说你不怎么识相,朝廷天兵到了,居然还不速速投降,这可不好。不过念在你及时悬崖勒马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追究你了。我自会按照杨制帅的命令,招安你等。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手下可有一个叫李自成的人?”

    “李自成!?”王左挂偏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回复道:“将军,小的手下确然有一个叫做李自成的。”

    “可是一个中等身材,鼻子偏小,高颧骨,深眼眶,说话微带鼻音,身体强壮,两臂有力,雄健善走,快跑时能追的上奔跑的马匹的人。”刘仁玉又问道。

    “将军怎么知道的!?”王左挂见刘仁玉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以为官军派的有细作,将他这队人马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于是就万分惊恐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刘仁玉先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我只问你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确然有这么一个人。”王左挂还是惊魂未定道。

    “去把他叫来。”刘仁玉命令道。

    “是,小的这就去。”王左挂说完,自有兵士押着他去寻找李自成。

    在王左挂去寻找李自成的时候,刘仁玉一直处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之中,他有些期待,有些激动,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跟这位未来的闯王说话。

    待他在脑海中自行排演完好几出与李自成相见的画面,王左挂回来了,不过却并没有把李自成带来。

    “我让你把李自成带来,他人呢?”刘仁玉皱着眉头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的并未见到李自成,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了。”王左挂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道。

    “那他的侄儿李过呢?”刘仁玉问道。

    “方才为了问李自成的下落,特地去找了李过,结果也没见着。”王左挂此时已经不想去问为什么刘仁玉知道李自成还有个侄儿,他已经认定刘仁玉派了很多细作在他的队伍里潜伏。

    “他果然有些功夫,不愧是闯王。”刘仁玉听说李自成已经逃去无踪,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第八十七章 南路绥靖(一)

    找不到李自成,靖边堡军也不能老是在山上待着,于是刘仁玉下令回师,先与刘武国部会合,然后再定方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于是靖边堡军便带着近200员俘虏,还有缴获的马匹沿着追击的路线往回走。回去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刘仁玉让那些个流贼都坐在马上,然后一名兵士牵一匹马,带着走。

    待靖边堡军行至方才流贼们抛弃珠宝的地方,刘仁玉发现那些珠宝还在原处,完好无损,于是他下令手下们下马去捡。

    捡完了,兵士们都自觉地把珠宝上交到各自的主官处,这个算作缴获的公共财产,要由刘仁玉统一分配。

    等珠宝全部捡完,刘仁玉便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往刘武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

    却说此时在刘武国那边儿,他手下的绝大部分兵士自打开战以后,就一直在自顾自地争抢银两和制钱,倒是把投降的流民丢下一边儿,根本不去理会。

    若不是刘武国手下还有30个待遇不错的家丁在看管流民,只怕流民跑了都没人管。

    刘武国见到此等情形,却并不想阻止,他不阻止的原因是害怕兵士们怨恨自个儿阻挡他们的财路,给他来个哗变。

    他一直等到自家兵士们的荷包,褡裢,甚至裤腿里面儿都塞满了银钱,才出言道:“哎,我说你们别忙着分钱啊,还不快把这些个流民锁拿起来。”

    此时兵士们都已经小发了一笔钱财,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地取来绳索,或者干脆就用藤条把数千流民挨个儿串起来。

    在捆扎流民的时候,有些兵士碰到女流民,还不忘捏上一把,过个手瘾,乐呵,乐呵。

    等自家兵士们都忙活完,刘武国便对自个儿的妻弟魏忠义道:“去点验一下,看看还剩下多少银钱可以分润?”

    魏忠义得令,便径自去查验一番。过不多时,他便回报称:“还剩下5000两银子,制钱一文也没有,另外还有一些古玩字画。”

    “你快些先拿出1000两银子藏起来,然后去把古玩字画也收起来,莫要让刘仁玉那拨人瞧见了。”刘武国小声叮嘱道。

    “好咧,姐夫,我这就去。”魏忠义道。

    “你娘的,不许再叫我姐夫,这里是军队,不是刘家大宅院,你给我收敛点儿。除了这个,还有一事,你也给我注意些,咱跟刘守备要做生意,他算是咱们的供货商,所以你给我客气些,不然我饶不了你。”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严肃道。

    “您堂堂一个游击,居然听一个守备的话,您不害臊,我还害臊呢。”魏忠义听到姐夫说的话,很是不赞同道。

    “你懂个屁!凡事听他的,硬仗由他打,打赢了咱们分润军功,打输了,他去背黑锅,这等买卖,如何做不得,你这厮除了打打杀杀,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再说了,咱们手底下那些兵,能打仗吗?”刘武国见自家亲戚不听话,就怒声教训道。

    “您说的有道理,可是咱就是觉得掉面子,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魏忠义嘟囔道。

    “面子算个屁!你又不是读书人,还讲个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咱们得了实惠不就行了。”刘武国继续教训道。

    “我晓得了,等刘仁玉那厮,啊不,是刘大人回来了,我对他客气些。”魏忠义瘪瘪嘴,无可奈何道。

    “这就对了,你啊,多学着点儿,在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啊。”刘武国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魏忠义皱着眉头应付两句,然后便径自去收银子,藏字画古玩去了。

    “嘿,你这山货.........。”刘武国还想再教训几句,魏忠义却早已跑远了。

    如此,等这两位将主做好布置,又过了半个时辰,刘仁玉所部才施施然奔至。

    刘武国远远地望见刘仁玉来了,便骑着马迎上前去,满含着笑意道:“贤弟回来了,咋样,那伙儿真贼去向如何?”

    “都在后面儿捆着呢。”刘仁玉微微一笑,回应道。

    刘武国听到这句话,便伸长脖子,朝着后面儿一望,果然看见数百个被捆住的人。

    “贤弟果然厉害,哥哥想问你是如何抓住他们的,厮杀了吗?”刘武国问道。

    “不曾厮杀,流贼害怕咱们朝廷天兵的军威,自行投降了。”刘仁玉回道。

    “赢了就好,啊,对了咱们这次缴获了不少银子,有4000两之多呢!”刘武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故作惊奇道。

    “是吗!?确实好多啊。”刘仁玉嘿嘿笑道。

    “是啊,没想到流贼四处抢掠,居然能够得到这么多银两,说实话,我都想去当流贼了。”刘武国也是笑着回应道。

    “那这个战利品您打算怎么分呢?毕竟洪军门说了,战场上缴获的银钱,咱们可以自行分润的。”刘仁玉询问道。

    刘武国听到这个话,先是瞟几眼驮着被俘流贼的马匹。刘仁玉看到刘武国的行为,知道他在打马匹的主意,于是他就一声不吭,装作没看懂,显然不打算把自个儿缴获的马匹当做战利品。

    刘武国见刘仁玉不肯分享战马,便略微有些不高兴道:“这个银两嘛!我来做个主吧,五五分成,你觉得如何?”

    刘武国此话一出,刘仁玉还没有什么反应,杨德胜,张铁牛等人却是面色一沉,有些不满。

    你娘的,战斗力最强的真贼是咱们抓的,你们就在这里歇息了半天,居然还敢说五五分账,真不要脸。

    不过刘仁玉却没有任何意见地回复道:“五五分成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好好,这感情好,贤弟真是个妙人啊。”刘武国复又笑意满满道。

    “对了,哥哥,咱们既然招安了这些流贼,自然不能杀了他们,所以必须给他们吃饭,可我自带的粮草只够手下们吃,所以我打算到米脂县去一趟,去看看那里能不能弄到粮食。”

    “贤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不是能不能弄到粮食,而是必须给咱们粮食,咱们一来给他们解除围困,有功劳;二来,杨制帅有令,陕西各地务必配合招安的工作,如今咱们带着招安的人去,他们米脂地方官还敢不提供粮草吗?”刘武国反问道。

    “嘿嘿,世上的事儿不好说,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刘仁玉并不正面回答问题,他只是说先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过去,我就不信了,地方官还能不听杨制帅的话。”刘武国一脸不信的神色,说是要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去吧。”

    刘仁玉说完,便招呼自家人马,带着俘虏的真贼往米脂方向而去。

    刘仁玉前脚一走,刘武国也命令自家人马驱赶俘获的流民,也朝着米脂方向而去。

    ************

    米脂城外,一名黑衣骑士策马疾速奔驰,马蹄过处带得地上积雪飞溅而起。

    城上的方主簿望见派出去的侦骑回来了,便对着身边儿的杨巡检道:“咱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你快去把他带上来。”

    “好咧,我这就去。”杨巡检答应一声,便顺着敌楼旁边的台阶走下城楼。

    过不多时,杨巡检便带着那名气喘吁吁的探子来到了城头上。

    “我问你,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没?那些流贼为何退走了。”方主簿问那探子道。

    “小的看见一队官军与流贼对阵,流贼全军覆没,此时那队官军正朝着咱们米脂而来。”那探子稍稍平复一下呼吸,便回复道。

    “流贼全军覆没!?官军要来!?”方主簿听说流贼全部完蛋,先是高兴了一下,接着又听说官军要来,顿时又吃惊不小。

    那方主簿既听说官军要来,就如此吃惊,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流贼起事以来,朝廷除了努力安抚之外,也进行过讨伐。

    陕西这一带剿匪的官军大多穷困无比,而官府又不解决粮草,饷银的问题,于是陕西的官军就决定自力更生,一边剿贼,一边抢劫。

    带兵的将官们怕兵士哗变不敢管,监军的文官怕兵士们没有生活费就哗变,或者干脆去投奔流贼,于是他们也不怎么管。

    上面儿的人不怎么管,官军们就肆无忌惮地抢掠。

    这就么一路抢下来,别的地方不好说,至少在陕西,官军的名声只比流贼好一点点,好出来的一点儿是官军所过之处,一般只进行.淫掠,不杀人,不放火,流贼则是烧杀淫掠样样俱全。

    所以方主簿先对杨巡检叮嘱道:“待会儿官军来了,记住万万不能打开城门,如果他们强要入城,那就像对付流贼一样对付他们,可记下了吗?”

    “好咧,我老杨记下了。”杨巡检点头答应道。

    方主簿交代完事情,便径自投米脂县衙方向而去。约摸走了10多分钟时间,他便抵达县衙。

    到了县衙,方主簿通过甬道,径自朝公堂走去,到了公堂,并未见到晏子宾的身影。于是他继续走,到了公堂后面的日见堂,才看到正在来回踱步,极度烦躁的自家堂尊。

    话说晏子宾正为流贼围城的事情烦躁不已之际,突然见到方主簿,还以为他擅离职守,便眉毛倒竖,疾言厉色道:“你这厮不在城头上守着,跑到这里来作甚?”

    “堂尊,切莫生气,属下有好消息要跟您说。”方主簿见晏子宾发怒,赶紧躬身说道。

    “好不快说。”晏子宾没好气道。

    “是,是,属下这就说,流贼被官军打的全军覆没,米脂无忧矣!”方主簿媚笑着说道。

    “哎呀,你真是个报喜的喜鹊啊,那感情好,好得很啊。”晏子宾听到这等好消息,脸上立马就由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显得喜不自胜,很是开心,可等他听到方主簿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又黑了回去。

    “不过,堂尊,那些个打败流贼的官军却是朝着咱们米脂过来了。”方主簿又道。

    “你这厮怎么不早说,真是个丧门星,尽来号丧,烦死个人。”晏子宾一听到坏消息,一时愤怒之下,就把刚刚表扬完的方主簿骂了一顿。

    方主簿听了自家堂尊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委屈的意思,他跟着晏子宾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家这位知县老爷平素情绪非常不稳定,喜怒无常,而且刻薄寡恩,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以方主簿并不在意地出声询问道:“堂尊,那伙儿官军来咱们米脂,十有**是要咱们捐输钱粮,可咱们连朝廷的赋税都还没有收齐,哪有多余的钱粮供应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官军,不供应又说不过去,所以属下想问问您,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不给他们就是了。要是我把钱粮给了他们,那些个上官一定会治我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革职拿问那是只在等闲之间,你说如果我犒劳了官军,回头被巡按御史办了,我找谁说理去。”晏子宾回复道。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等会儿那些丘八来了,我自去跟他们分说,咱们大明以文制武,我虽然只是个举人出身,不招朝廷待见的知县,但是知县再小,也比总兵大,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到城头上去,我倒要看看咱们不捐输钱粮,那些个丘八敢怎么样!”

    晏子宾说完这句狠话,便带着方主簿一道,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县衙,朝着城墙方向而去。

    两人在路上走了一阵,晏子宾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身边的方主簿道:“我说,既然流贼退走了,先前那1000两银子我实在是花的冤枉了一些。我且问你,那银子发出去没有?”

    “当时形势紧急,属下照您的吩咐全发了。”方主簿回道。

    “哎,我说你,咋这么急呢?就不能晚点儿发啊!”晏子宾闻言,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你个驴日的,叫我发的是你,不叫我发的又是你,你有病吧。”方主簿心里对晏子宾无厘头的行为大大不满,不过嘴上却是低声下气道:“属下孟浪了,还请堂尊饶过小的这一会。”

    “罢了,过两天你和杨巡检带着人,以收取征讨流贼所用军饷的名义,把那些银子再给我收上来,收不齐1000两,缺多少,咱就到你家里去取。”晏子宾威胁道。

    “堂尊,您放心,属下一定收齐。”方主簿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则喜滋滋地盘算道:“过几天我就借着你的名义,多收100两。”

第八十八章 南路绥靖(二)

    晏子宾带着方主簿一路走到城头之上,然后他极目远眺,恰好看到正行进而来的那队官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见这队官军,领头的一名骑士手持日月浪涛旗,其余的骑兵呈“人字形”紧随其后,这些骑士穿的一水儿的红色棉甲,在茫茫白雪中别样的红。

    在这队骑兵后面,则是一大群被捆扎住的流民。

    待这队官兵奔至城门左近,晏子宾便气运丹田,朗声大喝道:“城下的官军都给我站住。”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城下的官兵骑士都勒停战马,仰着头往城头上看。

    “你们的主官是谁,出来答话。”晏子宾居高临下,气势十足道。

    “我就是。”刘仁玉越众而出回复道。

    “我且问你,流贼是你们打跑的?”晏子宾问道。

    “正是。”

    “你们辛苦了,我代表本县百姓谢谢你们了,目前其他地方的流贼还有很多,你们这就快些去剿贼去吧。”晏子宾挤出一点儿笑容,规劝道。

    “剿贼是咱们的本分,我当然会去的,只是这些投降的流民没有饭吃,我行军打仗也没有带额外的粮食,所以我想.........。”

    刘仁玉话音未落,晏子宾马上就截断他的话道:“想都不要想,如今延绥处处闹饥荒,赋税都收不起来。咱们这里的府库空空如也,粮食一粒也没有,银子一钱也见不着,就连粮仓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银库的大门儿就算开着,盗贼也不光顾,所以要想咱们米脂捐输钱粮给你们,我只能说三个字,没门儿!”

    晏子宾这句话说完,刘仁玉还没有什么反应,同行的刘武国可不干了。

    只见刘武国拍马越众而出,怒声道:“我说你这大头巾,好没良心,若不是咱们替你解解除流贼的围困,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只怕早就被流贼抓起来杀掉了吧,咱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找你要点钱粮你居然还不给,这像话吗?”

    “你这臭丘八,贼配军,怎么说话呢?朝廷养兵千日,如今用你们一下,不很正常嘛,杀贼是你们该做的事,本县为何要谢你们?”晏子宾翻个白眼,大声回复道。

    “好好,你是文官你厉害,我不跟你争,我只问你一句,杨制帅要咱们招安流贼你晓得不?”

    “这还用你说,本县当然晓得。”

    “杨制帅要招安流贼,曾下令陕西各州县全力配合此事,如今咱们招安了3000流民,你要拿出些钱粮来赈济这些流民,不然我就去杨制帅那里告状,说你不配合招安的工作。”刘武国威胁道。

    “配合工作,总要有配合的能力才能配合,如今米脂府库空虚,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是杨制帅亲自到米脂来,本县也是这句话。”晏子宾无动于衷道。

    “你个驴日的,气死老子了。”刘武国见晏子宾死活不肯派发钱粮,而且根本不认他们官军的救命之恩,话还说的不好听,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发怒了。

    “咵”的一声,愤怒至极的刘武国将随身佩戴的雁翎刀拔出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晏子宾。

    “你这贼配军盯着我作甚,难道你还想杀官造反不成?”晏子宾见刘武国一副要砍死自个儿的样子,却丝毫也不害怕地说道。

    “咱老子不敢造反,就是气不过你这个驴日的,哼!”刘武国咬着牙,使劲把雁翎刀使劲掼进刀鞘,恶狠狠地回复道。

    “这就对了,你们若是缺钱粮,到别处去要,米脂县这里你们就不要再打主意了。”晏子宾又出言规劝道。

    “哼!...........。”刘武国黑这个脸,一声不吭。

    此时,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位朝廷命官吵架的刘仁玉发话了。

    他满脸含笑地望着晏子宾道:“这位知县,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说我想拿出银子找你们米脂的商家买点儿粮食。”

    啥!?

    刘仁玉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部傻眼。

    “这厮是大明官军吗?”晏子宾惊诧道。

    “这厮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刘武国摇头叹息道。

    “这位刘大人真活菩萨也!”投降的流民们感慨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说你愿意拿出银子来找咱们买粮食!?”晏子宾怕自个儿听错了,就又问上一遍。

    “千真万确。”刘仁玉点点头,笃定道。

    “好,你等着啊。”晏子宾先稳住刘仁玉,然后又对方主簿道:“快去把曹家的人叫来,叫他们卖粮食给这群丘八。”

    方主簿答应一声,便一溜小跑朝着曹家大宅子跑去。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戴着辽东貂皮**一统帽,身上披一件貂皮大衣,脚蹬皂纹鞋,银盆大脸,浑身富态的中年男子,被方主簿带到了城头上。

    “县尊,你找在下来有什么事儿吗?”那富态中年男子一见到晏子宾,就眼中满含着问号地询问道。

    “流贼被城下的官军打败,流贼投降了,官军要粮食安置流民,咱们府库里没有,所以官军要找你买粮食。”晏子宾长话短说道。

    “啥!?有这种事!居然还有官军买粮食赈济流民的事儿,县尊,我书读的少,你可不要骗我啊!”那富态中年男子嘻嘻笑道。

    “我骗你作甚!你跟我来。”晏子宾说完,就招招手,带着那富态中年男子行至女墙左近。

    来到女墙处,晏子宾便指着那中年富态男子向刘仁玉介绍道:“城下的那位,这是咱们米脂城里的粮商曹老爷,你如果要买粮食,就跟他商议吧。”

    晏子宾做完介绍,就退到一边儿,让两位当事人直接对话。

    “这位军爷,县尊说您要买粮食,是真的吗?”曹老爷问道。

    “是真的,我要赈济流民,手上没有多的粮食,特地找你买。”刘仁玉回复道。

    “哦,小的知道了,这个米价小的要跟您说清楚,现在是灾荒年,人多米少,米价比平时要高,除此之外,咱们米脂的粮食,大部分是从河东山西那边儿买来的,又加点儿运费,所以一石粮食要3两银子,您觉得这个价格如何啊?”曹老爷询问道。

    “怎么这么贵,平时不才一两银子一石吗?”刘武国听到这个价格,觉得有些离谱,是以出言询问道。

    “那是天启年间的价格了,小的刚刚不是说了嘛,现在是灾荒年,所以米价高了一点儿。”曹老爷解释道。

    “我知道,我完全可以理解,我想问一下,你这米价,是脱壳的,还是没脱壳的。”刘仁玉问道。

    “是没脱壳的,如果是脱了壳的,那就要4两一石了。”曹老爷回道。

    “知道了,你这有多少存货?”

    “咱们这里能卖的就只有300石,您要吗?”

    “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咧,军爷您阔气,那咱们怎么交易呢?”

    “打开城门,我带着人进来买。”刘仁玉回复道。

    “不成,要是打开城门,你们冲进来,谁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不许入城。”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晏子宾忽然开腔道。

    “不开城门,怎么交易啊?”刘仁玉不满道。

    “那还不简单,咱们用吊篮把粮食吊下城去,你们把银子放到空的吊篮里送上来就好了。”晏子宾回复道。

    “要是你们收了我的银子,不给粮食我,我怎么办?”刘仁玉质疑道。

    “切!你还怕咱们耍诈!?我还怕你们收了粮食,不给银子呢!”晏子宾反唇相讥道。

    “这位军爷,您尽管放心,咱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信,只要您把银子送上来,我老曹一定把粮食给您。”那曹老爷见两位文官武将斗嘴,便出言担保道。

    “抱歉,咱老子跟你不熟,不知道你是不是讲究诚信。”刘仁玉摇头不信道。

    “那就不用做这个交易了,你们这就走吧。”晏子宾不耐烦道。

    “嘿,你他娘的,牛气什么?贤弟,不跟他们啰嗦了,今日老子心情很糟糕,咱们这就打进城去,自己去拿钱粮。”刘武国终于被晏子宾完全激怒了,他又把刀拔出来,做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

    “你敢!?”晏子宾听到刘武国说要攻城,虽然嘴上还是一副强硬的语气,心里却是直打哆嗦。

    “哥哥,不必如此,都是朝廷命官,连基本的信任都不能有吗?”刘仁玉先安抚住刘武国,然后又对着晏子宾道:“既然咱们都不放心,那就都出一个人质,等交易完成,再放归人质,如何?”

    “照你说的办。”晏子宾答应一声,便朝着身后一望,结果恰好看到方主簿还有杨巡检都是一副老子不想去的神情。

    “方主簿,本县还要在此坐镇,不能去当人质,就劳烦你去跑一趟吧。”晏子宾和颜悦色道。

    “哎呦,别啊,堂尊,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可不能让我去啊。”方主簿听说晏子宾要自个儿去当人质,马上就哭丧着脸哀求道。

    “你这胆小鬼,我这是让你去官军那里去坐坐,又不是让你去敌营,你怕什么?”晏子宾骂道。

    “不是敌营却仿佛就是敌营。”方主簿嘟囔道。

    “他们还不是要派人质来,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杀了那个人给你抵命就是了。话又说回来,你如果不去,我觉得你这个主簿也就不用再干了。”晏子宾威胁道。

    “堂尊,您.......!?”方主簿听了这个话,对晏子宾感到很无语。

    “别废话,我只问你去不去?”晏子宾又问道。

    “属下只有去了。”方主簿无可奈何道。

    “嗯,甚好,今日的事情结束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晏子宾与方主簿说完话,便又转向刘仁玉道:“我们派米脂县的方主簿到你们这儿当人质,他可是正经的八品官儿,所以你们也得派一个有官职在身的人来。”

    “没问题。”刘仁玉答应一声,便对着身边的杨德胜道:“德胜,你去走一遭吧。”

    “好咧,我去去就来。”杨德胜点头答应道。

    “我们这边儿派千总杨德胜做人质。”刘仁玉对着晏子宾说道。

    “你们武人大多孔武有力,要是就这么上来,怕是不安全,我看就这样吧,你们把这个杨千总捆起来,再送上来,如何?”晏子宾要求道。

    “驴日的,欺人太甚!”杨德胜听到这等话,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他面红过耳,极为恼怒。

    “德胜,大局为重。”刘仁玉规劝道。

    “是,大人。”杨德胜努力压抑着怒气,回复道。

    于是,双方各自把人质送到吊篮里,一个送到城头上,一个送到城下官军阵营中。

    等心怀忐忑的方主簿被带至刘仁玉跟前,刘仁玉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指着一个马扎道:“方主簿在这儿坐坐,咱们军营里没有茶水,不能请你喝茶,实在是招呼不周啊。”

    “军爷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们,米脂城说不定就要遭殃了,你们可是米脂的大救星啊。所以没有茶水喝不算什么的。”方主簿到了官军营中,当然要捡好听的话说。

    “算你识相,还有点儿良心。”刘武国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插上一句。

    “好了,别说了,咱们先谈买粮食的事儿吧。”刘仁玉先出言止住话头,接下来又对着城头喊道:“人质已经送到,这就开始交易吧。”

    “好,这就开始吧。”晏子宾答应一声,便让曹老爷带着城头上的民壮去曹家米铺去搬运粮食。

    刘仁玉这边儿则取来900两银子,先行放在吊篮里送上去。

    银子送上来以后,曹老爷命令自家的账房先生一个银子,一个银子的点验,看看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等曹家的账房先生点验完毕,便对着曹老爷道:“老爷,我都验过了,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好,派粮食。”曹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下令道。

    过不多时,自有民壮将数百个麻袋从城头上直接扔下去,下面儿的兵士们则抬着粮食回到己方阵营中。

    双方忙活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把这桩交易做完,然后双方交还人质,交易到此结束。

第八十九章 南路绥靖(三)

    待双方的交易完成,杨德胜被米脂县的人用吊篮送至城头下,刘仁玉亲自去迎接,然后解开他身上的绳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德胜,你受委屈了。”刘仁玉拉着杨德胜的手,安慰道。

    “大人,卑职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这个事儿,从头到尾都有些荒谬。”

    “怎么荒谬了?”

    “这还是我大明的米脂县吗?为他们解除流贼围困的官兵来了,不说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就连买个粮食,还要来这一套,真是.......,唉!”杨德胜郁闷道。

    “世道如此,不怪他们,行了,咱们也买到粮食了,这就去绥德吧,那里有苗美所部3000流贼围困,咱们要快些去解围才好。”

    “是,大人。”

    “好了,我现在来把粮食分配一下,大伙儿都听好了。流民每人分1斤粮食,都让他们带在身上,其余的就装到马车上去。仁杰,你去把流民的绳索解开,叫他们排队取粮食。”刘仁玉下令道。

    “是,大人。”刘仁杰领命而去。

    “哥哥您看我的安排如何?”刘仁玉下完命令,就问刘武国道。

    “贤弟的安排不错,不过为何要流民自行携带一斤粮食呢?”

    “咱们的马车运力不够,300石粮食装不下,不如就让流民带着,他们看到跟着咱们有吃的,也就会一直跟着咱们,不会再四处流窜了。”

    “那感情好,只是为何这些个真贼不解除捆绑呢?”

    “这些个真贼过了许久逍遥的日子,区区几碗饭哪能安置他们,而且他们很有战斗力,可不能让他们又跑出去祸害咱们延绥。”

    “有道理。”刘武国点头赞同道。

    两人对话完毕,那些个流民就在兵士们的押解下,各自拿个布包,前来领取粮食。

    在领取粮食之时,这些个流民因为饿得狠了,一看到粮食就双目放光,一窝蜂地拥挤而上,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他娘的,德胜,叫他们晓得规矩。”刘仁玉见场面如此混乱,皱眉道。

    “得令。”

    杨德胜答应一声,便带着手下兵士手持木棍,对那些个拼命拥挤的人施以一顿暴打。

    那些个饿了许久,眼冒金星,骨瘦如柴的流民如何能撑得住靖边堡军兵士们的重击,很快他们就被打的哭爹喊娘,惨嚎阵阵。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先让老人,小孩儿领粮食,然后是女人,最后是45岁以下的男人,谁他娘的不听话,就地格杀。”刘仁玉定下规矩道。

    流民们听完刘仁玉定的规矩,再看一看身边提着棍子的兵士们,知道不能再一窝蜂地抢粮食,于是只好按照顺序,依次取粮食。

    “这就对了,你说你们那么急干嘛呢?抢到前面去,还不是只能分到一斤粮食而已,又不能多分。哦,对了,我可要提醒你们,可不要仗着自个儿身强力壮,就抢别人的粮食啊,如果有人抢粮食,我的处理方法就一个字,杀!”刘仁玉提醒道。

    领粮食的流民听到刘仁玉的话,老弱者皆面露喜色,身强力壮者则怅然若失。

    待分粮食的事情忙完,被抛在后面的马车车队也跟了上来,于是刘仁玉与刘武国决定立即前往绥德去会会苗美。

    城头上的晏子宾见这帮官军要退走,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笑容大声道:“你们慢走啊,本县公务繁忙,就不远送了。”

    “哈,呸!”刘武国听了这等话,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再有流贼围城,看你们怎么办。”

    “难道你们还敢不来救吗?”晏子宾闻言,不免惊诧道。

    “怎敢不来,说说气话不行吗?哼,倒霉。”刘武国恶声恶气地回复一声,然后便拨转马头,朝绥德方向而去。

    走在前往绥德的官道上,刘仁玉对并肩而行的刘武国道:“哥哥的话说的不甚体面啊。”

    “我知道,就是看不惯那个铁公鸡知县,说话吓吓他。”刘武国展颜一笑道。

    “这就对了,这混账知县,死便死了,只是不能为了置他于死地,就搭上满城的百姓。”

    “嗯,我晓得了。”

    于是两人再也无话,径自向绥德行进而去。

    **************

    米脂城头上,晏子宾靠在女墙垛口处,摸着城砖凝望官军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堂尊,堂尊,官军已经走远了,您还不回县衙吗?”方主簿见自家堂尊仿佛入定老僧一样一动不动,好奇之下出言询问道。

    “你说咱们这样对待官军,日后咱们又被流贼围困了,他们还会不会帮咱们解围?”晏子宾不答方主簿的问题,反问道。

    “这!?他们毕竟是官军,虽然受了点儿委屈,但是应该还是会以大局为重吧。”

    “是吗!你也觉得他们受了委屈吗?”

    “属下说错话了,请堂尊恕罪。”

    “你何罪之有!其实不是我想委屈他们,而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唉,事到如今,唯有去求求菩萨,希望不要再有流贼来围城了。”晏子宾怅然若失道。

    方主簿听了这句话,也是暗自叹息不止。

    ****************

    米脂与绥德相距50里,若是骑兵奔驰,也就两个小时的功夫就跑到了,可惜刘仁玉与刘武国部要带着流民一起行动,行军的速度上难免被拖累。

    大队人马走到日落时分,也才走了30里路。

    鉴于天色已黑,刘武国所部兵马和流民们大多有夜盲症,不适合走夜路,于是刘仁玉便下令扎营休息,明日再赶路,直趋绥德。

    是日夜,刘仁玉所部兵士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挖壕沟,布拒马,以马车作为寨墙结硬寨,拒马与壕沟之间撒上铁蒺藜,除此之外还布下明岗暗哨数十人。

    在靖边堡军立营寨的时候,上次勤王没有跟着一起去的魏忠义一直站在一边观看,他看完靖边堡军立营寨的全过程以后,不免感慨道:“难怪姐夫要借重他们,无论行军打仗,还是立营寨,都是强军的样子啊!”

    自此以后,魏忠义才真正对刘仁玉客气起来,因为武人只服实力二字,刘仁玉有这个实力,所以魏忠义就服气了。

    营寨立完,接下来,刘仁玉又命令造饭,这一次魏忠义又大开眼界。

    只见靖边堡的火兵将修砌在马车上的煤炉子打开,就近取来大量白雪投入锅中,等雪花化为清水,便往里面加米,等水米混匀,再加上盖子。

    半个时辰以后,米饭做熟,火兵叫开饭,此时,魏忠义发现靖边堡的兵士们都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个挨着一个按照顺序取食。

    再看看自家手下,他娘的一窝蜂地鬼哭狼嚎,大呼小叫,乱七八糟。

    魏忠义看到两家兵士们的鲜明对比,不免脸上一红,继而怒声暴喝道:“你们这帮驴日的,是饿死鬼投胎吗?还不快些排好队吃饭。”

    刘武国所部兵士听到魏忠义的暴喝,都是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过他们向来不知道排队为何物,如今听到魏忠义说要排队,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魏忠义见状,便高声道:“列队。”

    列队谁不会啊。

    于是众人都按照顺序把队站好。

    “你们以后记得,吃饭的时候就排这个队,可记下了。”魏忠义叮嘱道。

    “我等记下了。”

    刘武国部的兵士们虽然嘴里说着记下了,心里却是对魏忠义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等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取来麦饭吃起来,魏忠义才摇头晃脑地哼着陕西小曲儿,悠哉悠哉地踏步而走。

    刘仁玉与刘武国两部人马把饭吃完,接着就是流民们吃饭。

    刘仁玉命令流民各自出二两粮食,放在锅里煮,煮熟以后在领二两回去。麦饭领回去,一家人可以自己匀一下。但是不能出现以强凌弱,抢夺食物的事儿。

    流民们都按照刘仁玉的要求,各自取出二两麦粒,丢在锅里。然后就都排着队,口水直流地等着饭煮熟。

    麦粒入锅,煮了约摸半个时辰,麦粒儿煮熟,带来阵阵香气。

    “派饭了。”火兵发一声喊。

    流民们顿时骚动不已,不过由于有手持木棒的兵士在旁边弹压,他们倒也不敢打乱队形。

    等到流民们终于领到麦饭,就按照一家人聚在一起,或者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方式,分成一群一群的小团体。

    等小群体划分完毕,流民们也不管这个才出锅的饭烫不烫,都是连连往嘴里塞。

    麦粒没有脱壳,非常粗粝,嚼起来满嘴木楂楂的,不过这个粗粮吃了消化起来慢,可以持续很长时间才会又饿。

    对于流民来说,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谁个还管味道如何。而在吃饭的过程中,很有几个流民因为吃的太猛,食物卡在食管中,上去不得,下去不了,憋得脸红脖子粗,就连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旁边的人见着了,都是连忙找火兵要来刷锅水,给那几位噎着的灌上几口,这才消解掉那几个流民的症状。

    “唉!百姓挣扎求存,不就为了一口饭嘛!”刘仁玉看到流民们狼吞虎咽地样子,没来由地心中一软,脱口而出道。

    “嗨!这群泥腿子,不好好地等着饿死,尽跑出来添乱,好端端地还要劳烦咱们出来剿贼,真是麻烦。”

    刘武国听了刘仁玉的话,不仅毫无赞同的意思,反而发起牢骚来。

    刘仁玉听到刘武国一个朝廷官员,居然说出这等毫无人性的话来,顿时满脸杀气地瞪着后者。

    “你做什么!?”

    刘武国被刘仁玉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所逼,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个时代的官吏不都是这样的嘛!凡事只想到自己,办事就只为了取悦上官,都视百姓为蝼蚁,何必与他置气呢?”刘仁玉心中想到此处,便暗自叹息一声,复又笑道:“心里想着流贼可恶,恨不能马上杀光他们。”

    “嘿!你想杀流贼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方才那么望着我可是不该啊!”刘武国嗔怪道。

    “卑职心中着急,所以才在哥哥面前没有礼数,还请哥哥勿怪。”刘仁玉深深一揖,抱歉道。

    “不打紧,不打紧,贤弟与我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呢。”刘武国到底是官场老油条,对这等小事完全不在意。

    “那就多谢哥哥了。哦,对了,哥哥,明日便要与苗美那厮对阵,卑职倒是有一个方略,想一起商量一下,您看如何?”

    “那就商量吧。”

    “好,那咱们两边儿带兵的武官都来商议吧。”

    “好咧。”

    两位将主商议完,便各自去召集自家手下的武官到中军大帐中开会。

    待两家的武官们来到中军大帐中,赫然发现王左挂也在大帐之中。

    坐在大帐正中的刘仁玉见大伙儿神情有异,便开腔解释道:“明日与苗美对阵,按照惯例先行招抚。咱们这里恰好有一个从前是流贼首领的人,我就想派他去当说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王左挂,你从前当流贼的时候,可曾见过苗美否?”刘仁玉问道。

    “从前一起,呃,这个造反的时候,见过几面,吃过几次酒饭。”

    “那就是认识了吧。”

    “呃,算是吧。”

    “我想派你去当说客,你愿不愿意?”

    “...........。”

    “如果你不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做个废人。”

    “小的愿意去。”

    “这就对了。”

    “你去了以后,自当把咱们的兵威跟他们宣讲一下,除此之外,咱们善待流民的政策也要一并说明,你把话说完,他们无论愿不愿意接受招安,都要回来跟咱们回话,明白吗?”

    “小的明白。”

    “对了,你去之前,我先送一样东西给你。”刘仁玉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又从瓶中倒出一颗蓝色的小药丸,递给王左挂。

    王左挂将这个蓝色的小药丸接在手中。

    “吃下去。”刘仁玉命令道。

    王左挂盯着手中的小药丸看了许久,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以始终不敢吃到嘴里去。

    “德胜,帮帮他。”刘仁玉对杨德胜道。

    杨德胜得令,便踏步上前,捏开王左挂的嘴,将那颗药丸塞进去。

    咕咚一声,王左挂喉结一动,显然已经将药丸吞了进去。

    “甚好,”刘仁玉先是对着杨德胜满意一笑,然后又对着王左挂道:“我方才给你喝的是泰西极品慢性.毒药三尸脑神丹,需要解药才能去除毒素,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解药,你就会精神错乱,全身溃烂而死,所以你可不要逃跑啊。”

    “小的这条小命都捏在您的手里,如何还敢逃跑。”王左挂哭丧着脸道。

    “你把差事办好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的。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吧。”刘仁玉安慰道。

    听到刘仁玉的命令,王左挂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大帐,大帐外自有兵士将他带到专门收容真贼的地方看管起来。

    等王左挂走去大帐,刘仁玉便对众人道:“招安只是对付流贼的其中一条计策,如果招安不成功,咱们当然还是要进行杀伐才好,所以各位都要做好准备,不要因为没有大战就懈怠,要随时保持警惕,可记下了吗?”

    “记下了。”众人回复道。

    “哥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刘仁玉询问道。

    “没有了。”刘武国回道。

    “散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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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明介绍:
现代特种兵刘威(后改名刘仁玉),因缘际会之下回到明末。皇帝叫他活曹操,宗室叫他活王莽,百姓叫他一代贤相,大明还是那个大明,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大明。逆天改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天改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天改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