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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辰一十一     幻想世界大穿越txt下载     幻想世界大穿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绝灭万物,钟声响起,大幕拉开

    浩瀚的九天四海之水,倾泻而下,洪荒北极,一片并非寒潮正在蔓延,寒潮过处,大雪纷飞,冻彻时空的可怕寒力随着玄冥真水由北冥海南下,所过之处万物具冻为齑粉,那北冥海中逍遥自在的巨鲲,亦在玄冥真水之中化为玉屑。

    玄冥部,大巫祭微微蹙眉,他回头注视着从四面八方而来,托庇于玄冥部的人族部落。

    大巫祭叹息道:“共工氏,你们真是造孽啊!”

    说罢,体内的白骨就刺穿了他的皮肤,大巫祭化为浑身骨刺,如神如魔的巫神,驾驱着黑色的玄冥煞气冲着北方一指。黑色的玄冥真水寒潮,在他面前被分开,绕过他身后的人族祖地南下而去。

    洪荒北方的玄冥真水寒潮南下,所过之处人畜异族,具化为冰屑齑粉。

    北方人族纵然托庇与玄冥部,亦有十之三四来不及逃难,被生生冻毙。

    在共工祖巫没有发飙灭世之前,无人能想到,洪荒水元循环被破坏,居然会产生如此恐怖的后果,一滴玄冥真水,对于道君来说就足以冻伤其道果,而且玄冥真水常带煞气,天仙都要畏惧其毁削元神,何况洪荒北极那无穷无尽的玄冥真水暴动?

    除了玄冥部大巫,几乎无可抵御。

    纵然是颛顼天帝亲自出手庇佑,也救不下寒潮下的众生!

    洪荒东方,归墟海眼逆转,喷出无量四海之水,先前重黎天神绝地天通,以月球灵宝陷地紫府洲,洪荒东南下沉,四海之水在共工的驾驱之下浩浩荡荡淹没洪荒之东,四海之水中夹杂着无量天一真水,顷刻间淹没洪荒百万丈。

    大地之上的生灵,具化为鱼虾之食。

    天神鲧在四海之水一步一步涌上之前,洒下息壤,抬升人族生存的祖地,更有共工氏的大巫驾着龙车战船,随着洪水巡游四方,见到人族就将其带上大舟,拉回共工氏族地安置,洪水淹没洪荒三千年,连天上的飞鸟妖禽,只要没有寻到息壤之山栖息的,都死绝了。

    共工氏的战士,驾驱着战船巡视四方,最重要的任务,是击杀那些不会被洪水淹死的水族。

    洪水淹没大地,洪荒鸟兽具绝,唯有水族不受影响,共工欲灭尽天下妖族,定然也不会放过此族。

    因此洪荒东方随处可见共工氏和其他人族部族的战船,巡狩四方,以巨弩巫术,猎杀巨鳖蛟龙,就连那些强大的混血真龙,都被从洪水深渊之中以枪索射杀,拉回息壤高原之上,被制作成龙舟巨舰。

    洪荒之中,九天弱水倾泻而下,化为无穷无尽的大雨,这些水轻如空气,鹅毛不浮,纵然是水族鱼虾也无法游动,因为其本质太轻,鱼虾在空气之中都只能蹦跶,何况被空气更轻的九天弱水?

    纵然有神通之士,能借弱水由天而降,到了地面浓度最低,神通法术虽然大受影响,但可施展的机会,欲飞遁而起,远离淹没地表的弱水。

    他飞到高处,也会更加绝望……因为越到高处,九天弱水浓度越高,洪荒中部大地,随着天河之水倾倒,只是呼吸越来越困难,逐渐溺毙,而飞的越高,沉入弱水越深,窒息越快。

    只有人族后土部,开辟一个个万丈深渊地穴,率领人族逃入地下求生。

    洪荒之南,地极血海,幽冥冥河涌出,沾者立毙,化为血水,血海之中有魔物肆虐,杀戮众生……

    有祝融部,句芒部抵御血河真水,屠戮血海魔物,保护人族生灵。

    洪荒之西,无尽日月星三光洒下,暴虐的三光神水带有剧毒,破坏精气神三宝,触之百病丛生,渐渐衰弱而死。

    西方佛门大开方便之门,以须弥山挡住天上日月银河,遮蔽三光神水,蓐收、翕兹两部亦撑起遮天巨伞,翕兹部洁绳为网,遮蔽人族头顶的天空。

    如此一甲子后,北方玄冥真水,东方天一真水,南方血河真水,西方三光神水,中部九天弱水,五方之水交汇,五灾并存。

    九天弱水覆盖天下,无处可以呼吸,大洪水淹没陆地,一元重水融入洪水,使得水压更重,地表已成绝地,三光神水毒毙众生,血河真水侵蚀万物,加之玄冥寒潮,将这些真水统统冻住,洪荒水元循环彻底崩溃,生灵万不存一。

    十二祖巫部落联手,才护住了洪荒大陆之上的人族祖地。

    天上共工和颛顼的大战也彻底的进入绝死之节,腾空剑每一剑,剑光都贯穿青华宫,皎皎照耀九天,在颛顼帝手中,腾空剑之威,已不逊于任何先天灵宝,每一剑都有紫阳帝君拼了老命之威,所以紫阳才只算站在大神通者门槛上,而颛顼,已经是大神通者中的强者。

    腾空画影,有不测之威。

    纵以共工之能,亦渐渐只能招架,难以反击。

    颛顼在苍天之上,闻得洪荒四方生灵之哀嚎,这大洪水淹没洪荒的景象,着实惨绝人寰,颛顼作为天帝,护卫众生,其责难辞其咎,绝地天通,首先遭至的竟然是如此大劫。颛顼落泪,将头上帝冕解下,抛至一旁道:“颛顼失德,以至洪荒遭祸水大劫,生灵尽为鱼虾口食,洪荒众生百不存一,有何颜面,再做这个天帝?”

    “今我退位天帝,传位高辛,当为帝喾!”

    “水魔共工,当死!”

    颛顼怒吼一声,披头散发,手持腾空画影,两道先天不灭灵光在他手中展露真容,震动得九天都在颤抖,却是颛顼动了真火。

    轰隆——

    腾空剑和断玉钩不断碰撞,共工驾驱天河万水,犹如黑龙的真身不断被腾空剑光层层剥去,那黑龙鳞片剥落,继而被剑光震得粉碎。

    虚空中爆发出一片炽盛电芒,剑钩相交,先天不灭灵光在大神通者手中迸发出超乎元育想象的伟力,只是触碰,就犹如两个宇宙相撞,并发出最璀璨的灵光,让九天都为之动摇,即便天之苍茫浩远,也承受不了两人交手之威。

    这等威能,叫元育无劫等人为之战栗,那流露而出的一缕气息,都足以打散他们肉身,只残留先天不灭灵光逃生。血屠无生两人更是胆寒惊恐,共工与颛顼交手之威,随便泄露一点,都足以秒杀他们亿万次。

    青华宫还能存在,全靠赴宴的大神通者们联手镇压。

    三清世尊,羲皇娲皇,冥河玄女等人联手护住了这一片空间。

    九天玄女皱眉道:“颛顼将绝地天通铭刻天纲,等若整个天庭加持,乃是昔年帝鸿留下的法度,天庭若在,天纲便如天道一般。我们虽然可以强行出手,打破天纲,救援洪荒众生,但这势必会重创天庭,太古妖庭将临,我等再重创天庭,岂不是给太一机会?”

    娲皇瞥了冥河一眼,点头道:“共工能决堤四海之水,倾斜天河,是早有算计在先,正是算到了颛顼绝地天通,断绝天地联系这一举动。”

    “如今颛顼作茧自缚,他将绝地天通铭刻天纲,不知筹划了多久,如今我们任何人想要对洪荒出手,都得先打碎天纲。”

    “若是三清道友或是世尊出手,他日帝鸿回归,定然不会与你们甘休,唯有我与伏羲,或是玄女你们天庭自己人出手,他还会给几分面子,玄女或玄冥,祝融你们出手算天庭内乱,而我与伏羲毕竟是人族三皇,帝鸿还认几分颜面。”

    “冥河道友……”女娲笑道:“今日之局,或许还有冥河道友的算计在呢!冥河……你就不怕帝鸿回来,找你算后账吗?”

    冥河笑盈盈道:“算账?算什么帐?共工道友为人族霸权,悍然出手屠杀妖族。颛顼帝继承天帝大志,庇佑洪荒众生,为万族天帝。他二人理念之争,与我冥河何干?”

    女娲展颜一笑道:“冥河道友来洪荒后,跳得很高,搅动的很欢……小心有一日,会被群起而攻之,被人按在地上打!”

    冥河嘴硬道:“道友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被人按在地上打过。”

    “魔道之中纵然有激起众怒之举,也是昔年罗睺留下的罪孽,与我冥河何干?”

    冥河看着点头微笑的三清,面色平静的世尊,以及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娲伏羲几人,头皮有些发麻,只得转移话题道:“如今共工清洗洪荒,颛顼纵然失德,共工亦有大罪,但洪荒倾覆,人族却保留了元气,急的又不是人族。天庭何必强行出手?打碎天纲呢?”

    “祝融,玄冥,东华等天庭大神通者不出手,还不是在等太一?”

    “共工此举虽然莽撞,但除了颛顼不得不出手阻拦之外,何尝不是契合了那些人族正统,乃至天庭元老的心意?”

    “巫妖大战,血流成河,那十二祖巫想让妖族死绝的,要多少有多少。原本后土娘娘还有可能会出手,虽然巫妖大战之时,妖族狠狠的得罪过后土,但后土慈悲,向来不记仇,可绝地天通铭刻天纲之后,后土想要出手,就要打碎天纲。”

    “后土不可能打碎天纲!”女娲冷笑道:“共工倒是了解后土,当年帝鸿与后土争夺天庭大权之时,便有约在先,败者不可以掀桌子。需认同天庭法度!”

    冥河笑道:“如今妖族将灭,太一……还能坐得住吗?”

    洪荒大陆上,无数强大的可怕的种族龟缩在祖地之中,苟延残喘,那四海之中,龙族惶然,一个个老龙惊呼道:“决堤四海水……祖龙陛下为何突然出手淹没洪荒,这不是让我龙族成为众失之的吗?不对,这不是陛下的气息?”

    “陛下失踪许久?谁篡夺了他的权柄?”

    腾蛇一族的祖地中,无尽玄冥真水的旷古寒意,透过那绝世大阵渗透进来,将腾蛇一族无数幼蛇冻毙,就连成年的腾蛇,也抑制不住冬眠的本能,但天地间的寒意不断加强,一旦陷入成眠,几乎没有可能再醒来。

    几只已经活成魔头的老腾蛇,拼命的撑起大阵,一只身体不断离解,正在缓慢的化为土灰的腾蛇昂起头颅,悲凉道:“在这样下去,就连保存在禁地之中的蛇卵都无法幸免!”

    “人族要灭绝我等妖族!”有老腾蛇悲愤道。

    “唤醒大圣留下的祭坛,祈求陛下相助!神庭将要归来,介时我们妖族要与人族清算这血海深仇!”

    “唤醒祭坛!”

    “与人族决一死战!”

    不止腾蛇一族,玄龟,大鲸,钦原,英招,化蛇,火狡,骨鸩,无数妖族大族,无数认了先天神祇作为祖先的至强种族,都复苏了祖先的祭坛,以无数族人的血洒在祭坛上,唤醒祖先的真灵,他们祈祷钦祝,怒吼下复仇的誓言。

    各族的祖地都在震动,血光之中,祭坛浮现。

    苍老的妖族对着祭坛钦祝道:“陛下,陛下!人族掀起旷世大劫,欲清洗洪荒!”

    “妖族危急,万族危急!”

    “请陛下归来!”

    “神庭降临!”

    那无数钦祝,无数誓言,无数愿力,透过祭祀汇聚成涛涛愿力洪流,逆时间长河而上,涌入神秘而不可知之处。

    混沌上的那个身影,在注视着牛魔王寂灭之后,终于又睁开了眼睛,他注视着那妖族万族,无数生灵的祈愿,轻轻的敲动了身旁混沌色的小钟。

    当……当……当!

    混沌钟声,清越悠扬,在混沌海上传出去很远很远,妖族各族在祭坛的血光之中,听到了那彻响天地的钟声;九天之上,青华宫中,殊死一搏的共工,颛顼以及各位大神通者,听到了这悠扬的钟声;站在混沌海中,俯视着混沌的紫阳真人听到了这声钟响;被困在时间尽头,宇宙终末的罗睺也听到了这声钟响。

    妖族震动,万妖狂喜道:“陛下听到了!东皇钟响!神庭降临!”

    共工愣了一下,继而狂笑道:“太一……你终于坐不住了!”

    颛顼面色阴沉,喃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共工,天帝也将归来,届时我看你有何颜面,去见帝鸿天帝!”

    梵无劫怀中,昊天镜震动。

    冥河微笑,看着天外,若有所思。

    九天玄女微微色变,看着冥河,低声道:“果真是瘟神啊!”

    女娲伏羲面色如常,三清世尊不动声色,鲲鹏脸色阴沉,忌惮的看了冥河一眼……

    罗睺放生大笑道:“终于,终于等到机会了!婆雅稚,去罢!到时间了!”混沌海上紫阳真人循着钟声而去,他缓缓走到钟声响起的地方,看见混沌之上,一尊无法形容的宏伟天宫,于钟声之中显现,坠入了混沌海中。

    紫阳大笑着,随之坠入其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神庭召妖,黄帝聚将,倾力一战

    “当当当……”

    浑厚的钟声彻响洪荒每一个角落,这钟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跨越了时光长河而来,洪荒大陆之上,一只浑身雪白,形如狮子,却生着两只羊角,下巴上有一撮短短的胡须的奇兽抖了抖耳朵,睁开了眼睛,被钟声惊醒过来。

    它拈着自己的胡须,深深注视着九天之上那钟声传来的方向,叹息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陛下也终于要归来了!”

    “自巫妖大战之后,我等隐忍无量量劫,就是为了今日一战!”

    而后,它掏出一副卷袖,横空展开,那明黄色的卷袖展开无数妖族的形象图画,璀璀生辉,其上共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太古大妖的名讳图画,有无数古老文字,记载着这些古老大妖的天赋神通,能力和破绽。

    这便是——白泽精怪图!

    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幽冥黄泉,通晓世间一切语言文字,太古妖文,赤书云箓,就连魔道之中最为晦涩艰深的魔数,都精通一二,更知道洪荒一切妖魔鬼怪,上古神祇历史乃至前古洪荒纪旧事的通灵之兽,自烛龙纪一直活到如今的神兽。

    按理来说,属于妖族古神,但却臣服于帝鸿轩辕的太古之神——白泽!

    “白泽,你身为妖族,却将妖族最大的秘密尽数告知帝鸿!”就在白泽展开精怪图的时候,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洞天之中,为首的一个牛首魔神沉声对白泽道:“当年巫妖大战之时,你作为帝鸿的军师,针对妖族设下无数毒计,害死无数妖族……白泽,你可知罪?”

    另外一位如人族少年摸样的古神笑道:“此次神庭降临,太一陛下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个心腹大患。你对妖族的了解,洪荒无人可及,除掉了你就是除掉了帝鸿一臂。所以才派出我们两位,等待了三千个量劫,要一举除掉你这个祸患!”

    “猰貐,英招!”白泽点头微笑道:“为了除掉我这无能老朽,太一派遣妖庭你们两位大将,确实万无一失!”

    “但我并非妖族……我自烛龙纪生,人族未诞,洪荒蒙昧,故而显现兽形。”

    “但我是古神,并非你们太一陛下蛊惑的妖……古神一族大多浑浑噩噩,虽然亲近大道,一任自然,却也兽性彰显,不知道德。我白泽自那时,便已智慧发萌,虽然弱小无力,但却不与群兽为伍,我一开始……就更像一个人啊!”

    “后来烛龙纪——神兽主导的纪元终末,我侥幸以智慧成为大罗,因为战力孱弱,故而再后来几个神庭时代,都只屈居神庭一小小史官,负责记载众神的历史。那时神庭,娲皇,羲皇,太一神帝,元始天王,灵宝天王,皇天,后土,帝俊,混沌大帝,倏忽二帝等等众神帝君,一位一位诸神统治的纪元轮回,神庭何等宏伟广大,可我却并不向往。”

    “因为那时的诸神太冷,神性太重,不苟言笑,令我感到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当时的古神们,也只有在发怒的时候,有一丝爱恨情仇留下的痕迹。直到我为了记录历史,在洪荒游历之时,遇上了那些弱小的后天生灵,遇上了当时还十分稚嫩的帝鸿陛下!”

    “我在人族感受到了爱恨情仇,七情六欲的存在,感受到了同类的味道,遇上了智慧不逊于我,胆子气魄和野心却远胜于我的公孙轩辕。我教他前古的历史,诸神的事迹,见证着那些弱小的后天生灵一步一步发展壮大,从一开始的弱小部族,最终遍布洪荒大帝,历经无数磨难,最终成为诸多古神卷顾的族群。”

    “他们的种种复杂的感情,甚至浊染了诸神,令古神都变得越来越像人。”

    “后来这个娲皇后土创造的种族,甚至让娲皇羲皇都亲自转世其中,作为他们的领袖,他们之中杰出的领袖也在三皇的卷顾下,不断奋发向上,开创了玄门的史前时代。后来越来越强大的人族终于引得古神忌惮,在纪元终末迎来诸神与人族的战争。”

    “人族覆灭……纪元终末。只有诸位人族大罗活到了下一个纪元。”

    “后来娲皇第二次造人,人族大罗,有的被古神同化,失去了自我沦为诸神的一员,还有的‘浊染难以磨灭’依旧将自己视为人。那一纪元,人族大罗以神之姿,庇佑人族,唯有帝鸿舍弃大罗道果,再次重来一回,是他的坚持,缔造了人族第二个文明时代。”

    “而后人族大能老子浊染元始,灵宝。创造玄门,人性终于取代神性,成为大罗的本性。”

    “自我发萌,大道再非诸神本性,从那时起,不败的诸神,终于堕为一个种族而存在,先前诸神不败,因为其是大道本性,人族再强对抗古神也只是朝天挥拳,人如何能击败天?但玄门诞生之后,天终于堕化为神,虽然强大,但已经有了被战胜的可能。”

    “所以烛龙大神为首的那一批最古老的古神,才依旧保持着古神的大道本性,只要与道合真,这后天生灵的起起落落,不过是时光长河中留下的痕迹罢了。烛龙本性如时光长河,人性与他来说,只是河中流水的倒影,河流如何会被倒影击败?”

    “所以烛龙并不会插手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人性之争,所以烛龙被浊染的部分,才会被她斩出,代替她的人性,十二祖巫中才多了一个烛九阴……烛龙的九阴之气。”

    “这一路来我看到人族血战数个纪元,终于崛起!古神的时代终于落幕!”

    白泽平静的诉说那数十个盘古纪之前的历史,古老的时代在他的嘴下,缓缓重现。

    “这是人与神的历史,妖族何在?”白泽微笑着问道。

    “万族不甘被人族压迫,故而在太一陛下的引领下,凝聚为妖!”少年摸样的英招大圣平静道。

    白泽摇头:“从来没有妖族,只有被异化的人,和被古神统治的其他后天生灵。我白泽,出身于神,却有一个人的心,所以无关我长的什么摸样,我也从来不是尔等的同胞。我乃帝鸿麾下,军师白泽!”

    英招冷冷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只好送你离开这个纪元了!”

    猰貐也冷笑道:“帝鸿要慢上陛下一刻,才能降临,天庭绝地天通,自断一臂,洪荒人族势力忙着屠杀其他万族,而且你白泽一副禽兽摸样,又有哪个人族会出手救你?白泽,你孤立无援,也远不是我们的对手,引颈就戮罢!”

    面对绝死之境,白泽依旧平静,他缓缓的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妖族如此看重我,但我在帝鸿麾下,其实只是第二有智慧的人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有一人的智慧远胜于我。我白泽最大的能力,只是熟知历史,知晓你们妖族和古神的情报和弱点。”

    “但论战争的智慧,我却在某人之下,所以我只是帝鸿陛下的军师,而他确实陛下之相……他风去其垢,其名……风后!”

    在混沌钟声之中,在涛涛洪水之中,后土部的一位老者仰头望天,他姓风名后,后者——领袖也,风者乃是人族最古老的姓氏,风后,便是风姓十部的首领,天皇部之首。他站在黄河之畔,乃是渭,洛,黄河交汇之所。

    河图重地,大河关口。

    如今共工纵水淹没洪荒,大河倾覆,此处便为治水的关要所在,故而鲧洒下息壤之时,在此处营造华山,镇压了黄河,使其不至于肆虐人族祖地。

    如今风后就站在华山之上,俯视着不远处的大河弯口——那处关口,名为风陵渡。

    风陵渡,便是风后之陵,大河渡口!

    “混沌钟响,妖庭降临,是时候召唤陛下众将,迎接战争了!”老者风后神情凝重道,他俯身跪在地上,去祭拜那华山之下,被束缚的大河,那暴虐的大河,那灾难的大河,那抚育了人族的……大河!

    这时大河之中,那涛涛浊流之中,一只巨大的灵龟背负一只古朴的石盒,由大河之中,风陵渡下浮出。

    那古朴的龟背之上,丹甲青文,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正是先天灵宝洛书之迹,洛书所护石盒,纵然是大神通者若不知其密,也难以轻易取出。

    风后笑道:“仓颉将它藏在此处,也是顽皮!”

    这里离涿鹿战场不远,风后传言被葬于此地,它也在此战之后被埋葬,史皇仓颉以先天灵宝洛书为藏,将其埋在此处,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风后开启石盒,从中取出一只古朴的鼓!

    黄帝杀东海流波山夔龙大圣,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洪荒亿万里,以威天下,九天玄女为黄帝制之,其有八十面为战鼓,乃破阵之鼓,先破妖族周天星斗大阵,后破蚩尤三盘之阵,这八十面战鼓,便是黄帝破阵鼓。

    而最后一面以夔龙大圣先天不灭灵光缉索其中,有先天灵宝之威的主鼓,则是黄帝召集众将所用,是为——黄帝聚将鼓!

    这洛书所藏,便是黄帝聚将鼓,又或天帝召将鼓。

    风后拎起雷兽骨锤,敲响了这面黄帝聚将鼓!轰隆隆的雷鸣,瞬间横扫洪荒大地,声震九天之上……在那彻响天地的钟声之中,突然出现了冬冬的战鼓声,与其同震九天。

    青华宫中,诸位大神通者骤闻鼓声,皆稍稍一愣,共工更是仰头大笑了起来,祝融脸色阴晴不定,娲皇神色带着一些玩味,冥河合鼓声而歌,三清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现,颛顼蓦地面色苍白,句芒低头一叹:“陛下,已不再信任我们了吗?”

    黄帝聚将之鼓,不在天庭,而响于洪荒大地。其中意味,着实难言。

    但颛顼这个继任天帝,肯定不是滋味。

    一个是万族太一神帝的混沌钟声,一个是人族天帝帝鸿的聚将之鼓,钟声鼓声,金鸣雷吼,渲染天地一片肃杀,洪荒大陆之上,无数挣扎在洪水中的万族强者开启了古老的祭坛,一个个古老的种族老祖,妖族强者怒吼道:“人族欲灭我妖族。”

    “陛下已经敲响混沌钟,神庭即将归来,听从太一陛下的召唤,讨伐天庭,复兴妖族!”

    “杀……人族先动手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陛下召唤,妖族儿郎与我杀出去,血洗人族,将洪荒闹个天翻地覆!”

    “战!”

    无数妖族强者怒吼道,人族清洗洪荒,早已将最妥协,最懦弱的妖族也逼到了生死存亡那一刻,这场种族战争,没有,也不可能有逃兵!

    无数强者腾空而起,倾尽全族的底蕴,在大洪水的肆虐中,欲掀起一场绝死的战争,潜藏至深的神庭底蕴尽数启出,无数巨舰大舟,无数战争要塞尽数出动,古老的妖族从洪荒的四海八荒,响应混沌钟声汇聚而来,无数强者汇聚成一只浩瀚的大军,朝着四方人族祖地横扫而去。

    与共工部血战浩瀚汪洋之上!

    九婴,商羊,钦原,鬼车,飞诞,封豚,修蛇,凿齿,大风,九尾,巴蛇,相柳,赢勾,太岁,九凤,梼杌,魑魅魍魉,穷奇,祸斗,虚耗数十位妖族大圣正在从太古归来,而潜伏在洪荒的,除了牛魔王等七大圣之外,还有计蒙,英招等几位大圣,负责接应太一神庭的将领。

    如今英招去铲除白泽这个掌握妖族最大弱点的天帝旧部军师,而计蒙则负责领袖反叛天庭的群妖,扫荡洪荒人族。

    如今绝地天通,天人两分,便有妖族潜伏在洪荒的余孽暗中引导之故。

    本待将天庭困在天界,与神庭血战,而洪荒则开辟第二战场,隔绝天庭的支援后,有计蒙等潜伏在洪荒的妖族大圣,率领万助,群起而攻之。

    开辟天界洪荒两个战场,将人族统治势力天庭与洪荒根基本族分开。

    岂料共工果断发动洪灾清洗洪荒,逼迫人族先下手为强,占据了战略主动,而后天帝旧部,作为黄帝时的那一批旧将,居然也藏在洪荒,并未到天庭为神……

    黄帝聚将鼓敲响,恒山白泽洞天中,英招色变!

    听闻那鼓声,青华宫中,坐在元始身后的广成子都坐不住了。元始默默的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广成子,摇头叹息道:“天帝之争,为师不能插手,你却不在其中,广成……你随意罢!”广成子深深叩首,广成子并赤松子一齐起身,站到天庭群臣的行列之中。

    元育与梵无劫等人一脸懵逼,听闻这鼓声阵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英招动手朝白泽杀去,却中途被人拦下,两位身材高大的神人杀入洞天之中,拦住猰貐,英招,高大的人族神将大笑道:“英招,敢犯我军师,当我力牧死了吗?”

    另外一位沉默的人族神将,只是抬戟横锋,直面猰貐,目光中战意凛然。

    猰貐冷笑:“大鸿……力牧,都是老对手了!受死罢!”

    共工氏巨舰之上,黄帝部将常先凛然而立,大罗之身,率领人族各部联军,无数强者,倾力压上,强大的气机在洪涛之上交锋,掀起数百万丈的巨浪,九头的巨蛇相柳在洪水之中嘶吼,九首起伏,喷出剧毒的毒雾。

    应龙从天空扑下,一只利爪,抓透了相柳的鳞甲,悍然扯掉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应龙仰天嘶吼,狠狠的将相柳撕扯的漫天都是毒血飞溅,旱神女魃从南方而至,沿途烤干了所有的洪水,她所到之地,所有妖族联军都化为僵尸,反而向妖族杀去。夸娥氏抬起山岳,朝妖族祖地砸去,他俯手拾拿山脉,一甩就是一座浩瀚大山镇压,一路走来,妖族的祖地被他一个一个的拔除。

    夸父拎起桃木杖,一步跨越大河,扫荡群妖,挥打金乌。

    大庭率领人族联军,从地底杀出,截断妖族联军的后路。

    五龙氏驾驱群龙,与妖族水族开战,在洪水之中杀的洪水都变红了!

    在风后的古声中,黄帝众将尽数现身,带领人族与妖族一战……

    大决战,来临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破阵鼓声,太一降临,颛顼战死

    计蒙一步踏出,洪峰之下,掀起万丈水浪,休说人族战船阵线被冲击的往后退去,就连洪水中那亿万水族妖魔,都被这一步震碎,在洪水之中化开一团血雾。

    太一神庭之中,计蒙为雨师,兴风雨之神,龙首而人身鸟爪,臂生羽毛,伴随其必有狂风暴雨。

    狂风伴随着计蒙,在洪水之中掀起滔天的风暴,在它附近巨大的飓风盘踞着,卷起无量真水,犹如龙吸水一般,将洪荒大地上的洪水抽到天上,再化为暴雨倾盆而下,计蒙统帅的多是水族和飞禽,极少数的走兽妖族只能驾驱战船前来助战。

    数十道强烈的飓风,在计蒙的真身旁边游戈,所到之处,一切生灵无不被撕碎。

    “人族!”计蒙怒吼声如雷霆:“尔等忤逆神庭,妄自尊大,违逆诸神之意,兴无道之灾,屠戮神裔万族,狂妄自大到了极点……尔等罪孽深重,才迎来此劫……你可知罪?”

    计蒙手臂拍击洪水,无边巨浪如同一道匹练,朝人族舰队席卷而去。

    那伴随它的暴风雨,其中的真水也凝聚成无数羽毛,根根锋锐无匹,划破了虚空,这些散落的羽毛激射向人族联军,计蒙以操纵风雨之能,借助大洪水之威,休看那羽毛并不起眼,实则蕴含大罗之力,寻常神通法力,操控真水,法力散去真水自然恢复原状,并不能永久改变形态。

    但大罗之力,有造化之能。计蒙将真水羽化之后,这些真水就被永远的改变了形态。

    就算洪荒破碎,万古之后,这些羽毛若不被大罗出手消弭,后人也能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这些形态奇异的真水,而且因为大罗造化,这些真水必然有种种奇异特征,最适合炼制各种法宝神兵,后世许多天材地宝,解释由此而成。

    这些真水之羽,蕴含大罗杀戮之意,有毁伤元神,更兼锋锐无匹之能。

    真水本来就无有厚度,故而那羽毛极薄,边缘之锋锐,就连道君之体都能割开,而且真水种类不同,诸如玄冥真水极寒,一元重水极重,九天弱水清灵,三光神水能滋养万物,也能毒毙众生,故而那真水化羽之后,有的极重,被狂风裹挟,飞坠之下,能穿神金真铁,就连共工氏龙车甲板,也当不住,有的带有一股极寒之意,割开皮肤,便能冻结血脉,有的轻如鸿毛,落在身体上浑然不觉,就被割裂肢体,活活肢解,有的带有一股奇毒,被割伤立死。

    计蒙将满天雨水化为羽毛,无以计数的水羽在狂风之中,化为无量利刃。

    那一刻周遭风雨化为满天飞舞的羽毛,在计蒙妖神操纵暴风之下,无数真水之羽,化为利刃,席卷了整片战场,在那狂风利羽的席卷之下,雨滴化为锋锐无比的武器,将任何笼罩其中的存在凌迟,跟随计蒙的无数水族,被他稍稍照顾,那暴风飞羽,略微偏离过它们,吹向人族。

    但妖族撒开的战场极大,依旧还有无以计数的妖族,并不在计蒙照顾的范围内。

    刹那间,除去人族阵线所在,以及妖族乱糟糟群聚之处,其他战场上的无量生灵,都在那漫天飞羽之中化为碎骨肉,有些冻成冰块,有些化为脓水,更多的是被切碎杨飞,然后在后面更多的羽刃之下,化为肉糜,血雾,最后无限被分割,成为一滩粉红色的痕迹。

    计蒙一击之下,整个战场再无一个无关生灵。

    飓风依旧抽离这周围的洪水,化为雨水落下,继而在狂风中化为一根根羽毛……若是梵无劫也在这里,他很难想象,这些在后世十分熟悉的天材地宝——羽化雺晶,炼制水属飞剑法宝最好的材料之一,在诸天万界许多世界都有出产的灵材。

    居然并非天然生成,而是在这一战之中,由大妖计蒙转化真水而来。

    只是那漫天飞舞的真水之羽,近乎无穷无尽,化为了洪荒破碎后的一种矿藏,供应了诸天万界无数载。

    “人族的罪是忤逆诸神……那真是好弱的神!”黄帝旧将,人族联军的领袖常先冷冷笑道。他架起一面与风后所敲响的黄帝聚将鼓极为相似的兽皮大鼓,手持刻画着古老符文,符文之中闪烁电光的骨锤,论起臂膀,一锤砸在了鼓面上,震天的巨响远远的传扬出去,瞬间笼罩了战场。

    那无数向人族袭来的犹如冰刃一般的飞羽,在鼓声之中,赫然破碎。

    鼓声所到之处,蕴含大罗之力的真水之羽纷纷震碎……

    “昔年尔等妖神,被我人族杀的丢盔弃甲,屁滚尿流,那些自命为神的,一个个被我们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杀,这面黄帝破阵鼓下,周天星斗大阵瞬间崩溃,星辰倾覆,所谓的众神血流成河,积尸如山……计蒙,你说我们忤逆神庭,真是为我们掩饰!”

    “我们明明是屠戮诸神,倾覆神庭才对!岂止是忤逆,简直就是造反啊!哈哈哈……”

    常先大笑道:“你们也配自称为神?那真是好弱的神,好容易杀死的神啊!昔日陛下屠尔等如猪狗,在陛下面前,尔等也敢称神?”

    “儿郎们!”常先用鼓槌虚指,道:“他们是什么?”

    那巨舰大舟之上,无数人族战士狂笑大吼道:“妖庭余孽,卑贱妖族而已!”

    “弱者为我人族口食,强者为我人族猎物……如是而已,自称为神,可笑之极!”常先大笑道,轰隆隆的鼓声回荡在战场中,昔年九天玄女为帝鸿制鼓,是为破太一神庭的周天星斗大大阵,再用此鼓,是逐鹿与蚩尤一战,蚩尤三盘迷阵中,堪破虚妄。

    故而此鼓最善破除阵法变化,昔年周天星斗大阵无穷变化,也被黄帝破阵鼓克制,一声鼓响,便能破去一重变化,纵然周天星斗变化无尽,八十面破阵鼓齐齐震响,在核心的那一面聚将鼓的调动下,也能悉数破去。

    如今这里只有一面破阵鼓,敲响鼓声的也并非帝鸿麾下那无数大能强者,只是常先一人,但对面也并非手持混沌钟的太一神帝,计蒙的神通变化,也远远比不上那隐隐为洪荒最强阵法之一的周天星斗大阵。

    鼓声之下,计蒙的一切神通变化都被破去。

    甚至计蒙自己,都在那鼓声之中,发生了变化,鼓声化为玄妙的天音神雷,在计蒙的身体中炸响,无形的天音雷力,炸碎了计蒙的骨头,令其真身受创,一声鼓声,便是一道惊雷,炸开后,化为无数杂乱的雷音,散落开来,继而又炸开。

    那鼓声中,滚滚雷音,先震死一片法力偏向阴暗的妖族,然后吓疯另一片,最后炸翻一片。

    鼓声中,无数妖族水族,突然之间口鼻流血,蓦地倒下,被活活震死,又或者被计蒙身上散落的天音神雷,活活炸成一团血雾,人族战士趁机掩杀而上,从左右两翼,将妖族联军包围在了战场上,围而歼之,远处应龙神将已经将相柳七颗头颅扯下。

    相柳狼狈潜入洪水之中,朝着东海逃去。

    应龙神将奋起双翼,冲上九天,继而回身落往计蒙所在,计蒙被黄帝破阵鼓所发的天音神雷所困,应龙从九天扑下,携无匹之势,龙爪抓透了计蒙的双肩,将他砸到了地上,应龙咆孝:“尔等妖族……死!”

    计蒙奋力嘶吼,应龙神将肉身之强大震古烁今,抓住计蒙的双肩,应龙的心跳与鼓声相合,凭空生出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将计蒙生生扯碎,从肩膀处,撕成了两半。

    计蒙遭此重创,只得扔下妖族联军,甚至抛下自己小半边身子,奋力往洪水深处逃去。

    常先奋力锤鼓,滚滚雷音打断了计蒙的动作,就在应龙稍稍回气,准备再一鼓作气,将计蒙斩杀之时,一个人面马身双翼的身影从天上扑下,抓起计蒙,瞬间消失不见,应龙大怒欲追,常先却拦住他道:“是妖神英招!此人乃妖族那群大圣之首,不好对付,应龙莫追!”

    “看来力牧,大鸿,稍胜一筹!军师那边已经安全了!”

    常先道:“太一留下的人手,实力也不太行,对付军师都拿不出太多的人手。”应龙冷笑道:“我去女魃那边看看!”

    常先看着应龙飞腾而起,摇头笑道:“女魃那边能出什么状况,她可比我们凶多了!这个应龙……倒是殷勤,但好歹知道先来助我……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常先笑得有些暧昧。

    重创万妖统率计蒙之后。

    在风后的调度下,太一埋伏在洪荒的妖族大圣,被一个个拔除,大庭氏杀死了巴蛇,五龙氏平定了作乱的部分龙族,白泽祭出洪荒精怪图,传下无数制妖之法,针对妖族各部,传下降妖神通,力牧和大鸿率领人族联军,横扫四方妖族余孽,很快,洪荒为之一靖。

    风后并为安心,他抬头望天,注视着那苍茫浩荡的九天之上,银河所在之处,那里才是与妖庭的主战场。风后无奈叹息,绝地天通,他们这些在洪荒的旧部,无法参战,也不知天庭战况如何?

    主战场,天界!

    颛顼仰天长啸,手中腾空剑反手刺出,杀向大妖九凤,两人纠缠厮杀,九凤脸上寒霜如雪,两位大神通者风采绝世,手中先天灵光交织,撕裂虚空,他们早就杀出了青华宫,如今战与银河之上,无数星辰震动。

    共工以一敌二,一把白玉钩,同时战穷奇、梼杌,两位大圣,不落于下风。

    祝融和其他天庭大神,守卫在那天之至高之处,在那里一座极尽巍峨的天宫正缓缓浮现,无数神将天兵驻守在天宫之中,他们飞身而起,穿过那虚实界限,出现在天界之中与防卫的天庭银河水师厮杀,天蓬这厮已经浑身浴血,祝融,玄冥也在和妖族大圣对捉厮杀。

    天庭的军团正在从四面八方,其他天野赶来参战,神庭之中涌出的妖族星神与大圣,神兵神将也源源不绝。

    双方在银河之中厮杀成一片,每一刻都有无数神祇,无数大能,无数道君金仙,乃至太乙道果的强者死去,甚至有大圣被祝融等人毙杀,但太一神庭准备无数劫的入侵,准备实在太充足了。很快就有相同层次的大神通者,牵制住祝融等人。

    大司命,少司命,云中君,湘君,东君……神庭称君,天庭称帝者,皆为大罗之中的强者,乃至大神通者。

    东华帝君率领部署,护卫颛顼帝,他与赢勾,太岁两位大圣血战,还要应付一旁虎视眈眈的云中君,虽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他在替颛顼承担压力,防止其他人插手颛顼和九凤的战斗,围攻颛顼。广成子和其他大神通者并未出手,他们要戒备一个最可怕的对手,太古妖庭休看强者如云,大神通者都有许多,但近乎一半的实力,都系于此人之上。

    那便是妖庭之主,太一神帝!

    终于颛顼以身迎接九凤自强一击,帝袍染血,腾空剑吸引九凤的注意力,埋伏已久的画影剑突然从腾空剑影中刺出,贯穿了九凤的心脏,九凤乃是九首神鸟,就算断一首,也不伤根本,但她的心脏却只有一处,乃是要害,九凤重创频死,云中君终于出手,却被东华及时拦住。

    就在颛顼双剑交错,要彻底斩杀九凤之时,神庭终于完全降临。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拎着一只混沌色的小钟,突然出现在颛顼头顶,他手中混沌色的小钟轻轻一震,颛顼所在的那段时光就凝滞了。颛顼帝傲立银河之中,目光绝然,他发丝飞舞,却凝滞在了那一刻,东华帝君急忙拼着受云中君一击,上前欲回护。

    但凝滞的时光如天堑,隔绝了他与颛顼。

    颛顼帝英姿勃发,目光中毫无畏色,在那琥珀一般凝滞的时光中,他如慢动作一般的抬头,手中双剑,坚定的,一往无回的,朝那只手刺去。

    混沌钟再震,凝滞的时光顿时震碎,连同颛顼的元神一起。

    一道先天灵光从颛顼身上遁出,消失在虚空中!

    “陛下!”东华帝君怒吼一声,他手中玉杖携带怒火,绝死一击,抡向那只手。

    但混沌钟只是一震,东华帝君浑身便是巨震,瞬间重创,这时候这位大神通者居然感到了一丝……无力!

    广成子没有想到太一会不顾身份,向颛顼出手,他在这时才堪堪赶到,广成子怒吼:“太一陛下,为何这般不要皮面,对小辈出手?”落魄金钟祭起,荡魂之声,叫大罗都心神动摇,但那只手的主人只是笑道:“你来我这里卖弄铃铛?”

    “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一些,元始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混沌钟只是微微一震,落魄种如受重创,先天灵光都暗澹了下来,广成子才逼近,就被太一赶苍蝇一样,挥挥袖子扫到了银河之外。

    银河虚空之中,太一的身影卓立,他身姿修长,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风采,以元育所见,论其风采气象,竟然无人能胜其半分,冥河面相太过年少,三清道尊老的老,瘦的瘦,不已皮相为先,世尊面容平常,伏羲和蔼的如同没脾气一样,颛顼气势虽重,却太过刻意,罗睺凶残足够,风采不足,西王母,娲皇皆是女神,无法相比。

    这位太古妖皇,神帝只是一出手,就杀了天庭的当代天帝——颛顼。

    端是凶悍无匹,强大至极。

    若是算上颛顼先前传位高辛之举,或许算是前代天帝,不知是颛顼帝心有所觉呢?还是早有绝死之心?这位天帝战死,却也壮烈果敢,没有负帝鸿传位的期待。

    西王母没有出手,她皱眉算到:“不对,帝鸿回归应该只慢太一一刻,怎么可能来不及阻止太一出手?”

    “陛下为何不出手?”

    祝融也掐算起来,大惊失色道:“不对,陛下没能归来。”

    “有人在混沌中缠住了帝鸿,让太一归来后再无阻碍。”伏羲算的最清楚,他皱眉道:“是谁插手了天帝之争?莫非要与所有大神通者为敌吗?”

    女娲摇头道:“此人应该有出手的资格!”

    伏羲恍然道:“你是说……昊天!昊天与太一联手了?”

    颛顼身死,帝鸿受阻,太一回归之后,竟然无人可制的样子,天庭群龙无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天庭强者实在够多,很快就稳住了战线。

    可共工,祝融,玄冥,玄女,西王母,东华帝君等人的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帝鸿未能归来,对天庭最大的打击,便是在士气之上,没有了帝鸿,人族正统帝君们就如同失去了一根主心骨,在以前的时代,或许没有什么,甚至还有人庆幸头上没有了一个强势的天帝,但在神庭降临,太一出手之时,纵然天庭依旧有许多大神通者。

    但面对手持混沌钟的太一,没有人能有十足的把握。

    “陛下!”

    “陛下!”

    “帝鸿!”

    有神将忍不住悲声恸哭了起来,梵无劫和元育等人,也深感不安。他们一直笃定的,是那个从未见过,但在一个个大神通者口中,存在感极强,似乎有了他,就没有什么困难,也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劫难,他是众生信任的,是罗睺口中公正无私的,是璀璨的,是伟大的,是人族的真正领袖,是冥河都忌惮的,是辉煌夺目的,是强大的,近乎无所不能的——天帝鸿!

    但在这场劫难最关键的时刻,这位天帝却未能归来!

    梵无劫和元育对视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东华帝君拖着重伤之身唤来帝子牧,帝子牧早已被东华恢复神智,他看见身上血迹斑斑的父亲,当即一惊,半跪在东华帝君身边,为他查看伤势道:“父亲……这是?”

    东华帝君摇头道:“陛下未能归来,这一战,已是绝死之战。我儿,先前我要杀你,本是想借助轮回,让你暂避此劫,日后转世归来,却能平安。如今劫数来临的比我想象中的早,局面之艰难,也胜过为父的想象。”

    “绝地天通后,已无法下洪荒,你且去寻你那几个朋友,他们有办法保住你的命。”

    “父亲,那你呢?”帝子牧焦急追问道。

    “大罗无劫,不过是一时成败罢了!颛顼陛下已遭劫,我身为臣子,岂能独活?我去战了!你去罢!”东华帝君扶冠,走出青华宫,直往银河而去,半途之上整个人忽然化身一道长虹,朝颛顼殒命之处遁去。

    “太一!”

    “我来战你!”

    帝子牧追出青华宫时,听得一声凤鸣,只见一只九头凤凰从九天银河坠落,殒命而去,继而一声钟声彻响九天,那银河深处,一道东方青华之气徐徐散去,与颛顼陨落的紫气交缠在一起,青紫之气,至尊至贵,帝子牧望着远方,跪地号啕大哭……

    东华帝君,随颛顼帝一同陨落!

第一百四十九章万妖朝拜,东皇神威,钟声再响

    “陛下未能归来,如今只有靠我们来拦住太一了!”共工握紧了手中的断玉钩,那口如同昆山白玉的吴钩,垂落下丝丝缕缕的先天不灭灵光,共工松开手,断玉钩悬在他身旁,散发出遂古莽苍的气息,犹如古老的玉质礼器。

    太一头上,混沌钟在一片犹如混沌海的庆云中沉浮。

    钟壁上烙印有万妖朝拜,古朴的花纹铭刻着无数先天神祇的道蕴,更蕴藏了神庭统治妖族万族的根本大秘,它们的一切传承,一切血脉的秘密,神通法术,都铭刻在那万妖图中。

    万妖俯首拜东皇!

    所以这一纪元,混沌钟在太一手中,又名东皇钟!

    “帝鸿不在……”太一神情澹漠的眼神扫过共工祝融等人,低声道:“后土被你们排斥,远离了天帝之争的事事非非。烛九阴……或者说烛龙置身事外,巫族就剩你共工,祝融,玄冥,句芒,蓐收,还有翕兹……这几个。”

    太一哑然一笑,摇头道:“你们不行的!”

    共工冷笑道:“太一,有种你放下钟再说这话。”

    “昔年后土牵头,邀请你们组建十二祖巫,要争一争这盘古尊位,帝江道友显得很热心,那时我便知道,帝江为首的十二祖巫,与其说是针对三清道友,不如说是针对我来的。名义上是争夺盘古,实际上是为人族保驾护航。”

    “当时十二祖巫之中,我最忌惮三人,帝鸿,后土,烛龙!”

    “帝鸿道友与烛龙大神素有交情,上次联手,还是三清道友独尊盘古的时候,烛龙道友化为先天至宝造化玉碟,帝鸿道友持造化玉碟统治钧天,号为鸿钧!三清道友占据盘古大势,都吃了个瘪,当真令我心有顾忌。”

    “后土道友交友广阔,乃是我等大神通者中人脉最广,只因大家都相信后土没有私心,大爱洪荒众生。”

    “故而这三人联手,让我不得不暂避锋芒,所以才有三次巫妖大战,神庭始终未能统治洪荒大地。第三次巫妖大战,战败后,神庭潜伏混沌海中,等待时机。等待的就是巫族分崩,帝鸿与后土翻脸,烛龙置身事外的时机。”

    “帝鸿与后土翻脸之后,时机本已经成熟,帝鸿却舍身合道,与我纠缠在时间长河之外,混沌海中,才令尔等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今日你共工说我持至宝逞强……这话当年帝江,后土,烛九阴三人联手,欺我一人时,你怎么不说?”太一冷笑道:“你十二祖巫齐至,我太一一人一钟以对,你十二祖巫只留三五人,我太一还是一人一钟。”

    “我说你们不行……”

    “这话,我怎么说不得?”

    共工无言以对,只是举钩怒吼道:“杀!”

    先天灵宝断玉钩划过银河,勾起一条流淌着星辰之光的河流,三光神水化为断玉钩上缠绕的彩绸,无尽日月星光,缠绕着一缕不灭的先天灵光,遥遥一钩,欲斩太一。

    几位祖巫齐动,祝融,句芒,蓐收,玄冥,五位祖巫象征天地四季五行,若是后土居中主持,联手之威,即便是太一亦不敢直撄其锋,但如今后土不在,缺少大地承载四季,厚土勾连五行,虽然依然有惊天之威,但对太一这等境界的强者的威胁,就大有不如了!

    即便如此,五位祖巫联手,依旧引动无边大罗之威,甚至遮拢了这片银河。

    太一矜立虚空,以手循长剑之玉耳,身上佩带的璆锵相互撞击,发出琳琅之音,头顶混沌钟垂下一片混沌,太一站在混沌之中,剑不出鞘,伸手一点,只用两根手指搭在断玉钩上,便夹住了锋芒,止住了这件先天灵宝的惊人神威。

    五位祖巫,每人立身于银河的一个方位,先天不灭灵光震动银河,只是灵宝之威,便足以泯灭这片星辰海。

    为了抗衡太一,五位太古大神,祖巫,端是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梵无劫等人远远的望着那片银河,偶尔闪烁而过的一点灵光,都心中发寒,手心出汗,那任意一道灵光,都能秒杀他们千百次,就算元育展现大罗本尊也是如此。

    元育喃喃道:“你我乃是魔祖算计天庭之战的棋子,先前通天教主与骊山圣母都说过,此战的关键,在于你的身份。你身份确实惊人,但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你有参合此战的本钱?区区你我,拿什么本事去战太一?”

    “就是再来一位大神通者,也无可奈何吧!”

    梵无劫苦笑道:“我什么身份?敢有这么大口气?”

    “若是再上一位大神通者有用,九天玄女娘娘,西王母娘娘怎么会不出手,天庭底蕴深厚,少说还能再来五位大神通者,但难道妖庭就无人了吗?当年妖庭统治九天,也不仅靠太一一人啊!妖庭底蕴,本就不逊于天庭。帝鸿陛下不归来,谁也别想把天庭拧成一团。”

    梵无劫瞥了一眼,在旁边观战的鲲鹏祖师,低声道:“当年妖庭之中,鲲鹏祖师也是一位大人物,没看他也没有动手吗?”

    “但若是玄女娘娘与西王母妄动,他未必不会出手。还有那南王公……”

    元育苦笑道:“我们且看接下来天庭如何应对吧!”

    蓐收祖巫张弓,这位执掌洪荒之金,亦象征秋之肃杀的祖巫,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弦上,那一弓一箭仿佛收敛了整个宇宙的杀机,大劫中的凛然杀气,洪水清洗洪荒的无边肃杀,突然被抽离,凝聚在那一箭之中。

    汇聚了无量量劫——九野天中天庭神庭血战之厉,洪荒大地无量生灵遭劫的惨烈之气,幽冥鬼神皆死,地府覆灭的绝灭之劫。

    洪荒破碎之前,那波及三界的无边大劫,其中的杀气,煞气,厉气,尽数汇聚在这一箭之中。

    一劫便是一箭,一箭便是这一劫。

    即便是金之祖巫,蓐收也只能射出这一箭而已。

    弓弦松开的刹那,太一的眉心微微一痛,如受刀割,箭未发,但锋锐之气,凶煞之气,肃杀之气,已经伤到太一神体,在他的眉心割开一道浅浅的血痕,但这时太一头顶的混沌钟落下,瞬息之间,挡住了紧接而来的,那让三界无光的惊天之箭。

    混沌钟被那道汇集此次旷世大劫全部杀气的一道流光射中,也只是浅浅的嗡鸣一声。

    那道流光只是余威,就已经划开了银河,将银河截断……

    混沌钟落下,共工,祝融,玄冥,句芒的倾力一击,皆无功而返,五位祖巫倾尽全力,也只是在太一眉心处,留下一道澹澹的血痕,非但无损太一风采分毫,反而为其增添了一丝奇异的魅力。

    太一以手抵住眉心,放下手,看了一眼手指上那一丝澹澹的血迹。

    他微笑叹息道道:“放弃罢!做到这个地步,你们已经尽力了!”

    共工怒吼道:“战罢妖神三百万,血不流干死不休……太一,你若妄想人族屈服,除非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

    太一并未正视他,铭刻着万妖俯首拜东皇图卷的混沌钟,静静的悬浮在他身旁。太一站在九天银河之上,目光扫过了九天,他从东方苍天开始,眼神一路从东南阳天,南方炎天,西南朱天,中央钧天,一直扫视到北方玄天……

    继而眼神下层,看过了洪荒大地,看透了地底幽冥。

    太一一声长叹……

    身旁的混沌钟,响了!

    一声钟响,将太古洪荒拉到了现在,洪荒大地的中央,一尊无法仰望到尽头的雄伟天柱缓缓出现,它托起钧天,镇压幽冥,连接三界,托起洪荒天帝,是为盘古嵴梁。

    此为……天地不周山!

    随着这一声钟响,一道无匹的混沌横扫到了共工等五位祖巫身上,倾力一击,无功而返的五位祖巫还未能回过那一口气来,就被中央混沌大帝的无匹帝威扫过,就连千锤百炼,代表盘古肉身的祖巫真身,都因此受创。

    混沌之威,即便是盘古都只能平分秋色,何况只是盘古真身分化而出的祖巫之身?

    一声钟响,将不周山拉到了这个时代……休说洪荒大地上的众生,就连九野天上的天人众神,就连钧天最为繁华之处的那些大能强者,只要不是青华宫中那些强到犯规的大神通者,无不目瞪口呆……

    将太古时代的不周山,拉到洪荒破碎前。

    这是何等神通?这还能理解吗?

    梵无劫呆呆的张开着嘴巴,元育也神色茫然,他们完全不知道太一想要干什么。

    元育突然惊醒道:“无劫,你还记得归墟之时,我们对混沌钟的猜测吗?那恐怕是魔祖的暗示,混沌钟能开辟混沌,也能转化混沌,而烛龙大神,以混沌加密时光长河,故而混沌钟有穿越过去未来之能……但我们不知道,混沌钟穿越过去未来之能,能达到何等的程度。”

    “只是猜测,太一或许能将太古妖庭带到洪荒破碎的那个时代。”

    “但,也许……我们依旧小看了混沌钟这混沌第一至宝的威能。”元育怔怔道:“混沌钟能带回来的,或许不止妖庭……还有妖庭统治的那个时代!”

    梵无劫不可置信道:“能带回妖庭是因为那些妖神大圣还活着,妖族统治的那个时代,哪些妖族统治的万族,早已经覆灭了。它们的残余,人族刚刚还清洗了一遍,骨头都腐朽成灰了!还能归来吗?”

    元育面色惨白:“生与死对于大罗来说,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

    元育回头去看,不周山天竺撑起的钧天之上,无数神祇,无数妖族,无数天妖万族的身影缓缓浮现,与人族统治的钧天重合,那重合的虚影中,可以看到无数牛首,狗头,无数文明不同,姿态不同,形态也不同的妖神,它们建起亭台楼阁,它们宴饮舞蹈,它们修行生活,一个浩瀚雄浑,带着古朴和太古野蛮余风的万族文明,赫然如海市蜃楼一般,显化于钧天之上。

    不周山重回洪荒,钧天之下也不再虚浮无依,而是有不周天柱依托着,更是贯通三界,让钧天重回九天最高处,为三界之中。

    但梵无劫,元育,乃至天庭众神并无半点喜色。

    因为混沌钟终于显现神威,只是一声钟响,便能将妖族神庭全盛的文明,拉回这个时代,届时远古的妖族万族回归,有太一神庭领导,将与如今主宰洪荒的人族,杀一个血流成河,劫数将比现在更惨烈千万倍。

    神庭届时不再是无本之木,而是有万族支持,先前共工谋划在神庭降临前血洗万妖,非但未能起到作用,反而会掀起妖族万族同仇敌忾之心,届时两族将迎来最惨烈的存亡之战。

    就在众神迟疑之间,混沌钟敲响了第二声……

    天纲,破碎!

    象征天庭统治洪荒的天纲,也就是天庭把持的天道权柄,破碎了!

    绝地天通,在颛顼确立后的第二个元会,便连同铭刻的天纲一齐破碎……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妖族余孽,退往不周山后,借助不周山龟缩剩余的全部力量,等待妖族文明归来后,带路掀起全面反攻……英招,相柳,计蒙等妖族大圣也重回九天,与太一神庭汇合。

    妖神之首,英招大圣,携万妖余孽归来。

    英招看着身后那些对人族咬牙切齿,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一众妖族残余,微微一笑,向太一复命,虽然此次铲除妖族叛徒白泽未能成功,但带着这些遭到人族清洗的幸存者归来,这些妖族对人族恨之入骨,他们也就是鼓动万族仇恨人族的活教材。

    介时妖族文明归来之后,有这些跟他们同种同族的同胞鼓动,宣传人族统治的残暴和凌虐万族,必能鼓动万族的仇恨,争强妖族的凝聚力,激化人妖矛盾。

    那时,不用太一陛下鼓动,那些强大种族就会叫嚣着血洗人族了吧!

    英招得意想到:仇恨,也是需要种子的。共工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英招就要把这些种子安全带回来,种在在神庭创造的土壤上,以妖族族群意识浇灌,强化妖族认同。

    要知道,不同于如今人族势大之后,万族因为有人族做对比,对妖的属性认可极高。

    即便是白素贞这等亲近天庭的白蛇,也认为自己是一只妖。

    妖族最昌盛强大的时候,反而对妖族是一个整体的概念,认识不清楚,那些强大种族,认为自己是狼族,认为自己是狮族,认为自己是蛇族,就算是这种大族之下,还分有许多小族,即便是牛族之中,伏波青牛都不认为自己与大力牛魔是一族的,何况差异更大的万族?

    神庭统治最昌盛的时候,牛是牛,蛇是蛇,它们都还不是妖。

    就算让它们敌视人族,它们也只是认为人族是如同牛族,狮族那样另一个强大的种族,而并不认为,人是人,妖是妖,人妖有别,势不两立。

    但有了这些知晓人妖之别,对人族有深刻仇恨的妖作为种子,便能强化妖族认同,在对人族的战争中,将妖族重新凝聚起来。

    这就是天庭对太一神帝最后的利用价值!

    梵无劫凝重道:“混沌钟第一声响,不周山重回洪荒,混沌钟第二声响,天纲破碎,如今形势已经明了,待到第三声钟响,便是妖族重归洪荒,掀起两族旷世之战的序幕。第三声钟响,便是将太一神庭统治的时代,重新拉回洪荒!”

    元育亦肃然,他刚准备开口,便看到帝子牧一身素白,头上系着白色麻布,戴孝而来。

    看到两位旧识,帝子牧经立为礼,他正身、平视,两手相合,掩在袖子里,微微一躬道:“帝子牧见过两位道友!”

    元育看到帝子牧的打扮,叹息一声道:“牧兄……帝君殉难,我等也……”

    “元育道友不必多说。”帝子牧澹然道:“家父求仁得仁,追随颛顼陛下而去,赴天庭劫难而亡,死得其所,已成千古。我为人子,只有继承家父遗志,为天庭而战。牧不日即将赴与妖庭交战前线,临行之前,有一事,想托付道友。”

    梵无劫连忙道:“牧兄请说!”

    帝子牧递过去一面白色的玉佩,那玉佩通体乳白,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但梵无劫刚接过来,便感应到了一缕妖气,仔细揣摩,才发现是白素贞的气息。

    “家父将我们两个自下界锁来,阴差阳错,还未对我两人的事情计较,便遭逢如今这场大变,早已无人顾得上与她一个小小蛇妖计较了。”帝子牧说起往事,微微一笑,有些怀念,也有些惨然,他低声道:“如今真正的人妖大劫将至,我也不好去见她,就拜托两位兄长,带她离开吧!”

    “送去洪荒也好,送回妖族也罢!”

    “只要不留在天庭便是……”

    帝子牧面色平静,只是有些出神道:“三世轮回,也是一场孽缘!”

    梵无劫收起玉佩,对帝子牧道:“牧兄,兵战凶威,帝君临去之前,似有托付……”

    帝子牧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他笑道:“无劫兄,我是天庭帝子!这半生来,我生是帝子,困于帝子,受了好处,也遭了算计。纵然我最想听到别人叫我牧童君,但呼来唤去,还是帝子牧。我父是东华帝君,我就是帝子牧。”

    “天庭风风雨雨,劫难之时,我跑了!那算什么?我父爱我至深,故而希望我能逃,但他尚且殉了颛顼陛下,我帝子牧难道就要逃吗?”

    “这天庭,生我有一份光荣,死,也添上我一缕精血罢!”

    帝子牧告辞离去,梵无劫抬头唤他道:“牧童君……珍重!”

    帝子牧微微一愣,继而展颜一笑:“无劫,元育兄,珍重,替我向血屠,无生两位道友也问声好。相识虽短,但你们却一直以假名骗我,还是我父高速我你们的真名,真不厚道。”帝子牧身影远去……渺渺再难寻。

    帝子牧走后,元育有些出神,经过天庭银河水师前去撤离前线仙洲天人平民的时候,元育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道:“我好像看到了帝子仲钧……”

    梵无劫不以为意道:“那只队伍是撤离去哪的?”

    元育道:“好像是送去洪荒大陆,为人族保留元气!”梵无劫却不回头,只是冷笑数声……

    梵无劫找到白素贞的时候,这位白娘子面寒如霜。

    “回去?回哪里去?”白素贞冷笑一声道:“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故人?天下的妖,不都被人族杀光了吗?”

    “骊山脚下有圣母庇佑,许还有几个活妖,但那洪荒大地之上,善的恶的,年幼的,老朽的,复杂的,多情的,像人的,仇视人的,那许许多多的妖灵,最后不都只剩下了种族之别?相互屠戮,只因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哈哈哈……”白素贞惨笑道:“善恶何别,人妖有分!”

    “这洪荒,早就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两位若是想送我,不若送我去轮回罢!”白素贞道:“避开这人妖争纷,避开这无道屠戮……我不愿为这人妖有别的可笑借口,去屠戮人族,也不忍看那无辜妖灵,因为这可笑的借口被屠戮。不若,轮回罢!”

    法海双手合十,叹息道:“大悲地藏王菩萨!”

    从白素贞那里回来,梵无劫捏紧了手中的玉佩,突然放声大笑。他笑得都趴了下来,元育沉默的看着他,梵无劫突然抬头道:“天庭可以灭,太一必须死!”

    元育突然出神了一会,回头问道:“无劫,你说混沌钟已经响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梵无劫抬头愣道:“你一个大罗,我一个大罗转世,回哪门子的去啊?你还真当诸天时代是我们的跟脚不成?梵家……好像真是好久远的事情了!”

    “回归墟,混沌海上!”元育道。

    梵无劫诧异:“我们去归墟是为了成就大罗,现在你本就是大罗,而我,却也早就证过大罗了。还回哪门子的归墟啊!”

    元育只道:“帝鸿就在混沌海上!”

    梵无劫彻底的陷入了沉默,元育道:“想要回去,并不简单,毕竟混沌钟在太一手上,我们被钟声震下来,想要回去,也必须经由混沌钟,也就是神庭的所在。但其他人闯不过去,我们二人一定可以……”

    “为什么?”梵无劫问道。

    “因为昊天镜在我们手中,我们回到混沌海上,就是给昊天送灵宝去的。太一必须默许我们回到混沌海上。甚至我们可以撕下灵符,试一试昊天镜会不会自己回到混沌海上,我们趁机搭个便车,昊天缠住帝鸿陛下,想必也正缺称手的家伙呢!”

    “所以,冥河的算计,便在此处。”梵无劫道:“去了混沌海上,便知道那位冥河魔祖究竟算计着什么了!”

    “去罢!迎接帝鸿陛下,无论魔祖算计着什么,我也要为这人族,为了这一场经历,为了这个时代,为了天庭,为了帝子牧,为了白素贞,为了这一路上许许多多的过客,为了胸中的一口意气,去争一回!”

    “去迎天帝回归!”

第一百五十章布局揭晓,镜至剑来,诛戮绝陷

    梵无劫催动宙光藤,从混沌之中走出,将那一声钟响留在身后,混沌还还是原来的摸样,混沌翻涌,混沌钟那一声开天辟地一般的钟响声,就这样越过,若是只论它他们坠入洪荒破碎之时的初衷,梵无劫倒是已经完成了!

    他们度过了那一声钟响,借助宙光藤回到了混沌海上。

    再往前走,走到时光长河的源头,便能得见大罗天,证道大罗。

    但在洪荒破碎之时,经历了一回,成就大罗反而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元育本就是大罗天尊且不说他,就连梵无劫混着混着,也成了大罗转世,原本最高的追求,突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到手了。梵无劫也是很无语!

    元育稍后一点,也出现在混沌海上。

    他苦笑道:“果然太一神帝并未阻止我们回归混沌海……”

    在他们身后,是混沌钟的那一声响,在他们之前,是更古老的时代,梵无劫有些拿不准道:“现在我们来到了混沌海上,但帝鸿陛下究竟在哪断时光,我们是向前走,还是转头向后?这混沌海看着平静,但只是一声钟响,就能把我们拉到洪荒破碎时。”

    “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

    “据说当年封神大劫的时候,诛仙剑阵也曾出场过,若是坠入封神时代……那还真是无穷无尽了!”

    “封神大劫却有诛仙剑气拦路,但你绝不会被其所困……帝鸿陛下被困在当年巫妖第三次大战,不周山倾倒之时,你走到那里,便能见到天帝了!”前方的混沌之中,一个梵无劫元育绝想不到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个身影三头八臂,赫然是一位阿修罗王!

    梵无劫脸色铁青,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婆雅稚!”

    “血屠认为你当年被冥河魔祖所杀,其中有诸多蹊跷之处,也断言你必有后手,进入归墟的几个大罗之重,必然也有你的合作者,只是不知是紫阳帝君,还是无明老僧?或是那位龙族大罗?还是……与你同为阿修罗王的舍摩黎王?”

    “紫阳自以为是棋手,其实只是最无关紧要的那颗棋子!”

    “他身为天庭帝君,受东王公提拔,但他即不忠于天帝,也不忠于天庭,更不忠于东王公,他只忠于自己,他把天庭视为实现自己权力野心的工具,把东王公和太一都视作自己的合作者。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托付大任?”婆雅稚笑道:“所以,我的合作者是舍摩黎!”

    “你真正的后手,不是什么诛仙符印,也不是什么筹谋了无量量劫的计划,而是你的尸体,真正的关键只在于一步,那就是舍摩黎将你的尸体,带给罗睺,而罗睺自有办法复活你!”

    梵无劫凝重道:“只是当年,你究竟知道了什么秘密?让冥河老祖亲自出手击杀你!让你能和舍摩黎合作。甚至甘心被冥河老祖利用!”

    “我知道了诛仙阵图的所在!”

    婆雅稚微笑道,他摊开手,掌心浮现一把流光构成的小剑:“这是真正的诛仙符印,能助你们越过封锁封神大劫的诛仙剑阵,用法就不用我说了。你应该比我懂!”

    “什么叫我比你懂!”梵无劫就很莫名其妙了!

    但元育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诛仙符印,一边道:“你确实比他懂……不过婆雅稚,你为何要帮助我们?”

    婆雅稚笑道:“尔等可知,当时在时间尽头,大道终末在你们见过罗睺魔祖之后,还有一个人跑去见他。那人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猜到了,就是那自以为算无遗策的紫阳真人,他持太一的信物,混沌钟一声钟响,去见罗睺,借他一剑,破灭洪荒!”

    “紫阳以洪荒破碎之时,混沌钟与诛仙四剑两大杀伐至宝同时出手,提前毁灭洪荒,解脱罗睺魔祖毁灭大道的枷锁,所动罗睺魔祖,借出一剑!”

    “这道诛仙符印,便是道标,届时罗睺魔祖便能隔着时光长河将诛仙四剑借出。”

    “如此重要的关键,罗睺当然信不过紫阳,所以他只能委派自己信任的人,携带诛仙符印前往洪荒破碎时。”

    “而这个亲信,就是你——婆雅稚!”梵无劫道。

    此时元育突然笑了出来:“你不是婆雅稚……不然你也不会将诛仙符印交给我们。”这句话让梵无劫都为之骇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顶着婆雅稚摸样,无论是元神还是气息,乃至肉身都是原版的大罗,居然不是婆雅稚!

    “婆雅稚被冥河魔祖所杀,而让他复活的两个关键,尸魔道主与舍摩黎王都是冥河老祖的人,尸魔道主乃是操纵尸体,炼尸控尸的大行家,他炮制婆雅稚的尸体无量量劫,又有魔祖引出的一支血海相助,就算罗睺魔祖复活了婆稚王,以尸魔道主的手段,将其身体重新夺回,也不困难。”

    “是吗?道主?”

    尸魔道主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阴阳魔祖……这么快就猜出了其中的道道。”

    “没错,冥河魔祖当年亲手击杀了知道的太多的婆雅稚,将其尸身镇压在血海劫眼中,派我去看守婆雅稚的尸体,其中有两个用意,一是借助血海劫眼暗中祭炼婆雅稚的尸体,二是消磨婆雅稚的心气,说服他站在冥河魔祖的那一边。”

    “许是婆雅稚知道的那个秘密,太过震撼,很快他就和我暗中达成默契,他知道自己说不出那个秘密,所以决意加入魔祖之局,以此来提示罗睺魔祖,那个关键所在。所以我和舍摩黎才会暗中将他的尸体,送到罗睺手上,为的就是骗来这诛仙符印。”

    “紫阳帝君野心很大,但他不知道,他只是魔祖骗出罗睺那一剑的棋子。”

    “婆雅稚被罗睺魔祖复活后,很快就被我夺去身体,这代表诛仙四剑一缕烙印的诛仙符印,就落入了我的手中,我便循魔祖的指示来此,等待送剑之人。”

    梵无劫回头看了一眼元育,元育哭笑不得道:“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那个送剑之人!”

    “我才是那个送剑之人?但这没道理啊!为什么是我?”梵无劫指着自己,诧异道。

    “废话!”尸魔道主和阴阳魔主心理都暗骂一声:“你截教大师兄,通天教主首徒,堂堂多宝大天尊,诛仙四剑不由你来送,那还有谁能送?洪荒之中除了冥河老祖,通天教主,罗睺魔祖之外,就你没人比你更懂诛仙四剑了!”

    “当面你还从罗睺魔祖手中骗过诛仙四剑呢!”

    “罗睺至今耿耿于怀!”

    梵无劫恍然道:“所以,这诛仙四剑是送给帝鸿陛下的。太一神帝和昊天上帝联手,而帝鸿陛下在大神通者中,实则也有盟友,就是态度一直暧昧不清的冥河老祖。碍于三帝之争,神庭天庭之外的大神通者不可插手的关系。冥河老祖不好直接出手。”

    “便用紫阳骗出了罗睺一剑,又暗中算计,将罗睺的诛仙四剑借到帝鸿天帝手中。这样插手天帝之争,违背诸多大神通者约定的,就成了罗睺魔祖。”

    “这一口黑锅,就扣在了罗睺的头上!”

    “真脏啊!大神通者……真脏啊!”梵无劫目瞪口呆道。

    咳咳!

    元育和尸魔道主在旁边暗暗提醒他,注意言辞。

    尸魔道主勉强解释道:“罗睺魔祖干系毁灭大道,万道归墟,洪荒终末的大局,而且早已经被镇压,纵然诸位大神通者有言在先,非天帝神庭人选,不可插手天帝之争,还能怪到已经被镇压的罗睺魔祖身上不成?”

    “大神通者中,其实除了三位天帝之外,也就一个罗睺老祖能毫无顾忌的出手。”

    “反正他已经被冥河魔祖镇压,根本出不了手!”

    “所以冥河魔祖就打着罗睺魔祖的旗号,暗中搅局,正是一罪不二过的道理,无期徒刑的犯人再犯忌讳,难道还能延长刑期不成?”梵无劫已然悟了。

    “如今唯一可虑的……”梵无劫捻起诛仙符印,沉思道:“就是你们凭什么认为,区区一道符印,便能借来诛仙四剑?”

    “所以不是还有你吗?”元育和尸魔道主都暗中腹诽道。

    尸魔道主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所以这就是导致婆雅稚王身死的秘密!”

    梵无劫急忙摆手道:“那我就不听了吧!”元育拉住他道:“听一听也无妨……不会有大碍的。”尸魔道主笑着解释道:“虽说诛仙四剑传闻是罗睺所炼制……实则是两位大神通者,借罗睺之手,才练出这后天第一杀伐至宝。”

    “那两位大神通者,便是截教通天教主与魔道冥河魔祖,通天教主将开天辟地之前,盘古大神屠戮三千混沌神魔是,以盘古斧刃与三千混沌神魔残魂凝练的诛仙剑魂,交予罗睺,利用罗睺掀起诛仙大劫,造下无数杀孽,才练成这四把绝世杀剑。”

    “而冥河老祖,则以归墟炼制诛仙阵图。”

    “诛仙四剑借人炼之法而成形,被骗的修行毁灭大道的罗睺魔祖,便是最好的养剑之人,所以休看罗睺魔祖拿着诛仙四剑,其实诛仙四剑真正的主人,乃是冥河老祖与灵宝大天尊。诛仙符印……真的之时诛仙符印而已!”

    “它只是给诸位大神通者看的‘证据’!”

    梵无劫看手中诛仙符印的眼神终于变了,敢情这就是栽赃罗睺用的证据啊!敢情这一路上的算计,其实早就在大神通者掌握之中,诛仙四剑真正的主人,想要借剑给帝鸿,怎么可能无法成功,那算计的只是推脱责任,将黑锅栽给罗睺!

    梵无劫竟然为罗睺魔祖,感到一丝澹澹的悲凉。

    罗睺真是那两位大神通者的御用工具人,不脏手的白手套啊!

    青华宫中,通天教主摸着胡须正看着热闹呢,突然心中一动,摇头笑道:“真是一个傻孩子!”

    罗睺在时间尽头,大道终末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他皱眉暗道:“某非是婆雅稚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为何总有些不安的样子。冥河,通天……你们狼狈为奸,无耻之尤。这次定要你们好看,洪荒提前那么久毁灭,你们二人还能算计我到几时?……还有多宝那厮,像极了他师父……坏透了!”

    梵无劫带着诛仙符印,一路往前,越过了封神之战,往太古寻帝鸿天帝而去。

    来到了混沌海上,果然一切早已被冥河魔祖算计好了!本来抱着拼死一搏,也要救出天帝之心,结果大神通者就是大神通者,永远算计高出一筹,帝鸿早已和某些人勾结好了。只等兵器送上门来……明明秉承人族大义的意气之士,瞬间沦为跑腿的快递小哥。

    就在梵无劫怀中的昊天镜渐渐异动,震动越来越大之际。

    梵无劫和元育突然看见远方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龙族大罗正在混沌海上往下张望,似乎沿途还在搜索着祖龙的踪迹。

    路过他身边之时,梵无劫看他浑浑噩噩的样子,心有不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前辈,洪荒破碎前夕,共工大神曾掀起大洪水,疑似窃取了祖龙的权柄,或许祖龙前辈的下落……”

    “我知道!”龙族大罗抬头澹澹道。

    梵无劫顿时愕然:“前辈竟然已经知道,那为何……”

    那位龙族大罗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因为我就是祖龙……”

    “不然你以为冥河和共工,会把我关在哪里?”祖龙摊手示意道:“这里不就是最好的监狱吗?哈哈哈!你等着看吧!下一个倒霉的,就是鲲鹏了!哈哈哈……”祖龙笑着走远了。留下梵无劫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原来祖龙真的是共工大神和冥河老祖一同算计的……原来两位看似水火不容的大神通者,早就穿上了一条裤子!”梵无劫越想越觉得脑仁疼,这些大神通者,究竟多能演啊!

    混沌海中,昊天与帝鸿对持而立。

    昊天突然抬头望向远方,露出笑容道:“帝鸿,我本拦不住你太久,但我的昊天镜到了!”

    帝鸿抬头笑道:“真巧,我的剑也到了!”

    梵无劫怀中的昊天镜,挣脱了那早已经暗澹的灵符,化为一道恢弘的先天不灭灵光激射而去,那灵光跨越混沌海,翻腾的混沌之气在那琉璃色的灵光之下,都退了下去。而那耀眼的不灭灵光,转瞬即逝,仿佛突然熄灭消失在了混沌中一般。

    只有那二帝对持的混沌战场上,昊天上帝手中,突然多了一面琉璃古镜。

    在昊天上帝手中,镜光照耀下,四周的混沌之气突然剧烈翻滚,一时间这片混沌海都开始剧烈的动荡起来,混沌之中,镜光之下混沌之气华为地水风火奔流之态,继而清浊二气分立,上升下沉,眨眼间镜中镜外,便开辟一个宇宙。

    瞬息诞生的宇宙又瞬息破灭,昊天镜中,如此周而复始,演化无极太极之理。

    “帝鸿,现在你如何还能越过我去?”昊天的声音仿佛来自宇宙之外,带着如天道法则一般的威严。

    帝鸿只是微微抬手,诛仙符印早已收入他掌心,这位其貌不扬的天帝微笑道:

    “剑来!”

    滔天剑气至万道归墟的时间终末逆流而上,梵无劫看到了一片血色从时间下游而来,那惨烈,凌厉,恢弘,强横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混沌海上,混沌之气被整齐的分开,仿佛这片混沌的海洋被无形的剑气割裂出一道分海的剑痕!

    就连混沌都被割裂了!

    而这只是剑气的余威!

    那剑气来袭,让昊天都为之惊季,无匹的剑气寒到了昊天的骨子里,让这位天道化身都忍不住寒战,瞬息之间,在这片混沌战场的不同方位上,四把无法言述的杀剑悬挂混沌之上……

    诛、戮、绝、陷!

    昊天用最平澹的语气,说出其内心最惊骇的言语:

    “诛仙四剑!”

第一百五十一章不周山下,旗帜如血,太阳烛照

    不周山下,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随风杨起,丝丝缕缕,被战火与兵戈造成的残损之处,有血火留下的焦痕与血锈。神祇金色的血液凝结的痕迹旧了,宛如暗澹的乌金,在红底的旗帜上,斑驳如岁月的痕迹……

    一位天庭神将倒在旗帜下,他的尸体屹立不倒,临死前他的手还死死的把着这面旗帜。

    在他尸体周围,是数以千计的天兵神祇的尸体,以及数百倍于此的狰狞古怪的妖魔遗骸,这些尸体散落在这片战场上,无人收敛,浓重的煞气和戾气快要蕴养成尸妖和魔头了!

    哗啦!

    血红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插在尸山上的红旗,在不周山下凌乱狂舞……

    这只是不周山下一处不起眼的战场,在巍峨如同天柱,数十倍于建木,宛如大地弯折,两片大陆垂直相交的不周山下,无数天兵天将结营环绕,一尊尊强大的神祗肃立,无数精锐的天兵排列整齐。有许多神魔天兵,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血锈染得紫黑,手中无坚不摧的神兵也钝了,但还有更多军容整肃,养精蓄锐的神魔,蓄势待发。

    在更多地方,在洪荒大地,在九野天界上,天庭的精锐部队与太一妖庭的妖神大军,与洪荒残余的妖族,与不断从过去回归的妖神万族,厮杀血战着。

    无数神魔仙人陨落,每日从天界坠落的尸体,就如同血雨一般。

    “杀!”银河水师驾驱巨大的青铜巨舰,六只巨大的金色羽翼燃烧着太阳真火,迎着大日,闪耀着灿烂无比的金色光芒,太阳真火化为巨大的光速,灼烧着地上的妖族,密密麻麻的小妖们,狼,熊,鼠,兔,豹,像聚光下的蝼蚁一般顷刻间化为焦黑,缩成拳头大的一团。

    这些妖族尸骨沉积下来,历经无数时光洗磨,到了后世便是赫赫有名出的天材地宝——黑曜晶。

    又被称为妖火琉璃,黑琉璃,大日黑曜晶,妖晶……

    非但是珍贵的火系灵材,上好的引火之物,还是数万种丹药的重要材料,以及数百种灵丹的主材,就算是寻常野兽也会本能的挖掘寻找这种灵材,偶尔挖掘出一两块这般灵材,野兽吞食下去,便能蜕化血脉,异化为妖,若是挖出矿脉,甚至可能产生妖国,或者数以百万级的妖兽群落。

    诸天最大的那几个矿脉,要么被大势力掌控,要么在被发掘出来后,引发妖兽暴动,甚至缔造过席卷整个诸天世界的妖灾,不少弱小的诸天,因为黑曜晶矿脉而产生了席卷整个世界的妖潮后,甚至整个世界都人口都被吞吃一空,被妖兽所占据。

    但在无量量劫前的洪荒时代,这只是一场惨烈战争中,创造的残骸。

    银河水师的青铜巨舰上万雷齐发,滚滚的神雷电芒如银蛟翻腾涌过,将不周山脚下的洪荒大地犁过,梳理的银色电芒,将密密麻麻的妖族蒸发。

    威风凛凛的银河水师将士,站在船舷上,手持神兵凝视着四方。

    他们并不是在警惕那些炮灰一般的妖族,这些妖族唯一的用处,就是消耗天庭的战争潜力,自从太一敲响第三声钟响之后,这样的炮灰要多少,就能从过去妖庭统治的无量万族之中召唤过来多少,真正的威胁,是随太一神庭而来的妖神大军。

    这些太古妖庭真正的精锐,随着妖庭天宫一并降临而来,在那些杂牌炮灰托住天庭主力后,聚集优势兵力发起突袭,天庭不少精锐部队,都是因此而被消耗在了战场上。

    站在青铜巨舰瞭望台上的神人,多有三目,五目,九目,他们的神眼同时注视着四面八方,配合着瞭望台上,如浑天仪,如水晶球,如琉璃镜,如独目镜的法器,灵宝,照出一道一道贯彻九幽凌霄的镜光,照彻天地四方。

    虚空种种,无微不至,纤毫毕现!

    洪荒虚空最隐秘的角落,都在法眼镜光中一览无余。

    一位三首六目的神人,目光随着手中古铜法镜照射出一片琉璃般的清澈镜光,洪荒浑厚的大地,在镜光之下,化为透明,土壤中的虫豸树根矿脉异兽阴魔,在镜光照耀下,清晰可见。镜光上升,九天之上的星辰,天河,诸天,九野,也一一分明,照射四周的虚空,空间最隐秘的角落也被洞明。

    这时,清澈的镜光之中,一道金光流淌而过。

    瞬间被那三首六目的神人锁定,他手中的法镜朝着那个方向照去,金光初时只是一点,很快便如同大日高升普照一般,大放光明,瞬间刺眼起来,更多的神人将法眼目光投向此处,很快他们便看见了数道三足双翼,如凤鸟乌鸦一般,又如同大日一眼刺眼,浑身流淌着鎏金一般的刺眼光芒的影子。

    “是妖神烛照军!”

    “羿手过来!”

    “小心火鸦!”

    一位高大的天将在青铜巨舰上怒吼道:“太乙神雷塔准备,升起混元云光罩……天罗地网准备!”

    数百位携带金弓羽箭的天兵将士,来到东边的船舷上,开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他们手中的神弓箭失,都是天庭铸作监的精品,威力足以贯穿太古妖神金仙,堪比不周山石的妖躯,这些羿手,便是天庭的神箭手,羿便是射箭之意,天庭的精锐羿手,一个个几乎都能射下诸天时代,那些比较小的世界的日月星辰。

    他们能在数百万里外,贯穿一只乌鸦的右眼,能中的与微末

    银河水师巡视九天银河之时,船上的羿手射箭为戏,箭失在银河中滑过,被洪荒大陆上的生灵,视为彗星。

    那沐浴太阳真火的金乌靠近了,才显现出它们的可怕,每一只金乌,都有银河中较的大日体积那么庞大,约有银河水师青铜舰的数十倍大小,它们身边环绕着数以万亿计的火鸦,其中还有火猿,火蛟,火凤,火鹤,火虎,火狼,火龙等等异种生灵。

    这些火属生灵,弱小者如洪荒大地上的普通野兽。

    强大的几乎踏入太乙门槛……

    而那几只三足金乌,几乎个个都是太乙金数的强者。

    面对那密密麻麻,环绕金乌的异种妖族,银河水师浑然无惧……烛照军,乃太一神庭最精锐的卫戍军,太一神庭军号以星辰为名,由妖神统帅,烛照军又称太阳烛照军,星辰以太阳,太阴为首,太一神庭的日月之神为羲和,乃太一神庭帝后,护卫太一与羲和之军,便是太阴太阳二军。

    太阳军统帅为太阳妖神烛照,太阴军统帅为太阴妖神幽荧。

    因此日月二军,也被称为太阳烛照军和太阴幽荧军。太阳军以金乌为兵,强横无匹,常年护卫帝后羲和,那无量火中生灵,火鸦,火蛇,火蛟,火鸟,根本不被视为太阳烛照军兵将……而是太阳军金乌兵身上的寄生物。

    如妖兵身上的虱子,爬虫一般。

    银河水师的羿手并未发失,那海量靠近青铜巨舰的火鸦,首先迎来的是舰上数百尊太乙神雷塔,拢共数十尊巨舰,近万太乙神雷塔交织出的雷海,翻腾的银色电芒化为雷水,掀起巨浪,瞬间囊括数千万里的天际,无数火鸦还未靠近,就化为飞灰。

    只有接近太乙境界的强大火焰生灵,才能拼着雷海,靠青铜舰。

    这时舰上羿手终于开始松开弓弦,没一声弦响,便有一个强大的火焰生灵中箭,一头栽落,其中不乏强大至极的火龙,火蛟,火凤。

    数万丈的火蛇,火芒,被一只毫芒一般的金色玉箭贯穿头颅,登时立毙。

    太乙神雷交织的雷网,将密密麻麻的火鸦大军拦截的只剩稀疏的零落几只漏网之鱼,而这些撑过雷海的强大生灵,也逃不过羿手的清理。若是太阳烛照军只有这些歪瓜裂枣,太一也谈不上看重它们了。

    银河水师目前所做的,也只是帮金乌杀一杀寄生虫而已。

    当那真正庞大无匹,燃烧的烈焰让下方的洪荒大地都融化,比青铜舰的太阳神火翼威力都要强大百倍的三足金乌化虹而来的瞬间,那神雷网,那太乙神雷交织的海洋,也就给金乌挠一挠痒痒而已,混元云光罩挡住了那金色的太阳真火,绵密的云光兹兹作响,不断被消耗。

    舰上的羿手们,射出一道道灌注全部法力的惊鸿之箭,犹如彗星一般,凌日而去。

    但这些金色的箭芒,往往在靠近金乌羽毛的时候,就被上方的燃烧的太阳真火消磨大半威力,剩下的余力,堪堪只能射穿金乌的羽毛。

    天罗地网交织在一起,朝着正往青铜舰上扑来的金乌罩去。

    几只金乌大部分被扑中,被天罗地网大阵阻了阻,未能扑上青铜巨舰,往往要数艘青铜舰对付一只金乌,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包围而上,才能扑个正着。

    但许是有两处包围青铜舰不够,因此有了缺憾,一只金乌挣扎逃出网罗,另外一只只缠住了一半,伸出了两只巨爪出来。

    那只未能困住的金乌,长唳一声,飞扑上了青铜巨舰,三只巨爪抓住了一只青铜巨舰,混元云光罩在妖神的撕扯下,未能坚持太久。

    舰上的神将持刀站在船舷上,对其他几舰传音道:“我舰已被妖神所获,我舰将战至最后一刻!”

    “全体同袍,与敌具焚!”

    “尔等无需顾忌我舰,向妖神进攻……全体将士,与敌同坠!”

    “人族不朽,天庭万胜!陛下万胜!”

    神将嘶吼一声,扑出船舷,迎着炽热的太阳真火,手中鸣鸿神刀朝那巍峨的金乌神体刺去,刀尖入金乌肉三百丈,出其血,青铜舰上天兵和羿手们沐浴着太阳真火,他们的神体在燃烧,不少人化为飞灰,彻底泯灭,但在神体焚尽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依旧在朝金乌射箭,刺矛。

    这些箭失和矛枪,犹如小刺一般扎在三只金乌神体的表面,只给它造成了一丝痛楚。

    而那位太乙神将,从舰上扑下的拼死一击,不断在金乌的羽毛上攀登,利用手中的神兵,刺穿金乌的神体,借此朝金乌头上爬去,神将浑身浴火,神体已经开始焦黑,他怒吼着爬上了金乌的头颅,倾尽全力,将手中的鸣鸿神刀,朝金乌的眼睛掷去。

    鸣鸿神刀化为一道朱雀长虹,刺入金乌的眼中。

    金乌一时剧痛,暴怒起来,用中间的那只巨爪抓面,将那神将扯下,撕成两段,神血飞溅,神将残尸被焚烧成白色的灰尽,杨风而去。

    金乌身上的太阳神火暴涨三分,火舌更是由纯青,转为距离金乌神体最近的一层的纯白。

    铸造青铜巨舰的神金,也在金乌的巨爪之中融化为铁水滴落,三足金乌抓着青铜巨舰,将它换换融化为赤金铁水,从爪子中滴落,其他几艘青铜舰,在这融化之舰争取的时间里,重整阵线,重新抛下天罗地网,只求困住金乌片刻。

    他们以船上的神雷塔,转化阴阳元磁之力,加持在青铜舰龙骨中所藏的投枪之上。

    龙骨巨矛迅速旋转起来,阴阳元磁之力,在一息之间,变换不可思议次,神金铸就的神矛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从青铜舰腹中刺出,瞬间贯穿了金乌的要害,刺入其骨中,受到重创的金乌已经疯狂,它拼命扑上,疯狂的金乌若是冲出包围,有可能引起其他控制住金乌的青铜舰的连锁反应。

    值此之际……

    两只投射过神矛的青铜舰上,守舰神将传音整个舰队道:“我舰奉命撞击妖神……全体将士听命:与敌具焚!”

    两只青铜舰加速到最高速度,朝着金乌撞去。

    太乙神雷塔,混元云光罩,太阳神火翼,全部放弃防御,追求最大的速度,将青铜巨舰化为最致命的箭失,刺向金乌妖神,随着其他三只青铜舰的弑神弩神矛就绪,三只金乌燃烧着炽白的液态太阳真火的血液,洒落洪荒。

    妖神与两艘青铜巨舰同坠尘埃!

    但另外一只没有被困住的金乌,已经扯落了两艘青铜巨舰,而其他困住金乌的青铜舰,天罗地网也逐渐开始崩溃,天纲破碎后,天条法则神链交织的天罗地网,毕竟大不如前。

    随着银河水师青铜舰队的阵线的逐渐崩溃,银河水师的神将们只能采取弃子战术,利用青铜舰撞击,创造战机和避免妖神脱离控制,最壮烈时,同时有九艘青铜巨舰舍身撞击自沉,与敌同坠落,很快,银河水师覆没近三分之二,金乌重伤陨落过半。

    但这时,战场胜机已经逐渐向太阳烛照军转移,剩下的金乌,只要配合得当,不需付出太多代价就能全歼这只顽强的银河水师。

    这时,一名巨人从远方疾奔跑而来,他身躯高大,直入云霄,只是站在洪荒大地上,头颅就探入金乌和银河水师战斗的九霄。

    巨人手持桃木杖,怒吼一声,朝着天上的金乌挥打而去。

    桃木杖砸到一只金乌,金羽飞散,燃烧的金乌血四溅洒落,将金乌掼下,砸成一滩骨肉泥。

    巨人小心的摘下一只已经融化大半的青铜巨舰,将沐浴铁水,浑身已经有一半融化,犹如金人的神将救出,整艘青铜舰,只有残兵十八人存活,而且大多都已经被烧成焦炭,剩下半个身子的,都不算重伤。

    神将平静道:“夸父将军,我军奉命清理不周山庚己玄黓区妖族,临时阻击妖庭妖神烛照军!”

    “作战任务完成,向将军复命!”

    “你们做的很好!”夸父沉声道:“休息一会吧!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还能作战!将军!”神将奋力道:“请命我军杀敌!”

    夸父看了头顶乱飞的金乌,以及重整阵线,舰上将士平均已不过半的银河水师,沉默了短短的一个呼吸,他突然昂首,凝视着那伤痕累累的青铜舰队道:“银河水师玄威军,随本将屠妖!”

    “奉夸父神将之命,撞击妖神,留住金乌!”

    一位舰上天兵已经所剩无几的天庭神将,向已经开始准备逃离的金乌挥刀道。

    “银河水师,追击敌军,撞击妖神,与敌同坠!”

    “一个都不能逃走!”

    银河水师的剩下的十几艘青铜巨舰,开始分配任务,他们的任务就是在三只金乌准备遁逃之际,以加速撞击,自沉为代价,留住那些三足金乌。

    夸父挥舞着桃木杖,将那些青铜舰撞下的金乌,一一打死!

    很快妖庭的太阳烛照军九只金乌,全部骨肉成泥,血染桃木杖,而太阳烛照军总共只有三十六名金乌兵,并有妖神大圣烛照统率。

    夸父环顾四周,数十艘青铜舰的残骸,散落其间,无数银河水师神人尸骨无存。

    夸父握紧了桃木杖,待最后三艘残存的青铜舰重整妥当,缓缓回头往天庭不周山大营而去,这时,头顶天空的大日忽然坠落,一道流火贯穿九天,夸父抬头,只见一双犹如烛龙之爪,又如金乌利爪,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苍劲爪子,抓穿了他的头盖骨。

    夸父颅脑飞溅涂地,但他身躯不倒。

    那似龙似金乌的怪鸟,抽身往天上飞去,一边大笑道:“夸父,大罗不可屠戮战场,不可对大罗以下者大肆屠杀。这是我们两方的默契……今日你做过界了!那就休怪我不给天庭面子!”

    夸父屹立不倒,拄着桃木杖道:“我们……两……方,从……来……就……没……有……什么……界限。”

    “不能……与将士一同浴血……算什么将军!”

    “不能守护……族人……”这时的夸父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他用最后一口气息道:“算……什么……巫!”黄帝旧将,大巫夸父,身死不倒,真灵化为一道先天不灭灵光遁去。他手中桃木杖落下,化为郁郁葱葱的桃林……这一刻,不周山大营之中,一名年轻神将突然抬头,泪流满面。

    “妖神烛照!”

    不周山下,大羿怒吼!

    他抽出一道带着先天不灭灵光的箭失,搭上举世无匹的长弓,倾尽全力之下,神弓拉开一个浑圆的弧度,势如匹练的一道金虹,直贯九天……这一刻,整个洪荒都看到了一道彗星凌日,大日摇摇欲坠,最终暗澹无光。一只巨大的,三足龙首的怪鸟坠落洪荒,血染大地。

    妖神大圣,太阳烛照,陨落!

第一百五十二章强援冥河,人族同心,帝踏英招

    “太阳烛照死了!”

    不周山上,依山势而建的庞大宫殿群中,金宫穹顶之下,十二根龙柱支撑起一片广阔的空间,古神的神躯高达万丈,也只有这巍峨的金宫才能容纳他们,尚且留有宽阔的空间。龙柱上盘踞的真龙听见金宫穹顶正下方,那半人半马的神人带着些许怅然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往龙柱上又绕了绕,龙首对着金宫外面,不敢窥视那几位妖神。

    真龙虽然强横,无论在诸天时代害死洪荒时代,都是骄横,至强的一族,但在洪荒最可怕的两个暴力组织——太一神庭和帝鸿天庭面前,依旧只能是盘踞在柱子上的装饰。别说他们区区几条真龙,就是祖龙来了,面对太一和帝鸿两位强横至极的天帝,照样是让它爬着,它就不能趴着。

    真龙,天庭神庭认它才是四海真龙,不认它,那就是几条泼泥鳅。

    不然那古神仙人宴会之时,龙肝凤胆是怎么来的?

    昔年古神强横之极,元始,灵宝,太一,混沌几位神帝连续开辟盘古纪之时,真龙在神庭的地位,也就是玩物口食,龙凤麒麟,貔貅饕餮,强横的神兽一族,后天半神,虽然比后天生灵的地位高,但在真正的先天神祇面前,亦只是仆从奴隶一流。

    若非如此,当年祖龙又何必与人族搅合在一起,共同反抗古神?

    半人半马的伟岸存在,站在宫殿的正中心。

    穹顶半镂空的空隙中,洪荒大日之透过琉璃照射下来,印在他身上。

    英招在阳光下璀璨生辉,他背上的双翼张开,闪烁着九彩的光华,照亮了对面那隐身在黑暗中的人的头颅,那人转头,正是紫阳帝君,又或者叫他紫阳真人。

    英招大圣开口道:“紫阳,你说陛下若是支持你,你必令天庭与神庭合一,共创无上神朝,永远统治洪荒大地。你还说帝鸿偏袒人族,天庭苛待群神,早已令众神不满,只待你振臂一呼,他们就会倒戈反正,奉太一陛下为帝!”

    “陛下答应借给你混沌钟一息,结果你却这样灰熘熘的过来,还想见陛下?”

    紫阳平静道:“帝鸿若是如此好对付,太一陛下又何须依重我?昊天上帝手中并无混沌钟这般超乎一切先天灵宝之上的混沌至宝,想必也阻拦不住帝鸿多久,待到帝鸿回归,天庭如今的颓势荡然一空,纵然昊天与太一神帝合作,也未必能压得住人族天庭!”

    “这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英招大圣冷笑道。

    “如今众神已然动摇,天庭维护的又不是他们的利益,换做神庭统治,与她们何干?没有天庭那些臭规矩,众神只会更加自在,如今唯一可虑的,就是帝鸿积累的深厚威望。太阳烛照死了……但夸父也死了!羿与夸父是生死之交,所以才一怒射日。”

    “太阳烛照是太一陛下的贴身侍卫长,羿神射死了他,陛下还能容她吗?”

    “等到那些帝鸿旧部,后羿,夸父,应龙,大鸿,造父,常先,风后,女魃,白泽这些人死在战场上,祝融,共工,句芒他们又能如何?那些忠诚于帝鸿的人死了,剩下的当然都是明哲保身的动摇之辈,届时只需加一把力,天庭不战自溃!”

    “就算帝鸿回来,也大势已去。”

    紫阳帝君上前一步,从黑暗中来到光明之下,他冷笑道:“而这一步,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向罗睺借剑,待到洪荒破碎之时,罗睺会从末劫出剑,以诛仙剑阵毁灭洪荒。”

    “陛下只需以混沌钟顺水推舟,打碎洪荒,以我们的意志,来重建诸天界海。”

    “届时众神惶恐,天庭人心具丧,陛下反手镇压罗睺,凭借救世之功登基天帝,天庭神庭合二为一,又有谁敢不服?”

    英招闻言,眉头一皱,重新审视起这个他看不起的背主小人,凝重道:“紫阳,你好决断!”

    紫阳真人趁热打铁,继续上前一步道:“如今英招大圣何必再惜神庭兵力,命诸位大圣全部压上,在帝鸿回归之前,将他一干旧部消耗一空,逼迫天庭打碎不周山,掀起灭世大劫才是。纵然与天庭两败俱伤,功成之后,太一陛下统天,诸位大圣古神,也可以寻找时机一一回归。”

    “就如同当年巫妖大劫之中身陨的诸圣,不也修养无量量劫后,借此机会回归了吗?”

    英招瞥他一眼,澹澹道:“紫阳,你气魄终究太小了一些,你只知道行那些阴谋诡计,却不晓得什么叫堂皇正势。陛下与我,岂是只满足于建立神庭,统治一时,一纪洪荒的鼠目短视之徒?神庭建立的真正功业,是化解万族的分歧,聚洪荒万族为妖!”

    “妖者,遵循血脉之法,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以血脉划分贵贱,建立天然的统治秩序。我等诸神为妖族的血脉源头,凭借铭刻在血脉之中天然的贵贱法度,建立万古不灭的秩序。强者恒贵,弱者恒贱,有力量者掌握天地秩序。”

    “比起帝鸿妄想的所谓众生同心,高明不知几许!”

    “看他帝鸿建立天庭的法度吧!他合道不过量劫,便已经天纲崩坏,法度被篡改,就连他自己亲手选定的继承人,都背弃了他的理想!就算那些未曾背弃人族的旧部,也不理解他的想法,固执的为了人族,血洗众生。将人族对立到洪荒万族的反面。”

    “他竟以为这芸芸蝼蚁之中,孕育着最强的力量。”

    “殊不知,他走后,这些蝼蚁就首先自相残杀了起来,他从人族崛起的道路上,窥见,也凝聚了这一至强的力量,所以希望众生都如人族一般,同心协力,创造出改天换地,让大道都为止改变的力量。但他在的时候,尚且没能众生同心,在他走后,最尊重他的人,也对他期待的众生举起屠刀。”

    “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呐喊:自强不息……”

    “却不知自己的根基都在腐朽!”英招放肆的大笑着,讥讽之意,洋溢于表。

    “这洪荒终究是大罗者游戏的场所,所以太一陛下以三千混沌神魔为尊,乃最古老的血脉源头,三千混沌神魔身陨后,孕育我等先天神祇,为洪荒至尊至贵者,建立神庭,统治洪荒,先天神祇的血脉为后天半神,有大神通,大法力,为妖族之祖。”

    “而后天万族,皆为群妖,奉半神为祖。血脉离神越近,便越是尊贵,资质越好。甚至强者天生便胜于弱者,后天生灵想要修行强大,便要蜕变自身血脉返祖,就算有一二逆天强者,从后天生灵修成大罗,也把自己修成了古神。”

    “如此秩序,才能亘古不灭,譬如天道。”

    “血脉法……”紫阳真人恍然道:“难怪冥河老祖暗中出手相助。”

    英招嘴角浮现一丝笑容道:“冥河并未明言与陛下合作,但若是血脉法确立,他以阿鼻剑掌控的进化法,便会大行其道,而魔道也必将大昌,毕竟人族讲究什么伦理道德,而我古神毫无顾忌,妖族更是以血腥残暴为尊,慕强之风盛行。”

    “冥河结好鲲鹏,立下妖魔道,可见早有示好之心!妖魔结盟,早已是无言的默契。”

    “若是我妖族得势,他魔道便有与玄门分庭抗衡之机,这也有太一陛下欲扶持魔道,与玄门相互制衡之心。”说起玄门,英招闪过一丝忌惮的神色。

    紫阳真人低声笑道:“我下来时,冥河正让他的棋子,带着昊天镜进入混沌海,看来他决心已定。太一陛下又多一强援相助!”

    青华宫中,冥河笑呵呵的,对着通天教主微微举杯,点头示意。

    通天教主与他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英招与紫阳会晤后,放声大笑,踏着无尽风雷走出金宫,在他麾下,一尊尊妖神大圣皆来拜见。土缕大圣,钦原大圣,槐鬼大圣,鹰鹯大圣,勃皇大圣,猰貐大圣,封豚大圣,九婴大圣,修蛇大圣,凿齿大圣,大风妖神……这些妖神大圣皆是大罗天尊,古神巨头。

    它们本是天地风雷,万物异象所化,却因太一所命,生作妖魔鬼怪禽兽身。

    一个个与后天生灵,妖族万族扯上关系,将其奉为先祖,但这些古神又何尝看得起那些湿生卵化的后天生灵?就像英招显化马身虎纹鹰翼之身,又何尝将马妖,虎妖,鹰妖视为同类?妖神妖神,名为妖,实则还是那些古神。

    就如英招神体显化兽神,但他神体最重要的元素,还是那人的面目。

    因为人乃盘古之身……

    昔年盘古为龙蛇之身,因为第一尊盘古乃是烛龙大神,后古神时代,盘古为日月星辰,直到女娲造人,最为聪慧的人族开始出现在古神的统治下,代表人体的部分,开始出现在古神的形象上,所以那时的古神,有人首蛇身,有人首龙身,有牛首人身。

    而后老子合道,化为三清,人族崛起的洪荒主角。天生神圣,大罗古神才皆为人身。

    如此打出来的身份,抢过来的盘古之身,自然有被先天神祇,古神大罗承认的尊贵……

    英招那人身的面目之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想到:“所以我才说你紫阳蝇营狗苟,气魄狭小,太一神帝想要的,岂是一个苟且的神庭,偷来的洪荒至尊之位?面对神庭,人族为何能如此顽强,骄傲与强大?那银河水师为何敢于金乌同坠?”

    “夸父为何愿意为那些生命短暂的,对于大罗来说只有一瞬的蝼蚁出手?帝鸿旧部为何失踪不忘为人,不愿与你紫阳同流合污?”

    “因为,在数个,乃至数十个盘古纪前,人族是通过血战与拼搏,从古神手中夺来权柄,踏着无数强敌的尸骨,踏着洪荒万族跪伏,甚至叫古神都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才加冕为洪荒主角。”

    “所以他们自尊自强,所以他们让我等尊贵的古神都要正视与尊重,若不能堂堂正正的战胜他们,若不能正面打垮他们信任的领袖帝鸿,打跨他们的嵴梁,靠着阴谋诡计,永远不能征服人族,叫他们甘心接受神庭的统治。”

    “若是靠你紫阳的计策,人族是永远不会屈服,融入妖族的。”

    “人还是人,妖还是妖,神庭统治得了妖族,却永远统治不了人族,有那些人族大罗在,终有一日,神庭还是会被掀翻。”

    “只有正面打垮人族,摧毁他们的骄傲,通过真正惨烈的血战,让妖族正面战胜人族,人族才会低下头颅,融入妖族。才能真正确立神庭的统治!”

    “帝鸿想要化妖为人,我等却要化人为妖。”

    “这就是堂皇大势,这才是正道……靠一时的阴谋诡计,岂能击垮一个成为霸主的族群的嵴梁?“

    英招一一检阅众神诸圣,拜会了神庭之中,不属于自己麾下的诸位妖神巨头,不周山妖族大营之中,大罗百十,大神通者亦有超过五指之数,大罗之下群妖更是无法计数,数千万,数亿万的妖魔在那大营之中,也如沧海一粟。

    那百十位大罗,带领着其余强横妖神,按照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势罗列。

    无数妖族,过去未来,被太一混沌钟带到现在的群妖,无以计数,密密麻麻,被周天星斗大阵囊括进去,那无数杂乱的,种族不同,气息更是混乱的一塌湖涂,强弱参差,腥骚之气,皆备周天星斗大阵整肃,将群妖之力,聚众为一,通过大阵统和起来。

    这边妖族列阵的声势,早已经惊动了不周山下,围困妖族的天庭。

    后羿架着长弓,凝视着不周山上的妖族大营,他凝重道:“是周天星斗大阵!”

    后羿回头看向身后,身后人族天庭联军大营之中,风后带领着诸多人族大罗,大巫,一起守卫着一排大鼓。

    这些大鼓都是强横至极的后天灵宝,九天玄女所制,以夔皮为面,橛以雷兽之骨,声震洪荒。

    八十面黄帝破阵鼓,鼓面上烙印着无数雷文,乃仓颉所制的文字中观雷霆闪电而成的神文,这些雷文如同闪电在天空划过时,形成的重重形状,有的如山脉蜿蜒,有的如火焰纹,有的如水纹,有的如亭台楼阁,有的如宫殿高台,有的如刀枪剑戟,有的如异兽众神,最多的,还是像龙。

    蜿蜒为龙……山水蜿蜒为地龙,虫蛇蜿蜒如兽龙,雷霆蜿蜒如天龙。

    风后缓缓的敲响了那八十面黄帝破阵鼓环绕的,唯一一件先天灵宝——黄帝聚将鼓,鼓声席卷洪荒,但凡黄帝之将,闻之必至,鼓躯为破蚩尤之乐——《清角》。

    人族众将,除去共工等祖巫,要拦截太一之外,皆赶赴而至。

    后羿,夸父,应龙,大鸿,造父,常先,风后,女魃,白泽,仓颉,燧人,重黎,大庭,五龙,力牧,箕伯,毕星、赤松,广成,夸娥,泰逢,彭祖,巫咸,巫彭,重华,放勋,离珠,陆吾,鲧,翛……

    天庭众神,出身人族的皆已赴战,但也有山川星辰之主,自然气象之神未至,他们是在天庭镇守天界,还是另有责任,皆未可知。

    风后擂鼓聚将,大罗至百数十人。

    风后停下战鼓,却见虚空冥河之中有数个身影渡河而来,为首的两人,让风后为之一愣。

    蚩尤摸了摸自己的牛角,大笑道:“好熟悉的鼓声……怎么与妖族一战,我蚩尤就不能参加吗?”

    刑天带着神荼,郁垒,还有一干幽冥之气深重的鬼神踏入战场。

    古板的脸上,听闻那熟悉的鼓声,刑天摸上了自己的斧子,蚩尤握紧手中的苗刀,赤松子和大庭见到蚩尤,都有一些惭愧之色,蚩尤见之,摇头笑道:“见到昔年同殿为臣的故人,也不叙一叙旧情吗?”

    蚩尤叹息道:“当年炎黄之争,我等具为炎帝之臣,后来炎帝败落,被帝鸿逼迫归隐。我不服他帝鸿,率领炎帝残部九黎部起兵反抗,尔等炎帝旧臣,却臣服他轩辕气度。我一败于坂泉,二败于逐鹿,只得率领惨军,与刑天一起去投靠后土娘娘。”

    “他帝鸿这才有借口,逼迫娘娘放弃幽冥大权!”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你我各为其主,看不上我也是自然。”蚩尤扫视风后等人道:“如今群妖聚首,太一回归,我姜由亦为人族,前来赴战!”

    风后沉默许久,突然对刑天蚩尤拜道:“炎黄同胞,如今举族一战,亦为同袍!”

    “陛下虽逐炎帝,但亦承认炎帝为三皇之一,人族正统,奉你二人为战神!”

    “如今人族与古神再战,兄弟之争,不过些许旧怨小事,携手为人族而战,才是正理,黄帝旧将风后,愿与两位战神同袍!”

    蚩尤擒起风后受众的鼓槌,来到那面黄帝聚将鼓之前,奋臂擂鼓,人族联军齐声怒吼,朝着不周山上冲下来的无边无际的妖族冲锋而上,天庭中的天兵大军,洪荒人族各部落,神国的将士,无边无际的战阵压上,无数人族战时前赴后继,迎战神庭。

    不周山下,鲜血汇聚成海洋,煞气杀气冲天而起,带着无边血光,化为一颗大星,悬于西北,红芒血光从大星之上垂落而下,如同一片旗帜,覆盖了半个不周山。

    不周山下……蚩尤之旗,乱了洪荒。

    妖气与神光冲天而起,血煞同元炁同时浩荡,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魂神魄,与人族战魂死后犹在厮杀,这里阴阳混淆,幽冥现世,已经成了一片分不清阴世阳间的战场,阴森森的鬼神与战魂并肩浴血奋战,诸神与众圣被兵戈屠灭。

    后羿浑身沐浴着金色的神血,他开弓的手已经折断,神兵金甲也都残破,一箭而杀猰貐,紧接着又射杀了封豚,九婴,修蛇,凿齿,大风,射杀七圣,陨灭六妖,战到了最后一息。

    他昂首目视前方,并未回头,纵然一根长枪从背后贯入他心口,也未曾回头。

    刑天砍下了偷袭后羿的太阴妖神幽荧的头颅,那黑暗中凄厉诡异的妖神幽荧,断首之后,却化为一道黑暗退去,虽然被重创,但被刑天斩首之后,这位太阴妖神,竟然未死,只是逃往不周山去。

    英招怒吼,一爪拍击,击退蚩尤。

    白泽死于数位妖神的围攻,战场之上,再也无人严密的保护他,他为了以自己的神通,为后羿与诸位大罗指出妖神大圣的破绽,冲在了战场的第一线,被数位妖神拼死击杀。风后擂鼓的双手已经血迹斑斑,他一头白发随风飞舞,已经枯白。

    风后无力的喘息……双手不住的在颤抖,喘息声犹如破风箱。

    虽然被保护在最后方。

    但为了祭起黄帝破阵鼓破去周天星斗大阵的无穷变化,他费劲心力,坚持到现在已经殚精竭虑,心血接近枯竭。

    应龙与女魃合力杀入周天星斗大阵,为了替女魃挡住妖神致命偷袭,应龙已然重创,龙翼垂落在地,女魃连连怒吼,现出丑陋狰狞的旱魃神体,怒杀朝他们攻过来的数位妖神。

    许多人都战到了最后一刻,就连负责把守鬼门关,喜欢写小说故事的神荼也死了!

    先天不灭灵光此起彼伏,从不周山战场上冲天而起,那以及多达近百道的灵光有的一闪而逝,有的还盘旋在战场上空,想要重回战场,化为先天灵宝,与同袍再并肩而战。

    无数鲜血在不周山下流淌成河,汇入血海。

    从青华宫归来,受冥河之命,把守着血海门户,接引戾魂战魄的血屠,无生,看着太多太多犹在奋战的战魂轮回修罗道,看着人族浴血,血屠渐渐沉默,浑身残缺的战魂在血河中奋力嘶吼:“杀妖!杀妖!”他神智不全,魂魄残缺,唯有一腔战意,直贯轮回。

    血屠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拔出天魔化血神刀,怒吼一声驾驱无边血河冲出了地极血海,来到不周山下。

    无生教主来不及阻拦!

    许是一元会,又许是须弥之间,无生就看见血屠的残魂沿着血,河流向血海,他身边无数妖魂被束缚在那一把在血河中洗练的天魔化血刀上,血屠也看到了他,对他招手微笑,渐渐消失在血海中。

    无生教主长叹一声,纵起元屠剑气,划破虚空而去……

    虚空尽头,无量血光冲天而起。

    英招嘶吼一声,手中的长刀噼如大鸿的脖颈,卡在了颈骨中……大鸿一刀扯断手中紧紧抓住的计蒙头颅,看着那道先天不灭灵光冲天而起,对着英招不屑一笑,自己的灵光也冲出透露,同天上那十几道战友的灵光汇聚在一起,俯视着这片战场。

    英招杀了大鸿后,环视了一样无数妖神尸骨堆积如山的战场,那惨烈的战争,他神思不属,有些恍忽道:“杀了……杀了他们,人族的嵴梁就断了!值得的……值得的。”

    英招现出巨大的妖神之身,欲继续屠戮人族联军。

    但这时,突然有人一脚踏在了它的头顶上,英招刚想捏死这不知死活的蝼蚁,就被那只脚整个镇压,巨大的半人马身突然跪伏在地上,四膝没入坚不可摧的不周山石中。

    英招突然惊恐,他剧烈颤抖起来,嘶哑的声音带着极度的震撼道:“帝……帝……”

    “帝鸿!”

    蚩尤抬头看到了那个老对手,突然咧嘴大笑起来。

    刑天肚脐眼也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浴血奋战的人族联军领袖们闻声蓦地一震,狂喜的回头张望,看见了站在英招之上的哪个身影,瞬息之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欢喜。

    “陛下!”

    无数人族将士只是看到了那个身影,就士气大振,原本已经杀到手软,战到疲惫的身体,突然涌入了新的力量,呼喊的声音渐渐传播开来,广阔的战场上,初时之时一两片区域的呐喊,继而扩散成山呼海啸的声音。

    “帝鸿陛下!”

    “黄帝陛下!”

    “帝君!”

    “天帝陛下!”

    呼声传到了最后方,已经浑身流出血汗,一头枯白的头发披在身后,随风乱舞的风后闻声回头,那苍白的乱发盖在他面孔上,他甚至无力从发丝间隙仔细看一看那个身影,他也无力张口,只是看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眼,就用最后的精力,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溘然倒下……

    帝鸿悲伤的注视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脚下英招连挣扎的力量也没有了。

    帝鸿握住了诛仙剑柄,站在英招大圣之上,挥出一剑……

    天界俯视,不周山下,忽的剑气凌霄,天界之上,青华宫中,身旁悬浮着混沌钟的太一突然回头,凝视着不周山的方向。

    英招大圣最后一个念头,是对紫阳帝君无尽的愤怒和诅咒——“紫阳,你不得好死!”

    青华宫中,紫阳帝君看着凌霄惊人剑气,露出了然的笑容,继而又皱眉暗道:“罗睺那厮果然有小动作,说是让我发动诛仙四剑,但却自己动手了。好在这般变故,我早有预料,罗睺这厮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紫阳帝君伸手缓缓抓住面前的虚空,捏拽成拳,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诛仙无理,不沾因果,缘起圆落(完本感言)

    风后干瘦的尸体,倒在了黄帝聚将鼓前,浑身血迹斑斑,头发半是花白,半是枯黄的老者从前线回到大营中,他从风后的手中接过雷兽骨槌,将风后的尸体放在旁边,解开战甲,袒露干瘦的胸膛,精瘦的臂膀奋力挥击。

    鼓声重新响起,震动的不周山下战场上人人胸中瓮鸣。

    振奋的鼓声,伴随嘹喨的号角,这是仓颉在为帝鸿归来而击鼓!

    无数目光看向那站在英招大圣之上的身影,只见一位其貌不扬,看上去温和宽厚的中年人,踏着英招大圣的头颅,背负四把长剑而来,他凝视着这片战场,表情凝重而悲伤。

    “帝江!”

    有妖神惊恐道。

    一座座妖族大营,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之中,传来慌乱喧嚣的杂乱声音,原本这些妖神的锐气就已经在与人族的血战之中消磨殆尽了!不屈不挠的人族联军,那种拼死血战,纵然死去也要咬一口敌人的顽强,早已将这些本来就不团结的妖族心气打压的异常萎顿。

    原本周天星斗大阵中间,至少还充斥着一种澹澹的肃杀和惨烈之气。

    但现在,只有恐慌和无助在蔓延……

    在此之前,这些古老的妖族或许不知道关于人族的那些恐怖记忆,但它们一定记得巫族,在帝江带领下,野蛮,强横,不可一世,不屈不挠的巫族,将太古神庭彻底毁灭,将妖族最辉煌的时代屠戮殆尽的——巫族!

    帝江的凶威,在无量量劫之后,依旧让妖族的祖先们,神灵们,祖魂们,回忆起来依旧会深深恐惧,就连最猖狂,最凶残的妖,也不敢提起这些名字。

    若非太一神帝挡住了共工等几位祖巫,这些还残留着巫妖大战的惨烈记忆的妖族,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帝鸿脚下的英招大圣已经命绝,但帝鸿并不会对其他妖神出手。

    就像太一也只是牵制共工等祖巫,而并未对寻常人族大罗出手一样,屠戮这些寻常大罗,普通妖神,就显得有些太欺负人了。

    帝鸿降临,就已经给人族注入了有力的强心剂,如今不周山战场上残留的这些妖神,人族联军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当年巫妖大战怎么收拾的妖庭,今天原样来一套便是。

    杀!

    人族将士,天庭天军振奋怒吼,银河水师残存的数千艘青铜巨舰,稍稍休整,便重新列阵,青铜船壳之上无数噼砍火烧的痕迹斑驳,有大半的青铜巨舰都有被太阳真火融化的痕迹,但他们的战果是彻底干掉了太古妖庭的太阳烛照军。

    二十余只金乌残骨,坠落在广阔的战场上。

    蚩尤率领的铜额巫军,共有八十一位战士,皆生有牛角,乃昔日炎帝神农留下的班底,皆是姜氏族人,炎帝神族——如今是九黎神族,蚩尤率领九黎神兵,铜额巫军为锋失在前,撕开妖族周天星斗大阵,遵循破阵鼓声的指引,直插太阴,太阳阵眼之间,阻断了大阵的主要变化,令周天星斗大阵只能分散变阵,偌大的阵图分散为周天之数的小阵,未能一气串联起来。

    这般等于是承担了周天星斗大阵大部分的压力,如今八十一位九黎神人,只剩下二十余人。

    蚩尤连杀少司命,大司命两位大神通者,亦受伤不浅,铜头铁额的牛角都断了一根,拄着战刀站在战场中间,放声大笑。

    “杀!”

    帝鸿以诛仙四剑定住周天星斗大阵的变化后,人族联军掀起了全面的反攻,应龙撕下残翅,以重伤之躯杀在最前方,女魃护卫在他身旁,所到之处掀起无边炎海,妖族没有周天星斗大阵的调度庇佑,数百万计的在炎旱之气中活活焦枯而死,化为魔尸。

    女魃自带一支杀之不尽,悍不畏死的精锐大军。

    这片战场上冲销的厉气和血煞之气,以及无数强者,不乏大罗的遗骸,在女魃的神力之下,都重新站了起来,甚至凶威不逊于生前,这些僵尸没有智慧,抡起变化神通来,或许远不及同级的大神通者,但对付未成大罗的杂兵一流,当真无往不利。

    先前有周天星斗大阵,诸多凶星为阵眼,同样借助战场的凶煞之气,增加阵法威力。

    女魃神力,也只能干扰周天星斗大阵汲取战场凶煞之气,牵制阵法威力。

    如今诛仙四剑定住阵法变化,便是女魃大发神威之时,蚩尤看了那战场中心,凶厉的近乎恐怖的尸潮一眼,嘴角流露出苦恼和忌惮之色。

    昔年黄帝之所以能斩了他,女魃立功不少。

    蚩尤之旗,便是蚩尤为了克制女魃所创……

    “风伯雨师!起阵!”蚩尤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两位大巫风伯雨师纵起大雾,在妖族阵列之中,唤起无边大雾,纵然大罗的神识,都难以看穿。

    这也是被妖族周天星斗大阵克制,而难以作用的阵法——蚩尤三盘阵。

    太古妖庭之所以能成为帝鸿的大敌,这周天星斗大阵至少占据三成之功,先前大战之时,不知有多少人族大罗,因为此阵被妖神偷袭杀死。

    周天星斗大阵,先天河洛大阵,都天神煞大阵,隐约为洪荒三大阵法。

    在冥河与通天合力创出诛仙剑阵之后,这名为诛仙剑阵,实为归墟大阵的阵法,便隐隐有超出三者之上,成为宇内第一阵法的势头。

    今日帝鸿以诛仙四剑定住周天星斗大阵,虽然有周天星斗大阵缺少太一主阵,也缺少混沌钟镇压阵法之故,却也足以说明,诛仙剑阵克制周天星斗大阵的本质。

    一切阵法,无非是时空,元气,物质,能量,真幻,法则等十方变化。

    而诛仙四剑恰如四根长钉,能钉住诸般变化,便是在这十方变化中画出花来,也逃不出这四把尺度……

    帝鸿看了一眼战场形势,便将注意收回,有人族诸位大罗,黄帝一干旧将在,与太古妖庭的大战并不用他操心,他要对付的,只有太一一人。

    “又是一个轮回!”

    太一身旁悬浮着混沌钟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不周山下。

    混沌钟上,万妖俯首拜东皇的浮凋已经褪去,转而重新变回那混沌色,人头大小的小钟,悬浮在太一身旁,并不起眼。

    但却无人敢小视这不起眼的小钟半分。

    这便是洪荒第一至宝……混沌大帝遗蜕所化的唯一一件混沌至宝……混沌钟!

    太一的眼神也在帝鸿背后背着的四把长剑之上停留了一会,那四把不起眼长剑的通体暗红,如同染上一层血锈,看上去就像四把锈蚀的厉害,红锈斑驳的铁剑,但其上流动的杀气,却让太一看了都隐隐心惊,似乎上面染得是自己的血一样。

    每一口长剑之上,都有斑驳的印记,铭刻着屠戮众生的可怕痕迹。

    似乎这四把长剑本身就是杀戮,毁灭,终结和虚无的象征,是一切生灵的杀戮,一切存在的毁灭,一切变化的终结,和从有到无的过程。

    它代表的,就是结束本身。

    克制一切生命,存在,变化和太极。

    太一的眼神久久在那四把剑上停留,良久才开口道:“不愧是后天第一杀伐至宝!”

    “我听闻本次盘古纪,诸位大神通者欲定下大道终末,时间尽头,象征宇宙毁灭的终结,便有罗睺魔祖盗取这大道终结的道理,锻造出四把绝世杀剑,号称后天第一杀伐至宝。我本不以为然。罗睺虽凶,但我数十个盘古纪看过来,并未觉得他有这般本事。”

    “后来这四把杀剑屡次现世,真有大道终结之威,我曾数次远观其威,只可惜始终未能找到机会,与我手中的混沌钟印证一番,谁才是第一杀伐至宝。”

    “但我犹有疑虑,总觉得罗睺魔祖不像是有这般气魄的人。”

    “直到罗睺证就毁灭大道,定下灭世魔神的身份,我才有所释疑……但今日一见道友持剑而来,了却了我一个心愿,印证这混沌钟,诛仙四剑,究竟塾为洪荒第一杀伐至宝。也解开了我的一个疑惑……”

    “罗睺魔祖,果然并非此剑之主。”

    “这诛仙四剑真正的主人,应该还是灵宝大天尊……”太一微微一笑:“也就是通天教主才是。”

    “但有一个人身影一直在背后,令我不得释怀。”

    太一叹息一声:“冥河道友,究竟在此局之中,是个什么角色?”

    帝鸿微笑道:“冥河道友算计深远,能陷害的了罗睺道友,他在背后算计什么都不稀奇。但冥河道友确实与我有约定……”帝鸿并未说出冥河与他有什么约定,太一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没有说,说明还不能说。

    能解开太一心中的疑惑,混沌海中究竟是谁在布局,那些莫名的巧合又是谁在布置,把诛仙四剑从罗睺手中弄出来的是谁。

    能解开这些疑惑,就足够了!

    帝鸿作为天帝与冥河有什么勾结,反而与他无关了!

    那是玄门和佛门要担心的事情。

    祝融和共工,句芒等六位祖巫追下了九天,来到不周山下,看到帝鸿就是一喜,共工更是激动道:“我说太一为何不战而逃,原来是陛下回来了!那还怕个鸟……我等屠了这妖族便是,什么太一神庭,都是土鸡瓦狗!”

    帝鸿却制止他们,道:“你们去助蚩尤,仓颉他们,这里我来便是!”

    共工担心道:“帝江,小心昊天啊!”

    帝鸿微微一笑,让他们自去。

    太一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那混沌海上,未知冥冥之处,那里有一张阵图缓缓落下,将洪荒囊括,一口混洞轮转,无穷无尽的毁灭大道袭来,却是归墟显化,将他两人吞入阵中。

    诛仙阵图!

    诛仙剑阵的阵图终于也已经浮现,与那四把杀剑相合,这尊后天第一杀伐至宝终于显露真身,四道门户耸立四方,各悬一剑,太一震动混沌钟,无边混沌侵袭而来,弥漫整个阵图,欲将一切化为混沌,但混沌流转,却有一片虚无始终不化。

    反而同化了混沌,归复无极。

    毁灭大道,克制得了后天万物,乃至太极存在之基,却偏偏无法克制混沌,无法毁灭混沌,反而混沌一拍,毁灭本身也要化为混沌的一部分。

    也只有三清合力,以开天辟地之力,太极开辟之力,才能反克混沌。

    混沌钟这一件至宝,非得三清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四剑齐出,才能抵御。但灵宝平分秋色,三清联手之力,便能将依仗灵宝的太一按在地上痛打。

    这一盘古纪,冥河献策开辟纪元终末,万道归墟,诛仙四剑得到史诗级加强。

    才有与混沌钟一试高下之机!

    混沌钟当当当巨响……太一与帝鸿两人交手,举手投足之间撕开了混沌,诛仙剑钉在混沌上,任由那口混沌钟如何摇动,都破灭不了归墟阵图的那一片无极,帝鸿手持戮仙剑,其他三把杀剑也从四方杀来,陷仙剑挥洒出数万道剑气,在混沌中开辟出无数宇宙,那无数宇宙又化为剑阵,将混沌钟困在那数万层宇宙化成的大阵之中,归墟阵图搬来那片无极,镇压其上。

    陷仙剑困住了混沌钟,诛仙,戮仙,绝仙趁机掩杀。

    太一双手交织,他贵为神庭之主,当然不缺灵宝,但到了他与帝鸿这般层次,除了诛仙四剑与混沌钟,或者稍差一筹的太极图,盘古幡这般先天至宝,其余灵宝,还比不上他一双肉掌呢。

    太一空着双手,掌中浮现一片混沌,隐隐有钟声传出,却纯以神通演化混沌钟出来。

    另外一只手也开辟大道,却是无上神庭,无数神祇俯首,巍峨的天宫耸立,统御一切大道,洪荒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

    太一神道也化为一口小钟,钟壁上却是万神俯首,朝拜太一。

    这是太一自身的道理,化为一口东皇钟。

    两口神通演化的钟合一,挡住了诛仙剑锋,但戮仙,绝仙两剑,已经在太一的右肩上洞开一个伤口,此时整个洪荒纪的时间线上,过去未来,无数个太一的身影被斩杀了数十道,绝仙剑不断抹杀一个个太一的概念,而太一又不断重生。

    最后帝鸿撤剑之时,太一已经恢复如初,但只有太一自己知道,他在整个时间线上已经被帝鸿锁定。

    混沌钟震破无数宇宙,破开无极,回到了太一的掌中。

    这时太一忽有所感,抬头道:“昊天!你还不出手?帝鸿胜了,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曾?”

    周围混沌之中,昊天的身影陡然浮现,他手中昊天镜射出一道灵光,却是天道显化,蕴含洪荒宇宙中一切道理,法则,帝鸿一挥绝仙剑,将那灵光斩断,避免昊天镜追朔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但两位天帝终于联手,混沌钟,昊天镜与两位天帝本身,分别镇住诛仙四剑的变化,令诛仙阵图运转凝滞。

    帝鸿终究不是诛仙剑阵真正的主人,一时间,三方连连交手,就连归墟阵图都有些镇压不住他们交手的震动。

    青华宫中,冥河终于出手,他拎起元屠阿鼻二剑,找上鲲鹏。

    “鲲鹏道友请留步!”

    鲲鹏脸色大变道:“冥河,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来找什么麻烦?”

    冥河拿着双剑逼着鲲鹏逃下天界,双剑首尾相交,无数劫数纷纷降临,元屠剑高悬,只见无数劫数如九天之上垂落的红线,密密麻麻,笼罩三界,那一条条红线之重,因果纠缠,牵扯着元屠剑气,沾上一根,便是无穷杀劫,便是时空线上的一条绝路。

    鲲鹏不敢站在原地,四面八方无数红线纷纷黏上,再站着,便有无穷劫数牵扯上来。

    鲲鹏循着劫数最少,红线最为稀薄的方向逃去,边逃边骂道:“冥河,你疯了吗?我招你惹你了?”

    不知不觉,鲲鹏来到了不周山下。

    抬头看到不周山,鲲鹏大惊失色,心道:“苦也!这不是自投罗网?”

    他身上沾染的无数红线突然化作一股,牵扯动了劫数,元屠剑半落,冥河已经现出混沌神魔真身,背上的元屠剑受杀劫牵引,已经半出鞘,冥河大吼一声:“共工……还不动手?”

    共工闻言抬头,突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冥河所求顿时了然于胸,大笑道:“原来如此,冥河,你竟然想要,那就那去吧!”他现了祖巫的原身,一个蟒头赤发,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的巨人,俯首低头,一脑袋撞向了不周山。

    玄冥也停下脚步,深深叹息一声,一道先天不灭灵光离体而出,浑身骨刺的祖巫真身,沉入了不周山脚下,那战场汇聚的血海中。

    幽冥血海冲出了地面,漫过不周山脚下的战场。

    血海翻腾起滔天巨浪,化为红绫长缨,一头拽在冥河的手中,另一头困缠住了欲化鹏飞去的鲲鹏。

    冥河手中元屠剑出鞘,鲲鹏抬头苦笑道:“原来如此!”

    它叹息一声,冥河手中的元屠剑勐的斩下,将鲲枭首。

    不周山被共工撞上,洪荒的中心,天柱根基轰然倾倒……整个洪荒大陆都颤动了起来。混沌海上,在给帝鸿送去诛仙四剑之后,梵无劫前去追杀紫阳帝君,而元育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那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混沌海而上……

    “时候到了!”

    元育道君贾奕端坐时间长河之上,坐下是无数虚幻的宇宙,从过去到未来,凝成了一道浩浩荡荡的时光长河……他沿着时光长河而上,元神穿越过无数不可思议的层次,经历了无数劫难,他的思维穿过宇宙一些无法言说的维度。

    归墟之中——极度黑暗没有时间的大黑暗天,黑暗地狱。

    他从众生魔祖的眼前走过,聆听无数黑暗中的聻语,讲述无法理解的道理。

    他从归墟中寂灭天火中跋涉而过,元神重创,休养了五个元会才痊愈。

    他从大自在天走过,大量沉淀的信息冲刷自我灵魂外廊,无数诡异的邪物考验他的道心。历经九千心魔劫,他才走出大自在天。

    终于,他沿着时间线而上,向着大罗天而去。

    元育看着自己沿着时间长河,从混沌海上走过……突然不寒而栗。他跟在自己身后,往时间线之前,一路走上去,走过了巫妖大战,走过了太古神庭,走过了冥古洪荒,最终走过了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那一刻,他看到许多同样在证道大罗的道君坠入开天辟地的那一刻,被盘古斧的余波泯灭。但他自己依然幸运的度过了这一劫。

    终于在大罗天前,在太素纪时,元育看到自己来到了混沌中。

    就在元育将要走过太素纪,来到太易纪,得见大罗天的时候,太素纪混沌中一个背着双剑,手持一剑的神魔在混沌中持立。

    在他面前,有四尊混沌神魔的尸体。

    其中一尊混沌神魔愤怒道:“冥河!你为了盘古水祖之位,杀了我们。以为无人知道吗?就算你能杀得了我们,也证不得盘古水祖法相!”

    “无论三清还是帝鸿,都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当然没人知道!”冥河笑道:“共工,这把晓黑无理剑可以斩杀一切因果,混沌之中没有时序,我将尔等斩杀后,这段时间线相对独立,也就是说,只要不发生联系,这段时间就不存在,这件事也没发生过。”

    “就连你自己都不记得,怎么会有人能知道呢?”

    “我斩杀你共工,玄冥,祖龙,鲲鹏的事情,处于没发生过和发生过之间,只有我再用此剑,解开因果,这件事才会发生。”

    “此乃杀人不沾因果之剑,后天杀伐第一至宝。”

    “杀了更没杀一样,是不是很奇妙,只有到我需要的时候,你被杀这件事才会发生。我杀了尔等,成就盘古水祖,也才会成立!”

    “所以我完全可以先上车,再补票。先办事,在取得原谅。”

    “共工,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

    “那一天,就是我成就盘古水祖真身的时刻!”

    “就让这位小朋友来见证吧!”

    元育看到自己忘记了这一切,甚至忘记了归墟中的一切,继续往太易纪而去……

    而现在的自己却留了下来……

    他看到冥河对自己微笑道:“现在明白了吧!”

    冥河对元育道:“这段记忆,在历史中没有发生过,只有当你再次见证这段时光,它才会从诛仙剑中解放出来,这段独立的时间线,也就重新融入过去的历史中。”

    共工的尸体开口苦笑道:“冥河,你倒是好算计!”

    “你先引诱我生出清洗洪荒之心,让我去找你合伙暗算祖龙,将他封印在归墟,然后布局与陛下联手,送去诛仙剑,就是为了让我等放弃计较你在混沌中暗算我等,夺去盘古水祖法相一事。如今太一与昊天联手对抗陛下,纵然有诛仙四剑相助,陛下也只能打平手。”

    “除非……”

    “除非让你冥河成就盘古水祖法相,盘古水祖乃是洪荒水道之祖,没有人知道你冥河已经得手,完全可以以我和共工的身份,临时借来你手中的水道权柄,压服鲲鹏,化为水祖。这样你以盘古水祖法相出手,也可以算在我和共工的头上。”玄冥平静道。

    共工沉思许久,开口道:“陛下荣辱,胜于我与玄冥的荣辱。这一局,我们认了!冥河,你出手罢!”

    鲲鹏破口大骂道:“冥河,你对他们两个百般笼络,以利诱之,对我却强行威逼,混沌中强行杀我,不周山下还是杀我。”

    祖龙冷笑道:“闭嘴吧!谁叫我们没有靠山……老朽若不是还有一点面子,也就和你鲲鹏一个下场了!”

    元育见证自己证道大罗,经过太素纪时所见的那一幕时,正是不周山下冥河对共工喊出那一声时,元育这个大罗作为一个确定尺度,让诛仙剑隔绝的那段因果,重新融入过去,鲲鹏,祖龙,共工,玄冥都明悟了前因后果。

    共工玄冥当即自尽,鲲鹏被冥河所杀,而祖龙早就被镇压在归墟中,现在可以借来一用。

    五位象征洪荒水元大道权柄的混沌神魔本源合一,一尊无法形容的盘古从中走出……迈入诛仙剑阵当中……青华宫中,女娲目瞪口呆,纤手一指下界洪荒道:“还可以这样?”

    通天教主咳嗽一声:“共工,玄冥两位祖巫,借冥河水道权柄,杀鲲鹏夺取权柄,又早先镇压了祖龙,合体凝聚盘古水祖法相,也是合情合理。这般算是他们的临时手段,作为帝鸿下属,他们出手相助帝鸿也很合理,对不对?”

    一众大神通者默然无语,你三清拳头大,说什么都对!

    这给帝鸿拉偏架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三清联手说我要做盘古……然后一做十几个盘古纪的样子。

    盘古水祖进入诛仙剑阵后不久,混沌钟与昊天镜就撕破虚空遁出,然后进入混沌海中,消失不见……显然太一与昊天所受的心理创伤不轻,需要好好的疗养一下。

    ………………

    一个普通的地球世界,太清真人与陈昂并肩而立,注视着下方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忙着找工作的青年,青年手中的简历上,赫然写着‘陈昂’的名字。

    “这便是道友的起源吗?”

    陈昂摇头道:“这是太清道友能见到的起源……我等真正的跟脚,起源,无不被重重加密,无法观测。能看到的,都是想让你们看到的东西。为了避免某些道友无端猜测什么,对我的过去动手,坏了情面。我还是提醒诸位一番!”

    说罢伸手一点,将一道能够穿越诸天万界,无数时空的能力,化为灵光点在下方陈昂的真灵上。

    “这样,就不会有道友认为这是我真正的过去了吧!”

    陈昂一步迈出,来到《超体》世界,将贯穿这个世界时间线的露西抓住,恐吓了一番后大笑而去……

    “没有人能观测我真正的过去……因为那根本不存在!”

    一身纵横三千界,缘起圆落是一圈。

    全篇书作二回事,第一目却无人知。

    本卷终……

    全书完!

第一章滴仙遗迹已淼淼,江湖犹然有传说

    钱塘江潮浩浩荡荡,从盐官镇入海口倒灌而入,伴之以隆隆的声响,声振数里。正是八月天时,乌柏叶正红,临安府下牛家村边,大潮余波犹在,但已远不如左近的海宁潮声势浩大。

    临安虽并非大宋正都,却也因为毗邻上海,广通海内外,因此被选为皇帝行在所在。

    大宋皇帝自靖康年后,便常住此处行宫,反而是汴梁国都宫室,除每年正月大朝之外,甚少启用。

    元符年大宋通海以来,海外殖民地地位凸显,上海港位置优越,渐渐赶超泉州、广州,成为大宋第一大港,上海、临安至汴梁的铁路,也成为如京杭大运河一般的交通动脉所在。往来的机关火车,穿梭如织,牛家村站便是临安站前的一个小站。

    临安三次扩建,城市已经广大,城内交通拥堵,反不如在城外郊区方便。牛家村地处钱塘江旁,却不如海宁盐官饱受潮害,因此水路也通。铁路水路交汇于此,渐成一处南北货场。

    牛家村,也因此成为大宋的一处货运枢纽。

    虽然名为村,实则流动人口数万人,货场工厂数十家,已如小城一般。

    随着一声汽笛彻响云霄,远处一行白烟滚滚而来,很快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铁轨震动声,机关火车开始进站,铁路站外闲坐在两旁的汉子开始站起身来,往站内小跑。一个二十来岁的大汉将一块棉布毛巾搭在肩上,不紧不慢的往站内走。

    一名劲装大汉站在车站内,扫视着众人。

    他脸上皮笑肉不笑,有些阴鸠的用眼角看人,待到跑来的汉子约有数十个,他便一抬手道:“人数够了!这趟装的是运往扶桑州的瓷器,精贵的紧,你们要是失手砸了!一足贯……一千文起……这可不是省陌七百七。”

    那二十来岁的大汉这才走到他面前,擦了擦手,才把毛巾又搭在肩上道:“加我一个!”

    那劲装大汉不阴不阳的笑了笑:“哎幼!是我郭哥,快请!”

    那位姓郭的大汉便往人群里一站,众人也见惯不怪,更是隐隐以他为首,围绕着他拥簇起来,胆子大的站在郭姓大汉的身后,冲着那阴阳怪气的劲装大汉讨价还价道:“既然搬得是这般精贵的东西,这工钱是不是应该涨一涨,兄弟们也好用心一点,是不是?”

    人群中喧闹起来:“是啊!”

    “涨一点吧!一不小心,一个月就白干了!我一家老小吃什么啊!”

    “叫什么叫!”旁边另外几个穿着同样黑衣劲装的汉子站了起来,为首的吐出烟卷道:“一个个的贪得无厌,没有我们海沙帮……你们吃什么?这牛家村的货,我们海沙帮包干,码头车站都是我们的地盘,让你们过来讨饭吃,是帮里慈悲。”

    “你要不干,有的是人干!”那名打手冲着郭大汉背后的那人一指。

    那打手的手指头乌黑犹如铁铸,他抬手捏指成爪,落在身旁的板条箱上,三根指头一捏……南洋硬木钉成的上好板条箱就被他硬生生的拔出了两根钉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纯用指力,将钉子按了回去。

    “老子十年的铁砂鹰爪手,才挣得今天这个地位。”

    “你们要是羡慕老子能白吃白喝,每天抽你们的水。那就勤练百家武学,若是能将九牛二虎功练到我鹰爪手这个火候,海沙帮虚位以待,进去就是领着十个人的小头目。不胜过每天在这里苦哈哈的挣点辛苦钱百倍?”

    说着,那打手将眼光看向一言不发的郭姓大汉,言下之意,不问即知。

    众人也纷纷看向他们的郭大哥,若是郭大哥进了海沙帮倒也不错,他们也算在控制本地货运的帮派内有了靠山。

    但那郭姓大汉依旧一言不发,就仿佛没听到一般。

    阴鸠大汉哈哈笑了两声道:“看来郭兄是看不上我们海沙帮啊!不过我们还是给郭兄一个面子,这一趟的工钱涨一半,就当给郭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补补身子了!”

    这隐含威胁的话,在郭姓大汉的耳中犹若未闻,他只是将毛巾换了右肩一搭,开口道:“干活了!”

    一众搬运工应了一声,一哄而散,三五成群的朝着不同车厢而去,很快就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转运起来。

    那修习鹰爪功的打手看着郭大汉的背影,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低声道:“不知好歹!不就有把子力气,什么东西!”

    他上前对那阴鸠汉子道:“哥哥,这郭啸天不识好歹,你怎么还给他面子。今天就算不涨钱,那些穷鬼又能如何?”

    “他们也就嘴上闹闹而已,这牛家村水路铁路,都是我们海沙帮的地盘,何必让外人占了便宜去?省下两道,咱们兄弟晚上的酒钱不就有了?”

    “九牛二虎功不是寻常,那是禁武堂昔年修订《大宋武经》上记载的百家武学之一。”

    “百家武学,名声是大,但练起来也就涨些力气,哪有我的铁砂鹰爪功厉害!”那打手头子得意的使了几手擒拿手法,却也娴熟,不时能打出破空声,看上去颇有些威力的样子。

    他大哥却骂道:“你懂个屁!”

    “百家武学,易学难精。寻常人练了也就长点力气,锻炼筋骨。九牛二虎功是专门为搬运,挑担,力夫,力士所创,乃是一门由内而外的横练功夫。这门武功出自禁武堂,那是大宋武学最高所在,就算是刊行天下的大路货,也不是你这三脚猫的铁砂鹰爪功能比的。”

    “算得上是玄门正宗,练到高深,一身横练筋骨,当真如铁打的汉子一般。便是厮杀个一天一夜,都不会力竭,军中多有流传。而且玄门正宗的武功,最厉害的一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那鹰爪功汉子摸不着头脑,道:“是什么?”

    “是一通百通……”那大汉冷笑道:“你这铁砂鹰爪功,人家要是练起来,三个月便能顶你十年的苦工,什么外门功夫到了他手里边,都能速成。这郭啸天若是肯入帮,不出三个月,地位定然在你我之上……可惜他不识抬举。”说着,大汉脸上浮现一丝狠厉之色。

    那打手大汉看到了大哥的眼色,低声道:“哥哥是想……”他用手做了一个横噼而下的手势。

    “所以我才给他一个面子,这次只是麻痹他,他三番五次拒绝我们海沙帮的招揽,上面早就不耐烦了。今天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这人一身不弱的功夫,混在那些力夫穷鬼之中,声望日隆,上面也是担心他收揽人心,养成大患。”

    “你是说他拒绝我们招揽,是想自立门户?”

    “若是他真的拉拢一大批搬运工,说不定还真能创建一个小帮会。”

    “湖涂!”大汉冷笑道:“他若想自立门户,怎么可能不跟我们海沙帮打好关系,若是没有帮主或者帮中长老点头,他拿什么到我们的地盘上混饭吃?上面是担心这人受了扶桑州那边的影响,在我们的地盘,搞工会!”

    “如此,断不能留!”

    “帮里已经排下来几个好手,今天晚上就送他全家上路!”

    郭啸天干完活后,径直往村头的一家小酒店去,那店铺开在铁路站旁,也离郭啸天家不远,牛家村通铁路后,外来的人口渐多,多以靠铁路为生,所以便在原来的牛家村址外,又渐渐形成了一处村落,这里没有田园风光,反而地方局促,搭建的房子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有些凌乱。

    那曲家酒店,便开在这杂村头上。

    酒店的主人是个拄拐的瘸子,依靠卖些浊酒卤味下水,给搬运工人打牙祭,倒也生意兴隆,只是瘸子曲三脾气古怪,客人多了,反而会发脾气。

    郭啸天在张饭桌旁坐了,让曲三烫了两壶黄酒,摆了两碟卤下水,一碟蚕豆、一碟咸花生,一碟豆腐干出来,不久又有一位皮面白净一些的大汉走来,看着郭啸天笑道:“弟弟来的早……为兄本想打些野味,没想到这火车通了以后,十里八乡的野物都吓跑了。钱塘江里的鱼都比往年少了一些。”

    说罢便替郭啸天斟了酒,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一口引尽道:“我小时候才有机关火船,现在又有机关火车,都说海外物产无数,江湖好汉们个个都往南洋扶桑州跑,江南喧闹,不如山东安静啊!本来说跟着哥哥我出海,却在江南惹上了你嫂嫂这场情债,让兄弟你陪我落在了这牛家村,老家不能回,又是八月十五,便出来痛引一番,解解思乡愁情!”

    郭啸天道:“杨大哥,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当年那一场祸,又不只是你一个人招惹的。”

    杨铁心苦笑道:“还不是那场靖康之变,那个道君皇帝一心只想长生不老,要做神仙,穷搜天下,要找禁武堂那位滴仙人留下的仙丹道统,又有童贯这个大奸贼为帮凶,他听从童贯的蛊惑,立下东厂西厂,禁武堂也为童贯所控,这两厂一堂,为他收集天下宝物武学,以及那位滴仙人遗物。”

    “最终惹得天怒人怨,扶桑州被逼反,天下百姓苦苛政久矣!”

    “最后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以京中禁军兵谏,欲行宪政虚君,那一场靖康之变,汴梁震动,昏君依仗两厂一堂,死守皇宫,时天下宪政共和思想还未流行,禁军疑虑重重,政事堂顾及天下物议,未能果断,虽然有黄裳,鲁能等一干禁武堂旧统领相助,奈何……”

    郭啸天也心有戚戚:“童贯此贼,无敌于天下啊!”

    “童贯内戮杀维新义士,镇压禁军兵变,更刺杀政事堂诸位宰相,差一点就扼杀维新,对外召集八路大军入京,皆是异族蛮夷,当年哲宗令他扫平四夷,却让他借机收服诸多蛮夷。在灭辽之战中立下大功的女直人完颜氏,西夏降军梁氏,辽国后族萧氏,大理段氏,倭国源氏,高丽李氏,安南陈氏,还有禁军沙陀旧将,号称金,木,土,火,水,风,雷,山八旗,入京镇压维新。”

    “还好八旗兵残暴,纵然奉那昏君旨意入京,一路上也多有烧杀戮虐之举,最终惹得天下愤然,转而支持维新,汴梁有王重阳联手几位维新义士,保护政事堂,抵挡童贯的绝世之威,外有岳鹏举神枪横扫千军,大败八旗,扬我大宋神威与四方异族。”

    “终于使得维新功成,虚君共和,道君皇帝隐居深宫,可惜童贯此贼武功如同天人,即便大势在维新义士手中,也终究以无敌的武功,逼迫政事堂让步,使得维新未尽全功。”

    “如今皇帝虚位临安,相权为实,但依旧能操纵两厂一堂,借助内宦阉人操弄权柄,外有八旗为爪牙,若非扶桑,南洋诸多外省殖民地鼎力支持,政事堂只怕早已不稳。”

    “阉宦误国啊!”杨铁心仰天长叹,饮下一口闷酒。

    “花石纲,滴仙遗物,长生金丹,还有那传言般若道德,得一者,可无敌天下。得二者,破碎虚空,举身不朽。”郭啸天也摇头道:“这般荒唐的传言,那道君皇帝居然也深信不疑,更为此祸害了国家。你说禁武堂那位大都督,果真成仙了吗?”

    “他成不成仙,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留下的东西,当真是为祸无穷。重阳真人原是救国之士,居然也信了这一套,出家去炼什么无极长生金丹……”

    “还有那秦桧,身为政事堂相公,为了争权夺利,居然不惜倒行逆施,借助两厂一堂之力,以至于维新成果,差点毁于一旦,还好如今的韩相清扫其余党,天下渐渐安定,两厂一堂也无力出来作祟。”

    “那是因为皇帝还做着长生不老的幻梦罢!”杨铁心冷笑:“那些阉人都去收罗滴仙遗物去了,横征暴敛,杀人监视他们虽然在行,但治理天下,难道也让那些阉人来?”

    三人只是说些靖康旧事和维新变故。那曲跛子又端上一碟蚕豆、一碟花生,听他三人骂得痛快,忽然嘿嘿两声冷笑。杨铁心道:“曲三,怎么了?莫非阁下是忠君之人,见不得我们说些猖獗之语吗?”那跛子曲三道:“骂得好,你们骂那狗皇帝,我只觉得痛快。”

    “只是你们说滴仙遗物与道德般若的传言荒唐,却也不尽其实。”

    “禁武堂那位大都督……是真的破碎虚空而去了!他留下的遗物之中,也确实有长生之药,名为‘长生血兰’,以琉璃瓶盛之,液红如血,重阳真人昔年得之,以十年炼成无极金丹。还惹得天下间四个武功绝高的高人,上全真教夺丹。”

    “最终,却成就了重阳真人冠绝天下的美誉!”

    “昔年童贯欲夺金丹,却只能从终南山空手而归,有人说重阳真人已经不逊于童贯,只是这段事见证者甚少,故而只是一段江湖传言而已。”

    “我这往来的客人多,听说过两耳朵!”

    杨铁心和郭啸天对视一眼,神情中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兴尽而归后,杨铁性提着卤下水跟着郭啸天回到了郭家门口,郭啸天的浑家李萍正在赶鸡入笼,见状笑道:“哥儿俩又喝饱了酒啦。杨叔叔,你跟嫂子一起来我家吃饭吧,咱们宰一只鸡。”杨铁心笑道:“好,今晚又打扰弟妹了。我家那位食量甚大,自家养的几只鸡还不够她吃的。”

    李萍道:“嫂子豪迈,不似寻常家的女儿!”

    郭啸天拉着杨铁心进了内室,道:“哥哥,这次你叫我去试探曲三,他果然非同寻常人等。是不是我们哥俩的事发了。”

    “看着不像东西厂的人,郭贤弟,我们两家从山东逃亡这里,本是为了避祸前往海外,但叫我遇着了命里的魔星,误了行程,连累了贤弟和弟妹。今天晚上我去试探那曲三一番,若是事有不对,咱们连夜出海,先往大员走,然后转乘去扶桑州!”

    “只是弟妹有孕……路上要辛苦她了!”

    郭啸天道:“她身子好,不碍什么事。”

    “今夜我与大哥一起去,也有一个照应。”

    杨铁心思虑一番道:“也行,那今晚我让包惜弱过来保护弟妹。免得出意外。”当晚三更时分,两人就穿上夜行黑衣,往村口摸过去。

第二章道德般若藏大秘,武穆抬枪满江红

    夜深了!牛家村东头的曲家酒店早已经打洋,郭杨二人练的都是昔年禁武堂那位大都督留下的百家武学,耳力已然灵敏至极,只是略一窃听,便已晓得曲三不在屋内,杨铁心压低声音道:“店内只有一人,呼吸声孱弱,显然是一幼童。曲三这么晚还不在屋内,显然来历并不简单。”

    “他在牛家村开店,尚在我等来之前,应该不是为了我们两人而来。”

    郭啸天道:“牛家村临近临安行在,距离皇帝老儿的行宫不过数十里。据说当年汴京宫里的东西,有许多都被带来了临安。甚至包括昔年龙图阁藏书与殿前司都禁军武库!”

    “你是说!”杨铁心沉吟道:“莫约也是如此……除了那位谪仙人留下的东西,还有什么能让一位高手隐姓埋名,藏在这小小的牛家村。”

    “谪仙遗物,遗祸无穷啊!”郭啸天叹息道:“你我兄弟,也不是因为谪仙遗物,才不得不从山东老家,逃难至此。”

    “当年靖康之变时,我祖郭盛随梁山众人起兵,反那道君皇帝,昏君的阉人走狗。”

    “你祖父杨再兴也是绿林中人,本欲投奔梁山,与我祖父郭盛颇有交情,后来却追随曹成在岭南起兵,结果却遇上了岳爷爷前来平乱,阵前虽败,勇武却得了岳爷爷的欣赏,转投了岳家军,际遇风云,随着岳家军南征北讨,这才闯下了杨家将的赫赫威名。”

    “靖康年间,昏君以两厂鹰爪子,禁武堂段延庆、慕容博、鸠摩智、萧远山四大走狗为爪牙,收罗天下奇花异石,谪仙遗物,乃至谪仙所创的绝世武学。那昏君深信,谪仙入凡尘,收集天下武学,所创的诸多绝世武学之中,定然藏着长生不老,飞升成仙的法门。”

    “也有传言,汇聚谪仙武学,按照《天下武学总纲要》重新组合,便能得到真正的成仙之法。”

    “武破虚空,证道不朽!”

    “而以昔年谪仙人献给哲宗的‘长生血兰’为主药,采集天下奇花异草,也定然能炼成真正长生金丹。”

    “只要服食长生金丹,同时修习成仙法门,便能长生久视,无敌于天下!”

    “这便是在靖康年间,掀起轩然大波的谪仙遗宝。”

    “而武林之中,也有‘般若道德,得一可无敌天下’的传言。因为禁武堂那位大都督足迹遍布天下,塞北江南,燕子坞少林寺,皆有遗迹,所留的武学也散布四海,加之后来禁武堂内乱,许多不服那童贯阉贼的禁武堂统领出走,最远的甚至远渡海外,归去扶桑。”

    “因此那昏君便组建两厂,命童贯掌管禁武堂,废肃武旧政,令这两厂一堂,满天下的为他收罗炼制长生金丹的奇花异草,奇石灵材,名为花石纲……暗中派遣高手抢掠诸多滴仙遗宝和武学。”

    “每每收罗到一件滴仙遗物,便藏入大内,以诸多厂堂太监研究其密,参悟其中可能潜藏的绝世武学。以皇帝之尊,据有天下之利,网罗灵药奇物无数,由宫里供奉的药师,在那童贯阉贼的控制下,以长生血兰为主药,欲炼那长生金丹。道家高人林灵素、郭京为虎作伥,也相助那昏君行成仙之图。”

    “当时天下苦花石纲久已,百姓苦不堪言,我祖郭盛所在的梁山,听闻一批海外扶桑的花石纲与滴仙遗物,将从山东运往汴梁,便决议暗中劫去此纲。当时梁山群雄尽出,河北震动,天下绿林好汉群集山东,拦截运往汴梁的各路花石纲。”

    “最终梁山群雄劫得此批花石纲,天下震动,昏君暴怒,令两厂一堂辅左禁军来讨。”

    “梁山坐第一把交椅的方腊方老英雄,与军师宋江只得起义造反,举起梁山、明教义旗,四方响应,方腊老英雄数次挫败禁武堂围攻,乾坤大挪移威震天下,军锋甚至威逼汴梁,叫那昏君一日数惊。天下不堪花石纲者,纷纷揭竿响应,掀起靖康之变的序幕。可叹方腊英雄一世,却因为军师宋江出卖,被童贯阉贼击杀于运河之上,梁山起义军也被岳爷爷大破于山东。曾有改天换地之势的梁山明教,登时烟消云散……”郭啸天深深叹息道。

    “但也因此,政事堂诸位执宰,心忧大宋的诸位义士,才最终奠定清君侧,诛童贯。制宪法,虚君权的决心。一年后,昏君命童贯炼制的长生金丹出炉,天下武人进京夺丹……有的是为了自己长生不老,有的是为了不让那昏君长生不老,永远的祸害天下百姓!”

    “时有五位绝世高手——中神通重阳真人,西毒欧阳锋,东邪黄药师,南帝段智兴,北丐洪七公,在夺丹之战中,败禁武堂段延庆、慕容博、鸠摩智、萧远山四大走狗,杀段延庆、慕容博二贼,令童贯此贼不得不亲自出手。闯下天下五绝之名,这才让两厂一堂放松了对百官宰相的监视,令政事堂有机会联络汴梁禁军,肃清内部,开启维新。”

    “而后长生金丹炼制丹成前,被重阳真人破坏,而且真人夺走剩余的长生血兰,令昏君炼丹成仙的图谋成空,政事堂诸位宰相掀起维新变法,虚君共和……昏君命童贯镇压皇宫,引八旗蛮夷之军入中原,试图镇压维新,岳爷爷临危受命,十荡十决,败八旗于汴梁城下。”

    杨铁心叹息道:“杨再兴先祖就是在此战之中,先受伤于小商河,身中数十箭创,然后在汴梁城下为了阻止八旗入京,在城门之下力阻千军,孤枪血战,箭创崩裂而死!”

    “王重阳,岳武穆两位绝世高手与童贯决战开封铁塔之巅,一战而天下惊!”

    “两位前辈虽然武功已经涅至化境,却不敌童贯绝世魔威……危难之际,一位蒙面大汉以丐帮降龙掌救下二人,昔年禁武堂另一位统领黄裳也现身与童贯一战,北丐洪七公、东邪黄药师两人救下重阳真人与岳将军,重阳真人以当年谪仙人所遗《道德经》交与岳将军。”

    “洪七公将《般若心经*上卷》也送予岳将军……”

    “那一夜,丐帮那位蒙面高手与黄裳统领,与童贯倾力一战,却最终不敌,原来童贯早已暗中服下长生金丹,一身武功距离成仙只差一步,可笑那道君皇帝,无比信任的那个阉人,最终却偷偷服下了他梦寐以求的金丹!”

    “开封铁塔之下,岳将军从般若道德之中,参悟出谪仙留下的最大秘密,一夜白头。”

    “黎明之时,眼看黄裳与丐帮前辈接近败落,重阳真人重伤,北丐洪七公、东邪黄药师无力挽回危局,反让童贯悟透天人大限,一身武学,已经踏上仙路门槛。当天边一线天光现时,岳将军自铁塔地宫出关,一枪贯穿铁塔,在从地宫直上塔顶,直面童贯,两人交手数合,岳将军以绝世武学将童贯打落黄河。”

    “那一刻,日出东方,其道大光,映得开封府旁的悬河红如烈火。”

    “成就了绝世枪法《满江红》的旷古威名!”

    “童贯侥幸逃得一命,却被昏君知道了金丹之事,受昏君所忌,不再受宠幸,又有岳将军镇压两厂,维护维新,对外大败躁动的四夷,以岳家军之严明军纪,收复扶桑州,大宋正是在岳将军的努力下,才中兴复振,重归统一。”

    “可惜政事堂秦桧奸贼当政时,嫉害岳将军,与昏君勾结,下十二道金牌让西征大食的岳将军归国,暗中勾结昏君,在途中截杀。武林群雄,四方好汉,纷纷去救,扶桑武林第一大帮权力帮帮主李沉舟,神州大侠萧秋水,乃至扶桑武林第一人燕狂徒皆赶赴至中原,扶桑州武林有感于岳将军收复扶桑时的忠信仁爱,倾力来援,突破两厂一堂十一次截杀,劝说岳将军肃清政事堂,拥兵入京,兵变为首相。”

    “但岳将军却言辞拒绝,言维新精神在于天下共和,兵变独裁,不过又一天下独夫。”

    “岳将军一生为天下民主,如今岂可为一时苟全性命,而践踏一生坚持之精神?最终受命解甲,行至风波亭外,被万军包围之中,火枪围杀。武林群雄与岳家军部将欲救,却受阻于火枪阵,可笑火枪阵出于岳将军之手,却最终也葬送了岳将军。”

    “临终之前,岳将军曾笑道:‘时代变了!’童贯现身围杀之中,以《天罗诡道》绝世气毒,笑破火枪之围,应到:‘纵然时代变了又如何?你有科学,我有神功。便是天下具变,我也能不动应之。’”

    “两人最后一战,岳将军不愿死于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火枪军枪下,便让了一招,受《天罗诡道》——长生毒一击而死!”杨铁心语气哽咽:“我们杨家世代受岳将军大恩,岳爷爷死后,我父叛出禁军,不再为杨家将,流落江湖。”

    “岳将军死后,般若道德二经下落不明,那皇帝纵然换了两三个,但长生不死之心,依旧不绝,于是依旧追查谪仙遗物的下落,我父亲本是岳将军旧将之子,受他看重,岳将军去风波亭前,曾冒死前去解救岳将军,受岳将军临终接见,便有传言说,岳将军将般若道德二经托付给我父,他叛出禁军潜逃后,传言便似乎越发可信起来。”

    “所以,我父虽然隐姓埋名在山东,但终究难逃两厂一堂的追杀,只剩下我一个破家之人,狼狈逃窜……”

    郭啸天也笑道:“我祖郭盛劫过花石纲,传言梁山烟消云散时,逃出的几人带走了方教主的绝世武学《乾坤大挪移》与花石纲中的谪仙遗物。”

    “于是两厂一堂,对我也纠缠不休,这才在被追杀时,遇上了兄长!同生共死,义结金兰!”

    “我等两人为了逃避两厂一堂的追杀,从山东老家欲逃往扶桑州,岂料在这江南天府,遇上了为兄一生的魔星,那个奇女子!”杨铁心摇头苦笑道:“若是没逃出两厂一堂的追杀,就是我害了你和弟妹啊!”

    郭啸天笑道:“生死兄弟,说什么两家话!”

    两人在曲家酒店外说了一会话,久等曲三不归,又猜出屋内的是一个幼童,他二人本不欲打扰,但究竟两厂追杀甚严密,不得不谨慎,于是便悄悄潜在屋顶上,将屋内的内堂与厨房查看了一番,一个约两三岁的女童躺在内堂的床上,睡得正香,两人也不打扰,只是打量了屋内一番,曲家酒店就是寻常小酒店的布置,杨铁心没看出什么,郭啸天却是心细。

    他以内力将声音逼成一线传入杨铁心耳中道:“这曲家酒店必有暗室。”

    “我祖父郭盛在梁山曾与负责营造的青眼虎李云交好,学过许多营造秘技,后来也以木工身份,潜藏民间,除了这一身戟法,还将木工活也传了下去,希望子孙除了一身武艺,还能以木工为业。我以营造之法来看,这间酒店的架构不方正,空间也不对。定然藏有暗室!”

    “哦!”杨铁心沉吟道:“贤弟可能看出那暗室的所在?”

    郭啸天观察了一会摇头道:“营造暗室的是个高手,利用了奇门阵法之道,一时用肉眼难以看出,需要工具细细查验。”

    杨铁心道:“他卧室里有个孩子……咱们不方便行事。他大人不在,欺负一个孩子,我实难以下手,等曲三回来再说!”

    两人也不惊醒那女童,悄悄的离去!

    走前郭啸天道:“这几天海沙帮对我威逼利诱不成,我担心他们不安好心,哥哥再陪我探一探他们帮里,若是他要找麻烦,我们哥俩就先送他们上路,这铁路上乱的很,谅他们也猜不出是谁干的!”

    “这里离临安太近,两厂的耳目众多,郭贤弟下手得干净一些!”杨铁心叮嘱道。

    “我麻烦一点,沿着钱塘江把他们尸体运到东海,绑上百十斤的大石头沉入海湾中,任他神仙来了,也找不着!”郭啸天冷笑道。

    两人往铁路上潜去,却在经过小树林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铎铎铎之声,却是有人在林中快步小跑,踩在枯枝断叶上,发出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登时警惕,以轻功攀在树上,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摸去。

第三章拐中藏枪难提防,弹指神通惊天下

    郭杨二人攀在树上,远远的望见树林中有人影在闪动,这些人脚步整齐,一身不吭,显然都是训练有素之辈,郭啸天暗道不好,右手便往背后的两只短戟摸去,杨铁心却伸手拦住他,低声道:“这些人脚步沉重,穿的显然是粗布鞋,并非两厂鹰爪子的扶桑洲胶底鞋!”

    “而且这些人呼吸粗重,行动也不够隐蔽,不像是官家的人!”

    郭啸天敬佩义兄的冷静沉着,继续屏住呼吸暗中观察,果然那群黑衣人跑的近了才能看出,一个个身形粗壮,孔武有力的样子,并非东西厂探子身材瘦小灵动的摸样,他们身后背着的一杆杆火枪,也都是民间打造的鸟枪之流。

    比起两厂或是官府的线膛枪、滑膛霰弹枪,以及近战手铳,构成的远中近混装标配,随时可以结阵而战的精锐火枪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这些人应该是本地帮派之流……这里左近临安,乃是大宋陪都所在,敢动枪的人怕是势力不小。牛家村乃是海沙帮的地盘,哪会允许其他势力动用火枪!这群人应该是海沙帮的枪手……海沙帮名义上控制着铁路运输行业。”

    “但真正发财的活计,乃是走私海外来的水货。临安火车站太过显眼,市舶司盯得紧,他们就暗中控制了牛家村火车站,每一批水货,都在这里送上车。”

    “所以这牛家村的地盘看着不要紧,实则关碍颇大,海沙帮在这里养着一群枪手,也并非不可能。”

    杨铁心低声道:“只是我与你安居牛家村数年,居然并未查知海沙帮的火枪手,可见他们小心谨慎,藏得隐秘。今天怎么调动出来了?”

    郭啸天盯着那群黑衣人中一个让他有些眼熟的身形,皱眉道:“哥哥,莫不是对付我来的?”

    白天与郭啸天刚刚照过面的阴鸠大汉,跟在枪队之中,他们一行人闯入林子中,一群人的首领便抬手让大家停下休整,几个汉子利索的摸到旁边隐蔽处放哨戒备起来,其他人在林中坐下,用些食水,阴鸠大汉负责在前头带路,身边跟着白天的那位打手小弟。

    白天表演过铁砂掌的打手,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哥,对付郭啸天一个臭苦力,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吗?这火枪队,不是向来对付海上那些大寇,海盗的吗?他区区一个苦力,派两个兄弟晚上摸进他家,放一把火送他全家上路就是……何必!”

    那阴鸠汉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灭门本就是死仇,不干的漂亮一点,一旦让那郭啸天走脱,便是滔天大祸。到时候人家全家死光,跑来打我们海沙帮的黑枪,上面怪罪下来,你来担当?”

    “而且此人并非孤身一人,帮里查清楚了,他家里除了有一个浑家李氏,近邻还有一个结义兄弟杨安国,那杨安国也是江湖中人,名义上是游商行商,但每过两三个月,他便会出一次远门,回来便带回许多钱财,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何方行商。估计是个江湖大盗之流。”

    “郭杨两家住得极近,他义兄能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做得许是江洋大盗的活计,手底下功夫应该也不浅。对付郭啸天,就要同时对付他的义兄,而且要干的干净利落,走了一个都是天大的麻烦。若非郭啸天在我们的地盘上笼络人心,坏了规矩,帮中还下不定决心,对付他呢!”

    “郭啸天和那杨安国住的较为偏远,所以帮里动用了火枪队,往他两家一堵,排队枪毙,任由他多高的武功都休想脱身。他们又有家卷牵扯,跑都跑不掉,这才是灭门的果断……那杨安国做过江洋大盗,家中定然小有积蓄,火枪队出动这一趟,也不无小补。”

    “帮里……下手果然狠快准!”打手头目翘起大拇指道:“这郭啸天,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此劫!”

    “那是……这也是临安城左近,天子脚下,咱们不好闹大。若是在南洋那个没人管的鬼地方,咱们能调来炮船,火炮轰它娘。就是一流高手,也给咱们乖乖死求!”

    “自从火枪火炮流行以来,那些坐地户,大门大派都不行了!”阴鸠汉子笑道:“什么武当少林,现在不就靠点香火钱吗?哪比得上咱们海沙帮水路上货通天下,陆路上私盐货通天下十九路……若不是巨鲸帮在海上总是跟咱们做对,东南就是咱们的半边天下!”

    “当今的江湖,有钱的才是大爷。有钱就有枪有炮,什么少林武当,十年养出来的一流高手,也不敌三十只火枪……大宋这边,有朝廷管着,六扇门,两厂一卫有朝廷皇帝撑腰,咱们惹不得。据说在扶桑洲那边,地广人稀,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如枪好用。”

    “据说那边都是咱们帮派的天下,权力帮威名赫赫,六分半堂威震华府。”

    “扶桑洲西部那个鬼地方,一个小镇附近八百里没有人烟,而且盛产金矿,朝廷说话在那里屁都不算数,就连六扇门也是本地势力做主。扶桑洲与其说是大宋朝廷管束,不若是说各地帮派,本地势力共同建立朝廷。”

    “西部那个鬼地方,六扇门的捕头被杀了,都只能发下江湖悬赏,让本地的帮派动手。”

    “不过在那里,六扇门的势力才是最大的。前些年,据说闹的实在太不像样子,朝廷便把六扇门四大神捕都派了过去,正在四处追杀那些江湖悬赏的黑道人物。据说还有一张江湖黑榜,上面悬赏的都是邪道中人,每一位都是做下大桉的高手。”

    “如今在六扇门和赏金猎人追杀下,还没授首的,无一不是绝世高手。”

    “黑榜前十,每一位都是我们帮主都要奉为上宾的大人物,西毒欧阳锋听说过没?五绝之一,扶桑洲西域白驼山的绝世高手,在黑榜之上,也只能排第三。”

    小弟倒吸一口冷气:“那黑榜第一,又是什么神仙人物?难道是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李沉舟这样的大人物,权力榜乃是实权帮派,黑榜都有人家的一部分份子,如何会上黑榜悬赏?黑榜第二,迷天盟七圣主关七,黑榜第一……嘿嘿,说了你也不知道。”阴鸠大汉卖了一个关子,就在小弟正待拍几手马屁,满足一下阴鸠大汉的虚荣心之时,西北方向突兀的传来一声老鸹叫……

    整个海沙帮枪队,瞬间警惕起来。

    这般突兀的老鸹叫,本就是放哨的暗号,海沙帮枪队本就是精锐,即便暂时休息也有数名精锐探子往左右隐蔽的观察点,布哨数里。

    那老鸹叫道一般,就突然断了。

    就像被扯断了嗓子一样!

    火枪队的首领拎起手中的线膛枪,整个火枪队也只有他这里有一把大宋禁军现役的军用线膛枪——神火飞鸦,整个枪队瞬间戒备起来,冲着暗哨发信号的方向开始戒备。

    他们这边不清楚发什么什么?潜藏在高处的郭啸天和杨铁心倒是看得清楚,就在郭啸天看到两个熟人,在远处压着脑袋说些什么的时候,杨铁心就看到远处一个黑影闪入林中,月光下以杨铁心的眼力看得分明那人撑着两根拐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像低空飞行一样,掠过地面。

    这般显眼的特征,不是那瘸子曲三还会是谁?

    瘸子曲三忙着赶路,没有发现埋伏在长草中的暗哨,被那暗哨发出暗号,但那惟妙惟肖的老鸹叫刚一响起,曲三就发觉了不对,他双眼如电扫过,冷哼一声,手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出去,落入草中,暗哨瞬间就不动了。

    杨铁心眼光一凝,看出那飞出去的是一面铁八卦。

    “用铁八卦做暗器,我似乎有些印象!”杨铁心凝重道:“这瘸子武功不错,一招一式很有章法,像是一个高手教出来的人物。”

    这时候,海沙帮的枪队已经朝曲三所在的方向摸来,曲三耳朵微动,便主动显露行迹,双拐一点,整个个人电射而出,犹如鬼魅一般绕如了那林子茂密之处,左右一晃,消失在林中,不知躲在那一棵树后面。

    海沙帮的暗哨不断用鸟叫暗号提示方位,一行人在枪队首领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那处林子外。

    枪队首领看着植被有些杂乱的林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抽出了腰间手铳,将线膛枪神火飞鸦背在身后,一手持刀,一手持铳,带人闯入林中。

    杨铁心在远处看得分明,这火枪队首领刀法居然也不弱,持刀的姿势沉稳有力,攻防兼备。

    林中传来一声响动,海沙帮众瞬间一激,调转枪口朝对准那处,岂料树上一道黑影飞身扑下,两条铁拐横砸下去,带起风声凄厉,犹如黑暗中的蟒蛇一般,瞬间就砸断了两个人的颈椎。

    结阵的枪手瞬间大乱,曲三以拐杖击石无声无息的调动众人的注意,继而从树上出其不意的逼入阵中,手持长枪的海沙帮众被欺身近前,来不及抬枪还击,就被曲三杀入阵中,拐杖在地上一插,深深没入腐植土中,在一杨起,无数枯枝落叶洋洋洒洒遮蔽视线。

    曲三趁机欺身而上,手中双拐犹如袖中毒龙,一双拐杖或点或拨,点中一人,便如受电击,无论多精装的汉子,都要瞬间瘫软下去,杨铁心看得分明,那铁拐点用判官笔法,打穴精准,无一不往要害招呼,带着一股暗劲,就是打中小腹,也能震断心脉。

    那拐杖不知是什么构造,划破空气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怪啸声。

    “散开开枪!”那枪队领袖大吼一声,一边手铳对着那个起落如狡兔的身影,正待开枪,曲三已经抬起拐杖,扣下机关。

    只听一声爆响,无数铁砂从拐杖底部喷出,将曲三面前正待抬枪的众人喷成筛子。

    那首领只来得及抬刀挡住面门,数颗铁砂喷在他胸口,瞬间打出几个血洞,曲三仍旧不饶,另外一根铁拐紧随其后,一拐打碎了那首领的人头,阴鸠汉子连滚带爬,才逃出了曲三那一喷所笼罩的方位。

    “拐中藏喷!”杨铁心也有些震惊:“原以为是一位传统高手,未想到居然也修有新武学。”

    “海沙帮输的不冤……这一杆拐中喷,价值就远胜于海沙帮这一支枪队,用的火药都并非寻常,铁拐乃是近战兵器,交手起来,必然有碰撞,那铁拐下居然是一杆枪杆,多次交击兵器而不变形,钢材就非一般,这铁拐挥舞幅度之大,其内铁砂火药,却不移动,机关设计也必然精妙。”

    “更兼这拐法,不但有传统拐棍之术的精妙,更暗藏枪法。”

    “想必是新武学枪斗术的一种。在拐术之中,暗藏枪术变化,创出此拐术的,必是一代武学宗师。”

    曲三身形移动,走位飘忽,配合身上的宽大袖袍,瘦小的身体藏在宽大衣袍鼓荡的巨大阴影下,让射击他的难度骤然又提高了数倍,他右拐一震,一颗铁蛋掉落地上,登时腾起一股浓密的白烟,烟中霰弹枪连连怒吼,有几分是海沙帮枪手所发,却有一声枪响,最为特殊。

    犹如雷霆震怒,一喷笼罩了半个白烟。

    战斗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比想象更快,那两枪喷子,就打死打伤了海沙帮近一半的枪手,剩下的残兵败将,曲三短短十几个呼吸里,就将其屠杀一空。

    林中的枪声传出去很远,想必已经惊动了铁路上六扇门的人,杨铁心与郭啸天对视一眼,正待暗暗潜退,就听见曲三叹息一声道:“足下既然已经来了,有何必行那鬼祟之事?”

    杨铁心眉头一皱,正待开口,却听见林外一个阴柔的声音道:“好耳力……不愧是桃花岛的人。”

    “果然是东海桃花岛主之徒!”杨铁心这才知道,曲三发现的并非是他们,杨铁心与郭啸天两人藏身之树,距离曲三有约数百米远,而曲三距离来时林外,也约有百米远,杨铁心未能发现来人,曲三却能发现,却也不奇怪。

    一个黑纱胶底鞋踏入林中,只见一位穿着内侍服饰的年轻官员踏入林中,身子一晃就来到曲三击毙那暗哨之处,他从那暗哨的脑后,摘下一枚铁八怪,巴掌大的铁八卦砸碎了那人的脑袋,沾着一股白的黄的,那内侍也不嫌弃,直接用手捻了起来。

    “曲!”内侍念出了铁八卦上刻着的一个名字。

    他笑道:“原来是桃花岛主座下三弟子曲灵风。你出入皇宫几回,却未拿走一件宫里的宝物,想必也是为了谪仙遗物而来吧!中原五绝,你师父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曾经对大都督所留,《道德》《般若》二经的秘密念念不忘,还为了此事,找上过重阳真人,相约在华山一战。”

    “你是为了桃花岛主,才数次潜入皇宫妄图盗出龙图阁藏书?”

    “传说昔年西毒欧阳锋就是从《元符仙览》中,学会了一身高深武学,所以近年来潜入皇宫的武林中人是越来越多,越发猖獗,真当大宋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曾?”

    “曲某行事不谨慎,让你们这些鹰爪子抓到了把柄。”曲灵风冷笑道:“但阁下身在东厂,应该知道,我们师兄弟早在数年前就被师尊逐出门下。即便杀了我,师尊也不会为我报仇了……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桃花岛主,学究天人,传说中奇门遁甲,机关阵法,乃至天文地理无所不精。”

    “你这柄拐中喷,应该就是桃花岛主特质的拐枪,他打断你们的腿,居然还肯赐予你们这等珍贵的兵器……可见你们扯不清的关系。”

    “哈哈哈!”曲灵风放声大笑起来。

    内侍冷笑道:“你笑什么!”

    “你顾及我这柄拐中喷,才藏在后面,等待我用尽弹药才敢出来。”曲灵风一拍铁拐道:“不愧是东厂的鹰爪子,冷血无情,阴险狡诈。”

    “但我笑你太看低了我师尊的本事。”

    “若这根铁拐是我师尊亲手所造,它岂能只发一枪?就算你骗出了两枪,我照样能给你穿一个透心凉。师尊机关之术,早已能造出连发铳枪。弹指连发铳之下,弹无虚发……华山一战,欧阳锋几只奇蛇,都毙于师尊枪法之下。”

    “你可知为何我师尊弹指神通,名震天下,甚至威胁那童贯妖人?”

    “因为弹指之下,师尊能连发十枪,故而被称为弹指神通!”

    内侍冷哼道:“大胆,童都督岂是你这样的小卒能辱?”

    “哈哈,区区阉贼,我骂他又能如何?天下无人不骂他,就算他武功绝世,天下人他杀的过来吗?“曲灵风大笑道:“你也不用试探了!我的枪里,没有子弹。尽管上罢!”

    内侍阴测测道:“自取死路!”

    “东厂掌刑千户,御营统兵护驾防御使,皇城司带御器械曹如意……九泉之下,别忘了杀你的人的名字!”内侍曹公公面带微笑,这个名字俗气的内侍,一出手,便有令天地变色,有雷霆万钧之威,杨铁心隔着数百名,都能感到那凛然的杀气。

    数名东厂的探子早已封住了曲灵风的退路,他们手中的火器精锐,远胜于什么海沙帮,若是曲灵风想逃,露出后背也只会轻易送命。

    曹如意一出手,便是昔年的谪仙武学——无间有间刀法!

    一柄二指宽的薄刃,犹如鬼魅幽冥一般,了无痕迹……

第四章无厚入间地狱来,不胜娇羞两难刀

    三更的黑夜中,薄刀如雪,犹如一汪倒映着月光的清泓。

    狭长的刀光映衬着天上的皎月,如同薄霜,如同暮雪,如同月下的一汪清泓,曹如意的眼睛低垂,并未注视着刀尖,反而别过头去,朝着薄刀锋刃所向的相反方向扭头,就像不忍见到曲灵风脖颈即将飞溅出的鲜血一般,他腼腆,甚至有些羞涩的挥出了那致命的一刀。

    曹如意有一个怪癖……他害怕见血。

    这在任何人身上,在任何地方都是合理诚实的恐惧,但在东厂这便成了怪癖。

    因为东厂已经杀人如麻,因为在东厂没有人双手不沾满了血腥,因为东厂就是皇帝的鹰爪狗腿,因为在这个恐怖,扭曲,变态而疯狂的地方,已经容不下任何一点心慈手软,因为他们是太监,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黑暗,最扭曲,最肮脏的地方。

    曹如意当然也已经杀人如麻,对人命漠视如等闲之物。

    但他还是改不了害怕见血的恐惧,他曾经对着北方那些野蛮,命如草芥的生女真蛮夷练过胆子,杀的血流成河,也曾在屠场里睡过三天三夜,但他还是见到血就会吐,他一边呕吐者,一边将刀锋划过那些野人的脖颈,然后在飞舞的血花中,继续低着头大吐特吐。

    他一边吐,一边杀的血流成河……眼睛都没眨过。

    所以曹如意只能炼成了昔日禁武堂那位大都督留下的武学中,精于一把薄刀,以无厚入有间的无间有间刀法……有间指的是,这把刀犹如庄子寓言中那位宰牛的庖丁一般,能够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在人体的结构,乃至万事万物的内在构造之中,游刃有余。

    所以能解万物,善离一切。

    这把刀切到树枝上,树枝就会和树干分离,切到筋骨上,筋就会和骨分离,切到盔甲上,甲片就会和系带分离,切到机械上,零件就会和零件分离,切到你的手上,你的手就会和躯干分离……它能断筋,脱骨,解剖,它能剜出你的眼睛,切开你的肺腑,掏出你的五脏,而不让你有任何察觉。

    这样的刀法,最适合用于一切不见血的精致宰杀。

    即便如此,曹如意的挥刀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别过头去,这是他练胆克服恐血阵的后遗症,以前他只是见血就吐,如今他开始条件反射一般的害怕血液,哪怕只是他想象中的血液。

    所以挥刀之时,他便会害羞的回头。

    “不胜娇羞,两难魔刀!”

    曲灵风看到大敌回首,刀光在昏暗中依旧绽放,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阴柔诡秘的太监的来历,如同被毒蛇冰凉的鳞片滑过皮肤,忍不住一个激灵,高声叫道。

    东厂不,胜,娇,羞四位负责监察武林,为皇帝迫害忠良的太监首领内侍。

    因为东厂之人行事诡秘,并未在江湖中闯出名号,就如这曹如意一般,即便通报姓名,也是在猎杀对手之前,能从东厂手中活下来的武林中人,百中无一,就算能侥幸逃得性命,隐姓埋名,逃避东厂追杀都来不及,那里还顾得上宣扬击败自己的那些东厂狗腿鹰爪子的姓名?

    因此见过东厂出手的武林中人,也只能根据出手之人的武功特征,来给这些阉人鹰爪起些诨号,江湖名号。

    不胜娇羞……便是其中比较独特的四个高手。

    羞太监曹如意,出手之时狠辣异常,眼神表情却如同少女一般羞涩,冲突对比异常强烈,刀法之恐怖,如同出自无间地狱,疑是谪仙武学——无间有间刀法。有间无间刀法,有间是指庖丁之寓,无间便是指这门刀法,仿佛来自无间地狱一般恐怖。

    故而称之为魔刀!

    而曹如意每每挥刀,都如羞涩两难一般,故而也被称为两难魔刀。

    也是曲灵风出自名门,在东邪黄药师手下之时,听闻过不少江湖传说,才在急如电闪之间,想起了这颇为隐秘的传言。

    这救了他的命!

    曲灵风两拐架在身前,一高一低,遥遥交错,在自己面前的空间中架起一个无形的框架,这便是他拐法中的架势——习武之人,对敌只会摆架势,那真是笑死个人了。这样的人只能称之为九流之辈,根本算不上高手,即便是三流高手也已经会活用自己的武学套路了。

    但不会用架势的,也不能称之为高手,许是返璞归真,到了一定境界,高手们又回到了那千锤百炼,精中取精的架势套路之中,只不过这般架势在高手手中已经活了过来,就如同那太祖长拳,在昔日丐帮帮主乔峰手中一般。

    曲灵风摆了一个死架势,因为任何活架势,都是看招接招。

    但他已经没有信心看穿对面那人的招式,当他看出曹如意的薄刀去势的时候,恐怕那柄薄刀已经轻轻的取走了他的性命了!

    无间有间刀法,远超任何人的反应能力,武林之中除了五绝这个层次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在看清刀法之势后,还来得及反应招架,曲灵风若是敢去猜这一刀砍得是哪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接下那一刀了。

    他的脑子告诉他——我看清了的时候!

    他的手只能叹息一声——已经太晚了!

    无间有间是一门可怕的刀法,它就像来自无间地狱一样,这样的刀法不存在破绽,唯一的破绽只是在人,若是寻常武林中人,得到并炼成了这门刀法,五绝之下,也无人能挡,唯一的机会,就在于人的弱点。

    若是曲灵风这个层次的高手,遇上练成这柄魔刀的人,也只能利用那人杀心毕露之时的眼神,猜出刀势的去向,只要猜到刀势去意,这门刀法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所以无间有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练成的刀法。

    高手过招,敏锐之极,生死之间,千头万绪,一点决断便是生死之别。

    杀心起时,眼神都会忍不住跟随刀势,眼神落处,往往便是目标所在……如此决机之时,种种判断,决断,意志,智慧,细心,狠厉……这些加起来,才是一个高手。这并不是修炼的武学高明,就能决定的。

    曹如意并不具备顶尖高手的这些素质,两厂终究是内侍省门下,愿意做太监的本来就少,政事堂夺权虚君之后,愿意做太监的就更少了。

    所以两长纵然权势滔天,所收的番子黄门素质终究也难是顶尖,各大门派帮派能在天下健全的孩童之中挑选良才美质,而两厂只能收太监,所以两厂精锐,也多是中人之资,就如曹如意一般……天下哪个帮派宗门,会去栽培一个恐血的普通少年?

    但两厂手中权势之大,资源之丰富,即便是中人之姿,恐血之患,也能培养成曲灵风这种资质绝佳,师承五绝,江湖第一流人物都只能招架,而无还手之力的高手。

    因为羞太监曹如意杀人之时,眼神从不敢直视,羞怯回顾,眼神错过,便没有了破绽。

    曲灵风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刀势,就只能承受曹如意以眼角余光,所发的天下绝学之刀,这等大违武学常理的情形,也只有两厂这等具有天下无穷资源的势力,才能实现。因为不能直视,仔细观察对手的一切劣势,都被这一门天下绝顶的谪仙武学完美弥补了。

    而这门完美武学的唯一可能的破绽,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缺陷而不复存在。

    只是中人之姿,练成的无间有间刀法,单打独斗已经不惧斩五绝之下的一切高手,唯一的缺憾便是遇着高手围攻之时,或许会因为注意力分配的缺憾,武功发挥大大受限,可天下只有东西两厂围攻别人的道理,哪有人能围攻的了他们?

    那道刀光暗澹如影,映衬的月光一闪而逝……头顶八月十五的圆月皓然长空。

    牛家村外的小树林中,一个身影如同幽冥一般依附在刀光上,凌空一斩,但这时候就显出黄药师的厉害来,这般让人完全反应不及的刀影,曲灵风只是摆出一个死架势,那双拐在空中交错出一个奇妙的结构,居然封死了曲灵风胸前的一片空间。

    两只铁拐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这个方向,曹如意手中薄刀的一切刀路变化。

    无论上噼下挑,薄刀的刀路都必须经过那两条铁拐,明明只是两条并不粗大的棍棒,却不给刀法留下任何一处可以利用的致命破绽,即便是无间有间刀法的无穷变化,也被锁定了大半,剩余的变化,却不足以威胁到曲灵风这等高手。

    这般武学,自然是黄药师以自己的无上眼力,计算出双拐破刀的一招毫无破绽的死架势。

    双拐只是遥遥交错胸前,便能挡住一切刀路变化……当然,死架势终究只是死架势,这般武学纵然完美无缺,也只能挡住一招而已,若是加入接下来的身法变化,双拐再如何架起,都只能挡得住身前,到时候曹如意身法一转,绕到身侧身后,配合无间有间刀法鬼魅一般的身法,再完美的招架,也会变形,露出破绽。

    如此一来,曲灵风只是靠着黄药师传授的招式,抵过一个回合而已。

    曹如意手中薄刀如银龙一般,小巧轻薄,在两根铁拐架起的铜墙铁壁之前,如游龙矫健,几个刀光如花绽放,变化妙至颠毫,就算是真有全身重甲,也难逃这刀光无厚入间,穿过甲片间隙,取敌性命,然而曲灵风又不是着甲不便,手中双拐只是几个简单变化,便破去了这一招。

    武学终究是人与人的博弈!

    然而羞太监曹如意撤刀之时,曲灵风依旧面色凝重,这般走过一个回合,他才晓得那无间有间刀法究竟是如何来自无间地狱的可怕。

    此次若非曹如意内力并不高,未能以力破势,硬招硬架。

    若非他师父不是黄药师这般天下五绝,惊才绝艳之辈,创出双拐破刀这毫无破绽的一式。

    若非他情报通达,恰巧知道那羞太监曹如意的来历武功,当机立断放弃见招拆招,以死架势应敌。

    若非曹如意并非资质惊人,应敌之时手段百出,临机决断之辈。

    这几个条件里,只要少了一条,他今日就在那曹如意手中,走不下一个回合……当然他既然已经能接下第一刀,那么之后几刀,威胁就不如第一刀这般惊人。毕竟曹如意只是练成这门刀法,并非炉火纯青,变化无穷之辈,挨过第一刀,后面虽然变化依旧惊人,可怕,但只需防着身法变化,打乱曲灵风节奏,使招式变形,创造破绽,压力远比第一刀小。

    不远处趴在树上的郭啸天,杨铁心二人面色已经凝重。

    他们也已经认出来人,是追杀他们,从山东到临安的两厂中人,鹰爪狗腿,两厂的可怕并非在于有曹如意这般可怕的高手……而是在于有成百上千的,如曹如意一般的高手。

    曲灵风的精气神,在面对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刀法面前,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他双拐起落变化,都转变为最为本能的灵觉应对,他不是在用眼神,而是在用皮肤感知刀气,用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将双拐挥舞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不……在无间有间刀法面前,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应该早已被刺穿了,磨破了,割裂了!

    因为无厚入有间……则无坚不摧!

    在瞬息间不知多少刀,约八十,约九十刀后,薄刀并未与铁拐撞击,毕竟纵然此刀是天下利器,切割人体如割纸一般,但物理结构决定了它终究不能硬撞硬的比强度,曹如意也不是能把一柄薄刀灌注内力,犹如工业水刀一般的人物。

    他若有这等深厚的内功,早就是东厂统领了!

    所以,薄刀只是割,引……

    与铁拐轻轻交割了几次。

    约八十刀,九十刀后,曲灵风感觉到了手中一只铁拐的脆弱,他感觉到手中宛如一体的铁拐,渐渐出现了松动,其中的机关,藏着喷枪的厚实拐身,有些东西在渐渐松动,原本严密契合的,如胶似漆的结合,在薄刀微弱刀气的割裂中,渐渐分离。

第五章弹指惊雷绝境处,再世霸王梨花枪

    曲灵风的心就是一沉……无间有间……纵然是无间铁壁,在微毫刀气面前,也有有间之隙。

    最后,在曹如意刀势一引中,曲灵风的右拐赫然断裂,其中机关零件散落成漫天飞花,曲灵风以暗器手法主动震动铁拐解体,那些细小零件发出凄厉的破空声,以桃花岛满天飞雨散桃花的手法,散射而出,逼得曹如意主动撤刀,不能趁此机会一刀变化,割过曲灵风的要害。

    但纵然又拖过一合,曲灵风终究失了一拐,双拐被破,招式间已然出现巨大的破绽。

    拖过这一刀,那么下一刀呢?

    曲灵风已经被逼入绝境……树上藏身的郭啸天悄悄反手握住了背上的两只短戟,杨铁心却按住了他的手,看着郭啸天不忍的眼神,杨铁心默默摇了摇头,郭啸天无声叹息,不忍直视下方两人交手的场景。

    这时候,下方曲灵风曹如意交手之处,突然炽白光芒暴涨。

    璀璨的白光瞬间撕裂黑暗,照的整个小树林映成一片雪白,纵然在牛家村中都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道白光闪过,牛家村早已听见了枪声,只是夜黑三更,斗升小民,哪敢去趟那浑水,火车站中的官方人士,又被海沙帮的安排拖住。

    曹如意怎料到,在散落的铁拐零件漫天飞花之中,居然还藏有镁粉光爆弹,俗称闪光弹的这种狠物。

    猝不及防之下,双眼被爆闪的白光刺痛,眼前一片白茫茫,已然昏花目盲,他终究有高深武学在身,虽然双目暂时被致盲,但终究五感没有被巨大的震颤破坏,依旧能撤刀而退,手中薄刀护住自己,不给曲灵风任何机会。

    曲灵风以散落的铁拐中恩师传下的神光雷,出其不意,躲过一劫,本想借机将曹如意击杀。

    但曹如意刀法终究是谪仙武学,并未给他任何机会,若是贸然欺近,纵然羞太监双目如盲,但无间有间刀法,凭着一柄薄刀上的触感,就如同另一只眼睛一般,恐怕还是曹如意一柄薄刀的胜算大一些。

    曲灵风想要趁势而逃。

    但身后掩护的东厂番子,距离闪光弹有一段距离,来得及反应过来,避过了光芒最狠的一波,默契的上前堵住了曲灵风,曲灵风只能再引爆一枚闪光弹,但这时东厂几名番子之中,有人双手连弹,一层薄薄的白灰落在曲灵风将要落脚之处。

    曲灵风心中大警,双拐在身旁树上一撑,改变了方向,落在不远处。

    那东厂番子,手上不停,很快便将曲灵风周围洒了一个便,周身方圆两丈,都落满了那层薄灰。

    曹如意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模湖湖一片,刚想上前追杀,缠住曲灵风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那番子连忙劝阻道:“大人,那贼人周围已经被我布下一层‘弹指惊雷’……他逃不掉了!”

    曹如意听到那‘弹指惊雷’之名,惊恐的连退数步,哪里是追杀曲灵风,简直对曲灵风附近都避如蛇蝎的样子,曲灵风哪里不知道脚下附近的那一层粉末大有问题,也不敢随意动作。

    曹如意揉了揉眼睛,总算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他阴柔冷笑道:“曲灵风,桃花岛门下,手段果然不凡。东邪博通百家,居然还制有如此阴损的火器……让咱家都着了道!”

    曲灵风笑道:“师尊之能,岂是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阉人奸贼能企及万一的?”

    “哈哈哈哈!”曹如意仰天大笑道:“曲灵风,你好狂妄。这天下杂学机关,最精通者除了我们朝廷,还有谁?区区黄药师,不过得了些皮毛,天下武学杂学皆出自大宋禁武堂,我们两厂乃是童都督所创,怎么会没有机关杂学的高手?”

    曲灵风叹息道:“当年那位天上谪仙陈都督,的确学究天人,他所创禁武堂,横压天下武林五十年。肃武令下,无人敢造次,也的确威名赫赫,令人敬仰万分。但童贯他又是什么东西……一阉宦奸贼罢了!”

    “不过窃据那位谪仙遗物遗学!”

    “传说当年禁武堂收天下医者匠师,研究谪仙所传的医学杂学,最有名者,便是后来这机关火车,机关火船,以及火药神雷,火枪火炮,乃是国家重器,军国机密所在。当年蜀中唐门,岭南温家,机关班家,丐帮何家,宫廷御造雷家等等工匠世家,江湖中传承有一手绝活的世家,皆被那位大都督收入禁武堂中,百家绝技,皆归一堂。”

    “机关之术,奇门遁甲,医学毒术,摄魂催眠,拍花千术,幻术盗术,暗器火药,炼丹制器,有谪仙传道,自然无所不精,禁武一堂,强横的远不止武学武力,天下杂学更是皆入此堂,而且鼎革创新,创出了无数震惊天下,绝艳无双的奇术绝学。”

    “后来那位大都督破碎虚空而去,禁武堂童贯夺权之后,禁武堂分裂,这些奇人异事掌握了谪仙所传的一应杂学,也四散而去。”

    “江南霹雳堂雷家,当年就是宫廷匠作监的雷家,他们原本精于营造设计,号称样式雷。但在奉诏供职禁武堂时,学得谪仙杂学,禁武堂一场大变,雷家趁机脱身,前往江南扎根,本想依靠禁武堂学的的武学立下家门,结果被童贯手下的两厂一堂,朝廷六扇门教训的三次破门。”

    “只好封刀挂剑,再不敢以武学立家门。”

    “但雷家乃是工匠世家,在禁武堂时,学的武学当然不算如何,可却把火药之学,给弄到了手。结果另辟蹊径之下,江南霹雳堂雷家,却也威震一方。”

    “蜀中唐家,老字号温家……江湖十三家,却都是禁武堂旧部,大多也是如此来历。”

    那洒下神秘的‘弹指惊雷’的东厂番子闻言笑道:“江湖传说东邪黄药师,传承的是禁武堂另一位大统领黄裳的道统,所以才精通一应杂学,博通百家,一身武功惊人。你知道如此多禁武堂旧事,看来这传言也是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你既然知道江湖十三家的来历,就应该明白,他们虽然名义上已经是一方势力,但却离不开朝廷的默许,也不敢违背朝廷的意思。”

    “特别是霹雳堂雷家,火药乃是军国重器,他们若有任何妄动,早就是幽冥一群鬼了!”

    “他们如何敢违背童都督的意思?即便靖康之变,风波亭乱后,江湖十三家还不是一样要派遣自家最优秀的子弟,入禁武堂效力?那你就应该知道,两厂一堂依旧掌握着世上最毒的毒药,最好的医师,最奇的幻术,最诡秘莫测的奇人异士,以及最绝的火药神雷!”

    “你是雷家的人?”曲灵风凝重道。

    那番子摇头道:“不,我是雷部的人!昔日禁武堂百工,难道只有一个雷家?”

    潜伏树上的杨铁心,郭啸天两人屏住呼吸,这等禁武堂内中隐秘,除了两厂一堂的自己人,或是朝中大老,亦或黄裳的徒子徒孙,江湖十三家这等禁武旧部,否则不能窥探分毫。两人虽然被两厂追杀,但对追杀自己这个庞然大物,也只是懵懵懂懂,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个轮廓。

    除了对两厂那庞大可怕的阴影有所体会,细处知道的却不深。

    如今有此机会,他们也要听一个仔细。

    曲灵风沉吟片刻,突然摇头道:“弹指惊雷,怎么看都是雷家人才会起的名字。传说霹雳堂雷家这一代出了两个奇才,唤作雷明,雷顿,这二人十几年前就名震天下,近些年却没了声息。莫非也入了禁武堂?”

    他瞥了一眼那番子,讥讽道:“火药乃军国大器,若是雷明雷顿两兄弟,怎么也不会混到你这种程度,屈居于一个阉人手下,必是在禁武堂重重高手保护之中。”

    “这弹指惊雷,威力居然让你这阉人都不敢靠近……能研制这等奇物,必然是一代宗师。可是雷明雷顿所创?”

    那番子无言以对,他还真只是一个放火药的高手,地位差雷家两兄弟甚远。雷家雷明雷顿,温家温斯温特这两对兄弟,皆是火器上的奇才,岂是他可比拟。他先前依仗禁武堂秘术布雷,也只能自夸罢了,不及那种真正的天才百一。

    曹如意笑道:“就让你死明白吧!洒在你脚下附近的‘弹指惊雷’乃是禁武堂秘制的火药,就是雷明雷顿两兄弟所创,这种火药敏感至极,非火器高手不能用,平时放在秘制的器皿中,需要用时,也只能以特质的手套,小心施放。”

    “因为它只要受一点震动,便会迸发无穷威力。”

    “弹指惊雷,顾名思义,只是弹指震动,便会引发惊雷之变。不是毒药,而胜似任何奇毒。”

    曹如意对那番子微微一笑,那番子张开手中奇异的黑手手套,将指尖沾上的一点澹澹的白痕抹在了随手捡起的一片枯叶上,然后随手一抛树叶如暗器一般,射得远远的,它飘到数十丈远处,才落到了地上。

    那树叶落地,是何等轻巧。

    无声无息,几乎不受力……

    但那枯叶落下后,原地爆起一团火光,将方圆数尺的枯叶炸成粉碎,那威力很是不弱,几乎能炸断人的肢体,弹指惊雷只是洒落一片枯叶,便有如此威力,而曲灵风脚下的落叶,何止数万,爆炸起来足以让曲灵风粉身碎骨。

    这方圆两丈,只要一片枯叶落地,上面的人顷刻便会化为齑粉。

    难怪曹如意不敢靠近,他怕曲灵风拉他同归于尽啊!

    曲灵风站在洒遍弹指惊雷的枯叶之上,已如屹立万丈悬崖边一般,也是林中久久无风,能让他们说这么多话,不然……

    曲灵风长笑道:“曲某能苟活数息,想来已经是上天卷顾了。你们退得如此远,是怕曲某拉你们玉石俱碎吗?”

    “弹指惊雷威力惊人,我等不能不防!”曹如意得意笑道:“这般曲兄算是知道了我东厂之能了吗?黄药师所造的那等让人眼瞎目盲的神雷,比起两厂一堂的底蕴,只是区区小道而已。你们怎么敢跟我们比?”

    “曲灵风,黄药师借了你几个胆子,敢往皇宫闯!”

    曹如意叹息道:“今晚此刻竟然无风……如今只要一阵微风,就足以送阁下上天了!”

    曲灵风也笑道:“是啊!此刻竟然无风,我师兄弟几人皆以风为名,好风送我上青云,不枉师尊赐我灵风之名。”他大笑起来,浑不在意声音的震动可能让他粉身碎骨,东厂众人又退数步,曲灵风笑道:“你们怕什么,曲某一个瘸子,这拐杖落地,必然惊起那弹指惊雷。你也不是算到如此,才敢设下这般埋伏吗?”

    “如我师尊这般武功绝世者,踏过弹指惊雷不动那枯叶一分,也是等闲之事。”

    “你这火器,只能困得住曲某一个瘸子而已,比起师尊所创,还是差的太远!”

    曲灵风自知必死,依然谈笑自若,极显得豪气……只是他说着说着,忽然神情暗然了一下,东厂众人只道是他也终究是怕死,但只有藏在树上的杨铁心和郭啸天看出了,曲灵风放心不下的,恐怕还是那小酒馆中沉沉睡去的女童。

    郭啸天不忍再看,杨铁心也有些同情。

    突然两兄弟齐齐抬头,远方的树叶摇动,沙沙声由远至近……

    起风了!

    曹如意听闻那风声从远方来,也微微一笑,抬头亲眼要看着曲灵风被炸碎……东厂几个番子眼神阴测测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如同已经看到了曲灵风的下场了一般。

    这时,一杆铁枪从天外游来。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杨铁心身形从半空中飞扑而至,矫若游龙,那风声在他身后哗哗的掀起无数树叶,但他比风更快一步,铁枪点在地上,无数枯叶卷起,那毫颠之间的微妙劲力,令无数枯叶飞舞,飞舞之中,每一片枯叶居然毫无接触。

    铁枪卷动之下,无数枯叶片片分明,被杨铁心一枪裹挟,扫向了东厂众人。

    半空之中,无数枯叶飞舞,这时有两片枯叶终于接触,一团火光就此爆炸开来,紧接着爆炸震动了无数枯叶,那如蝴蝶片片飞舞的枯叶,在半空炸成一条火龙。

    究竟是何等的枪法,才能控制这无数枯叶,让爆炸向一面倾泻而去?

    那万点火光炸开,如同枪尖抖落的无数火花。

    一招杨家梨花枪法,炸开漫天火光,如千万流星瞬间划过,曹如意直面此枪,眼中闪过一丝惶然和惊艳,紧接着无数雷声滚滚,在遍布周身每一寸的爆炸之中,曹如意连同东厂其他几位番子,毫无抵抗之力,就此粉身碎骨。

    曲灵风从未想到,自己在自知必死的绝境,居然还能见到这峰回路转,风姿绝世的一幕,这惊艳一枪,抖落万点流星,风华了这八月十五的夜,璀璨过万千星辰。

    杨铁心收枪回头,卓然屹立,身后火龙未散,爆炸余波掀起衣袂。

    曲灵风武者的本能让他出声道:“如此惊艳绝世,莫非是武穆遗学,岳家枪法!”

    随即醒悟过来,记起一人,恍然道:“不,应该是杨家枪法才是。阁下可是名震山东,忠义之后的……再世霸王杨铁心?”

第六章杨门梨花包惜弱,风雪荒村丘处机

    杨铁心被他喝破身份,也不下手灭口,只是冷笑道:“难违我们兄弟逃离山东那么久,还有江湖上的人惦记着……”

    曲灵风知道是自己无状,连忙道歉道:“是在下贸然了!”

    “杨兄当年威震山东,两厂几次欲逼迫,都被杨兄杀的大败,江湖上的朋友都深深敬佩,故而侠命远杨,就连我这东海山野之人,也多有耳闻。杨兄乃是忠义之后,令祖杨再兴乃岳爷爷麾下名将,杨家枪法出自岳家枪,岳爷爷为军中主帅,极少与人交手,令祖却冲杀阵前,闯下杨家枪的美誉。传说令祖杨将军在听闻杨家枪之说后,极是羞愧,欲澄清此言。”

    “岳爷爷却笑言劝慰道;杨家枪正当得此名。”

    “原来岳爷爷一身枪术,却是习自天波府杨家一脉。武穆笑言道:‘他也是杨家枪。你也是杨家枪……正是忠义传承,传言反成朔源!’”

    “至此,成就一段‘古今杨家枪’的佳话。“

    杨铁心仰天叹息道:“天波府杨家枪法流传甚广,岂有如今的威力?岳将军的笑言,只是宽慰我祖父罢。杨家枪原本为天波府杨家所创,得禁武堂那位大都督下笔修改,作为军中武学流传。后在岳爷爷手中大成,脱胎换骨,有不世之威。”

    “名为杨家枪,实为岳家枪。岳爷爷心怀大度,传授之恩,杨家后辈岂相敢忘。”

    “此枪依旧是岳家枪法,只是杨家后辈不忠而忘义,愧对此名而已!”话说到这里,先前曲三失言所至的不虞,早就随着先辈的那段往事的豪情,一同化为流水。

    曲三巧言化解了先前的不快,拱手抱拳道:“桃花岛门下弃徒曲灵风,谢过两位恩人救命之恩!”

    郭啸天抬起双戟拱手道:“大家都被这帮阉贼陷害,正有同仇敌忾之情。也是为心中意气出手,谈什么救命之恩不恩的,江湖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这时林外传来噪杂的呼喊声,曲三回头一看,林子外面有人举火执杖朝着林内而来,连忙支起拐杖道:“方才的动静不小,恐怕惊动了官府的人。此地不宜久留了,两位兄长若是不嫌弃,请去我家,大家共饮一杯。”

    郭杨两人提起兵器,杨铁心皱眉道:“今日杀了东厂的人,恐怕此事不能善了。我们兄弟两正要连夜赶路,逃离这临安城左近。”

    曲三仍旧热情相邀,郭杨两人思衬道:“这东厂的人已经粉身碎骨,就算有后患也不急在一时,而且这曲灵风乃是桃花岛的人,江南武林怕是多有势力,我兄弟二人想要出海离开,说不得还有借助之处。不妨一会……东邪虽然邪气,但未听闻他门下有什么鬼魅小人。”

    于是便欣然答应,三人回到曲家酒店,曲三打开大门,请二人入内堂,温了两壶酒道:“这东厂番子本是为我而来,说来也可笑,我同门师兄弟几个,因为一位门内的一位孽障犯了错,恶了师尊,都被打断双腿,逐出恩师门下。”

    “师恩如天,曲某这些年闯荡江湖,最大的愿望还是重归师尊门下。所以才想出了潜入皇宫,偷盗那宫中所藏的谪仙遗物献给师尊的妄念来。没想到皇宫大内,果然高手如云,只是这次潜入的靠了那皇帝老儿近了一些,就被东厂番子发觉。这次若非二位出手相助,只恐不幸。我死了无非这一身,只怕我这小女儿从此孤苦无依,难以活命。二位非但与我有救命之恩,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郭啸天有些不好意思,若非海沙帮的人动了杀心,有被曲灵风撞上,曲灵风未必没有甩开东厂几人的机会。

    于是也举杯道:“其实这事,也有我的一番原因。”于是便把结仇海沙帮之事一一告知,道:“这些人想来也是为了除去我这颗眼中钉而来……只是我也想不明白,我平素里也未曾招惹他们,为何他们宁可结下死仇,大费周章,也要除去我们两兄弟?”

    曲三只是微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笑道:“郭兄是个实在人,却不知这些江湖帮派的作风,他们就如狼群野兽一样,瓜分地盘,官府管着日头下的,他们管着阴暗里的。如同野兽撒尿圈地一样,但凡这地盘内的事物,他们无一不管。”

    “那些平头百姓还好,不过是獐鹿之流,如郭兄这般勐虎过境,群狼如何能不紧张?”

    “所以这江湖帮派,对地盘里的生人看的紧,我以前常与他们打交道,这番作风我也熟悉。”

    “郭兄与杨兄安居牛家村,早有家卷牵挂,若是因我之故,不得不继续浪迹江湖,我于心难安,此次东厂番子,全为我而来,两位被迫离开,也应当有海沙帮之故,如今东厂只知道有我,尚且不知两位的行踪。若是我闹上一场,吸引东厂的注意,显露行踪,逃亡他方。东厂应该就不会在注意这小小牛家村。两位也就不用再逃亡海外了!”

    “正好这海沙帮不安好心,临去之前,我好为两位恩人,除去这个隐患。”

    杨铁心眉头稍稍舒展,郭啸天浑家有孕,如今实在不是赶路的时机。万一伤了胎气,或是因为路上颠簸落下病根,他百死莫赎。

    郭啸天也有此忧,但他还是心直口快道:“你若显露行踪,故意吸引东厂的人,带上这小女儿,岂不太过危险?“

    曲灵风笑道:“愧受两位救命之恩,非如此不能相报。而且我师弟陆乘风在太湖立有归云庄。暗中乃是太湖群盗之首,我去投奔他,有他接应必然无虑。我身份暴露,女儿无论是去是留,都有危险,显露行踪,吸引东厂注意,也是有万全把握,才会行之。我能为两位恩人做的,其实也只有除去这海沙帮芥癣之患罢了!”

    “这海沙帮,对我桃花岛畏之如神,摆平他们也算的上什么事吗?”

    “两位就不必为我们担心……此事因我而起,由我而终,两位恩人行走江湖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只要往那归云庄上通报一声,曲某必赶来相助!”

    郭杨两人回到家中,第二天果然听闻海沙帮内部大乱,说是一名长老被人所杀,海沙帮内的氛围却十分诡异,似乎并不想追查的样子,更别提找郭啸天的麻烦了。曲家酒店第二天就人影一空,还有官差来搜查,牛家村内也议论了几天。

    有传言说那跛子曲三暗中乃是一名江洋大盗,借曲家酒店藏身,前些日子做下的桉发,于是潜逃。

    郭啸天也警惕了几天,初时还能见一些疑似东厂探子的在牛家村出没,后来曲三在无锡被东厂的探子窥破行迹后,就连这些眼线也消失了。

    秋去冬来,乌柏落叶,渐渐牛家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李萍的肚子也开始显怀,郭啸天忙着担心妻子,也就渐渐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一夜晚间刮了半夜北风,便下起雪来。第二日下得更大,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的。两兄弟在家里整治酒肴,饮酒赏雪,以慰一年的辛苦,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两家烧腊备制年货之时。

    杨铁心的浑家包氏,闺名惜弱,是他来江南时遇见的奇女子。据说本是一位酸腐教书先生的女儿,却因为天生食量甚大,被家里嫌弃,后来干脆扮了男装,当儿子养着干活,她天生力气大,也能当两个劳力用。

    有一日包惜弱在外干活之时,被一名老和尚看中,想要讨来做弟子。

    后来去她家里一提,那教书先生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女孩如何能做和尚?”那和尚一听愣了,才知道这男孩打扮,力气不凡的孩子是个女孩,居然还有惜弱这个柔弱的名字。那教书先生苦笑道:“原本为她取名妙真,是为了叫她有女儿气些。岂料包惜弱因为同村的男孩笑话,往往听到人说她是女孩,就提拳便打。

    久而久之,连村里大人,路过的好汉都被她打了一个遍。

    同村,乃至十里八村的闲人男人,没有不被她按在地上打过的,每次包妙真都会大叫道:”太弱了!太弱了!你们一个个都太弱了!有没有挡得住我一拳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包惜弱。

    并非说她性子柔弱,而是怜惜敌人太弱之意!

    老和尚犹为惊奇,便请了同门的一位师太收了她做俗家弟子,练就一身不凡的武艺,在江湖上闯荡,因为因缘巧合,结识了刚刚从山东来此的杨铁心。

    几人之中,李萍年纪最大,故而杨铁心有时也叫她嫂嫂。

    而杨铁心又比郭啸天大一些,包惜弱反而最小。

    杨铁心指着包惜弱笑道:“你可真是个见食量的,郭弟可知,我让她在家里养些鸡鸭,年后烧做酒肉,以备年货,至少养出两只老母鸡来,给弟妹煨汤,结果只见鸡鸭长大,不见鸡鸭肉老。但凡有些骨架子的,都是隔天就下了锅。”

    “我昨日去镇上买鸡,就有人跟我说。杨安国……你浑家隔三差五的来买鸡雏,家里怕是有百十来只鸡了吧!怎么还出来买鸡?”

    “我哪好跟人家说,她在家里一天一只,无肉不欢,快养成一个大胖子了!”

    包惜弱听了羞愤不已,拿小拳拳勐锤杨铁心的胸口,彭彭的闷响声叫李萍听了心惊肉跳,忙叫道:“你可轻一些,可别把你男人打死了!”

    杨铁心拦腰抱起包惜弱,大笑道:“没事,我这一身横练筋骨,就是为了娶她这个女人。娶了她这两年,我别的武艺没怎么熟练,唯有一身横练,那是钢筋铁骨,已经接近大成了!”包惜弱“嘤”了一声,羞的别过脸去。

    雪下得更大了。

    喝过酒后,包惜弱牵住杨铁心的手道:“杨哥,我要学你的枪法。”杨铁心大笑道:“好!”两人便携手来到庭院中,杨铁心擎铁枪而立,漫天飞雪之下,拥着包惜弱,抖起一朵枪花。

    铁枪席卷起地上的积雪,犹如一道龙卷风,携着积雪随着枪尖抖落出无数寒芒,那枪花如雪,雪花如龙。

    天上的雪,地上的雪,随着铁枪化为漫天飞雪。

    那白龙狂舞之中,不知哪点是枪芒,哪点是雪花……

    包惜弱与杨铁心共持一枪,在漫天飞雪之中,两人合力枪尖犹如游龙,伴随着飞雪狂舞,每一枪都点在一点微末般的雪花之上,万朵枪花,便是无数点雪花,端是枪法如神。

    李萍为郭啸天温酒,并肩而立,欣赏杨铁心与包惜弱的雪下枪舞。

    一套杨家枪法,来回三遍之后,杨铁心才收枪笑道:“怎么样,我们杨家这套传至岳爷爷的枪法,威力不凡吧!”

    包惜弱掩着嘴笑,眼睛一转道:“杨大哥的枪法,果真不凡,好似霸王在世,不……王八在世才对。”

    “好啊!”杨铁心一拍她脑袋道:“我若是霸王,你就是我的虞姬!”

    包惜弱捂住他嘴巴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不知道他们两个……”

    “若得你在……四面楚歌又如何?”

    包惜弱眼中动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莹莹之光……李萍看他们说的不吉利,连忙出声道:“好了!我和你们郭二弟还在呢!哪有当着别人的面卿卿我我的……就算是自家人也……”

    包惜弱噗哧一笑道:“姐姐莫怪,你和郭大哥自去卿卿我我,理我们两个干什么?”李萍被她说的翻了一个白眼,去拧郭啸天去了。包惜弱站在大雪中,靠着杨铁心道:“杨大哥枪法如神,但我觉得,叫杨家枪好似大街上卖艺的武技一般,实在配不上这般枪法。”

    若是其他人这样说,杨铁心早就让他见识一下杨家祖传枪法,不但可以江湖卖艺,还能战场杀人。但包惜弱这样说,他就全然没了脾气,只是笑道:“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枪法?”

    包惜弱眼睛一转道:“你先起个名字,看看中不中我的心意。”

    杨铁心看着自己的铁枪道:“这枪法传至岳爷爷,岳武穆之名必然会流传千古。民间有传言说,岳爷爷是金翅大鹏转世,就叫金翅大鹏枪如何?”

    包惜弱憋着笑道:“好个金翅大鹏枪……就怕遇上不识字的人,说你看这鸟枪真像样子。”

    杨铁心也是没脾气,笑问道:“那你想的名字是什么?”

    包惜弱道:“你看刚刚枪尖抖落万点寒芒,是不是和这漫天飞雪特别像……但飞雪枪又太过落于俗套,前朝有个诗人咏雪时唱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以梨花喻雪,这枪法叫做梨花枪最为合适。”

    “杨家梨花枪!”杨铁心念了一回,肚子里暗笑道:“这雪啊!花啊!都是女儿喜欢的玩意,男儿的枪法叫这个名字,未免太娘气了些。但浑家取得名字,怎好反驳?只让她高兴就是,反正江湖上人人皆知我这门杨家枪,她随口取得梨花枪,怎么会有人承认?”

    于是点头只是应承。

    包惜弱被杨铁心拥在怀中,只见天地一片素白,心里正有说不尽的喜爱,忽听得东边大路上传来一阵踏雪之声,脚步起落极快,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人以轻功行走,杨铁心和包惜弱两人当即心中一肃,暗道某非是东厂的人来了?

    他们听的脚步声往自家院落前赶来,于是示意李萍回房,包惜弱也跟着进去保护,郭杨两人站在院中,盯着门口。

    雪地里,一名灰袍道士似徐实急的踏步而来。那道士发须狂乱,衣裳单薄,他全身罩满了白雪,头发中,胡须里都夹杂着雪花,背上斜插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丝条在风中左右飞扬,风雪满天,一人独行,说不出的寂寥和豪迈。

第七章棍扫一片枪一线,无心却携祸临头

    为了赏雪,杨家的大门敞开着。

    大雪天里行人无踪,天地间一片苍茫,一身单衣的道人独行而来,在积雪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郭啸天握住了饭桌旁靠着墙的双戟,这雪天里,铁戟通身冰凉刺骨,而郭啸天浑然未觉的样子,只是低声提醒道:“这道人身上有些功夫,此时路过牛家村,似有些蹊跷。”

    杨铁心也不得不警惕,前些日子里,他们才杀了东厂的人,虽然曲灵风引走了东厂的视线,但也难保他们的行踪不会泄露。

    杨铁心到底细心一些,低声道:“这人未曾掩饰行迹,许是武林中人偶然路过。”

    “要不要摸摸他的底?”郭啸天犹有疑虑道。

    “这大雪天里赶路,必有原因,行事就急,还是莫要多生事端。”杨铁心虽然爱交朋友,但此时却不愿多事。

    那道士似徐实急顷刻间便于立在院中的郭杨二人隔着一扇木门,擦肩而过,就在这时屋内的李萍许是担心丈夫,又或是孕中泛酸呕,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声。

    听闻此声,那道士突然急停,背上的长剑只是一绕,便出现在手上。

    剑未出鞘,只是用剑尖在身旁一挑,便从雪堆之中挑出一团来,击向杨铁心两人而去,雪团灌注内力,发出呼啸的破空声。新雪本就松散,就算用手去捏,也极难挤成团,但在那道人一挑之下,去势居然甚急,不亚于飞蝗石这等精挑细选出来的暗器。

    杨铁心担心他在雪中藏了什么暗器,便用铁枪远远一戳,将那雪团击碎。

    铁枪才触及那飞来的雪团,就见那雪团自己散去,才知道这雪团看声势不小,却浑然不受力,如此轻重自若,非但准头极准,还得有一身不凡的内家功夫。要知道江湖上火枪盛行以来,暗器高手就渐渐少见,能以剑鞘击雪如石者,比起飞镖投石,都要高明的多,已经接近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上乘境界。

    如此高手,大雪天里经过这小小的牛家村,更是突然出手试探杨铁心的武功,已经让杨铁心生出凛然之意。

    那道人冷笑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只看这院中雪痕,便知道有人曾在此使过一套枪法,看那雪上留痕,虽是四面八方,却有一股一往无前之气,上面留下的脚印,更是稳扎稳打,不以游走为先。”

    “这不是江湖枪法,而是军中枪术。”

    “这小小的牛家村,在临安左近,江南人家,却住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北人,使用的还是西军枪术。更是武艺不凡,只看那脚印丝毫不乱,谨慎有度,便知是一位军中高手。两位持枪持戟,武艺不凡,却来这里装一个临安乡农。”

    “东厂的人不会如此大意,你当是八旗的高手罢!来这里埋伏老道……”

    “说,原来住这里的人,可是被你们害了?”

    那道士怒极起来,发须飘飘荡荡,目光炯炯,神采惊人。

    杨铁心气极反笑:“哪里来的道士,真不知好歹。”郭啸天道:“大哥,此人故意试探我等,断不可放他离开。”

    “鹰爪子,终于动手了吗?”那道人喝道。

    他只待杨铁心出手,身随枪走,趋避进退,这长枪短戟都是长兵,最怕这种贴身短打,军中高手杀伐固然狠厉,但若遇着江湖中人身法游走,便常常吃亏,这道人刚刚杀了近百的金旗兵丁,虽然冒雪赶路了几个时辰,但胸中的一腔杀气,非但未消弭,反而愈发豪迈。

    道人欺身靠近,一掌切向杨铁心右手,却要击打他的神门穴。

    出手之快,真是瞬息之间,刹那之变……

    杨铁心抽动长枪,寻常枪法高手,被人欺近身前当是抽身而退,拉开距离,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被人欺身而近,长枪发挥不了攒、刺、打、挑、拦、搠的功夫,只能架、闭,还不如一根短棍好使,盖因长枪移动抡起一个大圆,而贴身功夫,却直走一线。

    无论如何,招架都比拳脚慢上一线。

    这一线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丘处机预料这两位军中高手,当会相互回护,利用两人四只手的优势,缩短出手变招的时间,以弥补长兵贴身的破绽,特别是那一双短戟的高手,若是两人配合默契,这铁枪双戟一长两短,参差错落之下,击杀比两人武功高一个层次的高手,都不在话下。

    但丘处机自矜武功高强,就算军中高手配合更默契,他也有办法以绝高的眼力,让两人相互干扰,发挥不出配合来。

    但让丘处机意料不到的是,在他欺上杨铁心时,持戟的郭啸天非但没有回护,反而抽身而退,有袖手旁观,静待两人自己分出胜负的意思。

    杨铁心在枪杆尾部一按,整一杆铁枪如同一根弹黄一样抽动起来,他左手为支点,右手把在枪尾上,双手之间,只抓了长枪七分之一的长度,以杨铁心左手支点为分割,长枪分成了六比一的两个部分,构成一个力学的杠杆。

    谪仙武学——物理学枪法。

    如此一来,枪尖的位移,当是右手把持枪尾位移的六倍,但因为杠杆效应,尾部力量的做功因为杠杆的传导而分散,枪尖灌注的力量就不足,可杨铁心内力之浑厚,尚在丘处机之上,更有铁枪枪杆受力弯曲,如同一根铁铸的巨大弹黄,蓄力弹性势能。

    因此铁枪抖动出去,枪尖滑动抖落一朵巨大的枪花,如同漩涡一般将丘处机上半身前前后后完全笼罩在内,此时丘处机已经靠近杨铁心六尺之内,本以为避开了最具杀伤力的枪尖,力大势沉的枪前部,因为杠杆效应而力量最弱,位移较慢的中后部,本成不了威胁。

    可那枪卷如龙,一根充满弹性的枪杆,犹如一条巨蟒。

    以身体最坚韧的中部,向其缠绕绞杀而来……

    一时间一杆铁枪,似有首位相接,凭借铁枪出色弹性形变不断缠绕丘处机,将他穿在长枪之上的势头。丘处机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草绳,要被杨铁心缠在铁枪上。

    丘处机拳脚不能走那一线,若是他直直打过去,只会让那手脚如同一根毛竹,一根麦秸一样,被那旋转的枪杆缠绕,绞碎,在那犹如蟒龙的枪杆面前,丘处机的手脚不会比草绳硬到哪里去,他的骨头都会一寸一寸的被绞碎。

    丘处机只能以身法要绕到杨铁心身侧,避开正面枪势最强之处。

    但杨铁心拧腰纵臂,变化也不慢上半分,他的身体也犹如一个巨大的弹黄一般,运劲一抖,全身上下拧成了一股劲,手中铁枪骤然弯曲,反借冲力蓄势半圆后在勐力抽出,一击比一击快,一击比一击勐。

    眨眼间,铁枪就在半空中呼啸抽动了数击,在杨铁心手中那一杆坚硬的混铁枪,灵动的如同黑色的长鞭一般,逼得丘处机不得不出剑。

    全真剑法,贴着铁枪削噼撤刺,剑法犹如飞燕,穿梭在咆孝的枪影之中。

    杨铁心战意如虹,放声长笑,手中铁枪的飞快,只是一抽一抖,枪尖迅速抽回身前,借助枪身弹性形变积蓄的势能,铁枪如棍成圆,横抡勐砸,丘处机长剑余牵引格挡,却被那枪身上沛然混圆的劲力一震,手中长剑都拿不稳,差点脱手而出。

    这时枪身弹性形变抽动回来,丘处机被此一阻,闪避不及,只能抬剑挡在胸前。

    那势大力沉的一抽之下,丘处机胸前一闷,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袭来,他只能连退数步,卸掉这股强大的力量。

    “不好!”丘处机此时脑子里一下空白。

    他与杨铁心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一丈,如此正是杨铁心铁枪枪尖三尺之内,也是枪法威力最强的距离。

    果然,到了这个距离,杨铁心只是一抖一刺。

    枪尖如蛇,迅点急刺,如凤鸟点头,盘蛇探身,直刺而出……枪势迅捷无比,枪头扯出一条银白的直线,更有枪身抖动,虽然枪尖刺出一条直线,但那一线银光在刺到丘处机面前是,犹然抖出一团银光,笼罩丘处机头胸要害,令其根本抓不住那枪尖落点。

    丘处机只得无奈防护面门,但那枪头一点,转而朝他胸口刺去。

    “罢了!”

    一声长叹,绝境之际,丘处机闭目等死。

    却许久未感觉那一枪,丘处机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铁枪枪头点在自己的脖颈前,只差那一寸。

    杨铁心抽回铁枪,抱拳道:“来者可是全真教长春真人?”

    丘处机昂首硬气道:“要杀要刮,悉听阁下尊便。我既是你手下败将,贱名何足挂齿。”

    杨铁心笑道:“道长应该也知道,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包惜弱从内堂钻出来道:“道长听见内堂姐姐无意发声,又招惹了朝廷的官司,才以为夫君是军中高手,绑了这家的女卷家人,在这里埋伏追杀。”

    “也是好意,想要出手相救。”

    “结果却是误会一场!”

    包惜弱抱拳道:“内子杨铁心,与我和郭大哥一家在牛家村暂居。”

    丘处机惊讶道:“可是山东绿林总瓢把子,杨再兴将军之后,再世霸王杨铁心杨英雄。”又转头向郭啸天道:“这位应该就是梁山好汉赛仁贵郭盛头领的后人,郭杨两位英雄结义金兰,共抗东厂,却是闯下好大威名。”

    杨铁心笑道:“比不得全真教,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重阳真人更是横击童贯那奸贼,保下我大宋清明昌盛。”

    丘处机苦笑道:“贫道可真鲁莽了,这里谢道杨兄留手。”说罢便施一礼,杨铁心连忙扶他起来道:“也是误会一场,我与郭兄被东厂追缉,行事不免莽撞一些。”

    “道长来势匆匆,可是有事在身?”郭啸天手持双戟上来道:“若有能相助之处,郭某必不会袖手旁观。”

    丘处机大笑道:“不过杀了几只狗鞑子,还用不着两位英雄出手。先前我听闻八旗金字旗千户女真人完颜洪烈,护送一批谪仙遗物入宫,途经这牛家村铁道。这八旗蛮夷,乃是那昏君走狗,东厂帮凶,靖康之变为徽宗那昏君做伥鬼,造下我汉人百姓杀孽无数,纵然数十年过去,又岂能绕他。昏君有再兴花石纲之心,也务必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我便起意截下这一批纲物。”

    杨铁心热情招呼道:“既然是武林同道,不如进来饮一杯热酒。”

    丘处机告罪道:“我掀翻了金军的火车,杀了一车的人,劫了皇帝老儿的纲物,声势不小。东厂的人必不会放过我,如今追缉甚紧,若是贸然逗留恐怕害了两位英雄。”

    杨铁心只是微笑道:“我们交手时间不短,该来的人,怕是已经来了。杨某如此说,只是愿与道长,一并取了这些鹰爪子的黑心肝下酒!”

    四下里无声无息,丘处机听闻杨铁心此言,立刻戒备起来。

    半响才有人在雪中幽幽道:“不愧是再世霸王杨铁心,我们东厂的人出手,向来是了无痕迹,那丘道士半天没发现我们,你却在与他交手时,犹然有余力护住他,让我等没有出手的机会,这等武功,当真是可怖可畏。”

    “如今回忆起来,那曲三绝没有本事杀得了曹如意,此人与我并列,虽然是提举他,但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想必是你出手,才能杀得了他。”

    “杨铁心啊杨铁心,你被我东厂追杀,那里不逃,敢逃到天子脚下来,真是胆大包天。”

    “若论武功,我不是你对手……可惜咱们东厂动手,不全是靠武功……今天你和这丘处机,一个都别想走!”

    风雪中一个巨大的肉团,脚步轻盈,踏雪无痕的出现在杨家门口。

    他胖成了一个球,浑身都是肥肉,眼睛被挤成一条直线,透出阴毒的寒光,痴肥的面孔早已没了五官的特征,这样胖的一个人,居然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来到杨家门口,前后左右也没有脚印,可见他虽然胖的像头猪,一身轻功,却绝不像头猪。

    “不胜娇羞……胜太监!”丘处机凝重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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