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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派三叔     盗墓笔记txt下载     盗墓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第八章

    胖子立即警惕起来,我想说话,他对我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我把火把举高看树冠,我刚直起身子,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的树上挂了下来。

    我立即大叫,胖子一看我脸色有变,反应极快,看也不看立即就一枪托往回砸去,但是已经晚了,那黑影一缩,躲了过去,然后猛扬了起来,我就看到一团满是鳞片的东西从黑暗中闪电一般弹了出来,一下卷向胖子。

    胖子真不是省油的灯,那么胖的身体竟然能反应这么快,顺势一滚就翻了出去。他一让开,火把的光线一下照亮了他的身后,我顿时看清楚了那影子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条水桶粗的褐金色巨蟒,浑身都是血,巨大的蟒头垂了下来,可以看到上面全是弹伤,血肉模糊。

    我看着脑子一闪,一下就认了出来,这竟然就是在峡谷里袭击我们的那两条巨蟒其中的一条,竟然在这里又遇上了。

    巨蟒一击落空,几乎没有停顿,缩回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滚着的胖子咬去。

    这一次胖子避无可避,一下屁股就给咬了个正着,巨蟒力气极大,身子一卷就将胖子卷了起来,扯到半空准备绞杀。

    胖子没有闷油瓶缩骨脱身的功夫,一下就动弹不得,枪也甩在一边,大叫着在空中头朝下转了好几个圈。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立即冲过去用火把去敲蛇,但是这实在是蠢招,我被盘起来的蛇身猛地一撞,就摔了出去,火把砸到自己的裤子上,把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裤子又点了起来,我滚了一下把火压熄,胖子已经被卷到树冠里。

    我慌起来,这时候手碰到了胖子的步枪,立即捡了起来,躺在地上单手对着蛇头就开了一枪。

    很久没有开枪,枪的后坐力把我的虎口都震裂了,但是单手开枪实在太勉强,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打中,子弹偏了出去,撞到一边的树干上。

    我爬起来,还要再开枪,突然从树上传来一个咬牙的声音:“小三爷,枪给我!”

    我抬头一看,潘子竟然还没死,在枝丫间伸下了流满鲜血的手来:“快!”

    我立即把枪抛了上去,他一把抓住,晃晃悠悠地往枝丫上一靠,不去瞄准蛇,反而瞄准了一边盘着蛇的巨大树枝,咬牙连开了三枪。

    近距离就算这种枪的口径小威力也极大,那一人粗的枝丫硬生生被打出了一个豁口,巨蟒本身就极重,加上胖子立即就把枝丫往下压折了,枝丫重重砸在地上,几乎像是一棵树倒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极重,蛇摔得蒙了,猛地盘起来,一下也不知道是谁袭击了它,胖子趁着蛇盘起身子的一刹那,从蛇身中退了出来,滚到我的脚边。此时他已经被绞得面红耳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拉住他的腋窝,把他往树后拖,不想他却呕吐起来。

    我心说糟糕了,该不是内脏被绞碎了,忙问他怎么样。

    他一把推开我,极其艰难地站起来,又吐了一大口,才道:“晕蛇,狗日的,比云霄飞车还晕——”

    话音未落,巨蟒又扑了过来,血盆大口一下绕过树干,咬住胖子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扯了过去,连同我一起用力一甩,我翻到一边的灌木中,胖子大吼一声撞到树上,滚到地下。巨蟒根本不停,一下又拱起头部,满是倒钩牙的巨嘴张开,准备给胖子来致命的一击。

    我心中大叫完了,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根小树枝从树上扔了下来,打在了巨蟒头上。

    巨蟒一抬头,看到了潘子,马上改变了攻击目标,朝树上猛弹过去。就见潘子单手拿枪用力一插,一下把步枪连同他的肩膀插进了巨蟒的喉咙里,接着巨蟒甩头将他从树上提了起来,还没绞过去,就听一声闷响,突然巨蟒的咽喉部分被炸开了好几个口子,疼得它一下翻了起来。

    潘子飞了出去,摔进了黑暗里,那巨蟒狂怒得疯一样地四处乱撞,巨大的力量把四周的灌木全部摔飞,枝丫给拍下来像下雨一样。

    我抱头躲在树后,只看到树皮全被拍了下来,吓得不敢动弹,等了十几分钟,逐渐安静了下来,我探头去看,只见巨蟒翻倒在地,扭动了几下不动了。

    我完全蒙了,直到胖子哀号起来,才立即反应过来,站起来跑过去。胖子已经完全晕了,我将他扶起来,他看着我对我胡话道:“把开蛇的司机拽过来,趁胖爷我没死,让老子捏死他。”

    我看他还能说胡话,说明没事,将他放倒,立即跑到远处,去找潘子,这家伙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潘子躺在六七米外的树下,浑身是血,手里还死死地抓着已经炸开了膛的步枪,步枪的头都炸成喇叭花了。

    我冲过去,他一张嘴就吐血,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这一摊烂泥一样的人,急得直抓脑门。拍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才稍微镇定一点,立即开始解潘子的衣服。

    衣服一揭开,我就一阵反胃,只见他身上竟然全是口子,都是被巨蟒在灌木中快速拖动造成的,好在他身上本来就全是伤疤,皮肤相当坚硬,伤口都不深。

    我掏出水壶,想先给他清洗伤口,他艰难地举起一只手,往我身上塞,嘴巴艰难地动着。

    我拿过来一看,是他的指北针,在这么剧烈的拖动下,他的背包都被甩脱了,这东西竟然能拿着没有掉。

    指北针上全是血,但是还能看到他做的记号和夹角标尺,他艰难地发出了一声:“找三爷……小心……蛇会……”就浑身痉挛,再也说不出话来。

    “蛇会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没意义了,不由骂了一声,把指北针拿过来放进口袋,让他不要再说话了。他一下吐了好几口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心说怎么会有这么执著的人,一边草草地用水冲洗了他的伤口,然后翻起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抗生素给他注射进去。

    一边的胖子已经缓了过来,一瘸一拐地捂住伤口靠过来,问我情况。

    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情况,我甚至不知道潘子能不能救活,但是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求证这些,只能尽力去救他。

    胖子也用水壶清洗了伤口,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我们把潘子搬到蛇尸的边上,我就坐倒在地上,开始给他做全身的检查。

    四肢都有脉搏,而且并没有虚弱的趋势,我不由松了口气,但是不敢放松,立即检查他的全身,一路上流了这么多血,很有可能是动脉出血,我必须找出那个伤口,如果不处理,肯定会失血而死。

    最后我在潘子的左大腿后面找到了那个伤口,简直深得可怕,不过竟然已经止血了,结了很大一块血痂,上面全是碎叶子,可能是在被拖动过程中,潘子情急之下做的措施。

    这个伤口必须清洗缝合,不然会感染,到时候这脚就不能要了,但是我们身边没有处理伤口的设备,全部轻装掉了。

    这一下,我们确实必须和三叔会合了,而且真的是越快越好。

    我拿出潘子给我的指北针,擦掉上面的血迹,想找到方向,可是上面的刻度我完全看不懂,给胖子,胖子也摇头,我拍了一下脑门,骂自己当时干吗不多点心思学一下。

    胖子也筋疲力尽,完全没有力气折腾了,道:“得了,现在只有等天亮了,到你三叔那儿只不定还需要多少时间,咱们全身是血,很容易招东西来,还是就在这里待着安全,而且不给大潘缓缓,他恐怕也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了。”

    我看了看潘子,意识已经模糊了,要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挂了,这家伙的意志真是没话说。不过确实,这伤实实在在,搬动他可能真的不行。于是整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出来,暂时将潘子安顿好,我看了看表也快天亮了,心里祈祷他一定要顶住。

    我脱掉衣服给潘子盖上去取暖,一下子我也有点缓不过来,如此疲劳之下又经过了这么剧烈的搏斗,我感觉有点虚脱。

    我坐下来喘气喝水,胖子把潘子的枪捡了回来,给我看,道:“这家伙是个爷们,他拿东西堵了枪眼,让枪在这蛇喉咙里炸膛了,把这蛇的脊柱给炸断了,否则,还真的不容易弄死它。”

    我想着就奇怪,之前在峡谷里,潘子枪枪要害,几乎把它的脑袋都打烂了,本以为它死定了,没想到这蛇竟然还没死,还能袭击我们。

    胖子道:“这种大蛇智商很高,恐怕是之前被潘子打了好几枪,记住了潘子,一直在追踪我们,等机会要报复我们。”

    我一边把火把甩甩亮,站起来去照蛇的尸体,仔细去看就发现这蛇真是大,简直像龙一般,就是这么看着还是感到自己背脊发凉。

    蛇全身都是褐金色的大鳞片,一片有巴掌大小,最粗的地方简直有柏油桶那么粗。身上有很多的伤口,有的都腐烂发臭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蛇头的地方,用火把去照,发现那蛇的舌头竟然还在动,显然还没有死绝,整个蛇头几乎被打开了花,黑色怨毒的眼睛反射出火把的光芒,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龙。蛇的脖子处,就是枪炸膛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个破口,肉全翻了出来,血流不止,已经淌了一地。

    这蛇没有这么容易死透,说不定还能活过来,怕它突然再暴起伤人,胖子掏出砍刀,准备将蛇头剁下,但是砍了两下,这蛇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拿砍刀在蛇的鳞片上划了两下,才发现这些鳞片坚硬得要命,简直好像盔甲一样。胖子凑近蛇的伤口,发现这蛇竟然长了两层鳞片,皮糙肉厚,难怪潘子怎么打也打不死。

    从伤口附近掰下两三片巨鳞,胖子道这能拿回去吹牛,绝对能干倒一大片,说着就放进兜里。我让他弄干净点,蟒蛇的鳞片下面经常会有寄生虫。还没说完,胖子就哎哟了一下,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翻过来一看,我发现一只蜘蛛一样的小虫子咬在小臂上,我们都见过这虫子,是一只草蜱子。我用火把烤砍刀,顺手就把它烫了下来。这时候,我的裤裆里一疼,用手一摸,一下也摸出一包血。

    我顿觉不妙,火把往地下的灌木中一靠,就发现我们站的四周的灌木上,竟然已经爬满了这种恐怖的虫子,有的已经爬到我们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第九章

    草蜱子嗜血成性,肯定是被这里的蛇血吸引过来的,这林子里草蜱的数量太恐怖,而且显然已经饿昏了,全部朝这里聚集了过来。

    胖子用炸膛的枪临时做了一个火把,我们用火逼开它们,将潘子抬了起来,一看,潘子的背部已经全部吊满了血瘤子,刚才应该已经被咬了,背部压在草下没发现。

    胖子立即用火把去烧,一烧掉下来一大片,接着我们拖起潘子的背包,就亟亟离开。

    幸好潘子的血已经止住了,没有招惹来更多的草蜱,回头看时,只见巨蟒的尸体已经完全被黑点覆盖,很快这东西就会和在峡谷中看到的那具蛇的骸骨一样,被吸得只剩下一层皮。

    “评四害的时候没把这东西评上,真是委屈了它。”胖子看着就咋舌道。

    我们一路抬着潘子,来到一处沼泽边,怕我们身上的血迹再次吸引来那些草蜱,我们用水把身上的血和潘子的背包全部洗干净。洗着洗着,天就蒙蒙亮起来,黎明终于来了。我看着天上透出来的白光,欲哭无泪,这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黑夜,如果有可能,我实在不想有第三个。

    胖子又问我往哪里走比较好,我掏出指北针,爬到树上,想学潘子的做法。

    晨曦的光线昏暗,欲亮不亮的样子,我爬上树后,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度清新的空气,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这个鬼地方,要说还有什么好的话,早晨应该算是唯一能让我心情一荡的东西,这大概也是因为这里的夜晚实在太可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往四周观瞧,忽然我就惊呆了,我一下发现眼前无比的宽阔,在我的前方,不过五六十米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神庙似的黑色遗迹。

    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的这种感觉,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大片的树冠,和以前看到的一样,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让我一下子无法思考。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我不是在这个地方爬上树,我可能会一直前进,从这座神庙这么近的地方擦肩而过。

    和以前看到的遗迹不同,这座神庙完全是一个整体,是一座巨大而完整的多层建筑,在现在的光线下看不到全貌,但是感觉规模可能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大,而且看轮廓,保存得比雨林里的废墟要好很多。整片我能看到的遗址中只有少量的地方有杂草和树木,我看到了久违的大片的干燥巨石。神庙廊柱和墙壁上西域古老的浮雕在这个距离看上去就像巨石上细小的花纹,让人感觉无比的神秘。

    我带着胖子往那里走,不到两分钟我们就从林子中穿了出去,走入了遗迹的范围之内,树木逐渐稀疏。

    从树下去看,遗迹更是大得惊人,乍一看真的很像吴哥窟的感觉,到处是石头的回廊,不知名的方塔,最后来到一处高处,看到树冠后巨大的神庙。胖子看得都惊呆了,我一边看一边赞叹地对他道:“这地方要是开发出来,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你信不?”

    “我信。”胖子忽然看到了什么,给我指了一个方向,“他娘的不是世界九大奇迹,也是我们的一大奇迹,你看那边。”

    我朝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在神殿之前的平地上,连绵了一片的十几个大帐篷,竟然是一个野外营地。

    帐篷是帆布的,很大,很旧,大大小小分得很散,颜色是石头的灰色,所以刚才远看没发现,这不是阿宁他们的帐篷,但也没有旧到在这里立了十几年的地步。我心里闪过了一个希望,这时候胖子已经叫了起来:“这是你三叔的帐篷,胖爷我认得!”

    我一听,心中狂喜,差点就大喊出来,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老天爷玩我玩够了,想让我休息一下了。

    我和胖子立即就往营地冲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我脑子只想着休息休息。

    我们狂奔过遗迹之前的开阔地,这是一片巨石堆砌成的广场,其间有很多的巨大水池,水是活水,非常清澈,能看到水池下面有回廊,回廊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显然原本这些部分都是在水面上下,现在被淹没了,我们看到的巨大神庙,可能只是当时神庙的房顶,或者顶层,这建筑到底有多宏伟,实在无法估计了。

    还没靠近营地,胖子就开始大叫,叫了半天没有反应,跑着跑着,就发现这个营地有点不对劲。

    ——整个营地安静得让人发毛,没有人走动,没有人影,没有任何的对话声和活动的声音,一片死寂,好像荒废了一样。

    我们跑到营地的边缘,停了下来,已经筋疲力尽,刚才的兴奋已经没了,我意识到休息可能离我们还远。胖子喘着气,静了静,仔细听了听,晨曦中的营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得犹如雨林,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胖子喃喃道:“不妙,咱们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我们兴奋的心情,瞬间被眼前诡异的营地浇熄了,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我有点想抱头痛哭,我实在太累了,无法再应付任何的突发事件。我忽然觉得我要疯了,这个森林想把我逼疯掉。

    胖子神经比我坚强得多,一边放下潘子,让他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让我跟他进去探查。我们身边已经没有了雾气,他捡起一块石头打头,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警惕着那些帐篷,走进了营区。

    一走进去,我才感觉到三叔这一次的准备到底有多充分,我看到了发电机、灶台,竟然还有一只巨大的遮阳棚。遮阳棚下面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面用石块压着很多的文件,我看到有几只刷牙的杯子放在一边的遗迹石块上,另一边两只帐篷之间的牵拉杆被人用藤蔓系了起来,上面挂着衣服。这简直像一个简易的居民居住点。

    一切都没有异样,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有血迹,但是也没有人,好像营地里的人只是远足去了。

    我们在营地的中间,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已经完全成灰了,在篝火堆里找到了烧剩下的发烟球,显然没有错了,发信号烟的就是这里。昨天烟就是从这里升起的。

    帐篷的门帘都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没人,我们甚至还能闻到里面香港脚的味道。

    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胖子和我面面相觑。

    我想起了当时看到的信号烟的颜色。潘子说,红色的信号烟代表着“不要靠近”的意思,显然可以肯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又紧张起来,感觉浑身沾着芒刺,这些人到哪里去了?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安的感觉无法抑制,如果我们装备充足,体力充沛,我甚至可能决定立即离开这里,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仔细观察。但是我们现在几乎就剩下半条命,我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再去跋涉。潘子的情况,也不可能这么做了,他必须立即得到护理。

    在遮阳棚下的巨石上,胖子找到了一包烟,他心痒难耐,立即点上抽了一支,不过他实在太疲劳了,抽了两口有点顶不上劲儿,我也抽了几口,烟草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是药用价值,我慢慢舒缓下来。

    接着,我们立即把潘子抬到其中一只帐篷里,我看到里面有两只背包,这种帐篷很大,一个帐篷起码可以睡四个人,帐篷里的防水布上还有很多的杂物,手电筒、手表,都没有带走,我甚至还看到一只mp3,却没有看到任何的电灯,我心说:难道外面的小型发电机是为了这个充电准备的?这也太浪费了。

    在里面终于可以真正地放松下来,我们把潘子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把剩余的草蜱弄掉。胖子翻动一人的背包,从里面找到了医药小盒子,用里面的酒精再次给潘子的伤口消毒,接着他就到营地的帐篷里逐个地翻找,找到了一盒针线,把潘子身上太深的伤口缝起来。

    潘子已经醒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神志有没有清醒。胖子一针下去,他的脸明显有扭曲,但是没有过大的挣扎反应。

    看胖子缝伤口的利落劲,我就惊讶:“你以前是干什么的,还会这手艺。”

    “我和你说过你老忘,上山下乡的,针线活谁不会干,没爹打没娘疼,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他道,“不过这人皮还真是第一次缝,你说我要不缝点图案上去,这家伙会不会觉得太单调。”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干笑了几声,表示一点也不好笑。

    看着潘子我就感慨,万幸这巨蟒虽然力大无穷,但是牙齿短小,即使这么严重的伤,也没有伤到潘子的要害,只是失血太多,恐怕没那么容易恢复。看着赤身裸体的潘子,和他满身的伤疤,我忽然意识到他这些伤疤的来历了,恐怕每次下地,他都是九死一生,难怪三叔这么倚重他,这家伙做起事来真的完全不要命。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的做事风格,虽然他每次都受重伤,却每次都能活下来,我心道。

    胖子对我道:“这叫做自我毁灭倾向。我很了解,我有一死党,以前也上过战场,和他一个班的人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他退伍后就缓不过来,老琢磨当时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好像他活下来是别人把他开除了一样,和我倒斗的时候,干起事情来拼了命地找死,什么危险干什么,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自己干掉。这种人就是得有个记挂,否则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我感觉你三叔对大潘来说就和救命稻草似的。”

    我没有那么深刻的经历,无法理解胖子说的话,不过看他的手有点抖,就让他别说话,专心缝合。

    两个人缝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伤口缝好,手上全是血,又给潘子的伤口消了毒,胖子才松了口气,此时潘子又昏睡了过去。

    我们走出帐篷,都不得不坐下来休息,胖子并没有完全放松,立即看着四周道:“这里不对劲,我看我们趁现在多收拾一下,也不能在这里待久。”

    我点头,想站起来,可是一动我就发现实在走不动了,身上没有任何一块肌肉能听我的命令。胖子动了两下,显然也走不动,我俩相视苦笑,一起叹气。

    说实在的,我们已经油尽灯枯,就算现在有火烧眉毛的事情,我恐怕也站不起来。无论是精神和肉体,已经超出了疲累的极限,完全就无法用了。

    看我不动,胖子苦笑着说:“不过现在再回丛林里,恐怕也不安全,与其在潮湿阴冷的地方被干掉,我宁可死在这里,听着mp3给蛇咬死也配得上我这种倒斗界名流了。”

    这有点阿q精神了,不过我点头,还是真心地点头,虽然以前也经历过几次这种筋疲力尽的场合,但是这一次特别的严峻。主要是进入这里之前,我们穿越大戈壁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本来在进入峡谷之前我们已经非常疲倦了,之后完全是硬撑下来的。这种长途跋涉之后发现旅途才刚开始的感觉,让人极端的绝望,但更可怕的是,我知道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回去的路途才是真正的考验。现在阿宁的对讲机如果真的存在我们也不可能拿到。那么这后面的事情完全会是一个噩梦。

    这些东西想起来就让人头疼欲裂,我实在不想琢磨这些。

    我们休息了片刻,煮了茶水,吃了点干粮,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那衣服脱下来就穿不上去,随便找个洞都比裤脚大,只好不要了,利落地找了几件在晒的换上。再看自己的腿,全是荆棘划出的血痕,所幸都是皮外伤,虽然碰到水刺痛,但没有什么感染的危险。

    恶心的是那些草蜱子,腿的正面一只都没有,全集中在膝盖后的臼窝里,血都吸饱了,胖子找来专门杀草蜱的喷雾,喷了一下,草蜱全掉了下来。我想要拍扁,胖子说一拍可能会引更多的过来,就全部扫到灶台里,烧得啪啪响。

    自己煮的茶水格外的香,我喝了一点,又洗了脚和伤口。已经完全麻木的肌肉终于开始有感觉了,酸痛、无力、麻痒,什么感觉都有,我连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用屁股当脚挪动。

    昨天晚上,只有我睡了一会儿,所以虽然困意难忍,我还是先让胖子睡一会儿,自己靠到一边的石头上警戒。

    此时阳光普照,整个废墟全部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四周无风安静,整个山谷安静得犹如静止一般,我料想胖子必然也睡不着,没想到他靠在石头上不到一秒钟就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呼噜声,烟都没掐掉,叼着就睡死了。

    我把他的烟拿来自己抽,苦笑着摇头,这时候感到自己几乎也要睡去了,立即强打了精神,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睡着,但是不行,只要坐着不动,眼皮就重得跟铅一样。

    晨曦退去,太阳毒了起来,我深吸几口气,躲到遮阳棚里,一边强迫自己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这时候,我看到塞在最里面的文锦的笔记本。

    怕这珍贵的笔记会在这么严苛的跋涉中损坏,我用自己的一双袜子包着它,进入峡谷之后一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都没有机会再仔细看一下,这时候回忆,就感觉这笔记中的内容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也许是文锦来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一些年头了,虽然对于这座古城的历史来说,十几二十几年实在是太短的时间,但是对于这里的环境,也足够长了,二十多年,这里的树木恐怕完全是另外一种长势。

    倒是文锦写的“此处多蛇”没有骗我们,不过,我觉得文锦写得太简略了。这些蛇实在有太多可写的东西,但是她只注意到多,难道是缺心眼不成?

    笔记中记载了大量他们穿越雨林的经过,我倒是可以再仔细看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的。这番之后,我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一心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所以把笔记翻到了最后的部分。

    然而实在是太疲倦了,字都发花,只好一边用水浇了浇眼睛,强打精神。翻了几页,我就实在熬不住了,感觉现在看书像催眠似的,就把笔记放下,然后尽量使脑袋一片空白,可是神志不可逆转地一点一点朦胧起来。

    就在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一声幽幽的声音,好像是潘子叫了我一声:“小三爷。”

    我一下子被惊醒,以为潘子有什么需要,立即揉了揉眼睛,痛苦地支起身子,却发现四周安静得很,没有任何声音。

    我心说糟糕,累得幻听了,立即按揉太阳穴,却又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说话声,好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抱怨什么,从营区的深处传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心说:难道他们回来了?

    立即跑了出去,却见里面没人,我叫了一声“嘿”,再往几个大帐篷中间走,走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我拍了拍自己的脑子,四周安静得让人心悸。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莫名其妙地走了回去,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深吸几口气,点起了烟,感觉可能是精神错乱了。

    但是立即我就知道我没有,我看到面前的石头上,有几个泥脚印,从远处一路延伸过来,到我坐的地方。这在刚才是没有的。

    我警觉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放着文件的大石头上也有很多的泥浆,显然有东西撑在了这上面。接着我就发现,我放在上面的文锦笔记的位置变了,上面沾着泥浆。

    一瞬间我的困意全无,立即站了起来。

    谁干的?这么多泥脚印,难道是那个文锦?这家伙看到自己的笔记,翻了一下?还是那个好像是阿宁的怪物?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就去看脚印,脚印一路延伸,竟然是进了潘子的帐篷里。我一下紧张起来,立即捡起一块石头,到胖子身边,想叫醒他。

    叫醒胖子没有这么容易,我摇了几下没有反应,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好咬紧牙关,自己朝帐篷走去。

    帐篷虚掩着,我走到跟前,就看到帐篷的尼龙门帘上有一个泥手印,立即咽了口唾沫。

    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象着过程,我一下拨开门帘,然后冲进去,先大叫一声,如果那人朝我扑过来,老子就用石头砸他。

    这时候忽然又感觉那石头不是很称手,但是也没时间再去找一块了。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一下钻进帐篷里。果然看到一个浑身是泥的人正蹲在潘子面前。

    我大叫一声,正准备扑过去,就看到那人转过头来,我一下愣住了,我看到满是泥浆的脸上,有一对熟悉无比的眼睛。

    竟然是闷油瓶。[(m)無彈窗閱讀]

第十章

    本以为是文锦尾随我们进入了营地,我拿着石块进去想堵她一下,却发现进入营地的,竟然是满身是泥的闷油瓶。

    他的样子让我咋舌:一身的淤泥,几乎把他的全身包括头发全部都遮住了,他肩膀上的伤口全都被烂泥糊满,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不过倒是没有看到他身上添上新伤,他昨天晚上一定过得比我们舒坦。

    我无法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僵在了那里。他转过来,我才反应过来,把石头放下,解释道:“我以为你是……那个啥……”

    他没理我,只问我道:“有没有吃的?”

    我一下想起来,他冲进沼泽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看他的样子,可能一连二十几个小时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带他出去,给他倒了茶水,他就着干粮就吃了下去,什么话也没说,脸冷得犹如冰霜一样。

    他吃完了,我给他布让他擦手,就忙问他情况怎么样,当时追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追上我们的?

    他脸色凝重,边将脸上的泥擦掉,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他说得极其简略,但我还是听懂了。

    原来前晚他追着那文锦出去之后,连续追了六个小时,无奈在丛林中追踪实在太困难了,最后不知道那女人是藏起来,还是跑远了,就追丢了,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失去了目标,连四周的环境都看不到,他算了一下来这里的时间和自己的速度,知道离开我们并不会太远,但是如果继续深入雨林,要回来就更加的困难,他就缩在了树根里,等待天亮之后回去。

    这和我们当时的想法是一样的,胖子推测他也可能会在早上天亮之后回来,但是天亮之后,事情却出了变化。天亮之后他看到了我们的信号烟,同时,他也看到了三叔他们点起的烟。

    他按照距离判断出我们的烟的方向,回到我们给他留字条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被水淹了。他只好立即返回,来追我们,但是和我们一样,追着那烟走,路线并不笔直,一直没和我们碰上,后来在晚上听到枪声,才摸了过来,一直跟到了这里,发现了营地。

    我听完心说真是碰巧,如果昨晚没有那场大战,恐怕他不可能找到我们。也亏得他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保持这么清醒的判断。不过他能回来,我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块石头,本来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这时候看他抹掉身上的淤泥,我就问他,同样是跑路,我们虽然也很狼狈,但是也没搞成你这副德行,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弄成这样?

    “这不是搞的,泥是我自己涂上去的。”他道。

    我更加奇怪,心说:你学河马打滚吗?还是身上长跳蚤了?你这体质,躺在跳蚤堆里跳蚤也只敢给你做马杀鸡啊。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泥解释道:“是因为那些蛇……”

    “蛇?”

    “文锦在这里待了很久,这里这么多的毒蛇,她一个女人能活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那个样子实在不平常,我感觉这两点之间肯定有关系,想了一下,我意识到这些淤泥是关键。”闷油瓶道,“我在身上抹了泥,果然,那些蛇好像看不见我。”

    我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文锦怎么是那个鬼样子,蛇是靠热量寻找猎物的,用淤泥涂满全身,不仅可以把热量遮住,而且可以把气味掩盖,确实可能有用。

    心中不由狂喜,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如此一来,我们在雨林中的生存能力就高多了,至少不再是任蛇宰割了。

    闷油瓶把身上的泥大致地擦了一下,就看向四周的营地,问我道:“你们来就这样了?”

    我点头,把我们的经历也和他说了一遍。

    我从和他分开说起,说得尽量简略但清楚,一直说到我们到这里的时间比他早不了多少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而且这里的情况有点奇怪,所有的贴身物品都没有被带走,也没有暴力的痕迹,好像这些人从容地放弃了营地,什么都没有带就离开了。

    他默默地听完,眼睛瞄过四周的帐篷,也没有说什么,只捏了捏眉心,似乎也很迷惑。

    我对他道:“你回来就好了,因为潘子的关系,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而且我们也实在太疲倦了,需要休整,否则等于送死。现在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他不置可否,看了看我道:“在这种地方,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我有点意外他会说这种话,不过他说完就站起来,拿起一个提桶,去营地外的水池里打了一桶水,然后脱光衣服背对着我开始擦洗身子,把他身上的淤泥冲洗下来。我看他的样子知道没什么话和我说,心里有点郁闷,不过他能回来就是一件喜事了。

    他洗完之后就回来闭目养神,我也没有去打扰他,不过我也睡不着了,也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感觉稍微有点恢复,又打了水回去,给潘子也擦了一把身。他的身上有点烫,睡得有点不安稳,我擦完之后他才再次沉沉睡去。

    出来看到胖子,我想他总不需要我伺候了,一边坐下来按摩着小腿,也没有想再把文锦的笔记拿来看,转头看闷油瓶。他也睡着了,想起来他肯定比我们更累,就算是铁打的罗汉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就这么守着,一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胖子才醒,蒙蒙地起来看到闷油瓶,“嗯”了一声,好久才反应过来,道:“我靠,老子该不是在做梦吧。”

    闷油瓶立即就醒了,显然没睡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也坐了起来。胖子就揉眼睛道:“看来不是做梦。工农兵同志,你终于投奔红军来了。”

    闷油瓶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虽然他少言寡语,但是他的出现好比一针兴奋剂,我看得出胖子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就道:“你高兴什么,你不是说要单干嘛。”

    他站起来坐到我边上,吐了几口血痰,道:“那是之前,小哥回来了,那肯定得跟着小哥干,跟着小哥有肉吃,对吧?”

    我看他痰里有血,知道他也受了内伤,不过他满不在乎,应该不是太严重,就让他小心点儿。

    闷油瓶也没回答,胖子递我一根烟,自己从水壶里倒了点水出来洗了洗眼睛,也问闷油瓶之前的情况。我就把刚才闷油瓶和我说的事情,给胖子转述了一遍。

    胖子边听边点头,听到淤泥能防蛇那一段,也喜道:“我操,这是个好方子,有这方子,我们在沼泽里能少花点精力,他娘的我刚才睡觉的时候还梦到有蛇爬在我身上呢,赖在老子裤裆里不肯出来,吓死我了。”

    我笑起来,感觉只有闷油瓶在的时候,胖子的笑话听起来才好笑,道:“估计是看上你裤裆里的小鸡了,说起来,你到底孵出来没有?”

    胖子道:“还没呢,整天泡在水里,都成鱼蛋了,待会儿老子得拿出来晒晒,别发霉了。”

    我大笑起来,胖子也笑,拍了我几下:“你笑个屁,我就不信你的还是干的,要不咱们拿出来拧拧?”

    我摇头说“不用了”,胖子就让我去休息。虽然我有点兴奋,但是身体的疲劳已经无法逆转,我躺下不久也睡着了。大概是因为闷油瓶在的关系,这一次睡沉过去了,觉得特别的安心,到了傍晚才醒来。

    夕阳红了,我起来就闻到了香味,是胖子在煮东西,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我动了几下,那种感觉好像是躺在坟墓里的僵尸复活了一样,身上的肌肉酸得都“苦”起来,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双手双脚都没有一点力气,几乎是爬到篝火边上靠在石头上,手都是抖的,听到胖子在和闷油瓶说话,他正在问闷油瓶有什么打算。

    我心说这家伙又开始搞分裂主义了,潘子废了,没人会逼他去找我三叔,他开始拉拢闷油瓶搞他的阴谋诡计了,立即靠了过去,听到他正对闷油瓶说:“我说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吴邪知道,否则他非疯了不可……”

    我听了心中暗骂,胖子听到我的动静,猛地回头,面露尴尬之色,立即道:“醒了?来来来,给你留着饭呢,趁热吃。”

    我怒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我是刚起床,大约脸色不好看,而且我现在最恨别人瞒着我,虽然我知道胖子所谓的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可能很不靠谱,但我还是非常不爽。

    胖子给我吓了一跳,还装糊涂:“什么不让你知道,我说不能让你累到,你听岔了吧?”

    我呸了一口,坐到他边上道:“得了得了,你别以为你是我三叔,你可糊弄不了我,到底什么事?快说!否则我跟你没完。”

    胖子看了看我的表情,我就一点也不让步地看着他,催道:“说啊。都露馅了你还想瞒,我就这么不能说事情吗?你要不告诉我,那咱们就分道扬镳,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瞒我事情,我说到做到,你要不就看着我死在这里。”

    胖子挠了挠头:“妈的,你他娘的怎么学娘们撒泼,还要死要活的,我不告诉你可是为了你好。”

    我骂道:“少来这套,这话我听得多了,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我只是说说的,不过我知道胖子不像三叔,这样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坚持,否则他受不了那种气氛。胖子不是一个特别执著的人,这一点我特别欣赏。

    果然,胖子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没作任何表示,他就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看样东西。”

    我走不了,胖子就搀扶着我,来到遮阳棚的下面,上面的文件已经被整理过了,显然刚才他们看过。胖子把所有的文件叠到一起,露出了下面的石台子,我就看到文件下面,平坦的巨石表面,用黑色的炭写了好几个大字。

    晚上黑,这里离篝火又远,看不清楚,胖子就打起矿灯给我照明,我走远几步辨认了一下,就愣住了。

    那是一句话:

    我们已找到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忽念。

    且此地危险,你们速走务留。

    我呆住了,胖子在我后面道:“我收拾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本来遮起来不让你看到,免得你看了钻牛角尖……你三叔这一次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且,他娘的他选择了永远把你丢下。”

    这确实是三叔的笔迹,虽然写得不是很正,但是做了拓本这么多年,我还是能认出其中的笔画习惯,字写得相当的草,显然当时是在相当紧急或者激动的情况下。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出奇的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情绪,脑中一片空白。我以为我总会有点什么情绪,比如担心或者愤怒之类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胖子以为我情绪低落,拍了拍我,就没说话。我走近几步,看着那些字,还是无法激起一点波澜。

    对于三叔安危的担忧,已经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被消磨殆尽了,我虽然仍旧不希望他出事,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出事,其实也并不奇怪。我都有自己会死的觉悟,那么死亡在这里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这和战争一样,在人人都有很大可能会死的时候,人们关心的只是事情的结果,而不是单个人的安危。

    我忽然觉得我能够理解三叔,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三叔对我最大的关爱。如果我们互换一下身份,我追寻的一个无法告诉侄儿的秘密近在眼前,而前路极其危险,他既不希望我跟过去冒险,也无法告诉我事实的真相,那么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而且,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会泪流满面,从此三叔不再出现,而我则一直心怀遗憾,直到时间把它抹淡。

    问题是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追寻的东西是这些事情之后的巨大谜题,而已经不是三叔本身,所以这些文字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三叔还活着,他已经找到了路。事态和之前完全没有区别,这也许就是我心如止水的原因。

    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种进步,还是我的疲累,或许这些都是借口,三叔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我默默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胖子上来搂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我早说不让你看了,不听你胖爷我的话空添烦恼吧,这事情你也无能为力,不要多想了。”

    我不想和他多解释我的心境,就没有回答,他把我扶回到篝火边上,给我盛了碗东西,让我先吃。

    东西还是水煮的压缩饼干糊,我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很慢,胖子就继续安慰我,道:“你三叔不是凡人,非凡人必有非凡之结局,命中注定的,而且他经验这么丰富,不一定回不来。”

    我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对于这些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就是在想,那入口在什么地方。”

    在雨林中的时候我就预见过可能会见不到三叔,因为红色的烟代表着危险,那么发烟者必然不会待在发烟的地方。当时我心里琢磨,三叔可能发烟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现在显然料对了大部分,只是没有想到三叔会找到了入口,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位置已经完全不可知。

    三叔在这里扎营并发现了入口。接着,他们应该开始整理装备,从容地离开这里,留下这个无人的营地。为了不让我跟来,他点起了红烟并且在这里留下了留言,接着进入了入口,不再回归。

    他说此去没有归途,三叔不是那种会认命的人,这入口之内一定极其凶险,以至于他作出了自己必死的判断,或者是,本身有一些原因使得这个地方进入之后,就绝对无法返回。

    事情看上去好像是这样。

    按照这样的判断,这入口应该就在附近,也许就在这座神庙内。我不知道三叔手里掌握了多少,但是他应该不是瞎找,肯定是遵循了某种线索或者痕迹,这一点我们完全不了解,但是,未必就推测不出来。

    胖子道:“那咱们过会儿到四周去找找有什么线索,也许也能发现。对吧,小哥?”

    他问了一下闷油瓶,给他打了个眼色,显然也想闷油瓶安慰我一下,闷油瓶却摇头。我看向他,他就道:“吴三省既然这么写,就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地方。”

    “为什么?”胖子不服气。

    闷油瓶看着篝火,淡淡道:“吴三省心思缜密,知道我们看到留言必然会得知入口就在附近,他不想吴邪涉险,所以如果入口很容易发现,他必然不会留下文字。他之所以会留,说明这个入口必定极难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我们也无法进入。”

    他说得有道理,我叹了口气,想到其实即使有线索,三叔为了保险,也许也会把线索破坏掉。

    胖子就郁闷道:“那咱们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闷油瓶摇头:“对于你们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你胖爷我他娘的跑了上千公里,穿过戈壁越过沙漠,进入雨林来到这里,然后晒了太阳浴就回去,这叫好事?”胖子往石头上一靠就挠头,“这里什么破烂都没有,这一次真是亏得爷爷都不认识。”

    闷油瓶抬头道:“不过,要找到入口,也未必绝对没有办法。”他看了看四周的营地,“而且,这个营地的情况很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撤走,吴三省的话未必可信。”

    闷油瓶看着篝火,静静地给我们解释了一遍疑点。他说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有好多的背包,三叔人员众多,即使他们精简装备,也不会多出这么多装满东西的背包。而且,因为整个营地的状况非常的自然,这些背包都胡乱地放在每个帐篷里,加上各种细节,一点也不像整理过装备的样子。

    这里的人确实是从容地离开的,但是这种从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从容,他们离开时候的状况肯定很不平常。

    闷油瓶说的疑点,其实我也大概注意到了,只是这个疑点可以用一些比较复杂的理由解释,所以我没有在意。他提出来,我就点头,但是我道:“也许他们并没有全去,那个地方这么危险,说不定有些人留了下来。”

    闷油瓶摇头:“如果有人留下来,就没有必要留下留言。这种留言,只有在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前提下,才会留下,而且吴三省不会把必死之心告诉给手下,这是大忌,一定是在手下全部离开的最后时候,他写上去的,那些人会陪着他一起去死?”

    但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现在营地的状况,除非那些人发现了入口,一开心什么都没带,就进入那个入口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胖子“嗯”了一声,显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喝了口水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这事情挺邪门,有点乱,从头想恐怕想不明白,咱们得从后面反推。”

    胖子总是有招,特别是这种时候。我问他怎么反推,他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很多的结果,但是不知道过程,那么得从结果去想。先从那字开始,按照小哥的说法,留言在这里,说明他们全部都离开了,不可能有人留了下来,那么这里有这么多的背包在,就说明人比背包少啊。这……”

    胖子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好像自己推出来的东西有点说不出口,但是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人比背包少,而且少了很多。

    那意味着,有很多人都死了。

    而且死亡是在他们在这里扎营后发生的。

    沉默了一下,胖子就继续道:“这里,或者附近,肯定发生过巨大的突变,这里没有暴力的迹象,那么突变应该发生在四周,当时应该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离开了营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你三叔幸存了下来,带着剩余的人找到了入口,然后离开了,应该是这样的过程。”

    我听了茅塞顿开,但是也听出了破绽,摇头道:“不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必然会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心情再去寻找入口,然后回来再留记号。”

    “那么,应该他们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入口。”胖子修正道。

    我点头,闷油瓶也点头,喃喃道:“或许,他们正是因为那次突变,而发现了那个入口。”

    “也有可能,不过这个没法证实了,也没有意义。”胖子道,“总之他娘的这事情能成立。”

    “那么,突变是什么呢?”我问道,心里有点毛起来,“难道是那种蛇?”

    胖子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和沉入虚无的雨林,道:“你放心,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和小哥已经搞来了几桶淤泥,等一下抹到帐篷上,守夜的人身上也抹上,就不用忌讳那些野鸡脖子。不过,这地方邪气冲天,说不定还有其他邪门的东西,而且变故一定在晚上发生,我们要提高警惕。且要记得,一旦有任何的动静,绝对不能离开营地。”

    我点头,就道:“那我守第一班。”

    闷油瓶摇头:“你们警觉性太低,如果我们判断正确,那么这种变故将极其凶险,恐怕你们无法应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们好好休息。”[(m)無彈窗閱讀]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立即明白闷油瓶说得没错,我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这么疲劳,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很好地守夜,一个不小心大家都会在危险之中。这时候让闷油瓶守全夜,其实是形势所逼。

    胖子也没反对,只道:“我看一个人还不够,小哥你一人守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晚上我陪你半宿,熬过今天晚上,咱们明天换个地方再使劲休息。”

    闷油瓶想了想,没做什么表示。胖子道:“就这么定了。”

    我心里想着是否也别睡了,但是转念一想,明天闷油瓶肯定得休息,我休息完可以顶他明天的,这样想心里也舒服了一点。

    胖子伸了个懒腰,道:“这事儿基本上就这样了,也别琢磨了,咱们再想想明天怎么办?小哥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能找到入口,那又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看了看他,道:“这个办法很难成功,不提也罢。”

    胖子立即道:“别,千万别,你先说来听听,我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闷油瓶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我们:“我们去找文锦。”

    我和胖子都愣了,随即我就苦笑,一边笑一边摇头。确实,这个办法很难成功,我们到达这个营地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况且这里目标巨大,还有信号烟指引方向,文锦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能逃跑,在这么大的树海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胖子本来满怀希望,这时候也退缩了起来,道:“你还不如说去抓他三叔,难度几乎一样。而且,说不定文锦还不知道那入口呢,小吴找到的那本笔记上不是说她没进入这里就回去了嘛。”

    闷油瓶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柴,道:“不会,她一定知道。”

    “为什么?”

    “我的感觉。”闷油瓶淡淡道。

    胖子看了看我耸耸肩,就没辙了,叹了口气:“感觉,我的感觉就是这一次肯定白跑了。”说完喝了一口水,一脸郁闷地摇头。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我靠在那里想了想,却感觉闷油瓶这么说还是比较有根据的。

    按照事情的来龙去脉来推断,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些录像带上,裘德考和我都收到了录像带,我们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得知了文锦若干年前的一次考察,从而促成了这一次的冒险。所以,文锦寄出录像带的目的,应该就是引我们来这个鬼地方。

    我三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跟踪裘德考的队伍,搞清楚他们到底在追踪什么东西,查探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华活动的真实目的。但是裘德考的队伍在进入魔鬼城之前就他娘的崩溃了,跟踪就失去了意义,以我三叔的性格,他会在和黑瞎子会合之后,对剩下的裘德考的人严刑逼供,问出裘德考此行的目的。

    所以三叔可能得到的信息,应该是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下看来,寄出录像带的文锦肯定是知道得最多的人,没有理由三叔能知道的线索,文锦会不知道。

    想到那些盘带子,我心里有点不太舒服,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抓到文锦,我一定要问清楚。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对胖子道:“不管怎么说,文锦知道的概率比不知道的大得多,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应该去考虑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还不如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她。”

    胖子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道:“这不是困难,这是不可能,她看到我们会跑,就算她身上带着GPS,在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逮住她。”

    我道:“也许我们可以做个陷阱诱她过来。”

    “你准备怎么诱?色诱吗?”胖子没好气道,“咱们三个一边跳脱衣舞一边在林子里逛荡?文锦恐怕不好这一口吧。”

    我叹了口气,确实麻烦,如果她是向着我们的,那我们一边叫喊,或者用火光什么做信号,总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两边互相修正方向,就可能碰上。但是问题是她见到我们竟然会逃,这是为什么呢?

    我郁闷道:“你们说,为什么她在峡谷口看到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托定主卓玛传口信给我们的不是她吗?她当时在那里出现,应该是在等我们,为什么没有和我们会合?难道她真的神志失常了?”

    闷油瓶缓缓地摇头,说神志失常的判断是我们在看到她满身泥污的时候下的,现在知道她满身泥污是有原因的,那么显然文锦在当时看到我们的时候是极度冷静的。她逃跑是根据形式判断的结果。

    胖子不解:“这么说她逃跑还有理了,我们又不会害她,她跑什么啊。”

    “冷静……逃跑……”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背脊冷起来。

    文锦害怕什么?

    在她的笔记中,她的口信中,都反复提到了她在逃避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她称呼为“它”,而且,她告诉我们,那个“它”就在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我们之中。那么,只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说得通的可能性,我啧了一声道:“难道,文锦逃走,是因为她看到那个‘它’,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

    闷油瓶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我马上看向胖子,看向帐篷里的潘子,又看向闷油瓶,心说:我靠,不会吧?

    “当时在场的是,小哥,小吴,我,大潘四个人,这么说来,咱们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把她吓跑了?”胖子也看了看我们,“咱们中有一个坏蛋?”

    我和闷油瓶都不做声,胖子立即举手说:“胖爷我可是好人,绝对不是我,我对你们那小娘们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只是一个想法,也许并不是这样。”我对这样的说法感觉很不舒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出生入死过,我宁愿相信文锦逃开是她疯了。

    “关键问题是,那个‘它’到底是什么?”胖子道,“小哥,你也不知道吗?”

    闷油瓶抬眼看了看他,摇头。

    “会不会有人易容成我们几个的样子,我们其中的一个是有人假扮的?”胖子问道,说着用力扯自己的脸皮,表示自己的清白,“你看,胖爷我的脸皮是原装的。”

    “我想到过这一点,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你和潘子了。”闷油瓶道,“没有问题。”

    我想起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潘子边上,原来是在搞这个名堂,看来他老早就想到这件事情,但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这人还真是狡诈。

    胖子就看向我:“那小吴呢?”

    我立即拉自己的脸:“放心,绝对是原装的。”

    “难说,你可是半路加进来的,说不定你就是假扮的。来,让我胖爷我检查一下。”胖子伸手过来,用力拉了一下,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才松手,道,“算你过关。”

    “所以,应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闷油瓶指了指我口袋里文锦的笔记,问我道,“这上面有相关的记载吗?”

    我拿出来翻了翻,摇头道:“能肯定的是,在文锦的描述中,这个‘它’是在追踪他们,应该是有智力的,而且我感觉应该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个‘它’。”

    胖子站起来,喝了几口水,把水壶递给闷油瓶道:“说起来,追踪他们的,不就是你三叔吗,会不会那个它就是你三叔呢?黑灯瞎火的,文锦看错了也说不定,你不就和你三叔有点像吗?”

    我心说我帅多了,闷油瓶接过胖子的水壶,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胖子忽然伸手过去,去捏闷油瓶的脸,一下捏住用力一扯。

    我被胖子的举动给惊呆了,花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想干什么。

    闷油瓶检查了我们的脸部,但是他自己的脸部没有检查,胖子怕他玩这种心理游戏的手段,也要看看他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闷油瓶纹丝不动,就坐在那里,看了胖子一眼,胖子什么都没扯下来,反而把自己手上的泥抹在了闷油瓶脸上,就尴尬地笑笑:“以防万一,小哥,你也是四个人之一啊,他娘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闷油瓶喝了口水,也没生气,但是没理胖子,我就对胖子道:“你也不用偷袭啊。”

    胖子怒道:“什么偷袭,我这是动作稍微快了点而已。”

    我倒是习惯了胖子的这种举动,无可奈何地笑笑。胖子坐了回去,大概是感觉挺尴尬的,转移话题道:“这下可以证明咱们四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了,那现在看来,这个‘它’的含义,可能和字面的意思不同了,说不定不是生物,而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

    “怎么说?”我问道。

    “它除了可以称呼动物外,也可以称呼物品,也许文锦逃避的,是一件东西呢?”

    胖子总是突发奇想,不过这个好像有点不靠谱。“东西?”我问道,“你是说,她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在逃避的,可能是我们的内裤或者鼻屎吗?”

    “他娘的胖爷我说的东西当然不是指这些。”胖子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都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咱们能发现些什么。”

    我摇头心说拿什么啊,那几枚蛇眉铜鱼我都没带来。闷油瓶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不对,说起物体,我们少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立即凑过去。

    “阿宁。”

    当下我就一个激灵:“你是说,尸体?”

    这倒也有可能,而且让我脑子麻了一下,但一考虑,却感觉好像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阿宁身上发生的事情相当的诡异,也许真的有这层关系。

    胖子却拍掌道:“哎呀,小吴,你还记得不记得昨晚我们在林子碰到的事情,该不会就是这样,这阿宁有问题,所以死了就变成那玩意了。”

    我张了张嘴巴,心说我怎么说呢,这东西靠猜测根本证明不了,尸体也不在了,要说诡异,这里哪件事情不透着邪劲。而且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看清楚,那玩意到底是不是阿宁,谁也不能打包票。

    想着我就受不了了,立即摆手道:“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谈这个了。现在前提都还没有明朗,文锦确实是疯了也说不定,这个时候非要在这几个人当中找出一个叛徒来,我看是不太可能的,我们还是想想实际一点的东西,怎么逮到她比较现实。”

    胖子就没兴趣了,站了起来,道:“想什么,我说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铁定想不出来,有条狗说不定还能想想。你又没你爷爷那本事。现在实际的东西,是怎么过今天晚上,这些扯淡的事情别聊了。”说着走过去,提起他们挖来淤泥的桶子,就往潘子的帐篷去刷。

    我看了看表,已经入夜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天光也早就消失了,为了保险,确实应该先做好防护的措施,于是叹了口气,也过去帮忙。

    我们把淤泥涂满帐篷,又在上面盖了防水布,以免晚上下雨。我去检查了一下潘子,他还在熟睡,体温正常。胖子告诉我在我睡觉的时候潘子醒过一次,神志还没恢复,就喂了几口水又睡死过去了。不过低烧压下去了,那几针还是有效果的。

    接下来是找武器,胖子是没枪不安心的人,在这些人的装备里翻了一遍,却发现营地中没有任何的火器。胖子捡了很多的石头堆在一边,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学狼牙山五壮士。我说人家至少还有崖可以跳,我们丢完了石头就只能投降了。

    胖子扇起了篝火,将火焰加大,然后把在营地四周的几个火点全点了起来,作为警戒和干燥之用。红色的火光,照得通亮。做完这一切,已经近晚上十点,我刚稍微感觉有了点安全感,四周又朦胧起来,他娘的又起雾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营地就没入黏稠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着四周一片迷蒙,我感到冷汗直冒,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能见度了,就算是火焰,离开两三米的距离也就看不清楚了,此时要想防范或者警惕,都已经不可能。

    鼻子里满是混杂着泥土味的潮湿的味道,而且,在这里看起来,雾气的颜色和在林子里的有些不同,不知道为何雾气有些偏蓝,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想到这雾气是否有毒。昨天在雨林中,没法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现在需要注意了,我听说雨林之中常有瘴气,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就会升起来,特别是沼泽之内,瘴气中含有大量有毒气体甚至重金属的挥发物,吸得多了,会让人慢性中毒,甚至慢慢地腐烂肺部。

    想到这里,我就问胖子是否应该去摸那些帐篷的装备,找几个防毒面具出来备用。

    胖子道:“这绝对不是瘴气,瘴气的味道很浓,而且瘴气哪有这么厉害,瘴气吸多了最多得个关节炎、肺痨什么的,西南方山区多瘴气潮湿,那边人爱吃辣子就是防这个。你不如找找这里人有没有带着辣椒,咱们待会儿可以嚼辣椒,也不容易犯困。”

    我说:“别大意,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我看为以防万一还是找几个戴上。”

    胖子和闷油瓶开始往身上抹泥,这肯定是极其不舒服的过程,所以他语气很差,摇头:“要戴你戴,这种天气再戴个防毒面具,他娘的撞树上都看不见,还怎么守夜。你要有空琢磨这些,还不如快点睡觉,等会儿说不定就没的睡了。”说完立即呸了几口,“乌鸦嘴,乌鸦嘴,大吉大利。”

    我被他说得悻然,心里其实挺恨自己的,他们两个人守夜,潘子受了重伤,我却可以睡一个晚上,这简直和重伤员是同一个档次,这时候想是否自己来这里确实是一个累赘。

    进帐篷躺下,却一直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身上什么地方都疼,因为外面和着泥,篝火光透不进来,用一只矿灯照明,为了省电也不能常用,就关了在黑暗里逼自己睡。听着胖子在外面磨他的砍刀,听着听着,真的就迷糊了起来。

    那种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蒙蒙的,脑子里还有事情,但是也不清晰,一直持续了很久,也没睡死过去。在半夜的时候,被尿憋清醒了。

    醒来听了一下外面没什么动静,心说应该没事,就摸黑撩起帐篷口准备出去放水。

    一撩开我就惊了,我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篝火都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立即就完全清醒了,缩回了帐篷,心说:完了,难道出事了?

    可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刚才我没有睡死啊,我自己都能知道自己是在一种半睡眠的状态中,以闷油瓶的身手,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就中招吗?

    我静下来听,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就有点慌了。这时候不敢叫出来,立即摸回去,摸到我的矿灯,然后打开,但是拨弄了两下,发现不亮了,又摸着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打火机,打了几下,也没亮,甚至连一点火光都没有。

    我暗骂一声,立即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心说怎么要坏都一起坏。收起来就想去打我的手表荧光。一收我却发现打火机很烫。

    我有点奇怪,心说怎么会这么烫,刚才明明连个火星都没有,我再次打了一下打火机,然后往我自己手心一放,我的手马上感觉到一股巨烫,立即缩了回来。

    我愣了一下,心说打火机是打着的。

    可是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第十二章 影动

    第十二章 影动

    打火机的存气苟延残喘,烧了一下肯定是迅速熄灭,但问题是我看不到任何的火光,眼前就是黑的。

    那一霎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有什么东西蒙着我的眼睛,用手去摸,摸到眼睫毛才发现不是,接着我就纳闷,心说这他娘的怎么了。

    是不是这里的雾气太浓了?我打亮我的手表,贴到眼前去看,还是一片漆黑。而且我逐渐发现,这种黑黑得无比均匀。

    我还是非常疑惑,因为我脑海里根本没有任何这个概念,所以几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用力挥手,想驱散眼前的黑暗,总觉得手一挥就能把那黑暗拨开。但是没有丝毫用处。

    蒙了好久,我才冷静下来,仔细去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难道在我睡觉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把所有的光都遮了?

    可这说不通啊,就这么近我却看不到光,想着想着,我慢慢地反应了过来,心里冒出了一个让我出冷汗的念头。

    遮住光怎么也不可能啊,这种情形,难道——我瞎了?

    我无法相信,我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概念,这也太突兀了。但是我的内心已经恐惧了起来,那种恐惧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恐惧,甚至远远超出对死亡的恐惧,我开始用力揉眼睛,下意识地用力去眨,一直到我眼睛疼得睁不开才停了下来。

    接着我立即就想到了潘子,爬过去推他,想推醒他问问他能不能看到光,推了几下,发现他浑身很烫,显然低烧又发了起来。摇了半天也没醒。

    我坐下来心说糟糕了,深呼吸了几口,立即又想起了闷油瓶和胖子,如果我是真的瞎了,那么这是一种暴盲,暴盲肯定有原因,比如说光线灼伤或者中毒,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瞎掉。所以,很可能受害的不止我一个人。

    假如他们没有瞎,只有我一个人受害了,那么他们可能就在帐篷外,只是没发出声音。我立即爬到帐篷边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轻轻叫了几声:“胖子!”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人回应。

    我叫得不算轻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不可能听不到,除非他们两个都睡着了,但是闷油瓶绝对不可能睡着。

    我的冷汗下来了,心说他们肯定也出事了,坐了回去,想到几个小时前我们的推测,一下就毛了,心说:难道这就是三叔他们遭遇的突变?

    在这里扎营能把人变瞎?

    脑子乱得如麻一样,根本没法理解,我们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但是根本没有想过会这样。

    在这种地方,对于一队正常人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明等于全员死亡,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我浑身发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想到我在雨林中摸索,什么都看不见,又没有盲人对于听觉的适应,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死亡之前我恐怕会经历很长一段极端恐怖的经历。

    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我失明的?吃的?压缩饼干我们一路吃过来都没事,难道,是这座遗迹?

    我还算镇定,这大概是因为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已经瞎了的事实。就在这时候,忽然帐篷外面,挺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奇怪的说话声。

    当下我打了一个寒战,立即侧耳去听,就听到那竟然是我们在雨林里听到的,那种类似于对讲机静电的人声,忽高忽低,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犹如蛇一样站立着的那个狰狞的人影,不由喉咙发紧。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

    发出这种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阿宁?要是我的眼睛能看到,我真想偷偷看一眼,他娘的在这种时候我竟然瞎了。

    不过这东西即使不是蛇,也必然是和那些蛇一起行动的,显然在这营地的附近,已经出现了那种毒蛇。当即我就脑子发紧立刻想到了帐篷的帘子,刚才我有关上帐篷的门吗?我看不见不知道,必须去摸一下。

    想着立即去摸索帐篷的门帘,我发着抖刚摸到,忽然从门口挤进一个人,一下把我撞倒。我刚爬起来,立即就被人按住了,嘴巴给人捂住。

    我吓得半死,但是随即就闻到胖子身上的汗臭了,接着一只东西按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摸,是防毒面具。

    我立即不再挣扎,戴正了面具,就听到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慌,这雾气有毒,你戴上面具一会儿就能看见,千万别大声说话,这营地四周全是蛇。”

    我听了立即点头,胖子把我松开,我轻声问道:“刚才你们跑哪儿去了?”

    “儿子没娘说来话长。”胖子道,“你以为摸黑摸出几个防毒面具容易吗。”

    我骂道谁叫你不听我的,这时那诡异的静电声又响起了一阵,离我们近了很多,胖子立即紧张地嘘了一声:“别说话。”

    我立即噤声,接着我就听到胖子翻动东西的声音,翻了几下不知道翻出了什么,一下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一摸发现是把匕首。我心说你要干吗,就听到了他似乎在往帐篷口摸。

    我立即摸过去抓住他,不让他动,他一下挣开我轻声道:“小哥被咬了,我得马上去救他,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到能看见了再说!”

    我听了脑子就一炸,心说不会吧,还没琢磨明白,胖子就出去了。我整个人就木在了那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先惊的是闷油瓶被咬了,胖子什么也没说清楚,但是那些蛇奇毒无比,被咬之后是否能救,我不敢去想。然后惊的是闷油瓶这样的身手和警觉,竟然也会被咬,那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心急如焚,真想立即也出去看看,可是他娘的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候就想到一个不祥的念头,万一胖子也中了招怎么办,我一个人在这里,带着潘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焦虑无法形容,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恢复,外面的情形极度的危险。我摸着手里的匕首,浑身都僵硬得好像死了一样,心说不知道胖子给我这个东西是让我自杀还是自卫。

    但是毫无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原地坐着。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缩着身子抑制身上打战的感觉。

    就这么听外面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绝对想象不到外面全是蛇是什么样子,那静电一般的声音没有继续靠拢,但是一直时断时续。听距离,最近的地方在我们营地的边缘,但是它没有再靠近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那段时间脑子是完全空白的——我稍微有点缓和下来,人无法持续地维持一种情绪,紧张到了极限之后,反而身子就软了下来。

    逐渐地,我的眼前开始迷蒙起来,黑色开始消退,但不是那种潮水一般的,而是黑色淡了起来,眼前的黑色中出现了一层迷蒙的灰雾。

    我松了口气,终于能看到光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复原得快一点,于是不停地眨着眼睛。

    慢慢地,那层灰色的东西越来越白,而且进度很快,在灰色中很快又出现了一些轮廓。

    这可能有点像高度近视看出来的东西,我转动了一下头,发现眼前的光亮应该是矿灯没有关闭造成的。我举起来四处照了一下,果然眼前的光影有变化。确实是我的眼睛好转了。

    但是现在的模糊程度我还是没有办法分辨出帐篷的出口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一些大概的影子。

    我听说过毛泽东在白内障手术复明之后老泪纵横,现在我能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很多东西确实要失去了才能懂得珍贵。就在我打算凭着模糊的视力去看一下潘子的时候,忽然我看到,在我眼前的黑影中,有一个影子在动。

    眼前的情形是非常模糊的,甚至轮廓都是无法分辨的,但是我能知道眼前有一个东西在动。我不是很相信我的视觉,以为是视觉恢复产生的错觉,就没有理会,一点一点朝潘子摸去。很快就摸到了潘子的手,温度正常了,我心里惊讶,竟然自己就退了烧。也好,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给他打针。

    去摸水壶想给他喝几口水,一转身忽然又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这一次因为视力的逐渐好转,我发现在我面前掠过的影子的动作,非常的诡异,不像是错觉。

    我愣了一下,就把脸转到那个影子的方向,死命去看,就看到一团模糊如雾气的黑影,看上去竟然是个有四肢的东西。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难道这帐篷里还有其他东西,在我刚才失明的时候有什么进来了?

    胖子?闷油瓶?但是他们不会不说话啊,我一下捏紧匕首。

    那影子又动了,动作非常快,我忍不住轻声喝了一声:“谁?”

    那影子忽地一停,接着动得更快了,我看到它跑到一个地方,不停地在抖动。我的视力逐渐地聚拢,那动作越来越形象,我意识到它在翻动一只背包,它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我闻到了一股沼泽淤泥的味道。

    我心里立即“哎呀”了一声,心说这人一定也抹着淤泥,是谁呢?想着,我慢慢移动身子,想靠近过去看看。

    还没扑呢,那影子又晃动了,接着就站了起来,迅速移动,我反应不过来脑子转了一下,就发现它不见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这是我的错觉,一下想到电视剧中看到的,复明之后开始的时候视觉会延迟,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胖子进来时的情形?

    可几乎就在同时,忽然一亮一暗伴随着剧烈的气喘声,我就看到一个很大的重叠影子冲了进来,几乎是摔了进来,听到胖子气急败坏喘道:“关灯!关掉矿灯!”

    我反应不过来就被他一把抢了去,灯一下关了,我的四周光线一沉,他立即轻声道:“趴下,安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立即趴下,可以感觉到胖子也趴了下来,一开始还能听到他的喘气,但是能感到他在尽量地克制,很快他的气喘就非常微弱了。我正纳闷为什么要趴下,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隔壁的帐篷下,撞得极重,紧接着,又是一下,能听到支架折断的脆裂声。接着就听到一声帐篷垮塌的动静,显然隔壁的帐篷被搞烂了。

    我脸都青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的帐篷忽然抖了一下,显然被什么东西插了一下。

第十三章 黎明

    第十三章 黎明

    我顿时觉得天灵盖一刺,马上抱头,以为下一击肯定就是这个帐篷。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没有攻击打来,我这样抱头隔了几分钟,那剧烈的撞击声出现在比较远的地方。

    我心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东西?刚想对胖子说我们还是跑吧,没张嘴就被胖子捂住了。

    外面几下巨响,又是帐篷垮塌的声音,接着隔了几分钟,又是同样的动静,这样足持续了半个小时,远远近近,我估计足有十几个帐篷被摧毁。我们趴在那里,每砸一下心就停一下,那煎熬简直好比被轰炸的感觉,不知道那炸弹什么时候会掉到我们头上来。

    一直到安静了非常长的时间之后,我们才逐渐意识到,这波攻击可能结束了。慢慢地,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都坐了起来。我发现我的眼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有些模糊,但是能看到色彩和人物的轮廓了。

    后来摸了一下,才发现剩下的模糊也是因为防毒面具镜片上的雾气,擦掉之后都清晰了。

    我看到了胖子和闷油瓶,闷油瓶身上受了伤,捂着腕口,胖子浑身都是血斑,两个人浑身是淤泥,狼狈得犹如刚从猪圈里出来。显然昨晚经历了一场极度严峻的混乱。

    我们还是不敢说话,等了一会儿,胖子偷偷地撩开帘子,一撩开忽然就有光进来,原来是天亮了。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我问了问闷油瓶,他摆手说没事,也紧随其后探了出去,我跟着。

    雾气退得差不多了,晨曦的天光很沉但是已经可以看到所有的东西,我出来转头一看,整个人就惊呆了。

    我们四周,整个营地全部都垮了,所有的帐篷都烂了,好像遭遇了一场威力无比的巨大的龙卷风似的,偌大一片地方,只剩下我们一个帐篷孤零零屹立在那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袭击我们的东西,没有任何的蛇的痕迹。

    胖子骂了一声,坐到已经基本熄灭的篝火边上,我目瞪口呆无法作出反应,这时候身后一声肢体摔倒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闷油瓶晕倒在了地上。

    我们将他抬回帐篷,我立即检查了他的伤势,让我松一口气的是,他被咬的地方是手腕,有两个血洞,但是伤口不深,显然他被咬的一刹那就把蛇甩脱了。看着这伤口,心说昨天到底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我无法想象。

    胖子对我说,已经第一时间扎了动脉,又吸了毒血出来,还切了“十”字口放血,但是毒液肯定有一些已经侵入,这蛇太毒了,就这么咬了一下手立即就青了,好在小哥动作快,在那一瞬间就捏住了蛇头,那蛇没完全咬下去,不然估计小哥也报销了。

    我给闷油瓶注射了血清,为他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他的呼吸舒缓了下来。我捏了他的手,发现整体的浮肿并不厉害,就对胖子道,应该没事,这陆地上的东西再毒也没海里的东西毒,只是不能让他再动了。

    潘子还是躺在那儿,我们把闷油瓶也放好,看着一下躺了两个就头痛,也亏得是他们,要是我,早死了,这地方他娘的真的和我们以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这两个人经验丰富都搞成这样子。

    接着,我问胖子到底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胖子说的和我推测的也差不多,昨天他们守夜的时候,逐渐地发现自己看不见了,胖子就想起了我的话,一下意识到可能这雾气真的有毒,立即就去找防毒面具,但是找来找去找不到,眼看就完全看不见了,他急得要命。

    他和闷油瓶就先用淤泥弄湿毛巾捂住鼻子,这还真有效果。后来他们在其中一个帐篷中找到了几个,刚想戴上,闷油瓶眼睛看不清楚就被躲在背包里的蛇咬了一口,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即凌空捏住蛇头,但还是被咬到了,立即手就青了。

    但是因为注射的毒液量有限,闷油瓶没有立即毙命,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时候胖子听到我在叫,立即就戴了防毒面具先到我这里来,在帐篷外面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四周建筑的缝隙里,出现了大量的鸡冠蛇,这些蛇全部躲在缝隙中,既不出来也不进去,就看到那些缝隙里面全部都是红色的鳞光,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所以他立即回来给我戴上防毒面具,然后返回照顾闷油瓶,将他扛回来,在中途,他看到了一幅奇景。

    无数的鸡冠蛇从缝隙中拥出来,逐渐盘绕在了一起,组成了一坨巨大的“蛇潮”,好像一团软体动物一样,有节奏地行进,动作极其快,好像海里那种巨大的鱼群……

    胖子道:“这肯定就是它们运送阿宁尸体的办法,你胖爷我还想不通它们是怎么做到的,那蛇潮简直就是一只整个的生物。”

    我奇怪道:“那它们为什么要把这里破坏成这样?”

    胖子道:“它们肯定是能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因为帐篷上有了淤泥,它们找不到我们,这些到底是畜生,最后就采取了这种方式。”

    我听了咋舌,胖子立即道,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今天晚上它们肯定还会来,我们必须走,而且离这里越远越好。他问我能看清楚了没有。我点头,他就让我马上去收集这里的食物和物资,点齐之后打包,到中午的时候看他们两个的状况,再决定去哪儿。

    我苦笑,但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现在不知道蛇走干净没有,所以先休息了一下,等太阳出来了,才开始翻帐篷的废墟,把其中所有可以用的都拖出来,他在这里照顾他们两个。

    收集的最主要的东西就是食物,我找到了大量的压缩饼干,都堆在一个袋子里,后来又幸运地发现了一袋罐头。

    有车的时候阿宁他们也带着罐头,不过因为要探路,罐头太重都丢在峡谷外了。进林子后一路过来都是吃轻便的压缩干粮,吃得嘴唇都起泡了,没想到三叔他们还带了这好东西,真是不辞辛苦,不过,带这么累赘的东西,不像三叔的性格。

    野战罐头非常接近正常食品,一般都是高蛋白的牛肉罐头、金枪鱼罐头或者是糯米大豆罐头,这些东西吃了长力气而且管饱,不容易饿。

    我忙招呼胖子问他要不要,胖子一看就摇头说怎么带,不过我们可以立即把这些都吃了,看了看罐头的种类直流口水:“圣母玛利亚,你三叔他娘的真是个爷们,够品位。”

    我继续搜索,找干粮,还有容器,我们需要东西装水。

    翻出一只背包的时候,我发现里面有一张他家人的照片。这人我没见过,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他老婆抱着孩子靠在他身边,照片拍得很土,衣着也很朴素,但是看得出他相当的幸福。

    我有点感慨,心说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死在这里,他老婆孩子怎么办?干这一行的人,生生死死太平常了,何必要去耽误别人。

    又想到阿宁死在了路上,还有乌老四,和那些在魔鬼城里死掉的,这些人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死的。一想就想到自己,不由自嘲,他娘的,如果当时不跟队伍过来,我现在应该在我的铺子里上网吹空调,有脸说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收集完了,我边清点边心绪万千,全部打进包里做好已经是中午了,胖子想立即开路,但是闷油瓶和潘子的情形都不是很好,潘子一直意识模糊,都没吃过东西,我们喂了水从他嘴唇下去。闷油瓶意识清醒但是身体乏力,站不起来,还好手上的青色已经褪去了。

    这下非常麻烦,我们不可能背着两个人又带着这么多东西离开这里太远。

    闷油瓶就指着一边的神庙,虚弱道:“到里面去,离水源远一点!”

    我们一想也是,这些石头的缝隙下全是水,和沼泽相连,难怪这些蛇全从缝隙里出来。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先把东西往里面运。

    神庙完全坍塌,只有一个大致轮廓,连门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随便找了一条回廊进去,就发现其内的空间还是相当大。这建筑本来应该有两层,地下的一层破坏严重,但是上面一层还能看到当时的结构,都是黑色的石头垒的,不高但是之间有很多非常精致的石柱。两层之间本来不知道靠什么通途,但是现在坍塌下来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一条陡坡。

    我们爬上去,进入到一间基本完好的石室内,能看到下面的营地。东西搬完之后,就把潘子和闷油瓶也抬了过来,不过此时闷油瓶基本已经能走动了。

    太阳犹如催命的魔咒,我感觉时间非常快,昨天的恐惧和梦魇还没有消退,等我回过头来,又是西晒太阳了,黄昏马上就要到来。

    白天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休息和停止,我看着树影狰狞起来,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

    绝望,这真的有一丝绝望的感觉。有个声音好像在我脑海里问,顶了两晚,今晚能继续熬过去吗?[(m)無彈窗閱讀]

第十四章

    我们几乎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还准备了几桶淤泥。不敢点大篝火了,做了一个小炭堆,晚饭胖子煮罐头也不敢在里面煮,把灶台搭在废墟外面。

    我们估计那些蛇肯定会在雾气弥漫之后开始活动,所以黄昏的时候并不慌,我帮胖子烧饭,闷油瓶在上面帮我们望风。

    但是胖子动作很快,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开完罐头就在边上发呆。

    胖子最烦我这个样子,他说我就是个林黛玉,整天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这人世间的东西哪有这么多好琢磨的,没心没肺地活着也是蹬腿死,你机关算尽也是蹬腿死,反正结局都一样,你管中间那个羁绊干什么。

    我听了有点意外,胖子竟然会用“羁绊”这个文绉绉的词,一回味才发现他说的“鸡巴蛋”,不由苦笑。

    正琢磨着,就听到胖子叫我:“你看小哥这是干什么?”

    我收回神,抬头看到神庙内的闷油瓶正在用什么东西擦上面的石壁,就叫道:“怎么了?”

    闷油瓶没理我,继续干着,也有可能是没听见。

    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也来了兴趣,放下罐头刀就爬了上去。从神庙的回廊绕到他的身边,就看到他正在用篝火里的炭抹墙壁,好像是想拓印什么东西。我问他干吗,他指了指边上的石头:“我刚发现的。”

    墙被涂黑了一大块,我用嘴吹了一下,发现这些石壁上,有着几乎被磨平的浮雕。

    “在日光下基本上看不见,只有涂上炭粉,才会有阴影出来,还能分辨一下。”他道,说着又从篝火中拣出一块来涂抹。

    黑色的炭黑抹上岩石,光影变化,我晃动了一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石头上的浮雕显现了出来。第一眼我便看到了大量的蛇,很难分辨了,光影攒动,蛇影飘忽好像是活的一样。

    闷油瓶继续涂抹,我们就看到了一幅幅古老的浮雕出现在这里的岩石上,这么多年下来,依然形神俱在,在闷油瓶的涂抹下如同魔术一般浮现了出来。

    他涂完后站立不稳,我立即扶住他。看了一遍,他道:“这里讲的是那些蛇的事情。”

    “讲的什么?”我问道。因为我不是很能看得清楚。

    “一下子没法看懂。”他道,“得慢慢琢磨。”

    对于这些我很有兴趣,而且一路过来也实在没看到多少关于这里的历史遗存。对于这里一无所知就是导致我们现在这种境况最直接的原因,所以我移动身子寻找着最好的角度,下了工夫仔细去看。

    一幅一幅看过来,全部都不知所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浮雕上表达的东西很多,有的似乎是祭祀,有的又似乎是一场仪式,要说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半猜半琢磨地看着,感觉有几幅似乎是在说这里的先民,供奉着这些带着鸡冠的毒蛇,他们将一个一个陶罐丢进一些孔洞里,好像就是路上看到的那种带着方孔的石塔,大量毒蛇开始钻入破碎的陶罐。有祭祀在主持仪式,很多人跪在四周。

    原来这些祭品祭祀的就是这里的蛇,难道这里的人把这种毒蛇当成神了吗?不过,这倒不稀奇,毒蛇崇拜非常普遍,古人不知道毒蛇的毒性,只知道被咬一口后就会死去,看着这么小的伤口致死人命,都会认为这是魔力所致。中国少数民族里有很多都崇拜蛇。

    这些鸡冠蛇可能喜欢食用尸王的卵,不过尸王的卵应该毒性剧烈,这蛇和尸到底哪个更毒一点?

    闷油瓶移动身形,边上的浮雕,是很多拿着长矛的人物,和先民打扮的厮杀在一起,很多人的身体被长矛刺穿了,似乎是一场战争。

    战况看来对西王母国这一方不利,因为西王母的人数显然比对方要少得多。而西王母国全部都是步兵,对方的队伍中还能看到骑兵。敌方的统帅在队伍的后面,坐在一辆八匹马拉的车上。浮雕里不见西王母的身影。所有的浮雕造型精致,连五官都细致地琢磨,惟妙惟肖,显然出自顶级工匠的手艺。

    “这是,战争……”闷油瓶喃喃道。

    “看来西王母国被侵略了,而且对方是一支比较强大的文明,有可能是楼兰或者北匈奴。”我道,“这些人看不出服装的款式,不过兵器的样子形似中原,应该是楼兰的军队。这个在战车上的,应该是楼兰王。”

    说完我感觉很有道理,但是闷油瓶却没有注意我的话,而是用手摸那个战车上的统帅,皱起了眉头。

    我心说:怎么了?他忽然抬起手指着那敌方首领,对我道:“我认识这个人。”

    “啊?”我愣了一下。心说:你认识他,他是你二大爷?

    闷油瓶随后说了一句,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他道:“这八匹马……这个人是周穆王。”

    “周穆王?就是写《穆天子传》的那个?”

    穆天子的传说我也十分熟悉,在来之前那批人经常提到,穆天子传说主要记载周穆王率领七卒之士,驾上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等骏马、由造父赶车,伯夭做向导,从宗周出发,越过漳水,经由河宗、阳纡之山、群玉山等地,西至于西王母之邦,和西王母宴饮酬酢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是坐着八骏马来西王母宫旅游的,当时被西王母盛情款待。

    不过从浮雕看来,这穆天子不像是来旅游的,难道传说有误,当年周穆王确实来了西王母国,不过是来打仗的?

    我立即继续看浮雕,下一幅画就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周穆王的军队杀进了一座宫殿,画面上出现了很多蛇头人身的女人,她们将一种东西倒入了那种塔的孔里,接着无数的鸡冠蛇从塔里爬了出来,和周穆王的军队撕咬在一起。

    看到这里,我立即明白了雨林中这些石塔的意义:“看来,当年周穆王确实进攻过这里,但是被这里的毒蛇打败了,可能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他编了那个故事,这些毒蛇保护了西王母国,难怪他们会把这种蛇当成神一样来饲养。这好比满族人不杀乌鸦一样。”

    想了想又觉得不止这样,看来这些石塔下面肯定是相通的,蛇就生活在城市下面的通道里,被人们用人头来喂养,而遇到危险,就用某种东西把蛇引出来迎敌。这是设计好的防御方式,这种蛇这么毒,速度又快,谁也挡不住。

    也就是说,人生活在城里,蛇生活在城市的下面,现在人全死了,蛇就到地面上来。这西王母的文明和亚马孙人比较像,那边用食人鱼防御敌人和猛兽,他们也祭祀食人鱼,用活人和活动物,这里用人头。

    再往后看去,越看越符合我们的推论。我脑子对于这里的概念也逐渐清晰起来。

    正暗爽间,闷油瓶的视线停了下来,看到了这块石壁最中心的部分,这里的浮雕是一幅巨大的圆形图案,显然是整片岩石石刻构图的中心部分。上面雕刻着一条巨大的蛇被许多小型鸡冠蛇包围住,互相搏斗的场景。其中那条巨大的蛇缠绕在一根巨大的树木上,鸡冠蛇犹如装饰花纹一样缠绕在它四周。

    “这是那种双鳞大蟒和这里的鸡冠蛇在打斗,看来在西王母时期,这里已经有两种蛇了,这种双鳞大蟒可能是这里鸡冠蛇的天敌。”我道。

    闷油瓶摸了摸石刻,摇头道:“不对,这是交配。”

    “交配?”我愣了一下,有点无法理解,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鸡冠蛇和这条双鳞大蟒在混种交配?可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蛇啊,而且体形相差这么大,怎么交配啊?”

    “你知道什么是老鸨吗?”闷油瓶突然问我。

    “老鸨?”我莫名其妙,心说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老鸨就是开妓院的啊。”

    “那是一种戏称,老鸨其实是一种鸟,古时候有人发现,老鸨这种鸟,只有雌鸟,没有雄鸟,它们要繁衍后代,可以和任何其他品种的鸟类交配,为万鸟之妻,所以人们就用‘老鸨’来代称人尽可夫的妓女。”闷油瓶淡淡道,“然而,事实上古人对于老鸨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老鸨其实是有雄鸟的,但是,这种鸟类,它们的雌雄个体差异太大了,雄鸟比雌鸟大了好几倍,所以就被误认为是两种不同的鸟。”

    我听懂了他的话,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么说来,你认为这两种蛇其实就是一种蛇,只是两种性别有两个体形而已,那你说哪一种是雄蛇,哪一种是雌蛇?”

    “按照数量分析,小的应该是雄蛇,大的是雌蛇,不过,也有可能相反。”他摸着岩石的表面,忽然伸出了奇长的手指,去摸双鳞巨蟒缠绕着的那棵巨树的图案,“奇怪。”

    “怎么了?”我也去摸,但是摸不出所以然来,就看着他。他皱起了眉头,忽然后退了几步,拿起炭把浮雕上方下方没有涂抹的部分也涂了起来。

    很快整块石壁上的浮雕整体就呈现了出来,我也退后了一步看,就在看到全景的一瞬间,我张大了嘴巴,怔住了。

    只见浮雕上,那条双鳞巨蛇缠绕着的巨树,拉远来看,根本不是什么树,而是一条盘成了一个圆形的更加巨大的蛇。这条蛇因为太大了,那条双鳞巨蛇和它比起来简直就像筷子和擀面杖,而那些鸡冠蛇简直就是牙签了,所以看局部的时候,根本看不出那是蛇。

    “这……这是什么东西?龙吗?”我咋舌道。那双鳞巨蛇已经极大,这蛇比它还要大这么多,那简直是和解放卡车一样的直径,这种东西还能算是蛇吗?

    闷油瓶怔怔地看着,不说话,一边用手一条一条地去摸那些鸡冠蛇的花纹,摸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这些小蛇并没有盘绕在这条锦蟒上,它们只是拥簇在锦蟒上,帮助它不滑下去,真正在交配的,是这条双鳞巨蟒和这条巨蛇……”

    我立即顺着那些小蛇盘绕的纹路摸去,果然发现小蛇只是互相缠绕,并没有盘绕在双鳞巨蟒身上,而双鳞巨蟒则紧紧地盘绕在巨蛇上,我惊讶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吸了口冷气道:“我的天,胖子说对了!”[(m)無彈窗閱讀]

第十五章 蛇母

    第十五章 蛇母

    “社会性蛇群。”一瞬间我脑子里闪出了这么一句话,同时就想起了胖子在昨天随口说的一句话,他说这些蛇的举动很像蚂蚁,这里可能会有一条蛇后。

    我当时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以为蛇的这些协作的举动最多只是像秃鹫争食一样的群体本能的体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这样的浮雕,这简直就是这种蛇社会习性的一个模型。

    这些红色的小型鸡冠蛇,就是社会性昆虫中工兵的角色,数量众多,而那些双鳞巨蟒,就是雄蛇,体型大,数量少,而这条巨大的犹如龙一样的蛇,就是胖子说的“蛇后”,这里唯一的蛇母。从这浮雕来看,这条蛇母实在太巨大了,以至于雄蛇没法和它顺利交配,需要这么多的鸡冠蛇来辅助。而且按照自然规律,如此巨大的蛇母恐怕也无法运动,确实需要别人辅助交配,就好像被豢养的巨型母猪一样。

    难道,在这片树海的深处,真的有如此巨大的蛇吗?

    我对于蛇的历史颇了解,我脑海的记忆中,关于巨蛇的传说,最大的是在巴西的雨林里,有人声称看到过一条五十米长的巨型森蚺。蛇这种生物和人类不一样,它没有固定的极限寿命,一般的蛇会在体型大到无法捕猎食物的时候自然死去,但是在某些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蛇可以一直长下去,那些巨蛇简直就是雨林之神。不过,即使如此,那些蛇死去时候的年龄也只有一百年左右。这浮雕在这儿多久了,少说有三四千年了,如果这里真的存在过这条蛇母,也应该死去了。

    而且如此巨大的身躯,如果它曾经存在,也必须是生活在水里,这里的沼泽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浮力。

    我看着都有点发怔,如果是在博物馆中看到这些浮雕,那么我们可能会以为这是古人的夸张或者神话,但是我们在这里遇到过了这些毒蛇,而且亲眼看到了它们诡异的举动,那么,这浮雕极有可能描绘的是真实的场景。这可能是生物学、历史学、考古学,甚至于社会学方面的巨大发现。

    看着这浮雕的情形实在让我们无法释怀,这种蛇诡异的行为到底是怎么进化而来的?为什么会和其他蛇类完全不同?我感到其中肯定还有更深的原因。

    之后的浮雕,是一连串膜拜的场景,表现很多人对着一条毒蛇跪拜。那蛇挺立在众人之前,这应该也是祭祀的场景之一,除了蛇的奇怪动作,其他并无诡异的地方。

    我们从整体来看,发现巨石的表现手法,中心是蛇的生殖场景,四周是对于蛇的祭祀、蛇的饲养和蛇与人的战争,以及很多其他关于蛇的场面,正如闷油瓶所说,这是一块记述蛇的信息的石壁。我还想再从中得到一些信息,然而看了几遍,发现能仔细辨认细节的部分实在很少,再也没有任何收获。边上的石壁也没有了浮雕。

    我们的心神收了回来,这时候才听到胖子声音从远处传来,骂道:“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干什么呢?有完没完,老子叫了几遍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吃饭?”

    我们意犹未尽,但是见到再无线索,肚子也叫了起来,食欲战胜了求知欲,只好暂停。

    我扶着他,爬下去走到灶边,已经闻到了一股久违的肉香。胖子用一只脸盆当锅,吊在篝火上烧烤。

    胖子问我们在那里到底在干什么呢,真把他当厨子了,也不来帮个手。

    我把我们刚才发现的东西和他一说,他也颇为吃惊,不过也甚为扬扬得意,道:“伟大的头脑总是可以作出正确的决定,你们要吸取教训,以后一定要听从我的教导,这样才不会后知后觉……不过,如果那蛇母真的死了,为什么那些蛇还在收集尸体,它们收集尸体给什么东西吃呢?”

    “可能是在喂食那些巨蟒一样的雄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晚上,找到阿宁尸体的时候,那条双鳞巨蟒四周有大量的野鸡脖子,显然是在保护它。这种雄蛇也是贵族阶级,会被蛇群供养,这些蛇的体型还可以继续生存,但是蛇母就绝对不可能存活,这里的食物太少了,真有这么大的蛇在近代活动,我们也应该会看到一些痕迹,所以我认为在千年前这条巨蛇已经死了。”我道。

    这样说胖子才点头,我对他道:“现在可以想象,这些蛇并不是居心叵测的蛇魅,它们的行为同样是在按照本能办事,多少能放心一点。”

    他叹气说:“也只能稍微放心一点而已,这事情的疑点还很多,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过,快点吃,吃饱了好打仗。”

    我肚子饿坏了,不想再讨论这些,就问他煮了什么吃的。

    “我把罐头都煮了,只剩下一点,午餐肉炖馒头加沙丁鱼,大杂烩,不过味道没得说。”胖子道,“得,别说这些蛇了,听了倒胃口,来尝尝胖爷我的手艺,第一口不要钱,第二口开始,一口一个明器。”

    “煮这东西要什么手艺,不就是放水煮吗?”我道。

    “啧啧,所以说你比你们家三爷档次低多了,只能一辈子当个小贩。”胖子不以为然。我饿得肚子都叫了,马上用空罐头舀了一碗,吃了一大口,烫得我直流眼泪,不过确实好吃,那味道有点像年糕,至少像是顿饭了。

    我一搅动出香味来,胖子也没法摆谱了,不和我们废话,三个人一通风卷残云,把底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完浑身发汗,身上顿时有了力气,膝盖也不酸了。

    “怎么样,不错吧,你们学着点,人活七十古来稀,吃喝嫖赌,只有吃是人一辈子得享受,你胖爷我过的可是刀口上的日子,咱们这种人,能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指不定这就是咱们最后一顿了。”

    “我呸!”我怒了,“什么吃喝嫖赌,你他娘才最后一顿,别把我们扯进去。”

    这个时候说这个太不吉利了,因为这确实有可能是最后一顿。

    “你瞧你瞧,这就是封建思想的遗毒。”胖子做了个很欠扁的表情。不过接着就道,“这些东西有劲道,昨天我们眼睛都被那雾气迷了,吃点补一下,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我想起昨晚的雾气,就奇怪道:“对了,为什么我们在林子没事,在这里就瞎了?”

    胖子道:“我觉得可能是这里的水的问题,雾气都是水汽凝结的,在林子里的水都是活水,但是这里下面的积水可能是死的,具体的情况,咱们也不知道。”

    我点头,又想起复明的时候看到的影子,就问他们是不是也有这种现象,一说胖子就摇头:“我们经历的情况比你复杂多了,哪有心思注意这些,你听谁说的?”

    “电视剧里有讲过。”

    “那玩意你都信。”他摇头,忽然看到闷油瓶抬起了头,皱起了眉头,看向我。

    闷油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在听我们说话,我以为他还在想浮雕的事情,对他道:“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一下我们再去仔细看看浮雕,找找其他线索,现在你就安心休息吧。”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道:“你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翻背包?”

    我给他吓了一跳,点头道:“很模糊,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肯定不是你们两个。”

    闷油瓶忽然站了起来,对我道:“那是文锦。”

    “啊?为什么?”我反应不过来。

    他没回答我,想了一下,忽然对我道:“跟我来!”说着立即就往外跑。

    我看了看太阳又下去了一点,心说要给他玩死了,立即跟去。他跑到原来搭帐篷的地方,从其中一个帐篷里找到一只防水袋,又跑过去,顺手拿了放在石上的几个刷牙杯,直接抄起一只矿灯,就往林子跑去。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只见他几下就跑到和丛林交接处的沼泽里,立即跳了下去,用那杯子去挖沼泽底下的淤泥,倒进防水袋里,又抹在自己身上。我看得呆了,他对我一招手,我点头立即也跳了下去,还没站稳,一杯子泥就拍在我的脸上。几秒后两个人在淤泥里抹成和当时看到的文锦一模一样。

    我本想到起雾的时候再抹,因为裹着淤泥实在不舒服,心中不爽,问他干吗,他道:“抓文锦。”

    “抓文锦?”

    “她在找食物,她的食物耗尽了,所以她今天晚上必定还会来,我们要设一个埋伏。”

    “晚上?埋伏?”我立即摇头,“我不干,伏下去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闷油瓶看着我,忽然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愣了一下,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爬上了水潭,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在水潭里,心里极度的不舒服,心说:你瞪我干什么?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们什么都瞒着我,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他娘的——

    想着我就想通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死已经晚了!我骂了一声,也爬了起来。

    回去和胖子一说,胖子也有点犹豫,昨天的情形太骇人了,他觉得是否会有些冒险,但是仔细一说,胖子就答应了。

    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一下子我们从晚上尽量活下来,变成晚上尽量找死。但是胖子说不会,文锦也不傻,她应该在雾没起来,或者刚起来的时候出现,甚至我们不在营地附近,她应该是天一黑就过来,如果真如小哥推测她在找吃的,那么她可能已经饿得不行了。

    闷油瓶让胖子再烧半锅汤,做成是没吃完的汤底的样子。胖子立即动手,让炉灶烧得更旺,很快,又一锅杂烩火锅烧成了,香气四溢。闷油瓶提着淤泥就到潘子的边上,用泥往他身上抹,把他也用泥覆盖起来。接着是胖子。

    全部搞完,闷油瓶提起锅,让我们两个跟上,我问:“潘子怎么办?”他道:“雾没起来之前我们就会回来,三个人去,抓到的概率大一点。”

    三个人一路走到原来的帐篷处,闷油瓶就把那锅杂烩放到昨天我们的篝火处。

    此时天色还早,我们三个找了个隐蔽处蹲下来,我只感觉要笑,这事情有点扯淡,拿一锅汤勾引文锦,文锦又不是猫。

    我们蹲在那里,一直看着太阳从树线下去,四周的黑暗如鬼魅一样聚拢,什么都没有等到,连汤都凉了。胖子实在忍不住,想问他话,却被他摆手制止住,然后指了指耳朵,让我们注意声响。

    我们凝神静气,听着周围的动静,浑身的泥巴又臭又黏糊,弄得我难受得要命。特别是脸上和腰的部分,因为容易干,这些地方的皮都扯了起来,痒得要命,但是又没法去抓,抓了更痒而且干得更快。

    就这么咬牙一直等着,一直到天蒙黑只剩下一点天光的时候,我都已经进入到恍惚状态,忽然,身边的人动了。我立即清醒,绷紧了身子,甩了甩头,跟着他们偷偷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去。在非常暗淡的光线中,就看到一个浑身淤泥的人,从林子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看身材,赫然是一个女人。

    “真的是文锦!”我喉咙一紧,心说还真管用。还没来得及细琢磨这来龙去脉,闷油瓶的手已经推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了回来。

    我看向他,他对我和胖子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只要他一动,我们两个立即从营地的两面包抄过去,一定要堵住她。

    此时也不知道闷油瓶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们点头,耐心地等着,这埋伏的感觉相当刺激,我的心狂跳,一直等到我们听到了那只汤桶的动静。

    胖子想出去,但是闷油瓶没动,他不动我们就也没动,等了大概十分钟,闷油瓶闭了闭眼睛,突然一个翻身就从石头后面蹿了出去,几乎就是同时,我们听到一声惊讶的叫声,接着就是转身狂奔的声音。

    我和胖子立即撒开腿,从左右两边冲出去,然后绕着营地围了上去,从几个帐篷中间冲过去,三个人同时到位,一下就把她围了起来。

    文锦显然惊慌失措,不知所措地在我们三个中间转圈,满脸惊恐。

    借着火光,我才清晰地看到文锦的脸,在淤泥中看不到真实的情况,但是我可以肯定,她极其的年轻,简直就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能知道,这女人极其的清秀,远远超过那张照片。

    这几乎是一次超越时空的见面,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我几乎会感觉她是从那张照片里走出来的,然而现在我根本没有闲心雅致来想这些。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文锦显然被我们吓坏了,有点不知所措,一边到处看,想找空隙逃出去。

    “不要怕,陈……阿姨。”我想说话来安抚她,但是说了一句,发现实在很难叫得出口。

    文锦一下看向我,突然就朝我冲过来,我张开双臂,想一把抱住她,将她制伏。没想到她突然一矮身子,扭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扭了过来,我疼得大叫,她一推就把我推得趴到帐篷上,几乎把帐篷压塌,自己狂跑进了浓雾中。

    我爬起来,看到胖子和闷油瓶已经追了上去,心中暗骂自己没用,立即也跟了过去。

    文锦跑在最前面,我已经看不到了,我追的是胖子的背影,在这样的光线下追人,连一步都不能落下,否则,一闪你就看不到了。

    这一次绝对不能给她跑了,我心里道,我们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问她。

    跑到营地外,还没有进丛林的宽阔地带,在这种地方,闷油瓶速度极快,一下将她逼到一块巨石附近,我们三个又将她围了起来。她靠在巨石上,似乎已经无路可逃,只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大姐,你到底在怕什么?”胖子问道,“我们是好人,别逃了,搞得我们和日本人追花姑娘似的。”

    文锦突然叫了一句,我没听清楚她叫的是什么,她忽然转身几下就爬上巨石,她的动作极其轻巧,显然是练过功夫的,竟然没有一丝的迟缓。

    我们之中只有闷油瓶能跟上去,他立即翻了过去,从后面抓住了文锦。文锦一挣扎,两个人滚在一起,滚到了巨石的后面,就听一声水声,好像摔进了水里。

    我和胖子追过去,见那巨石之后就是之前看到的那种水潭,底下是这神庙的低洼部分,深不见底,下面有回廊和甬道通到废墟的内部。闷油瓶摔下去之后,不得不放手,以免窒息文锦,他浮上水面,我心说这一次肯定抓着了,和胖子两个人在岸上一人把了一块,如果她爬上来,马上把她按住。

    然而,三个人,两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等到水面上的水波平下来,文锦也没有上来。

    等了几秒我心说糟糕了,难道她不会游泳沉下去了?这不是给我们害死了。闷油瓶立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潜入水中去找。

    水里气泡不断,他翻了半分钟才浮了上来,对我们道:“这下面通到其他地方,她钻进去了!”

    “这怎么办?那她不是死定了?得立即把她救出来!”我道。

    这种废墟里的结构极端复杂,回廊交错,四处肯定还有大量的塌荒,就算有氧气瓶进去也凶多吉少。

    “不会,这里的几个水池好像都是通的。”话刚说完,我们背后一个地方就传来人出水和剧烈喘气的声音。

    我们立即转身朝那个地方冲去,跑了没几步就看到果然那里也是一个水池,水潭边上一片潮湿,脚印直朝林子里去了,显然文锦对于这神庙下的水路极其的熟悉。

    我们立即尾随脚印狂追,没跑几步,就听到前面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立即加速,就在这时候,我的头顶出现了一片沉重的黑色,骇然间,我发现我们追进了雨林里。

    我顿了一下,心说不好,就这么追进去,如果迷路了怎么办?就是这么一顿,闷油瓶和胖子立即就跑远了。我大骂一声,只能跟上去,现在只能希望在最前面的闷油瓶能立即逮到她,否则我感觉会不妙。

    虽然胖子分析林子中的雾气是没有毒的,但是谁知道推测是不是正确,要是在里面忽然瞎了,那绝对完蛋。

    但是这文锦在雨林之中,简直犹如一条泥鳅,在树木的缝隙间穿梭,如入无人之境,这一通追简直是天昏地暗,最后我是头撞上一棵矮枝,直接被撞翻才停了下来。等我站起来,胖子和闷油瓶早没影了,只有远处传来穿过灌木的声音,也已经辨别不清方向。

    我眼冒金星,蹲下来大喘了半天才缓过来,感觉肺都要抽起来了,抬眼看了看四周,却分不清方向,顿时心急如焚。

    顺着大概的方向追了几米,我就停下来不敢再追了,开始大叫,让他们别追了,这样太危险了。

    叫了几声,却听见树叶抖动的声音和喘声,似乎他们又跑了回来,我立即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连跨过好几道几乎没法通过的藤蔓群,一下却又丢了,我心说这简直是在拍《猫和老鼠》,永远是在绕圈子。

    再次寻着声音去辨别方向,这时候,忽然就在我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小三爷。”

    那声音好像是捏着鼻子叫出来的,尖细得要命,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寒彻心扉。

    我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用矿灯照去。“文锦?”

    身后浓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声音确实货真价实,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立即就问道:“谁?”

    在浓雾的深处,又有人叫了一声:“小三爷?”

    我立即把矿灯调整了一下方向,朝那个方向照去,并且走了两步,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心中有点奇怪,那声音离我十分的近,应该是就在咫尺,绝对是手电可以照到的范围,为什么会没有人,难道那人藏着?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我感觉有点不对,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想找点东西防身,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又不敢让手电光过久地离开我的前方。

    “是不是三爷的人?”我又道。

    “小三爷?”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移到了我的左边,我吓了一跳,立即把矿灯照过去。还是没有人的影子。

    这家伙一定藏起来了,我心里毛起来,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能说话的,就肯定是人,而且叫的是小三爷,肯定是认识我的,应该就是三叔的伙计,听这声音他似乎在围着我转圈子,会不会是他也看不清这里,不敢贸然现身?

    想着我就立即道:“我就是小三爷,你是三叔哪个堂口的?”

    那边没有回音,我心说他到底在忌讳什么,立即划动着矿灯,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出来吧,老子是人不是鬼。”

    一直往前走了六七米,前方出现了一棵大树,却还是没见到人,我就纳闷起来,犹豫了片刻,忽然从那大树的后面,又传了一声:“小三爷。”

    这家伙该不是聋了,我心道,扯起嗓子大喊了一声:“老子在这里!”

    那树后的灌木忽然抖动了一下,我心说没时间和你这么耗了,一下冲过去,冲到树后就去照。没想到树后竟然是一个断崖,我还没站稳就一脚踩空,往下栽去。

    这一下摔倒是完全猝不及防的,比起在丛林中跋涉的摔倒完全不同,我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滚下了断崖,混乱间我用力往身后抓,想抓到任何的东西可以让自己停下来,但是手上摸到的全是光秃秃长满青苔的岩面,手直接滑了下去,接着膝盖又撞到了石头上,我整个人无法控制姿势,翻倒摔在了崖底。

    还好这断面并不高,而且下面是水和淤泥,并没有致命伤,但是我发现水流很急,扯着我往下游卷。我立即扑腾了几下,抓住水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咬牙吃力地站起来,就发现矿灯挂在半崖高的地方,已经够不到了。

    缓了一下,感觉没有什么地方骨折,我就观察四周的环境,也看不清楚,只能感觉自己站在沼泽里,脚陷在淤泥中,而上面矿灯照出的区域显示,我摔下来的岩面应该是一幢遗迹的一部分。

    我心中奇怪,怎么那树后竟然会是断崖?那刚才那人在哪里说话?难道是像壁虎一样趴在树上?

    于是我大叫了一声,但是再没有回音。好像那人就是要勾引我掉下去一样。心里猛地想起白天听到的声音,心道:完了完了,我真的有点幻听了,难道这里的森林扰乱了我的神经不成?

    又扑腾了几下,我游到断崖的边缘,抓住一块突起的石头定住身体,借着矿灯光被石壁反射回来的极端微弱的光线,开始向爬上去,但是无奈青苔实在太滑了,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力,爬了几次都滑了下来。

    我换了几面都不行,唯一可以前进的地方,就是顺着岩壁往沼泽的下游走,那边一片黑暗。但是这里水流这么急,附近不是有井口就是会有陡峭的断层,一旦我失足,很可能被井口的旋涡卷进去,或者冲下小瀑布,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犹豫了片刻,我发现我这样的处境其实就是被困住了,要么等到天亮,要么有人来救我。等到天亮我是绝对不肯,立即就扯起嗓子,喊了几声“救命”。

    他们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这里这么安静,喊响点他们可能能听见。

    可是天不从人愿,喊了半天,我喉咙都哑了,却连一点回音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而且静得离谱,黑暗中连一点能让人遐想的动静都没有。

    我实在喊不动了,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心说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我都碰上了。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我去看表,想看看雾气大概什么时候会散。雾气散了之后,能见度会加大,这矿灯的光线就能照得更广,这样也许我就有办法爬上去,或者我可以在水底找什么东西,把矿灯砸下来。

    看了看表,按照昨天的经验,雾气应该维持不了几个小时,时间还可以忍受,我摸着一边的石头突起,让自己维持着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看了看四周,心说:什么都看不见,这几个小时怎么打发?

    双脚在淤泥里,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这种感觉绝对不好,潘子和我说的故事,我还记得,此时也感觉淤泥之中的脚正在被虫子钻食,不时抬出来摸一把,却发现只是错觉。

    这种错觉让我心绪不宁,我尽量靠在岩石上往上爬去,让脚出水,但是每次都失败。我鼓起勇气,摸着岩壁往边上靠,脚贴着,想着水下有什么东西也好,能让我踩一下出水。或者能踩到一些树枝杂物什么的,我可以用来砸矿灯。

    脚动着动着,我果然就踩到了什么东西,不过那不是树枝,那种感觉让我激灵了一下。

    毛细细的,好像是人的头发。

    我一下开始出冷汗,我现在对头发有着极端厌恶的记忆,从西沙回来之后的开始几个星期,我几乎碰到自己的头发都会觉得作呕。

    立即把脚抽了回来,我不敢再伸过去,但是脚一动,我又踢到了什么,这一次是软软的,我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淤泥里,可能沉着大个的什么东西。

    谨慎起见,我打起手表的蓝光,往水下照去,这种蓝光本来设计就只是为了让人能在黑暗中看到电子表的数值,灯光几乎照不进水里,我只好蹲了下来,把手表沉入到水里去。

    接着我就惊呆了,幽灵一样的蓝光之下,我看到一个沉在淤泥里的人,被埋在了淤泥里,头发像水草一样顺着水波舞动着。

    我的手颤抖着移动,我发现这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新鲜的尸体,虽然完全给裹在淤泥之中,但是可以看出他穿的行军服,和胖子的很像。

    接着,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转动手表的方向,我用力往前探去,发现这前方底下的淤泥中,竟然全是死人,全部都沉在淤泥之中,肢体交错在一起,犹如屠杀后的乱葬岗一般。而且所有的人都是刚死不久的。

    我将我面前的那具尸体从淤泥里拉出来,发现死沉死沉的,犹如灌了铅一般,一下就看到那人腰间的各种装备,都和胖子和潘子的一模一样。

    我发着抖,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三叔的队伍竟然在这里!

    再看那具尸体,我发现这些尸体都已经给水泡得发灰,但是都没有严重的腐烂,显然死了没有多少时间,尸体在泥水中没有被泡得发白,反而有点发青,显得有点不同寻常。

    这里有这么多的死人,而且都是刚死了没多久,显然这些是三叔的人。我想起空无一人的营地,不由得不寒而栗,这些人必然是给鸡冠蛇咬死后运到这个泥潭中来的。

    这批人是最早出事的那批人?还是幸存下来的三叔的那批人?三叔在不在他们之中?

    我一下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小三爷的叫声,心说:难道这不是人在叫我,是这里的伙计的冤魂,想让我发现这里,在指引我?

    我脑子发涨起来,但手表的蓝光再一次熄灭,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我再次打起手表,开始摸着眼前尸体的口袋,从他裤袋中摸出了一只皮夹,已经被水泡得死重。我掂起来,就朝一边石壁上的光点扔去,第一下没有扔中,我又把那人皮带上的手电解了下来,甩了过去,一甩我就发现不对,但是已经晚了,手电已经飞了出去。我正想抽自己一个巴掌,这一次却成功了,卡住矿灯的灌木被打了一下,矿灯就滑了下来,掉进水中,沉了下去。

    我一手抓住岩石的突起,一边竭力伸长了手,勉强够到,将矿灯捞了起来。手电很轻,却被水流往下游冲了几米,不知去向。

    我把矿灯朝四周照去,这一下看得更加清楚,这是沼泽的一部分,类似于一个圆形的水潭,水朝一边流去,矿灯照去,就看到水流向的下游处是一处雕刻着兽头的石头遗迹。水流就是流向遗迹,由张开的兽口流入,和我想的一样,那下面肯定有井口,过去必然危险。

    我开始逆流而上,将矿灯系到腰里,靠着岩壁移动,一路照去,就看到沼泽之中,横陈着大量的尸体,大部分都陷入淤泥之内了,只伸出了僵硬的手或者其他部分。整个水潭底部几乎全是。

    一边走一边避过尸体,但是尸体太多,实在无法脱身而过,很多尸体身上的淤泥被我激起的水流冲掉。我就发现在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两个发黑的齿孔,整个脖子都是黑的,到了四周部分就呈现青色。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全是被蛇咬死的。难怪整个营地里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有可能是在睡梦中,直接被咬死的。也有可能是在这里行军的时候受到了大规模的攻击。

    我调整矿灯,忐忑不安地一张一张寻找他们的脸,想从中看看有没有三叔。

    我并不想看到三叔,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逃避,这种心情像是认儿子尸体的父母,必须去确认又实在不想确认,不过在淤泥覆盖下,要想辨认并不容易。我一张一张看过来,都没有发现像三叔的人,却也无法肯定这些都不是三叔。

    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我的矿灯就照到了其中一张脸上,这脸还没有完全给淤泥覆盖,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猛地发现这脸有点熟悉,随即我就认了出来。

    那是阿宁!

    她的眼睛闭着,整个人呈现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淤泥,脸上的尸斑已经非常明显了。

    我几乎窒息了,看了看四周,心说那些蛇竟然也把她的尸体运到这里来了!

    我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这个泥潭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是他们堆积食物的场所?那这里可能会出现巨大的蟒蛇来进食?

    我感到极度不安,这个地方不安全,我必须立即离开。

    边想着我边挥动矿灯,去找四周可以攀爬的地方,很快发现水流的逆方向,有一处树木的藤蔓挂到了水里。我咬住矿灯,就朝那边游去,几步够到之后一把抓住藤蔓。

    雾气已经有些稀薄下来,我咬牙爬上藤满,却又想到闷油瓶说的

    “淤泥防蛇”,又下去掬起一手淤泥,抹到身上泥被水冲走的地方,再重新上爬,一直爬到了藤满缠绕的枝丫上,才松了口气。

    顺着枝丫,走到树冠的中心,刚想顺着树爬下去,忽然听到一边的水潭中一声水响,又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我寻着声音去照,就看到水潭边果然激起了涟漪,有东西从岸上滚了下来,矿灯照向那个角落,我看到一团红色的肠子一样的东西,那是缠绕在一起的大量鸡冠蛇,而它们之中,好像裹着什么东西。

    我仔细看着,有一瞬间我看到一只手从蛇堆里伸了出来,接着我看到了一个胖胖的人头。

    我浑身一凉,发现那是胖子。

第十七章

    胖子并没有反抗,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在动,我心里的寒意越发冰冷,难道他已经死了?

    蛇群蠕动着,我曾经想象了相当多的方式,来推测它们怎么运送尸体,但是我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红色的大大小小的蛇盘绕在一起,将尸体裹在中央,然后挪动身体使得尸体前进,胖子极重,但是这些蛇还是能把他迅速移动到了这里,显然这样的移动方式效率相当高。

    胖子摔入潭中之后,蛇群稀疏开来,陆续重新爬上岸,很快就消失在石壁的上面。我看着静静躺在水里的胖子,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是死了,我感觉他这样命硬的人都死了,自己在这里早晚也死定了,如果是活着,那我必须去救他,不过去了也有可能只是送死。

    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去看一下,胖子和我出生入死,我不能连他有没有死都不知道,就把他丢在这里。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似乎蛇已经走远,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淤泥,就顺着藤蔓再次爬了下去,小心翼翼地下到水里,我扒着岩壁,走到胖子的身边。胖子纹丝不动,大半个头浸没在水中,我心里一凉,有点发颤。

    仔细听了听,四周没有声音,我才靠近胖子,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

    胖子下半身沉在水里,一摸,我的心才一松,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我也立即看到了他脖子上的血孔,他也被蛇咬了。

    这里的蛇真是阴毒得要命,竟然都咬在脖子上,除非那人对蛇毒有免疫力,否则基本上无法处理,只能等死。

    不过我感到奇怪,为什么阿宁被咬了一口,才几分钟就死了,而胖子到现在还有呼吸,此时又发现胖子身上有血。

    查看一下胖子身上没有外伤,这血显然不是他的,我就明白了,那可能是和这蛇搏斗的时候沾上的。我估计可能是胖子动作快,蛇刚咬到他的喉管,他已经用刀将蛇砍死了,所以才没有立即毙命。

    不过,就算不死,他也快死了。我看了看四周,心说必须先把他从这个水潭里拖出去,否则保不齐这些蛇会回来补上一口。

    这相当困难,好在藤蔓在下游,我一边扶起胖子,借着水的浮力和推力将他往下游推去。没想到两步我就失控了,为了不冲到水流中去,我用力扭转身体,让自己的手浮在上面,冲过藤蔓的时候一把抓住,才重新控制住身体。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在水里站定,接着我把胖子挂到藤蔓上,用他的皮带把他固定住,然后自己先爬了上去,想把他拉上来。但是拉了两下之后我发现是不可能的,虽然藤蔓足够结实,但是胖子实在太重了,我那点小力气,实在不够用。我看了看四周,看到我站的树枝上面还有一根y形的大枝丫,立即就把藤蔓挂了上去,做了一个滑轮,然后用我的体重加上力气,把他提上来。

    只一下我就把上面的枝丫压成弓形,整棵树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忽然感觉胖子太重了,简直是重得离谱,我的体重加上我的力气,把他吊起来应该没有这么困难。但是现在显然相当的勉强,我以前还背过他,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重。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让他减肥了,我心道,继续压下死力气,一点一点,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把他从水里一点一点吊上来。等我把他拖到树枝上的时候,我的虎口全破了,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我站的树枝干脆就被胖子和我的重量压弯得恐怖起来。

    我已经没心思来琢磨这些事情了,缓了一下,心说该怎么处理他的毒,要我吸出来已经晚了,看样子还是要回营地,就地拖他过树林了,我一个人实在是够戗。不过够戗也得做,不然如果他挂了,我怎么过自己这一关。

    休息了一下,我又下去,再次掬了一把淤泥上来,涂在胖子身上,就去扯四周的藤蔓过来,把藤蔓草草连接了一下,做一个拖架子,想把胖子从树上放下去。

    往胖子身上绑的时候,我发现胖子太胖了,实在很难固定,只好用藤蔓先把他的几个地方绑紧。藤蔓很粗,我的手力气不够,我就站起来用脚帮忙,把结打紧。大概是用力拉的力气太大了,忽然胖子张开了嘴巴,从他嘴巴里,喷出了一口绿水。

    那绿水极其腥臭,我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说他吃了什么了,这时候就看到,那绿水之间,竟然混杂着很多细小的红色鳞片。

    我摸起一片,心说不好,一下扯开胖子的衣服,发现胖子的肚子极大,用力摸了一下,硬得好像吃了一个秤砣。

    糟糕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有蛇钻到他肚子里去了?

    我立即把胖子翻过来,用膝盖去顶他的胃,用力碾进去,他就开始剧烈地呕吐,大量的绿水混杂着一些白色的棉絮一样的东西被吐了出来,全部吐到了树枝上,然后滴落下去。

    我用力顶了几下,直到他吐完。他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点,看来这胃里面的东西也非常压迫他的呼吸。

    看着吐出来的东西,量极大,简直就像从桶里倒出来的,好在胖子胃大,否则普通人这么多东西撑进去,胃可能已经爆了。

    我将他放好,捂住嘴巴去看他呕出来的东西,一股酸臭扑面而来,绿水之间,都是蛋花一样的白色凝胶,我折下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发现凝胶之中,竟然全是一种类似卵的东西。

    一瞬间一股极度的恶心涌上胸口,我差点也吐了出来,看着其中混杂的鳞片,我心说这该不会是蛇蛋?我操,这真是太恶心了,这种蛇竟然会在人的胃里产卵,简直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怪物。想着立即把这些蛇卵全都拨弄了下去。

    这么说来,下面这些尸体的肚子里,应该也塞满了蛇卵,我操,我都无法想象这些蛇卵孵化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努力忍住自己的恶心,我看了看下面的泥潭,又看了看那些漂浮在水面上,向下游漂去的蛇卵,开始明白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的泥潭是一个“孵化室”?这些蛇,靠尸体腐烂产生的热量孵化蛇蛋,所以它们不停地搬运尸体,倒入这个泥潭内,让它们不停地腐烂,和泥土混合产生热量。

    我听说过有很多蚂蚁可以通过发酵和腐烂来控制蚁巢内的温度,这些蛇显然做不到,但是它们已经在通过腐烂的热量来孵蛋了。

    但是,这里附近的废墟阳光很好,为什么它们不像其他蛇类一样用阳光来孵蛋呢?难道是因为这些蛇蛋孵化对于温度的要求非常精确?

    想想不对,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没有那几场大雨,这个泥潭中不会有水,最多是一片烂泥沼,那么胖子摔入到里面,要很长时间才会死,那么他体内的温度会维持到他完全死亡,这也许就是胖子现在还没有死的原因。那些蛇只想麻痹我们,不想杀死我们,就是为了用我们体温孵蛋。

    我知道有一些进化得非常高级的蛇,它们的蛋在体内已经孵化得差不多了,生出来只要靠一到两天稳定的温度就会孵化,难道这里的蛇就是这种意思?好在下了这场大雨,否则,我刚才已经摔进小蛇堆里了。

    最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里有蛇卵,那么不就说明,这里还有一条母蛇?想起那浮雕我就浑身发凉,但再想还是不可能的,这么巨大的母蛇绝对违反了自然生物的规律,这些卵可能是那条巨大蛇母的后代生的。

    胖子肚子还是有点胀,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这些东西,我觉得保险一点还是让他全部吐出来的好。于是我扶起胖子,扣住他的喉咙,让他继续呕吐,但是他接下来呕出来的,都是发绿的水,最后就成了干呕。

    我相信应该是没了,再有就应该过了胃了,那就只能让他拉出来了。

    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能见度逐渐恢复,我继续刚才的工作,将他身上的藤条拉紧,然后准备慢慢地放下去。这非常困难,如果我稍微有点抓不住,胖子就可能直接从树上摔下,他现在失去了意识,不会运用肌肉和动作去保护自己,那么这一摔可能就会摔死他。所以,必须把藤蔓的长度控制好。

    我把一切准备妥当,然后用矿灯照射树下。这棵大树长在泥潭的边上,弄得不好,可能放下去就直接摔回泥潭里,前功尽弃,一定要选一个好地方。

    矿灯一照到树下,我就愣住了,树下一片迷蒙,竟然看不清楚地面,矿灯照过去,好像照在一团混沌上。

    这真是有鬼了,刚才我没有用矿灯去照,就用矿灯的余光,都能看到地面模糊的影子,怎么现在反而看不到了?难道雾气又浓了起来?可是为何只浓在地面附近的部分?

    仔细一辨认,我就发现原来是这泥潭中不知道起了什么变化,从水中蒸腾出一股黑气,已经笼罩了整片水面,其中的尸体若隐若现,在黑气中竟然好像动了起来。[(m)無彈窗閱讀]

第十八章 沼泽怪影

    第十八章

    沼泽怪影

    仔细去看,就发现是潭底的淤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鼓动着,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在淤泥的底下活动,将存在淤泥下的黑气翻上来。整个潭底都在动,淤泥中似乎有一个不规则的旋涡,把那些尸体裹进去又吐出来。

    随着淤泥活动得更加剧烈,越来越多的黑气从下面翻了上来,我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感觉到害怕了,只是牙齿发紧,浑身的发条已经上到了最紧,一边脑子飞快地转动琢磨怎么办,一边警惕地关注着下面的情况。

    这些黑气可能是沼泽下雨林中大量树叶腐烂形成的有毒气体,这种气体经常存在于沼泽和雨林深处的淤泥之下,如果有大的自然气候变化就会释放出来。

    很多热带雨林人力不可涉及,就是因为这种毒气的存在阻断了大片的通路。而有的毒气则是由于特别的矿物或者火山气体挥发,或者和雾气混合而形成的剧毒云雾,这种毒气的毒性就厉害了,世界上有很多连鸟也飞不过去的“死亡谷”就是这么形成的。

    如果是的话,这玩意肯定不是好玩意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和昨天在神庙前遇到的雾气一样致盲。

    想过是否能立即下去,冲回遗迹,但是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此时已经毫无办法,那黑气已经弥漫在树下,我无法下去。而且神庙那边的雾气如果没有退,很可能又会让我中毒失去视力,碰上蛇群我就可能和胖子一样了,那我宁可自己了断。

    我祈祷着,这黑气只在树下蔓延,不会上浮到树冠,但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缓缓地,我发现黑气犹如有生命的一样,滚动着开始充斥整个空间。

    我心中暗骂,知道这一次如果黑气有毒,恐怕会比致盲更加厉害。情急间,我立即撕下自己的一条衣服,从身上抹下来一大块黑泥,捂住了口鼻,又给胖子做了一个。

    之后想起自己在树上,立即找了藤蔓把自己绑住挂在树上,以防如果等一下中毒神志模糊,从树上摔下去。

    刚做完这些黑气就到了脚下,漫上来的时候,速度惊人,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几乎是一瞬间就裹住了我们坐的枝丫,我甚至听到它经过的时候,这里的树都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接着四周目力能及的地方一下就被黑气所笼罩了。

    黑气瞬间布满了四周,看着黑气腾起来,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大火中的房子里一样,但同时我立刻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喉咙开始发痒起来。

    喉咙发痒显然不是好兆头,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尽量少吸几口。

    几秒钟后,我没有立即毙命,就松了口气,显然这黑气毒性不烈,这样我们就多了很大的机会,不过,如果吸入太多,到底如何,也很难说。

    我一边祈祷着黑气会和雾气一样自己退去,一边往上看,想看看能否爬得更高,到黑气稀薄一点的地方。但是,整个树冠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经完全给这些黑气淹没了,而且在矿灯的光柱下,我看到这些黑气好像是固体的小颗粒,似乎是烟,而不是气,上去摸了一把又摸不着。

    这是什么东西?我忽然感觉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种黑色的烟雾,是在哪儿呢?我想着心里隐约感觉不安,有一种极端不吉利的感觉冒了出来。

    我忽地想起闷油瓶,心里只问候他的祖宗,要是刚才听我的,现在就不至于那么狼狈。自己怎么就不坚持一下,要是死在这里不知道找谁去喊冤。

    可能是之前我实在太信任他了,可是他最近做的决定都有些失常,心里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过,就算是不来,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来,当时没戴防毒面具倒是我的失策,不过阿宁他们装备的防毒面具个头很大,胖子和潘子用的都是老军用,结实但是太重了,都不方便。

    怎么想都不对,这也是逃不过的一劫难。

    继续看着泥潭,就听脚下的沼泽里传来了一连串水声搅动的声音,很沉,并不吵,听着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里面出来了。

    这沼泽之下必定出了什么异变,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动静,我想着会不会尸体肚子里的蛇卵孵化出来的,又或是有大蛇来进食了?

    只听得这水声越来越响,好像在朝我们树下靠近一般,我拿矿灯去照,只见黑气中,隐藏着一个足有小牛犊一样大的黑斑,正在不停地移动,体形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条还要大上一圈。但到底是不是蛇真的无法判断。

    黑气弥漫影响视野,那黑斑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无法看见,我觉得这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于是凝神静气,看着那黑斑的动向。

    这雾气之下全是沼泽,黑斑从沼泽中来,必然不是什么陆地上的生物,看形状也不是之前碰到的那种巨蛇,否则它这样大的体型我刚才不可能没有看见,会不会是一条埋在淤泥里的大鱼?

    然而,沼泽里什么鱼能长成小牛犊这么大,难道是鳄鱼吗?想想不太可能,如果是鳄鱼,刚才我已经挂了。在这种泥潭里,如果有小牛犊大的鳄鱼,我肯定会给拖进去,鳄鱼绝对不会放过侵入它地盘的东西。

    思索间,黑斑忽然在我矿灯光斑的附近停了下来,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光点,我感觉有点不妙,立即把光点移走,转到树冠之内照着胖子。

    这一照,我就发现不对劲,胖子头都耷拉了下来,竟然从眼睛里流出了黑血。我心中大惊,探手过去摸,就出了冷汗,只感觉胖子浑身冰冷,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我暗骂一声“不好”,不知道是蛇毒发作了,还是这黑气的毒性,当下也没法管这么多了,我把胖子搬正,用力掐他的人中,掐了几下根本没用,心里一阵恶心,心说得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然而胖子的姿势非常别扭,背后又没有什么树枝靠住,我必须用手扶住他才能让他的头正起来。然而此人极重,我踩得树枝啪啪响,换了好几个位置都不行,单手根本扶不住他的上半身。

    最后我干脆踩到他坐的那枝丫上,趴到他的身上,然而急火攻心,才趴上去,忽然就听得“咔”一下,接着是一声脆响,他坐的枝丫就断了。我只觉得身下一空,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呢,抱着胖子就翻下了树,往水潭里摔去。[(m)無彈窗閱讀]

第十九章 鬼声再现

    第十九章 鬼声再现

    一刹那我吓了个半死,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就被身上的藤蔓一扯,两个人在空中打两个转儿,狗啃屎趴进下面的水里。

    我摔得七荤八素,入水那一下我几乎是平着拍进水里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灌满水的热水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好在水冰凉,否则这一下我肯定背过气去了。

    扑腾了几下再次浮起来,我忙去找胖子,心里说要糟了,这潭里算是黑气最浓的地方了,胖子已经这样了,又摔了个半死,在这里再喝几口水那是死定了,再加上刚才的黑影不知道是什么,要是什么沼泽怪物,连我也会挂。

    我身上绑着藤蔓,连顺畅地活动都不行,就算胖子能挺,我也没办法将他重新搬回到树上去。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树上黑气似乎没有剧烈的影响,但是在浓度这么高的地方,我自己能不能顶住还是一个问题。

    但等我一探头出水,就发现不对,一是四周的黑气把大部分的光线都遮住了,能见度比起雾的时候还低;二是整个沼泽里全是翻滚起的泥水,一片浑浊,完全看不到水底,胖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四处去听,全是水泡的声音,而且我明显感到水流竟然急了不少,我稳不住身子。我心中奇怪,仔细一感觉,发现不单是水流的问题,我身上的藤蔓原本是缠绕在枝丫上,现在那一人粗的树枝已经被水流冲往下游,一下全部的拉力就扯在了藤蔓上,将我往下游带去。

    没有在自然河流中游泳过的人是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水是一种非常重的东西,就算是水流缓慢,你在其中要定住身形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还有如此大的东西在前面拽我,才四处张望的工夫,已经给水流跌跌撞撞往前带去了好几米。

    这时候我就更急了,我已经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前面肯定有一个井口,我不知道有多大,如果这枝丫冲入井中,那种拉力可能一下就把我扯下去,我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而且那兽口一般的遗迹就在不远处,这过程肯定不需要多长时间,这时候不要说找胖子或者小心那黑影,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我立即深吸了一口气,一下潜入水里,去解我那藤蔓。但是那藤蔓被巨大的拉力拉得极紧,根本没有可能解开,我去摸匕首又发现根本没带。

    我心说“完了”,想起胖子武器不离身,肯定有带着,就去找胖子。顺流往前扑通,他身上也有着藤蔓,我去水里摸。

    水下全是泥浆,摸来摸去都是横陈的死人,几乎什么也摸不到,不过胖子体型大,绝对不会比我漂得远。我竭力对抗着水的推力,终于摸到了另一根绷紧的藤蔓,我抓住藤蔓靠了过去,忽然看到前方两三米处,一个黑色的影子漂在水面上,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心里发毛,看着那影子漂着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我刚才看到的水下怪影,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藤蔓的尽头就是这个影子,心说难道胖子已经被它吃了。

    水深只有两米多,那黑色的影子突出水面的高度很高,显然肯定不是鱼,到底是什么?我扯动藤蔓,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就见那影子一抖间,突然改变了形状,消失在水下,接着我手里的藤蔓一下松了。

    我知道糟了,它发现了我,刚想转身,一团巨大的泥水花就从沼泽里炸了起来,我看到一对大鳌闪电般朝我的脖子钳了过来。

    “我操你爷爷!”我大骂一声,心说这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它离我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避无可避,眼看那巨鳌就要夹到我的脖子,就在这时候,我腰上的力量忽然一紧,我整个人被藤蔓突然扯飞了出去,正好躲了过去。我刚想说“上帝保佑”,却发现腰上的力量变得极其霸道,回头一看,见我已经被扯到废墟附近,那兽面石雕就在我身后,张着巨口,而藤蔓已经掉入口中,口里能听到咆哮的水声。

    我知道那牵拉我的树枝已经摔入井中了,心说:上帝你是不是在耍我,立即用手抓住一边的岩石,大吼一声定住身体,感觉腰几乎都要被拉断了。在这转念之间,身后水花飞炸,那东西又来了,我心念一慌,手立即脱了,一下通过兽口,眼前一黑,身后一空,也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腰间的矿灯随着我打转的身体转动,划过四周的黑暗,我凌空翻了一圈看到了被流水冲得满是沟壑的井壁和四周飞溅的泥水,但是下落并没有持续多少秒,我的后背就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震,几乎吐血。没等我缓过来,背后又是一空,我又翻了个圈,接着肩膀又是一撞。这井下竟然不是垂直的,好像有一个坡度,上面全是被水冲的圆润无比的台阶一样的突起,我一路翻滚着摔了下去。

    三四次之后我就完全晕了,直到我摔进水里,连喝了十几口泥水,才挣扎着探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井道中,被裹在一道极其急促的水流中,速度极快地朝某个地方冲去。

    四周一片漆黑,狭窄的感觉是水流的剧烈轰鸣告诉我的,四周一摸就能摸到井道壁,却什么也抓不住。好在我之前把矿灯系在腰间,但是这么急的水流中,只要你稍微一动你的动向就完全混乱,甚至会被井壁上撞回来的乱流直接翻个头朝下,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的姿势。

    没多少时间我就听到更加剧烈的水声从前方传来,那简直是水龙的怒吼,振聋发聩,我心惊了一下想说“我操!肯定又是一个下坡”,但是转念之间身下已经一空,接着又摔了十几个跟头,发现自己摔进了一个空洞中,这时水流趋缓,可以控制自己的身形了。

    我立即掏出矿灯,朝四周去照,发现这里是一个地下蓄水池,四周有巨大的水流从水池壁上的井道口冲下来,好像看大坝泄洪口的感觉,四周水花飞溅,声音震耳欲聋,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冲下抽水马桶的蟑螂,现在从粪道被冲到了化粪池里。

    我扑腾了几下,发现水流还是在缓慢地朝一个方向流动,我游过去,矿灯照去,我又看到了井壁上有一个兽头,水流还是留向兽口之内,不过这一只兽和上面的一只造型并不一样,显然这只是一个分流的蓄水池,用来蓄洪防止井壁被冲刷得太厉害。而在那兽口四周,我看到了巨大如山的狰狞枯树枝几乎将其堵塞了,这些应该都是长年累月从沼泽外延冲下来,淤积在这里的。

    拉着我的树枝也卡在了上面,上面还挂着一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照,发现竟然是胖子,他也被冲下来了。

    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的游泳技术突飞猛进,在水里倒不觉得活动十分困难。我就扑腾了几下,往堆起来的枯树枝堆游去,游到边上爬了上去,只见胖子身上的藤蔓就卡在枝丫外盘根错节的枝节中,使得他没有沉到水下去,这里磅礴的水声已经远了很多,我的耳朵终于可以听见动静了。

    我从枝丫下潜水过去,到了胖子那一边,就看到他的脸已经全部青了,气息弱微,脉搏几乎摸不到。我再次潜下去,抱住他的脚架到枯树枝上,用肩膀去顶他的肚子,顶了几下他就吐了,一团的泥水,然后我用肘部给他按摩胸口,胖子给水一呛,竟然有了反应,一阵咳嗽。

    我心中一喜,心说有反应就是有门,立即用力再顶,却几下就没力气了,上来喘了口气,心说:这样不行,胖子如果不做人工呼吸就死透了,我必须把他整个人拖出水去,让他平躺在树枝上。

    想要让胖子上去,就必须我先上去,于是我开始爬那些枯树枝堆。无奈在边缘的那些树枝并没有足够的支撑力,我只要上去,就把枝丫整个儿压进水里,而且有侧翻的危险,枝丫侧翻,胖子会被压进水里,那等于是我杀了他,而且这里大部分是荆棘枝,稍微动作大点就会撞到尖刺,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而里面的树枝都已经腐烂发软,根本无法受力。

    在那几分钟里,我也不知道爬了多少下,全部都在两步到三步之间树枝就被踩断滑了下来。我最后绝望地发现,以我个人的力量,在这个位置绝对爬不上去。这树枝堆看上去像山一样结实的地方,其实都极度的脆弱,根本没法待人,只有半米不到就可以出水,然而这半米却似万丈鸿沟,我怎么也越不过。

    这种绝望感实在太强,要是我面前是个峭壁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是这种树枝。我突然感觉好像老天在玩我。

    我又爬了几下,手全破了,意识到蛮干肯定不行,于是架住胖子,用他的匕首割断藤蔓,把着树枝堆向边上挪,想找找这里的岩壁上有没有更容易爬的地方,最好是有可以搭手的地方。

    这里没法逆流,我用力架着胖子绕过了突出的好比棱刺一样的树枝,忽然看到另一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干涸的井道口,可能是哪里被淤塞住了,并没有水冲出来。仔细一看,这种井道口还不少,但都是在很高的位置上,只有这一个我能够得着。

    我心中大喜,就靠了过来,先把胖子架在一边,然后自己抓住石头的缝隙往上爬,才爬到一半我就知道有门,不由笑出了声,接着咬牙想一鼓作气。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在边上的胖子动了一下,说了一句话:“没时间了!”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胖子丝毫没有动,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心中奇怪,揉了揉太阳穴心说“完蛋了,又开始幻听了”,忽然,又一声的清晰人声,从胖子身后发了出来。那声音道:“没时间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这里除了远处水泄的隆隆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这一声说话声极其突兀,突然一响,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身冷汗。

    第一个反应就想到了是不是三叔的人,心说难道这里还有幸存者?

    刚才的声音,能肯定是人在说话。我知道我不是幻听了,我之前没有期望过还能碰上一个活人,是人就让我稍微心安一点。我停止动作,探头往胖子身后看去,然而后面全是堆起的干枯树枝,交错不清,光线又差,什么也看不清楚。

    应该是三叔的人,我有了一个念头,这林子不可能有其他人,如果突然碰上一个人,最有可能的还是三叔的人。也许就是这个刚才在叫我,然后在我跌下泥潭之前就被水冲到这里来了,听刚才的话,似乎他在和别人对话,那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谁在那里?”我叫了一声,眯起眼睛使劲地看着那个方向,如果在这里碰见三叔的人,那真是老天保佑,可以知道三叔的下落和遭遇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胖子身后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那边的树枝遮掩下的兽口也没有动静。

    我立即警觉起来,心里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就摸到边上一根长条的木棒,抄起来端着,然后慢慢往那里靠去。可才走了几步,我就听到从树枝堆的深处,又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小三爷?”

    那声音非常的怪异,说得极快,不过确是一个人的说话,而且是在叫我的外号,我顿时放了心,那肯定是三叔的人,而且肯定还认识我。

    我一下就松了口气:“是我!”立即过去,扒开树枝堆的空隙,边扒边问:“谁在里面?是不是被困住了,别担心,我马上来救你!”

    “小三爷?”深处又问道。

    “是我!是我!”我叫起来,一边把树枝堆扒出了一个洞,从树枝间的缝隙中探了头过去,去找深处的人。

    扒开了很深一段距离,什么人也没有看到,里面全是腐烂的树枝,那里边的人却没有说话了,我觉得奇怪,就用长沙话骂了一声,道:“嬲你妈妈别的,到底谁在里面,你搞什么鬼,说句话告诉我你在哪个位置。”

    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我又感觉有点不对了,听那人的声音不像是受了伤或者不能移动的样子,听到我这么说怎么样也应该过来了,怎么会叫了这么久无动于衷?难道他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还是他也意识模糊?

    想着我就忽然意识到,虽然我自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刚才沼泽中全是黑气,这里也必然会有一些,这人可能也是被蛇咬了,如果中毒很深,肯定是神志不清的;就是没被咬,也可能因为刚才水流的关系撞坏了脑袋,听不清我说什么。

    想着我就不叫了,咬紧牙关,猛往里挖去,想挖到他再说,要是对方确实也中毒了,那麻烦就大了,我一个人照顾两个可不成,不过又不能不管。

    这片树枝堆有六七米高,看着不大,但是在里面挖出一个洞找东西也相当的困难。我忍着剧痛,用手扒着那些树枝,花了两三分钟才挖通一个空间,立即我趴着探头过去,往那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我原以为会看到一个人靠在哪里,然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树枝堆内竟然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人,后面竟然就是兽口。

    “怎么回事?”我骂了一声,话音未落,忽然就从我挖出的树枝堆洞的边上,又传出了一声幽幽的,犹如鬼魅一样的声音。

    “小三爷?”

    那声音几乎就是在我耳朵边上叫了起来,我吓得头皮一麻,几乎从树枝堆上摔下去,猛转头一看,就发现我挖出洞的一边,树枝交叉内的黑暗中,竟然和我一样趴着一个人,缝隙中露出了一对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身边没有照明的东西,树枝之内是封闭的空间,是一个死角,在这种光线下是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的。我盯着那血红的眼睛,只感觉喉咙发紧,一时间也忘了反应,直直地和他对视。

    对视了几秒,我便发现了不对,这眼睛的血红似乎不是一般的血丝弥漫,而是真的被“血”染红了,那血色甚至渗出了眼眶,而且那眼睛根本不眨,好像凝固了一般。

    活人可以不动,但是绝对忍不住不眨眼睛,这是一个常识,我立即心中起疑。

    摸索身上,摸出几只火折子,拧掉防水的芦苇秆,打起来后小心翼翼地往那方孔中送。

    靠近孔口,里面的情形就照了出来,我一看之下,人整个就惊了,从脑门到脚底一下全凉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狰狞的怪脸,已经有点发肿了,这甚至不能说是一张脸,因为他的下巴已经没了,整个脸的下半部分不知道被什么撕走了,血肉模糊,整条舌头都挂在外面,没有下巴的连接,舌头直接从咽喉里出来,看上去奇长无比,好像一条腐烂的蛇。

    这是一个死人了,我一下就想吐,好不容易忍住,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看此人的发型和装备,显然也是三叔的人,死了也不长时间,应该是被水冲进来卡在这堆树枝内的。但是,如果这是一个死人,那刚才叫我的是谁?

    我立即再次看向那尸体,这时候,火折子却烧完了,那狰狞的脸孔重新隐入黑暗,我只看到那血红的眼睛还怨毒地瞪着我。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看了看四周,这是黑漆漆的地下水池,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四周的样子,而且刚才我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移动的动静。

    冷汗刷刷地下来,我的脖子有点发硬,忽然意识到不妙,这里肯定发生了诡异的事情,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带胖子立即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我爬了回去,解开自己腰上剩余的几条结实的藤蔓,套在腰间,就探身下去,抓住胖子的手往上拉。

    胖子实在太沉了,加上他的衣服泡了水,简直犹如铅块,我只有一只脚能出力,拖了几下几乎纹丝不动,自己都要滑下去。

    我知道用手拉是没有办法了,看了看四周,看到胖子身上也还系着我做的简易拖架,把拖架的藤蔓绑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上,用木棍打了个套节套在胖子的腋下,横过他的腋窝做了个类似担架把手的东西,另一端撑在地上,就用自己的体重加上力气,像黄河纤夫一样咬牙往上拉。

    这是建筑学里的三角力学,当时老师教我们怎么用一根棍子和一条绳子配合自己的体重做牵引吊具。

    有我体重的帮助就好多了,我扯住藤蔓一点一点地往井道里跑,水里的胖子被我一点一点提起来,最后终于把大半个人抬出了水面。但是此时我腰间的藤蔓几乎把我折成双截棍了。

    我找了一条比较粗的石头缝隙,将我备用的木棍卡进去,将腰间的藤蔓拉了过去,固定住胖子,然后再爬回水里,将胖子的双脚抬上来,拖过来到达安全区域,然后解开他身上的藤蔓拖架,看树枝堆中暂时没有异状,立即就给他做心肺复苏。

    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动作都是连续剧里看来的,只记得如果心脏停跳,极限时间是八分钟,八分钟内救活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胖子还有微弱的脉搏,呼吸微弱,这应该是中毒症状,不知道心肺复苏是否有用。

    搞了几下不得要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又按了不到两三分钟,忽然胖子一声咳嗽,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团黄水。接着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部开始起伏起来。但只吸了一两口,他又翻起了白眼,呼吸又微弱了下去。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血孔,显然这毒蛇确实厉害,这一口咬的分量精确,胖子形同废人就是不死,只要这体内的毒不去掉,怎么救胖子都没用。我脱掉自己的衣服,在水池里捞了点水,用匕首切开他的伤口,洗了一下放出黑血,接着一边继续给他按胸口,让他能坚持下去,一边琢磨该如何是好。

    只按了两下,我忽然听到背后又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同样是在那树枝堆之内。

    情急之下,我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是听着耳熟,这一下子把我吓僵了,我猛地再次回过头,用矿灯去照看方才我在树枝堆上挖出的洞。

    隐约看到那血红的尸眼还是呆滞地看着我,冰冰凉凉,看着让人万分的不舒服。而让我头皮一麻的是,我看到那尸体的舌头,竟然在动。

    我暗骂了一声,心说他娘的真是倒了血霉了,难道这也诈尸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心说就算是诈尸,这新鲜粽子也没有下巴,它也咬不死我。正欲大战一场,忽然就看到在那舌头下,探出了一只火红的蛇头,拳头大小,头上有一个巨大的鸡冠,那蛇头一扭动,整条蛇就从舌头下爬了出来,爬到树枝堆上。

    我和胖子所在的井口,离那树枝堆也不到两三米的距离,这蛇蜿蜒爬到树枝堆上之后,顺着树枝堆上横生的枝丫就慢慢游了下来,蛇身颇长,足有一米多,比咬死阿宁的那条还要长点。

    这蛇显然是躲在那树枝堆内的尸体里的,被我惊动了。

    那蛇很快就顺着树枝堆爬上石壁,石壁很不平滑,它顺着石壁就如同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往我们爬了过来。我一看糟糕了,我根本没有时间来避开,情急之下我悄悄从井口上滑了下去,缩进了水里。

    我离树枝堆已经有两米多了,马上往上看去,只见那蛇被胖子吸引了注意力,边上就是胖子所在的井道口,它顺着石壁堆一路往下,到了井道口,立即发现井道里的胖子是个活人,停了下来,转动了几下头部。

    我的心马上吊了起来,心说:它该不是要咬胖子,这不太可能啊,胖子像死鱼一样躺着,如果不惊扰蛇,蛇不会主动去咬东西的,毕竟毒液是很宝贵的。

    看着那蛇忽然又动了起来,爬到了井道内直奔胖子的头部,竟然盘到了胖子的额头上,好像要往胖子嘴巴里钻。

    我一看坏了,它又要进去给胖子补充蛋白质了,立即想找什么东西砸过去将它赶开,却发现在水里什么也摸不到,只好用手甩起水花,去打那蛇。

    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如果是别的种类的蛇可能一下就被吓跑了,但我忘记了这蛇是有邪性的。那蛇被我的水一拍,一下钻了出来,立即就发现了我。它直起蛇身,鸡冠直立,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咯”高亢的声音,似乎在威胁我。

    我一看还以为有效果,继续拍水,还没等我拍起第二个水花,忽然那蛇一个收缩,接着犹如离弦之箭一样竟然飞了起来,蹿出井道口,贴着水面一个非常优美的“8”字舞动,几乎不到一秒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看到红光一闪,条件反射就用手去挡,那蛇整个地盘上了我的手臂和肩膀,只感觉竟然有手臂粗细,鳞片滑腻非常,那一刹那我几乎看到了它的毒牙,脑子立即嗡的一声,大骂了一声往外甩去。

    那是疯了一样的动作,这一甩应该是用出了我全部的力气,蛇竟然真的给我甩出去了好几米,但是它沾到水突然就一个回旋,尾巴拍水又弹了起来,贴着水面又来了。

    我转头就逃,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腾开来,往前一蹿就扎进水里改变方向连游了好几下,钻进了树枝堆下的空隙躲了起来。

    一直躲到实在憋不住气了,才从水里探出来,我努力压低剧烈的呼吸,往四周看,想看看是否骗过了那蛇。

    我心中想的是蛇始终是畜生,总不会人那一套东西,这种简单的小计谋总能起点作用。

    着实让我意外,我看了一圈,水面上没有那蛇的影子,似乎是没有追来。

    我心里松了口气,心说“小样的!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刚苦笑,嘴巴还没咧开,在我脑后,忽然又有人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

    我已经经不起惊吓,立刻遍体生凉,回头一看,看到那条血红色的鸡冠蛇直立在我的脑后,怨毒的黄色蛇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一下喉咙窒息,立即就想潜入水里,却看它鸡冠一抖,忽然发出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小三爷?”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听到这蛇说话,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蒙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在那里,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鸡冠蛇的邪性我是早就有准备了,但是,它们再聪明,也不可能会说人话啊,可刚才那话清晰无比,我绝对不可能听错——

    我随即感觉我肯定是幻听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显然是我的神经太紧张了,出现了错乱,我咬牙继续往下潜去。

    那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我往下沉,忽然扭了一下脖子,好像在打量我,然后突然俯了下来,挂到了我的面前,鸡冠一抖,又发出一声:“小三爷?”

    这一次更加的清晰,而且那动作太像一个人在和我说话了,我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一下也不敢动了,心说:他娘的,这次真碰上蛇精了,真的是蛇在说话!

    我的脑子几乎是完全混乱,无数的念头在一秒内涌了上来,这是条神蛇?过了人语六级,研究生毕业的蛇?这鸡冠蛇他娘的难道真的有人性,或者这干脆已经是有思维的蛇了?

    一刹那间,我忽然想起我们现在是在西王母的势力范围,靠!那在古代这里就是仙境……蛇说话也不稀奇。

    那蛇看着我的表情变化,大约也是十分的感兴趣,又转了一下头,抖了一下鸡冠,道:“小三爷?”

    这一下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听得比前两声清楚,我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咦,这蛇说话怎么带着长沙口音?

    难道,这是一条祖籍长沙的鸡冠蛇,到西王母国来支援西部建设?

    那一刹那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离谱的念头,我突然想问它:“你是不是湖南卫视派来的?”但是随即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冷汗就下来了,逐渐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如果这蛇真有过人的灵性,那它会说的也应该是西王母国当时的语言,但是这蛇现在说的竟然是普通话,而且是带长沙口音的,这显然太不寻常,普通话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开始推广的,长沙味的普通话更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用的,这完全是现代的东西,这蛇就算有超人的智慧,它也不应该说出这种口音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如果它不是在“说话”,那它必然是在“学话”,这蛇竟然和鹦鹉一样,学人说话!

    我立刻冷静了下来,肯定是这样,想想一路听到的声音,都只是在叫“小三爷”,没有第二句了,而且连语气都一样,显然这不是有意识的行为。这长沙口音的普通话,就是潘子的口音,而潘子就是喜欢“小三爷,小三爷”地叫我,这三个字他重复得最多,这蛇肯定一直跟着我们,所以就学会了。

    不过,鹦鹉学会说话是人的训练,这蛇学我们说话就很怪了,这显然不会是单纯的好玩,它学这声音必然是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我的冷汗直冒,冷静下来想到了响尾蛇,这种蛇是通过模仿水流的声音来吸引猎物,这蛇说话,难道也是同样的目的?

    一想,老子不正是给它吸引过来的,他娘的,这一次竟然上了蛇的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蛇打量着我,血红色三角的蛇头几乎离我的鼻子就一个巴掌的距离,我都能闻到它身上一种辛辣的腥味,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没法继续思考了,心说不管怎样,我面前还是一条剧毒蛇。

    我缓缓地向后靠,想尽量远离,至少要远离到能有机会躲过它的攻击,然后想办法潜入水里。

    然而,我稍微动作一下,那蛇就又猛地靠近了一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我退了几下,它就靠近几分,又不攻击我,只是和我保持了一个巴掌的距离,那低垂的蛇头让我浑身僵硬,不敢有任何大的动作。

    我觉得十分的奇怪,它似乎只是想控制住我,然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十分古怪的,因为蛇是一种爬行动物,它所有的行为都应该是条件反射,它这么做没有任何的意义,它想干什么呢?

    就在我纳闷又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感觉我的脚踝被什么碰了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潜了过来。

    我不敢低头,但很快四周的水里冒起了气泡,我用眼睛往下瞄,就看到水下有一个白色的人状影子。

    那影子几乎就在我的脚边上,飘飘忽忽的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不过看那白影的动作,我感觉这确实应该是人的可能性多一点。

    是谁呢?

    一边的胖子肯定不可能苏醒,潘子还在神庙中,就算他们两个过来,也不可能这么白啊。

    我此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一边戒备着那蛇,一边静观其变。

    那气泡在我四周冒了一圈,我感到那人必然是抓住了水下的树根,我四周的树根晃动了一下,在水面上震起一片涟漪。

    一下那蛇就警惕了起来,转头看了看四周,显然弄不清楚四周怎么会震动。它迅速地看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看到,立即将头昂起,直立起来,发出了一连串高亢得犹如鸡叫一样的叫声。

    霎时间我感觉那蛇的鸡冠更红了,整个蛇身鼓了起来,像是有血要暴出来,这不知道是一种警告,还是在召集同伴。

    与此同时,我就感觉脚踝给人抓了一下,正抓在我扭伤的地方,疼得我一龇牙,接着那人在我的小腿上划动了起来,似乎在写字。

    这是小时候经常玩的玩意儿,我感觉他写了一个“准备”。这“准”字我感觉不清楚,但是“备”字很明显,我心中一安,知道下面肯定是个喘气的了,立即动了动脚表示知道了,凝神静气,却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那蛇并不知道这水下的猫腻,叫了几声,看四周没什么反应,就慢慢软了下来。就在这个当口,我看到水下的影子突然浮了上来,还没等我意识到怎么回事,我面前的水就炸开了,一个雪白的人猛地从水里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就捏住了鸡冠蛇的脑袋。

    我给那人一挤,脚下一滑摔进了水里,没看到接下来的情况,我也不想看到,顺势往外一蹬,扑腾出去就向水池中央的方向游去,直游出三四米远才敢转身往回看。

    只见那边水花一片,显然那蛇并不那么好对付,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该逃跑还是旁观或是过去帮忙。还在犹豫时,忽然一道红光从那水花团里炸了出来,一下卷着树枝绕到树枝堆上,同时发出了一连串极其凄厉的声音。

    那白色的人立即对我大叫道:“快走,它在求救,等会就来不及了!”说着一下就潜入了水里。

    话音未落,四周的井道之中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咯咯声,似乎有无数的蛇在我们四周。

    我一下慌了,忙追着那人在水里的影子就游,游了两下突然想到胖子,心说不能把他丢下,再探出头去看胖子,却发现井道里,胖子已经不见了。

    这可要命了,只听得黑暗之中,大量的咯咯声越来越近,我转头两圈都看不到胖子在哪里,前面又大叫,想了几秒只能咬牙心头一叹,说“对不住了”,急忙追了过去。

    那人游得极快,很快就在前面爬上另一个干涸的井道,一下就消失在了雾气里。我心中大急,心说:这人到底是谁啊,是来救我的还是玩我的?跟着我也靠了边,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方向了,只是被那催命一样的咯咯声逼得浑身发毛,只想立即爬上去。

    爬了一下才发现我根本够不到那个井道,我简直欲哭无泪,大叫了几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跳了几下,还是滑了下来,四周那咯咯之声已经聚集到了我背后。我用脑袋撞了几下树根,心里几乎绝望了,忽然我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了,接着就有人用力将我往上拉去。

    我给扯到井道内,立即就看到拉我的是一个戴防毒面具的人,身后还有十六七个同样装扮的大汉,六七盏强光手电照得四周通亮。我正想问“你是谁”,那人就扯开了防毒面具,一张熟悉的老脸露了出来。

    “三叔。”我一下惊叫起来,可还没叫完,三叔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几乎没把我打蒙了,随即就有人递上来一个防毒面具,立即给我按在了脸上。

    我被架起来,就看到三叔重新蒙上防毒面具,一挥手,立即有人拧开一种黄色的烟幕弹,往水里丢去,其他人架着我,迅速往井道的深处撤了进去。

    给三叔打得眼冒金星,倒也没什么脾气,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实在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给人架着往深处退。在狭窄的井道中被拖曳绕过几个弯,就到了一处分岔口,我被扯了出去,发现下面也是和刚才同样的干涸井道,但是更加的宽,看来经历过坍塌,有巨石横亘在井道底部,上面有大量枯萎的树根。我抬头看了看上面,心说上面应该就是地面上的废墟,巨石上,我看到还有几个人在等着我们。

    我走上去,一眼就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胖子混在里面,还是昏迷不醒,有人正在给他打针,心头一放,暗叹一声“上帝保佑”,看来在那白色的人救我的时候,另外有人救走了胖子。这王八蛋也算是命大了。

    同时也看到那个浑身白色的人坐在朽木上,他戴上了防毒面具,缩在树根之间。那一身白色的皮肤在水里看着雪白,到上面来看却十分的奇怪,好似发黄了一般,我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套看上去非常旧的潜水服。

    再一看其他人,几乎也都穿着潜水服,不过都是新的,显然三叔的准备相当充分,在这里有潜水服会舒服很多。

    那人没注意我,我想到刚才几乎没看到他的样貌,心说:这真是大恩人,要好好谢谢他。当我被人架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就想道谢,结果那人头转过来,我从防毒面具的镜片里,看到一副十分熟悉的黑眼镜。

    我一下目瞪口呆,心说“竟然是他”,不由“哎”了一声。

    他抬头看到我,好像是笑了,向我点了点头。

    我点头,刚想道谢,一边的三叔就走了过来,我被拖到三叔的面前。他蹲到了我的面前,打量了一下我,叹了口长气:“你小子他娘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感觉有点尴尬,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始料不及,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想叫他,又被他做了个手势拦住了。他坐下来,也没责备我,只是立即轻声用长沙话问我道:“你别说话,我问你,潘子和那小哥呢?”

    我立即就把刚才我们经历过的事情说了一遍,三叔听了就“啧”了一声:“想不到这死胖子这么机灵,这一次也中招了。”

    “怎么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不舒服。

    “这里的蛇太邪门了,会学人话,它的鸡冠能模仿听到的声音,把你引过去,老子们差点给它们玩死。”一边一个伙计道,“在鬼地方,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信。”

    我看了看胖子,就问三叔:“那家伙怎么样?没事吧?”

    “已经给他打了血清,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三叔看了看手表,对我道,“快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怎么了?”我心说干吗,他们已经自己动手了,我的上衣被扯掉,我被按在井壁上,衣服一脱下,我立即就听到一声轻声的“我靠,真有”,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我一下蒙了,冷汗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就想转回去看背,却被按住了。

    “别!别动!”三叔轻声道,“就这么站着!”

    我开始起鸡皮疙瘩,就去仔细感觉自己背上,但是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滋味似有非有,难受得要命。

    “我的背上是什么?”我问道,才说了一句听到三叔又嘘了一声:“我的祖宗,这时候你就别好奇了,你等会就知道了。”接着我就听到了火折子的声音。

    “搞什么?”我心里叫起来。心说:他难道想烧个“精忠报国”出来吗?

    我感觉背后烫起来。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我忽然觉得背脊上有东西动了,接着我们都听到一连串叫声从我背后发了出来。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声音听着竟然像是婴儿的声音。

    没等我细琢磨,三叔就下了狠手,我感到一团巨烫的东西在我背脊上连戳了几下,烫得我几乎跳起来,同时那诡异的叫声也尖锐起来,接着那在我背上动的东西就滑落下来,那感觉就好像一团泥鳅从你背上掉下来。

    “下来了,快走开!”不知道是谁轻叫了一声,我忙站起来,但是脚不知道为什么软了,竟然没站成功,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好几条铅笔粗细的白色的东西犹如肠子一样挂在我的脚踝上。我往后一缩脚将它们踢掉,然而一刹那那些东西都动了起来,我清晰地看到那小毒牙在它们嘴巴里张了开来,朝我的小腿就咬了过来。

    就在那一刹那,边上有人出手,只见黑光一闪,一块石头就砸了下来,把第一只砸死,接着乱石拍下,瞬间这些小蛇的脑袋全部被拍扁了,变成一团糨糊。

    我抹掉脸上的冷汗,缩起脚来一看,就看到那是一条扭曲得好比肠子一样的蛇,白花花的,就剩个身子,在不停地翻滚扭动。我感到背后的黏液顺着脊背滴落下来,于是坐倒在地上就干呕了起来。

    三叔对着蛇又补了几刀,把它们砍成两截,才松了口气,他顺手把衣服递给我:“擦擦干净穿上,把领口和裤管都扎紧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摸着后背道。那些都是一条条很小的鸡冠蛇,但是这蛇不是红的,而是白色的。体型也非常小。

    “这是刚孵出来的小蛇,皮都还没硬呢,你刚才在死人潭里待过,那里的泥下面其实全是这种小蛇,有东西经过肯定会附上,我们之前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人道,“这蛇用牙齿咬住你的皮,你只会感觉痛一下,接着你的背就麻了,被皮鞭抽你都没感觉,然后它就慢慢往你皮里面钻,吸你的血,等它长大了,毒性大到把你毒死了,才从你皮里出来,这时候浑身都吸饱了血,皮就成红的了。”

    我看着那蛇,心有余悸,心说:刚才是怎么到我背上去的,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么恶心的东西,钻入我的衣服怎么说也应该觉到有点异样,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我刚才在水里总觉得脚踝在被什么东西咬,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这些蛇在偷偷爬上来?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全是黏液,恶心得要命。

    我用衣服搽了搽,又有一批人从井道口退了回来,看到三叔就摇头,轻声说:“三爷,那边也根本不通,没法出去,怎么办?”

    三叔站了起来,想了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他道:“没办法了,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回去,只有明天再出来。”说着又骂了我一声,接着说,“让兄弟们出发。”

    那人点头应声,就对四周的人打了个呼哨,那些人全部站了起来,立即背好了装备。

    我也被人扶了起来,三叔看我似乎有话要说,就对我说:“有什么话回到我们落脚的地方再说,这里太危险了,在井道里别说话,知道吗?”

    我明白他的顾虑,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立即出发,往井道深处退去。

    一路跋涉,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朝什么地方走,只知道四周的能见度极低,不时能听到四周的岔道深处传来一声“咯咯咯咯咯”的声音,非常近,非常的高亢。显然,这里是它们的地方,到处都有蛇在我们的周围。

    我有点紧张,然而这里到底是人多,只要蛇一叫,就立即有人警戒那一个方向,这多少让我安心。看来人果然是需要安全感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期间路过了两条有水的井道,我估计最少也有一个小时,我开始听到寂静的井道里出现了一种声音,很熟悉,而且是一点一点逐渐出现的。我想问,但是其他人一路都不说话,连咳嗽声都没有,也就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随着深入井道,温度逐渐降低,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们开始经过一些破坏严重的地方,上面还能看到干涸的青苔和藤蔓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有活的树根,这是上面的树根盘绕在石头的缝隙里长到了下面。我们肯定这一段路是靠近地面,也许随便拿块石头一捅就能看到阳光了。

    我们从吸附在井壁上的庞杂树根中爬过,依稀可见其中有一些已经腐烂的发黑的蛇蜕,这里应该是蛇活动的活跃区域。我想想也可怕,这如此复杂的水下系统,估计都可以和古罗马比上一比,没想到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蛇巢。

    这种生物防御的技术,在西域算是高科技了,不知道当时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继续称霸下去,我感觉有可能是终于有一个国家发现了对付这些毒蛇的方法。

    毛腰走了好久,一直到我有点头晕,我们才到达了目的地。我老远就看到了隐约的火光,逐渐走近,发现那是一个巨大台阶似的蓄水池,有六到七个梯田一样相连的水池组成,四周能看到石柱,石梁,这好像是当时罗马浴场一样的地下建筑。爬了下去后,又发现了四周的整片岩墙上,有大量的石窟,石窟很深很大,好像一个个石头方洞,而且似乎都有通道和石头台阶相连,在石窟与石窟之间形成了一道一道的走廊。

    于是又感觉也许是一座用以宗教的神庙场所。不管怎么说,这里就应该不是单纯的蓄水池。因为这里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火光就是来自石窟之中,我们过去,走上一条台阶,穿过几个石窟之间的通道,进入了一个比较宽敞的石窟内,足有六七十方大。

    我们进去就看到了帐篷、睡袋和大量的装备,凌乱地堆放在里面,里面有两个人坐在篝火边上,应该是看火的,背对着我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回来。

    一行人全部走得筋疲力尽,脚上简直没有一点力气了。

    我给人放下来,单脚跳了几下,托着我的那人累得够戗,揉着肩膀就去踢了看火的那两人一脚,道:“还不起来给小三爷让坐,木头似的杵着像什么话。”

    我刚想说不用这么客气,那两人忽然就倒了下来,翻倒在地。我们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人脸色发黑,双目圆睁,显然已经死了。

第二十二章

    长途跋涉,我累得筋疲力尽,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心力交瘁得似乎要晕过去了。

    当下我自己也失笑,扶起假人的人就把假人移到石门处,我就问边上的人,这是干什么?

    一个人就对我道:“吓唬蛇用的,这里的蛇他娘的太精了,只要人一少就肯定出事,所以我们不敢留人下来看营地,不过好像它们还分不清楚真人假人,把这个堵在门口,晚上能睡得踏实点。”

    听那人说话的语气,显然深受这种蛇的危害,接着有人拿出刚才的那种黄色的烟幕弹,丢进篝火里,一下子浓烟腾起,另外有人就用树枝拍打放在地上的装备。

    “这是硫黄,用来驱蛇的。”那人继续道。

    拍打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这些人才七倒八歪地坐了下来。

    有人从一边的装备里又拿出几个用树枝扎起来的、简陋一点的假人,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给假人披上,然后都堆到了门口和坍塌的口子上。

    搞完之后,气氛才真正地缓和下来,黑眼镜往篝火里加了柴火,然后分出去几堆,这小小的遗迹之内的空间被照得通红通红,四周的人陆续摘掉了自己的防毒面具。有个人见我不摘,就示意我没关系,说这些蛇非常奇怪,绝对不靠近火,加上我们刚才查过了,基本上没事。

    我只好也摘掉防毒面具,戴了六七个小时,脸都快融化了,一下清爽多了,眼前的东西也清爽起来,我也得以看到三叔那些伙计的真面目。

    一打量就知道潘子说得不错,除了两三个老面孔之外,这一次全是新鲜人,看来三叔的老伙计真的不多了。

    我们纷纷打招呼,有一个刚才给我解释的人,告诉我他叫做“拖把”,这批人都是他带来跟着三叔混的。

    我听着他的语气有点不舒服的样子,不过又听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黑眼镜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乐呵呵地看看我,拿出东西在那里吃。很多人都脱了鞋烤脚,一下子整个地方全是酸脚气,我心说:他娘的就这味道,不用假人那些蛇也进不来啊。

    正想着,三叔坐到了我的边上,递给我吃的东西,我们两相对望,不由都苦笑,他道:“你笑个屁,他娘的,你要不是我侄子,老子真想抽死你。”

    我连和他扯皮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此时看三叔,却发现他一扫医院里的那种委靡,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枭雄的本色,不由有些释然,道:“你就是抽死我,我做鬼也会跟来。三叔,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侄子我知道这事情儿我脱不了干系,要换是你,你能就这么算了?”

    三叔应该已经知道我跟来的来龙去脉了,点起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还是苦笑道:“得,你三叔我算是认栽,你他娘的和你老爹一个德行,看上去软趴趴的,内底里脾气倔得要命,我就不和你说什么了,反正你也来了,我现在也撵不回去。”

    我是粲然一笑,就问他道:“对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我们前面去了,潘子不是说你们会在外面等信号的吗?”

    “等不了了,您三叔知道文锦在这里等他,而且只有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还等你们的信号。”边上的黑眼镜笑道,又拍了拍三叔的肩膀,“三爷,您老爷子太长情了,咱在长沙唱k的时候可看不出来您有这种胸怀。”

    三叔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当时听了那老太婆和我说,文锦在前面等我们,就意识到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文锦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否则,你三叔我这辈子真的算是白活了,所以我一点险都不能冒,说实话,你三叔我只要这一次能见到文锦,就是马上让我死也愿意了。”

    我听了一激灵:“等等,听老太婆说?”一下意识到他指的是定主卓玛。心里一晕,心说“不会吧”,“这么说来,她……也……给你传口信啦?”

    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脸,黑眼镜就“咯咯咯咯”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三叔点头,就把他和黑眼镜会合的情形和我说了一遍。

    原来,三叔的进度比我们想象的快得多,潘子带着我们刚出发不到十个小时,三叔他们已经赶到了魔鬼城并得知了情况,就在他认为事情一切顺利的时候,当天晚上,定主卓玛竟然也找到了他,也和我与闷油瓶在当时遇到的一样,传达了文锦的口信。

    三叔不像我们那么老实,他立即追问了定主卓玛更详细的信息,定主卓玛还是在和三叔玩神秘,但是三叔岂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加上他一听到文锦还活着的消息立即就抓狂了,叫人把扎西和定主卓玛的媳妇放倒,具体过程三叔没和我说,显然是来了狠的,威胁了那老太婆。

    道上混的做事情的方式真的和我想的很不一样,这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虽然我不赞同三叔的做法,然而这肯定是有效果的,那定主卓玛只好透露了文锦交代她口信的情况,并且把我和闷油瓶也得到口信的事情和三叔讲了。

    “她说当年她和探险队分开之后的一个月,她在格尔木重新碰到了文锦,当时的文锦似乎经历了一场大变,整个人非常憔悴,而且似乎在躲避什么人。她把文锦带到家里住了一晚,就在当天晚上,文锦把录像带交给了她,让她代为保管。”三叔道,“之后的十几年,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一直到几个月前,她忽然收到了文锦的信,让她把三盘录像带分别寄到了三个地址,并告诉她,如果有收信人上门来询问,就传达那个口信。”

    知道文锦在它木托后,三叔几乎疯了,立即起程找到了这片绿洲,因为我们的车胎爆了,最后几天进展缓慢,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超过了我们,进入绿洲之内,但是他们进的是和我们不同的入口。

    之后他们连夜在雨林中行进,在那片废墟上扎了营地,当晚三叔带人出去寻找文锦,回来的时候,剩下的人全不见了,三叔就知道出事了。在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信号烟,三叔就打起红烟让我们不要靠近,自己带人去四处寻找,一路就被那些蛇引诱着,最后也找到了那个泥潭,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兽口之下有人惊叫,于是立即进入救人,没想到,那些声音竟然是蛇发出来的。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叙述了。

    听完之后,我不禁哑然,这和我想象的情况差不多,我当初看到文锦的笔记前言,就有感觉其中肯定有三叔的份。不过证实了,却反而有点不太相信。

    如此说来,定主卓玛对更深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她被阿宁他们找到,重新雇用做向导,完全是一个意外,否则,我们听到口信的地点,应该是她的家里。

    我脑子里的线越来越清楚,一些碎片已经可以拼接起来了:文锦的笔记上所说的三个人,显然应该是我、闷油瓶和三叔。我之前以为阿宁收到了带子,之前也证实是给闷油瓶的,闷油瓶这一次和三叔合作,将带子送到了阿宁的手里,是为了让阿宁他们能够找到定主卓玛,并策划这次行动。

    所有事情的矛头都直指向裘德考这一次行动的目的了。这一次,大家全是最后一搏,几乎用尽了心机。

    想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三叔道:“三叔,既然你也收到了口信,那你不是也应该收到了一盘录像带?”

    三叔抬眼看了看我,把烟头丢进篝火里,点了点头:“对。”

    “果然!”我心道。

    “这盘录像带,应该是咱们在吉林的时候寄到杭州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堆了一堆的东西,混在里面,我刚回去没发现,后来整理铺子的时候,才看到。”他看着我说,“并不是我有意瞒着你。”

    我点头,这我确实相信,这时候心里一冲动,就问三叔道:“三叔,你不觉得这事情奇怪吗?寄给你,或者寄给那小哥,这都说得过去,可是,文锦姨为什么要寄给我呢?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我实在想不通,这事情难道和我也有关系?”

    而且,录像带中还有那样惊悚的内容,那个人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别人的恶作剧?

    三叔看我表情变化,叹了一口气道:“不,其实,你文锦姨把东西寄给你,是有她的理由的。”

    “什么理由?”在篝火的温暖下,我的疲惫逐渐地减轻,身上的伤痛袭来,整个人没有一处不疼,然而我并没有在意那些不适,注意力集中到了篝火边的三叔身上。

    火光下的三叔显得阴沉,他又吐了一大口烟儿,才继续道:“我说了你能相信吗?”

    他看着我,我也哑然,显然,我是不可能信的。之前在医院我发了誓绝对相信他,但是我食言了,然而三叔也没有说实话,我们之间的博弈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在这种情况下,三叔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他沙哑地笑了笑,就道:“如果我要骗你,那是我有非骗你的理由不可,那必然会一直骗到最后一刻,我料准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与其浪费我的力气,还不如等我们找到她,你自己去问她吧。”

    我长叹一口气,忽然感觉一下子和眼前的这个以前如此亲密的叔叔产生了莫大的距离,我有点控制不住道:“三叔,我真不想这样,我也想回到以前,您说一我绝不说二的时候,不过,现在我真的看不透你,咱们就不能再扯皮一回?您就让让您的大侄子。”

    三叔看着我,又点起了一支烟道:“大侄子,这是最后一回了,我保证,我太累了,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两个人相视苦笑,两相无话,我心里非常难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感觉一个不可化解的死结在我心里堵着,而且不是麻绳,是钢筋的死结。

    静了一会儿,三叔又对我道:“其实,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情里面的水太深,牵扯的秘密太多了,我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你三叔我其实还是挺能理解你的感受的。”

    我心说:你理解个屁,你就算知道得再少,也肯定比我知道得多,我们两个在这件事情里,所处的位置是完全不同的,你是在事情的中心,而我现在怎么说也只是在外面看着,连进去的门都找不到。

    不过多说无益,即使是这样,我也走到这一步了。我看了看外面黑漆漆一片的地下水池,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反正我已经跟着他了,除非他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要跟他到底。

    喝了几口辣椒茶去湿,我扭伤的地方开始发作,我一边揉着,就转移话题道:“对了三叔,文锦姨寄给你的录像带,是什么内容?”

    三叔站了起来,要我让开,从他的行李里,拿出了他的手提电脑:“我没法来形容,你自己看吧。”

    我自然是想看,但也想不到三叔会这么主动,他将手提电脑放在自己的背包上翻开。原来他将录像带里的内容转到了磁盘里面。

    “我让一个伙计把录像带转成文件了,花了三百块钱,我自己看了很多遍,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着,已经点开了文件,“快没电了,你将就着看吧。”

    屏幕上跳出了播放器,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忽然感觉这情形有点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竟然还在看手提电脑,这时代果然探险的性质也不同了。

    三叔显然不想再看,电脑给了我就走开了,一边似乎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让他去看一下。黑眼镜就凑了过来,坐到我身后,好像准备看电影的姿态。

    这人让我很不自在,我看了他一眼,他根本不在意,我看他,他也看看我。

    我没办法,暗叹一声“这是什么人啊”,只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了播放,开始仔细地看屏幕。

    播放之后,先是一片黑暗,接着扬声器里传出了非常嘈杂的声音,十分熟悉又感觉不出是什么,听了一会儿,我才听出来,原来那是水的声音。

    屏幕是黑色的,看不出哪怕一点的光影变化,但是扬声器里的水声,却告诉我们,里面的内容正在播放当中,夹杂着远远的几声闷雷,可以想象,这卷录像带在拍摄的时候,应该是在湍急的水流旁边,或者附近有着小规模的瀑布,可能是镜头盖没有打开,或者遮了雨篷的关系,屏幕上什么也没有拍到。

    水声一直持续,忽远忽近,应该是摄像机在运动当中。

    大概播放到了五分钟的时候,我听到水声之外的声音,那是几个人的喘息声和脚踩在石头堆里那种脚步声,很凌乱,而且很慢,听得出那是几个人蹒跚地走动。但是这几个声音只出现了一下就又消失了,接下来还是水声。

    我有点意外,第一盘带子我在吉林收到,里面是霍玲在格尔木那座诡秘的疗养院的地下室里梳头的情形。

    第二盘带子是阿宁带来的,里面是一个相貌和我极度相似的人,在那座格尔木的疗养院的大堂里爬行。

    我以为第三盘带子至少也应该是那疗养院的内容,然而,如今看上去,好像是在室外拍的。

    我立即就想起了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一场大雨之后,丛林里出现湍急溪流的情形,难道这里面录的是当年文锦的队伍进入峡谷时的情形吗?这可是重要信息。

    继续听下去,接下来还是水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摄像机又开始运动。

    我之前看的两盘带子都是这样,非常枯燥,所以我心里有数,并不心急,令我吃惊的是,一边的黑眼镜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又耐心地听了大概二十分钟,水声才逐渐舒缓下来,从那种嘈杂的磅礴,慢慢变成了远远地在房屋里听出去的那种水声,同时几个人喘息的声音又再次出现,这一次清晰了很多,而且还夹带着鸣声,感觉是几个人找到了远离水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空间。

    然后,我们听到了整卷录像带里第一句人的声音,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精疲力竭,喘着气道:“这里是哪里?我们出去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她,四周是一片的喘息声和东西放到地上的撞击声,屏幕上一直是黑色的,不免有些郁闷,但是听声音又不能快进,只得忍着集中精神。

    那个女人说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装备放到地上和咳嗽、叹气的声音,很久后才有另一个男人说话,也不是回答她,而是问另外一个人:“还有烟吗?”

    这声音很远,类似于背景音,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懂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个人的声音,带着闽南的口音。

    同样没人回答他,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到烟没有,但是接着我们听到了很响的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那个讨烟的男人骂道:“小心点。”

    之后是沉默,好像是摄像机朝外面挪了挪,或是拿着摄像机的人又回到了湍急的水流附近,水声又大了起来,不过没几分钟,又恢复了。那个刚才讨烟的声音道:“我们到底在往哪里走?”

    没有人回答他,一切如旧,进度条一点一点地往后跳,屏幕一直是黑色的。

    我耐心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慢地,连我自己也感觉不耐烦起来。就在我实在忍不住,想去把进度条往后拉一点的时候,一边的黑眼镜把我的手按住了。

    我心中奇怪,心说他干吗,忽然扬声器里传出了比较连贯的话语,那是一个西北口音极重的人说的话,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叫道:听,有声音,那些东西又来了!

    接着是一片骚动,再接着就是那个闽南口音的人低声喝道:全部别发出声音!

    这些人似乎训练有素,那口音一落,整个扬声器里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声音瞬间消失在背景的水声中,这一静下来,我就听到那水声中,果然有了异样的声音,只是和水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楚。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忙凑到扬声器的边上,只觉得那异样的声音自己肯定在哪里听到过。

    果然,那声音由远及近,我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听着听着,我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一股让我发麻的毛骨悚然从我的毛孔里直发出来。

    我想起这是什么声音了。

    这是闷油瓶进那青铜巨门之前,那地下峡谷深处响起的号角声。[(m)無彈窗閱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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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46/ 第一时间欣赏盗墓笔记最新章节! 作者:南派三叔所写的《盗墓笔记》为转载作品,盗墓笔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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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笔记介绍:
50年前由长沙土夫子(盗墓贼)出土的战国帛书,记载了一个奇特战国古墓的位置,50年后, 其中一个土夫子的孙子在他的笔记中发现这个秘密,纠集了一批经验丰富的盗墓贼前去寻宝,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古墓竟然有着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七星疑棺,青眼 狐尸,九头蛇柏。这神秘的墓主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真正的棺椁?故事悬念重重,情节跌荡,值得一看盗墓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盗墓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盗墓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