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天龙问心（上）
【卷头诗】天龙造种十数年，而今赤子立人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朝念随云梦起，身非热血枉少年！致不凡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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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时，他的嘴刚从我的唇上移开。
就像过去的每个晨曦，他都会以同样的方式，为我的胸膛里注入一团烈火。
没人知道，十四年来，正因他每天都坚持这么做，我才得以存活下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一刻，一股鲜血正打我的嘴角缓缓溢出，这是他绝不能坐视的，这血一旦坠进涧底的深潭，一定会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就为这个，他每天都要叮嘱一遍。
其实他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要么一头扎进深潭里去沉闷一会儿；要么干脆就背倚断崖，陪我仰望涧顶的日月星辰，默默又傻傻地杵着。
在这被封印了十四年的葬龙涧里，我只能上仰残念空，下临绝望潭，四面里抓靠这万丈云梦崖，往前一步是他，向后一步也是他。
我想过逃离，并反复尝试，却发现唯一的出路竟是在梦里。
我每一次都会伤痕累累地归来，再被他冷落一阵子。我却从来没有听从过他的告诫，以致这一次鲜血淋漓……
这一刻，梦里的一切还在我的脑海里闪过。而他正阴沉着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似乎非要将我对梦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他叫“青蚯”，是一条深沉而又细腻的独眼怪龙。至于他那只眼睛哪去了，至今是个谜，问了他也不说。我只记得六岁时，他扎进绝望潭里整整闷了切日，出来后就已成了这样。不过，从他那颗孤独的左眼里，我总能看出深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执拗的坏种，又去碰那个梦了！”
他习惯叫我“坏种”，还说是那一类天地不容的。
我曾问过他理由，他说因为鼓捣出我的那俩人就是坏透顶的。
我对这样的理论未作任何质疑和追问，我从来不懂他说的“坏”是何方妖孽。
眼前，他的声情很阴郁，释然叹出一口气来。
那气息扑面而来，泛着一缕幽蓝的光，悠悠向四周荡漾，我的血瞬间风化成三尺层叠的朱岩，将我和他陡地抬起。
“这回，离绝望潭又远了一些。”
我没话找话，视线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那张阴沉的脸，安静地听候他的责怪。
他背过身去，故作洒脱地坐在断崖边上，自顾悠荡起尾巴，在潭里撩弄水花。
“没错，离残念空也更进了一步……”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打趣，应是我的话令他感到无聊至极，随后便是沉默不语。
他坐着，我躺着，望向残念空西头飘来的云朵。它们挨挨挤挤地堆在涧顶，只等着化为死水，顺着云梦崖跌进绝望潭。
我应景寻了话题：“你说，这些死水都去了哪儿？十四年了，它们每日义无反顾地冲进来，却从未见这绝望潭涨过分毫。”
他撩撩须子，未作理睬。自顾探出尾巴梢去，在崖前兜过来一汪云水，慢饮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的拳头敲得他的鳞片一声声闷响，他依旧没有看我。
“回答我，这些死水到底都流去哪里了？噗……”
我本想再作催促，却被他猛地甩尾，以云水泼得一阵激灵。
“都流进绝望者的心底去了。”
我抹了一把脸，眨巴眼睛望他浮在半空里。
“心？你说的是‘心’吗？那是什么东西？”
他一声冷笑，径自钻进了云水流瀑。这个问题我问过他很多遍了，可他却从不肯作答。眼下，只见他吹着哨子一通沐浴，以水帘半掩神情。
“别再洗了，都看你洗了十四年了，还不是黑不溜秋的？”
听我这一说，他噌地探出头，隔空抛来一身“龙蜕”。
“你不黑，也犯不着都露在外头。”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正赤条条晾在断崖上。我忙不迭抓起龙蜕，往身上一通围绕。
“烦透了，每天都得穿这身**的行头。”
“那就穿这个！”
他那头训斥，这头已搁尾巴挑来两样东西：一件巴掌大的白布褂子，一条脚掌大的开裆裤。
那是我儿时的衣装，正在眼前迎风招展。
我草草顾看一眼下半身，羞怯得支支吾吾：“还还……还是算了吧。”
“那就少嗦。不是我这身龙蜕，只怕你得永远凉快下去。”
嘿！这些年，从没见他这么幽默，我不免一丝窃喜，便想刻意引他多说两句。
“看来这辈子，我只能穿这个了。”
“随你，只要别污了我们的眼睛。”
“你们？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我环望起四周。
他略显迟疑，阴阳怪气地回应：“上有日月星辰，下有花花草草，他们都有眼睛。”
“唉……”我故意一声长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命苦的何止你一个？”他说着，便没了下话。只听见他一头扎进绝望潭的声音。
“嗳……你……”
我本想问他又进潭里去做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他已忽地探出头来。鼻子尖上还顶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水蓝珠子，里头是一颗金红的小珠子在不停转动，不时发出眩目的光来。细细瞧去，就像一颗灿烂的眸子。
“吃了它。”
我怔怔盯着他那张严肃的脸。
“有了它，以后就不用每天都吞食我的龙魂之火了。”
“这是真的？”我不免一阵惊喜。
“不光这样，它还是你的第三颗眼睛。”
“第三颗眼睛？”
“没错。有了它，你才能看清更多，再也不会在那个梦里迷失自我。”
他说着，已把珠子放进了我的手心，我发现上面还长着两片发光的叶子。
“这是哪里来的？”
“你昏睡的这几日，潭里的浮生花灭了，这是它结的果子。”
“你说这是浮生花的果子？”我不免一阵错愕。
浮生花不过就是两束星辰的光影。自我六岁那年，残念空上划过一蓝一红两颗流星，便将它们的光影投进了绝望潭。
流星虽然早已消逝，可那两道流光却永远映进了潭水。无论日夜，都在潭里缠绵，闪耀……直到前不久，竟开出一朵耀眼的花来。更让我没想到，不过一场梦的工夫，它已结出这样奇异的果子。
“这果子叫……叫什么名字？”
我把它捧在手心里，透过它瞄着一张放大的脸。
“笨蛋！”
“哦？原来它叫笨蛋。”
“我说你是个笨蛋！浮生花结的果，自然叫浮生果了。”
“哦……可这果子里转动的是什么？”我指着里头那颗跳动的小东西。
“是‘心’。”
“你说的是‘心’吗？”
“没错。这颗心叫‘不死心’。”
“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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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见下回！
第二回 天龙问心（下）
（接上文）
对于我的疑问，青蚯回答得很干脆，也很详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错。照理说，世间一切生命都有心。可他们一旦坠入绝望潭，就会迅速沉没，心也会随之化为死水。只有浮生花不会沉没，它的心也就不会死。”
“为什么只有浮生花不会沉没？”
他一脸的不耐烦，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给出了回答。有些深奥，有些嗦，也有些条理。
“这世上，不会被死吞噬的只有愿望，不能被水熄灭的只有光。所以说，只有愿望之光开出的浮生花结出的浮生果才不会沉入绝望的死水，只有这果子的心才叫不死心。这回你可明白？”他盯着我的眼睛一通喘息。
我怔住了。
“可是……‘心’到底是什么？”
他也怔住了。就此沉默不语，目光里隐隐浮现出一丝无法形容的气恼。
“别这么看着我！痛快告诉我，‘心’到底是什么？”我硬下头皮，非要个答案。
他转过身去，再一次背对我。
我盯起他的背影，刻意矫情说:“我懂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得对……”
我分明看出他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这东西可令你感到美好，也可令你倍觉痛苦；可使你满怀希望，也可使你万分绝望。它是爱、是恨、是美、是丑，是所有善恶真假的制造者，也是一切是非对错的评判者。是一切快乐的源头，更是一切烦恼的根……”
天呐！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我眉头深索，他却摇头一声冷笑。
“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没有。”
“我没有？这么说你有？”
“曾经有过，现在死了。”
“死了？”
“十四年了，已付死水。”
“哦，这么说，还是你吃吧。”
我把浮生果送到他面前，他抬起尾巴又推回来。
“它是你的，不属于我。”
他说着，将一口愁气朝云水飞瀑吹去，溅出的水花顿时变成一颗颗石子，纷纷坠进绝望潭，接连发出一声声“咕咚”的闷响。
我决定选择沉默，垂头不语。可他的话再次响起。
“快吞了它。它需要你的胸膛护着，你的血脉更需要它来供养。没有它，你的一生都要搭在这葬龙涧了……”
“一辈子呆在这里也不错。”我笑着敷衍。
话刚出口，浮生果的光忽然变换起颜色。
“别说假话。它都为你感到无颜以对了。”
他以尾巴指给我看，我愕然不已。
这时，那条尾巴突然扇动，浮生果当即顺着一股扑面风飞进了我的嘴里，溜溜转转直钻进了喉咙。
顷刻，一股莫名的胀破感在我的胸膛里冲撞开来，像是纠结起一团寒冰烈火，一阵阵剧痛疯狂刺穿我的每条血管，剐过我的每块骨头，撕扯我的每寸皮肤……
“啊！青蚯！你快救我……青蚯！”
他却视若无睹，只管抱着两臂，冷酷而决绝。
“青蚯……”我已痛不欲生。
“忍着！”
“你这条坏龙！恶龙！该死的臭龙！”
不管我怎样号骂，他还是无动于衷。
“你已感受到‘坏’与‘恶’，说明你的心性已经开启了。”
“青蚯！你说什么？快救我！”
我苦得无处着落，欲向涧底翻滚，恨不得粉身碎骨求个解脱。却被他猛地甩尾抽回断崖，又听他叨念起一番咒语。
“情归绝望潭，葬作浮生花。从今不死心，还龙与天下！”
“青蚯！我痛死了！”
可他却盯着我的胸口疯言疯语。
“苍霄！碧！欠你们的，青蚯我都已还了。这辈子，咱们两清了！”
那是我爹娘的名字，令我悲痛至极。
“爹！娘！你们在哪儿！青蚯他害我……你们……你们快来收拾他！”
我哀号不已，两眼浸满苦水，他的脸渐渐模糊不清。
我狂骂呜咽，他只顾倾听。
“臭龙！臭长虫！啊……”
他并没气恼，而是放声大笑：“小坏种，你小子终于会哭了……”
“我恨你！嗷……”
我顿如苍龙狂啸，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瞬间爆发，形同飓风席卷整个葬龙涧，直震得绝望潭惊涛冲天；又撞得云梦崖乱石崩云。顷刻间，地动山摇，乱云翻腾。
混沌之中，只见青蚯独目如斗，骤射金光。
“来吧！小坏种，杀了我！”
他这一声叫嚣，顿时激得我沸血贯顶，纵身一跃，骑上他的后颈，不分头角就是一通狂打。
可他竟未作任何挣扎和避闪，只是忍着痛对我呼啸：“小坏种，给我坐稳啦！”
“你想做什么？”我的拳头悬在他脑袋上，竟不知何去何从。
“老子送你出去！”他引颈一声长啸，身作疾风，径直朝残念空冲去。
“不！你不要命了？”
“在这生不如死，要命顶个屁用？可你还年轻，老子希望你活着！”
“你别犯傻！那九星降龙阵可不是好玩的！”
“今天老子就用这条贱命赔他玩玩！”
“青蚯！算我求你啦！你要是死了，谁来陪我？”
“少废话！只要冲出去，天下都是你的！”
“天下？”
“没错！今天老子就是要还龙天下！”
“我不要什么天下！”
“闭嘴！给我抓稳了！”
说话，残念空已近在咫尺，穹顶一轮暖阳似乎探手可及。
“哈哈！小坏种，抓紧我！冲破封印就可以出去了！”他兴奋得近乎发狂。这使我自觉抓紧两根粗壮的龙角，紧紧贴在他的背上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这样靠着他，感受他的身躯爆发出的强大力量。
“就凭你们？休想！”
“是他？”我顿觉一阵惊悸，瞳孔里深深映入一张俊美而阴邪的脸。
“你见过他？”青蚯的声音阴沉而好奇。
“见过，是在梦里。”一幕令我难以启齿的梦境在眼前匆匆闪过。
青蚯像是对那个人很了解，当即切齿一骂：“这个妖人，连个黄毛小子都不放过！”
他说着，我们已经看见了残念空上的万道天光。它们使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明亮和温暖。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不由自主眯起双眼，只见那个人的身体正立在一只大鸟的背上，一席红白相间的衣袂凌空飘荡。
那人，那鸟，顿使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很快又变成一丝火辣的羞怯感。
这样的感觉，在我的五脏六腑里一通乱蹿。
“不！那不过是个梦。不是真的，绝不是……”我心下安慰自己，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令我难以启齿的梦境……
第三回 仙妖斗法（上）
【卷头诗】身本天书清净空，心若明珠光自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纵然误惹邪魔道，我辈只为大道争！致有时迷惑却不迷失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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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罩雪，大河飞瀑！可叹那时，云深不知处。
“我若有罪，罪与天地同诛！”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霸气的话，竟是从一个幼小的身体里暴发出来的。
他叫“云谲子”，是我的师傅。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
他来自一个叫做“云梦泽”的地方。听说而已，从没去过。
至于我拜他为师的理由……很简单，他打败了我。无论功夫，还是头脑，都远在我之上。
我从没有因为这个感到丢人。因为一直以来，除了他和我，根本没人知道这回事。而我和他，也只有在梦里才会遇见。
他教了我很多。比如：什么是“自由”，怎样才会“快乐”，还有一身可以战胜一切的本事。当然，他说除了他之外。
真是这样，我尝试过。比如：我可以轻松搬走一块巨石，却无论如何都抱不动他。而他却可以一手倒换着抛耍几十颗果子，一手抛耍起巨石和我。
不多嗦了。眼前他还生着气呢。
“你再说一句！”
说这话的是个老头。矮胖的身体，雪一样的长衫，雪一样的头发。
“我说了，我若有罪，罪与天地同诛！”
“我龙生鱼的师傅就是有气魄！”我竖起拇指在一旁为他叫好。
没错，我叫“龙生鱼”。这名字怎么来的，容后告诉你。
“你给我一边去！”老头一挥袖子，我险些栽了跟头。“来路不明的小子，别跟着瞎搅和。”
这老头真不是好惹的，光凭两眼阴气，就已把我冻个半死。
“不准伤害我徒儿！”云谲子身子一晃，一阵风似的拦在老头面前。
“住口！”老头一声喝斥，很快又低声下气，“你身为云梦仙君，擅将本派绝学私授给这个野小子已是罪不可恕，竟还敢口出狂言？”
这话并没有镇住云谲子。
他望了我一眼，水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接着，一手背向腰后，望着老头就是一通数落。
“云台师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解天意，真是空活了百年。”
眼前这个被叫“云台”的百岁老头竟是他的师弟？这是什么辈份？
“臭小子，敢和为父这么说话，真是找打……”
天呐！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彻底被他们的话转晕了。
我在这头掰弄指头细算，云台已在那头向云谲子挥去了巴掌。可云谲子毫无避闪的意思，只是抬手稳稳一迎，云台那只腕子就在他指尖上软软地垂了下来。
云谲子打量一眼他的胳膊，眼珠子一转，似乎略有揣摩。抬眼望向云台时，又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嗳……父亲的脾气可是越来越臭了。”
“你……”
“别急，等本尊把话说完父亲再教训也不迟。”
他说着，一挥手，硬是将他老子撩出三步之外。
“无礼的小子……”
云谲子抿嘴，淡淡一笑，悠然打个响指，凭空捏来两片好似冰晶一样透亮的叶子，将其中一片弹进我的嘴里，另一片衔进了自己口中。一抬脚迈出高崖，悠悠悬在深渊上空，有滋有味地咂起嘴巴。
这叶子的滋味是我从未尝过，味道清甜无比。我们回味着，却看得云台暗暗吞咽口水。
“云台师弟，本尊有话问你。”
云台急赤白脸，无奈叫骂：“混小子，有屁快放！”
“好。我放了，你闻着。”云谲子一笑，身体陡然飞升七尺，一只手支撑脑袋横卧在云台头上，“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罪，请问罪在哪里呢？”
“这……”云台像是被问住了，心下思忖一会儿，“你偷看无字天书，还将上面的绝学私授旁人。”他说着，指头已划向了我的鼻子。
“天书无字，看又何妨？”
“狡辩！”
“难道说你就没偷看过？”
“我……我可不像你，没规没矩的……”
“绝没看过？”
“绝没有……”
“既然这么说，你又如何确信上头所记一定就是绝学？”
“我……我……”
“如果您实在想看，直说就是。你我父子，何必作戏？”
云台笑骂：“少废话！老实说，天书哪去了？”
“一直在我身上！”
云谲子“嗖”地纵起身子，轻轻一抖袖子，顺着手劲儿抖出一副锦卷。上面果真空无一字，只有一道金光沿着锦边自上而下缓缓流过。
“好啊，臭小子，天书果真被你偷了出来。”
云台又惊又喜，赶忙迎上前去。却被云谲子一转身，当即扑个空。
“这是什么话？我若想看，还用得着偷吗？仙师临终前就已将这天书传给了我。”
云台一愣神：“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师尊仙逝当日，你根本不在场。难道你忘了？”
云台听他这样一说，立刻脱口回应：“是……是……为父当日确实不在……”说着，又是满脸堆笑，探手去够天书，“臭小子，这么大的事，连为父也瞒着。”
云谲子一闪身，又把他晾在一旁。
“这天书碰不得！”
“为何？”
“这天书是师尊留给我的。”
“你……你这小子……”云台看上去有些失望，有些无奈，却不知为何攥起了拳头。
“不过，看在你我父子的情分上，本尊就让你开开眼。”
云台松了一口气：“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师尊临终前交待过，欲看天书，必须朝它叩三个响头。否则，天书是不会明示玄机的。”
“当真如此？”
“您若不信，那就算了。”云谲子说着，欲收天书。
“嗳……我叩，我叩还不行吗？”这老头儿说着，赶忙跪下身子，连作三次叩首。
云谲子却不满意：“不行！”他说着，向我投来两眼坏笑，又对他说了下话，“这头必须磕出响儿来，得让天书感到你的诚意才行。”他说着，又欲收回。
“好好好！”云台应下，“咚！咚！咚！”直碰得脑门三声闷响。
“这回可以碰了？”
“来吧。”
云台赶忙站起身来，朝天书探手抚去。原本一片空白的锦卷上果然浮现出一排耀眼的文字来。
“十方大道，还龙天下……”云台字字读得清晰，“啊！”他念到最后一字时，那天书里竟“腾”地燃起一团火焰，当即烧得他缩回手去一阵扑棱。
待他转头再看时，只见云谲子抬手朝天书打个响指，顿时弹出一颗幽蓝的火珠，绕着天书自下而上兜转三圈，顿使天书化作一道火光。光芒里似有群龙飞转，凌空长啸。
“不！”云台大叫，探手去抓，只落个满手飞灰，风荡无存。
云谲子扬眉一声冷笑，立马换了称呼：“你那面具箍得太久会生疮的，还是让本尊替你揭下来吧。”
他说着，凌空一挥手，云台的身体当即翻转成一股旋风。只见他定身时，竟变成个花一样的大美人儿，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云谲子，你……”
云谲子眨巴双眼，冲他一笑。又向嘴边竖起食指，打出个“嘘”声。
“你说你冒充谁来诓我不好？偏要伪装成我老子模样。你可知道？连他老人家长了多少根胡子本尊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你早就忘了，他老人家可是个地道的左撇子，就算要打本尊的屁股，也绝不会动右手。还有，仙师临终当日，他可是一直服侍在侧……”
“大师兄……哦不，也许我应该尊称你一声‘大师姐’才对，您这戏演得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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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见下回！
第四回 仙妖斗法（下）
（接上文）
这云梦泽的人还真是奇怪，不光是辈分令人糊涂，就连身份也令人匪夷所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臭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既出我云梦泽，本仙君就有权教训你！”
大美人一声冷笑：“哼！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当年，你受扶桑妖人吕情空所惑，甘愿自宫随他而去。如此叛辱师门，难道就不觉得汗颜？”
这一席话，令我一阵疑惑：什么是“自宫”？师傅为何从来没有教过我。
“师傅，何为‘自宫’？”我满腹好奇顶得这话破口而出。
云谲子扣嘴一声咳嗽，却将我的眼睛引向了那个人。
“你若想知道，让他告诉你！”
“你！”大美人儿满脸羞臊。
“唉……我师傅他师姐……”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谲子阴阳怪气地打断了。
“徒儿！你该叫他师叔……”
“师傅，我这脑袋全被你们搞乱了。”我冲他一声牢骚，回头又问向那个大美人，“师叔，何为‘自宫’？”
“滚蛋！无耻的小子！”
“哦……明白了，原来‘自宫’就是‘滚蛋’！可是……我只听说过‘龙蛋’，也玩过‘石头蛋’。师叔，您老滚的究竟是哪个蛋呢？”我挠头嘀咕着，却听见他们二人一个放声大笑，另一个疯狂号叫。
“野小子，我要杀了你！”
“徒儿小心！”
我还没回过神，只见大美人儿纵掌拍地，顷刻荡起一阵烟尘，我只顾挥手驱尘，她已飞身朝我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云谲子横空一挡，二人当即打斗成一团。一时间，乌云翻滚，彩云飞旋，两云相冲之时，雷光电火，紫焰飞花。
“师兄！云梦悠长，恨水无边，还不速速回头？”
“我为情生，愿付死水，休要多说废话！”
“天亦有情，情归正道，莫再执迷不悟，助纣为虐！”
“你个臭小子懂个什么？”
“师傅！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没心情搭理你！滚蛋！”
“哦。”我碰了一鼻子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乱转，直冲他一通嚷嚷，“师傅！徒儿来时，并没带蛋，怎么滚啊？”
“哈哈哈！”一声狂笑从天而降，“你当真不知，就让本宫主来教你。”
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觉得耳边袭来一阵香风，整个身子瞬间被人牢牢索住。旋即，一只鼻子顺着我的耳根嗅来嗅去，以致一股凉气当即钻进我的身体，又从我的每个毛孔不断冒出来。
“吕情空？放开他！”
这个被唤作“吕情空”的人并未言语，只是蛇拧着身子，将他那个尖尖的下巴扎进了我的颈窝里，冲着云谲子如同阴魂一般哼哼冷笑。
“你……你想做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感使我极力想去挣脱。
“小雏种，放老实点儿。”他一手抠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手如同蛇虫一样在我胸口缓缓爬搔。很快，我便身骨酥麻，瘫软如泥。纵有一万个脱身的想法，终落个无力施展。就这么任他缠着，索着，贴着，腻着……
“师傅，你不是说你教的本事天下无敌吗？可为何我……”
云谲子一面应付云灵子，一面隔空抛来一席令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授明珠真净空，但染邪妄光难生。他朝欲求无敌手，此身须向正道中。天心塑我童子师，只向云梦送清风。”
“师傅！你说什么？徒儿听不懂。”
“愚物！邪思必招邪魔，你已被这妖人的邪欲所迷惑！”
“哦……”我只觉脸上一阵烧灼。
他说的没错，对于吕情空这个妖人的纠缠，我已是半推半就。
“师傅，我该如何做？”
“问你自己！”
“哦……”
我拼尽全力去挣脱。可我越是用力，身上的缠绑就越紧。
“小雏种，安静点儿，别这么暴躁……”妖人蹭着我的脸颊娇声娇气一番酥语，一只手已向不该碰的地方探去。
我当即恼羞成怒，只觉得气血倒涌，直冲额顶，一声“下流！”破口而出。
即使我从来不知道“下流”一词用在这里是否恰当。
“放老实点儿！当心本宫主废了你。”
“妖人！放开我徒儿！”云谲子那头对付大美人儿，这头还要顾全我。
“少废话！快把无字天书交出来！”吕情空一声大喝，镇得我脑仁生疼。
“主上，那无字天书已被这小子烧了！”她这一分神，被云谲子凭空引来一缕烟云缚了手脚，随后又遭一掌打翻在地。
“云灵子已中了本尊的纤云索，休想破逃。”云谲子手指大美人，自对吕情空喝令，“还不速速放了本尊徒儿？”
原来这大美人名叫“云灵子”？只可惜，此时在我师傅的纤云索下已是花容失色。
“主上！”
“爱姬方才说什么？”
我感到吕情空的呼吸在烧灼我的脸。
“她说的没错，天书已被本尊化为了灰烬。”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吕情空难以置信。
“主上，确是如此，是我亲眼所见。”
“吕情空！信龙天八位天龙早已被你歧路宫斩尽杀绝，而今你还觊觎天书何用？”
“与你云梦泽无关！”
云谲子一声冷笑：“我茫茫九州，上有信龙天护持日月，下有云梦泽巡守阴阳，方可保浮生道众生化育，岂容你个雌雄颠倒的扶桑妖孽破乱天心法旨？”
“我扶桑虽偏安东海一隅，却为太阳故里！理当由我歧路宫号令天下！”
云梦子哈哈大笑：“这世上哪个不知，所谓‘歧路’，即指邪魔歪道！况你扶桑不过区区弹丸之地，终日里全靠自割卵蛋自娱自乐，也敢妄称太阳故里？”说到这儿，他纵手直指当空那颗硕大的太阳，“本尊姑且给你三分颜面，就让你唤他老人家跟你回去，看他可愿搭理你！”
“你！我要将你碎师万段！”吕情空当即一声咆哮，直震得地动山摇。
云谲子毫无惧色，一声大喝：“妖孽，本尊今日就收了你！”
谁曾想，这妖人见他袭来，非但寸步未移，反倒仰天一阵狂笑。笑着，笑着，那声音突然由粗变细。与此同时，只见云灵子突然挣断纤云索，当即变作吕情空。
“师傅！”
我话虽已出口，却一切都晚了。
只见那妖人陡然飞身，正朝云谲子脑后劈来一掌。可怜我那小师傅来不及躲闪，当即倒地，不省人世。
“师傅！”
“臭小子！别动！”
我极力挣脱，可整个身体正被云灵子死死纠缠。
“放开我！放开我！”
我声嘶力竭，痛苦不堪。只觉胸膛里似有一团烈火上下翻涌，当即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随后，便顿感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吕情空和云灵子的话在耳边回响。
“主上这招‘换身术’果然高明。”
“这小东西太过精明，如不使诈，定然难以对付。”
“主上说的是，历代云梦仙君，百个不及他一个。”
吕情空一声叹息：“只可惜，那天书已被这臭小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那天书本是两片上古玄冰叶子，烈火焚烧愈坚，唯有遇血才会消融。怎么会……？”
“你说真正的天书本是两片玄冰叶子？”
“正是。”
“坏了！早被这两个小子吞了。”
“主上莫急，将他二人拖回去，再以真火煅烧便可复原。”
“当真？”
“主上大可放心。如若不然，您只管烧了灵儿祭那天龙鼎。”
“爱姬这是什么话？本宫主怎会舍得？”
“眼下，先把他二人带回歧路宫？”
“不，直上信龙天。那里离太阳最近，真火极盛。”
二人说到这里，忽而哈哈哈大笑，忽而又听云灵子大叫一声“坏了！”
“何事惊慌？”
“那……那个野小子不见了！”
他们声音越来越远，我慢慢昏沉过去。
当我睁开眼时，青蚯的嘴刚从我的唇上移开，一股鲜血正打我的嘴角缓缓溢出……
……未完待续……
第五回 前尘旧恨（上）
【卷头诗】驭龙直上残念空，吟云啸雨驾长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心当向凌绝顶，不被绝望葬永生！致奋发向上的我们
…………………………………………………
“小坏种！你在想什么？”
“哦！没……没想什么……”
“你给我听清楚，老子不管那是个什么鬼梦，但从今往后，你心里都只能装着一个梦，那就是‘还龙天下’！”
青蚯的话一出口，就见云梦崖上的流瀑顿时停止倾泻，当即化作一缕纤云缭绕而来。
“哦。”我一声迟疑。
青蚯脊背一震：“给我大点声！”
“从今后，我龙生鱼要还龙天下！”
“就凭你们？真是笑话！”
吕情空的狂笑应声而来，挟来一阵阴风凌空回荡。我埋头，不去看他。
“小子，给我昂起头！”青蚯喝得我一个激灵，他的左眼已向吕情空射去一股怒火，“妖人！不要得意太早，九州尚在，信龙不败！”
“好一个‘九州尚在，信龙不败’……”妖人哼哼一声冷笑，“九州已不过是我股掌中的一粒砂子，而你信龙天今又何存？哈哈！哈哈哈哈……”
青蚯凌云一声长啸：“妖人休要猖狂！信龙天虽破，可龙尊未灭，迟早让你化作飞灰！”
吕情空又是哼然一笑，“就凭你这个背信弃义，苟延残喘的废物？”
“你！”
青蚯像是被他的话戳中了软肋，我顿时感到他的身子泄出几分气力，原本飞腾的身子也开始踟蹰不前。
这时，只见那妖人满眼蔑视地揩揩指甲，竟从里面吹出九颗星珠来。每颗珠子都放出一缕幽光，里面还分别囚着一只不知名的黑鸟。他五根指头轻轻一撩，九珠便结成串似的在他掌上旋转起来，直引得他脚下那只巨鸟目射寒光，振翅长鸣。
“青蚯，那是什么？”我指向那九颗星珠问道。
“九星降龙阵。”
“啊？”我陡然一惊。
以前曾听青蚯说过：欲破残念空，须破九星降龙阵。十四年前，就是这阵法险些要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我不免一阵担忧。
“青蚯……”
“别怕。只要能送你出去，死也值了。”
“青蚯……”
“记住我的话，你是我们信龙天唯一的希望。你的肩上担负着龙族的将来，更担负着灭除歧路宫，守护浮生道的大任。”
“青蚯，你在说什么？”
“听我说。你一旦出去，先去云梦泽……”
“云梦泽？”
“正是。务必要找到云梦仙君他老人家。”
“老人家？你说云梦仙君是位老人？”
“没错。”
“他不是个六岁的孩子吗？道号‘云谲子’，我在梦里见过他。”
“你说的是什么话？那……”
青蚯下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吕情空又是一声大笑：“青蚯，你这条蠢龙。竟不知山中方一日，世道已变迁。那云中子而今已死了三载，新任云梦仙君确是个六岁的黄毛小子……只可惜，这会儿他已被本宫主丢进你信龙天的天龙鼎里烧着呐。”话到此处，他已笑得前仰后合。
“你说什么？”对于那妖人的话，青蚯实在难以置信，满心希望顷刻幻灭，都化为一腔恨火在身体里翻滚。
“青蚯，他说的没错，云梦仙君确实被他使诈拿了去。”说到这里，我心里不免一阵悲痛和自责，“他若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都怪我……”
我流泪了，这是今天第二次流泪，也是平生第二次。
“你这个小坏种，为何不早说？”
“我本以为那只是个梦而已……”
“总以为自己长大了，终日在心里闷着事情懒得对老子说。”
他的责备里纠结的有恨，有气，也有无奈。
“都怪我……”
这时，吕情空开了口：“青蚯，如今你信龙天大势已去，还不乖乖龟缩回这葬龙涧去？从今后，是龙你就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兴许本宫主还能留你一条活命。”他的目光尖利无比，却把手指向了我，“当然，倘若你肯把这个小孽种交给本宫主，我或许可以考虑再放你一条生路。”
这些年，青蚯一直唤我“小坏种”，如今这妖人为何又叫我“小孽种”？一时间，我还真是搞不清楚这两个称呼各自意味着什么。可从他那话里，我已听明白了，今天他是冲我来的。
青蚯听他这样一说，摇头一丝苦笑：“十四年了，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这孩子。”
“难道这妖人早就想害我？”
我这样想着，却听吕情空故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唉……本宫主这样仁善，怎会没有好生之德？可是这小子吞了我的无字天书，我也只好拿他回去做法喽！”
“无字天书？”青蚯一瞬沉吟，沉声问我，“当真被你吞了？”
“我……是在梦里……我和云梦仙君一人吞了一半儿。”
“看来，那并不是梦。”
“你说那不是梦？”
“没错。那是你不被囚牢的灵魂，更是正义之师的召唤。这真是天道，是天意呀！”
“唉……”这是吕情空的声音。他食指一撩，在脸颊上缓缓划过，“你们两个只顾在那头窃窃私语，是想置本宫主于何地呀？”
青蚯哼哼一声冷笑：“妖人，今日只怕你要白来一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吕情空妖声震天，“这世上，就没有本宫主白跑的道。识相的就痛快把这小子交给我，大家自会一团和乐。这小子的龙灵早已尽毁，如今形同个废人，要那天书又有何用？与其暴殄天物，倒不如把他交给我，也许本宫主想想法子，还能留他个全乎身子。”
我倍感错愕，附耳问向青蚯：“龙灵是何物？”
青蚯纵起须子朝我脑门上一弹：“就是龙的心。”
难怪他说我没有心。我一番思忖，又问：“这么说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条龙？”
“如假包换。”
天啊！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竟是一条龙？可为何我生来却是人的身体？我曾不止一次把自己脱个精光和他比较，却从没有发现一个相同的地方。如今，他却说我是条龙……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正是满心疑问，吕情空竟一面把那九颗星珠套进指掌搓捻起来，一面打坐于巨鸟背上，满面慈悲地说了下话。
“青蚯，信龙天龙族已灭，而今你不过就是这葬龙涧里苟且含垢的一条虫。莫要太过执着。”
“妖人！有朝一日腾云起，龙还是龙！这十四年，我青蚯忍辱负重，不过就为等待时机，以报我信龙天灭族之恨。”
…………………………………………………
未完，见下回！
第六回 前尘旧恨（下）
（接上文）
“时机？你说的时机，就是用十四年培养起这个只配拿来送死的废物？”
妖人竟然这样污辱我！我恨得咬牙切齿，可转念一想，在他面前，我可不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想到这里，我的胸膛里顿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耻辱与悔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些年，青蚯教过我很多本事，可我却没有一样用心去学。就像他往日里看似无心说的：我没长心。
我泄气了，沉沉垂下头去。
“臭小子，这妖人一句话就把你击垮了？”
“我……”
“你给我听好了：重拾信心，一切不晚。只要不屈服，你就是真正的英雄！”
他的话很阴沉，惹得我直想抱他痛哭。
“吕情空，就算你不说，这笔账老子也要迟早跟你算！”
“哟，你想算什么？当年，可是你磕破了头，苦苦哀求本宫主放这小孽种一条活命，为了使本宫主放心，你亲手取了这小子龙灵献与我，并发誓从今后会一生一世带他死守葬龙涧……本宫主一时慈悲泛滥便应允了你，如今怎么反倒成了我的罪过？”
“吕情空！你休要狡辩！我当初将这孩子龙灵亲手交给你的确不假，却没想到你会毁了它……”
这话更是招来吕情空断断续续一串冷笑：“此心不死，何来安心呐？就说你吧，当初看似心如死灰，而今还不是死灰复燃了？”他说着，引颈故弄一声长叹，“哎……说来说去，还是本宫主当年太过心慈手软，那日若是连你的龙灵一并毁了，何来今天这等被人恩将仇报的下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呀……要不说，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这个‘心’字了。弯弯拐拐三个点儿，个个歪心眼儿……”他撩指一顿比划，凭空里写出个硕大的“心”字来。接着又俯下头去，抚弄起那黑色巨鸟的头，“吞天，你说对吧？”
巨鸟名叫“吞天”，是一只比青蚯身躯还要庞大的黑羽大鹏雕。它头上生有一簇火苗似的红翎，稍一探头便会迎风飘动。
这吞天雕一听吕情空的话，引颈一声长鸣，朝空中深深一吸，那妖人所写的‘心’字便顿时化作一缕黑烟，被他吸进腹中去了。
“青蚯，我的心……”
“你的心确是我亲手摘的，如果你恨我，对付完这个妖人，就把我的摘给你！”青蚯
的话异样冷厉，就像一把刀子扎向了我的胸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的心就是被他这样毁的吗？”
“你的心没这么脆弱。”青蚯说到这里便没了下话，他生怕我会追问我的心是如何毁灭的。
他的心，我懂。
我不想问他太多过去的事情，也不会怨恨他。就凭他这些年忍辱负重，亲手把我拉扯大，我就应该坚信，他所为我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青蚯，我想杀了他！为龙族报仇，为云梦仙君报仇，也为我的心去报仇！”
我的话顿使青蚯一阵亢奋，他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好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子就算粉身碎骨也值了！”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跟我一起还龙天下！”
青蚯身骨一抖，顿时豪情万丈，眼含热泪一声咆哮：“好！咱爷们儿一起还龙天下！坐稳了，咱们冲！”说着，他飞驰如风，径直朝吕情空猛冲而去。
“就凭你们，也想飞出残念空？”吕情空纵身一跃，吞天雕绕着残念空盘旋而来。两条硕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引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今天，我就让你们彻底亡族灭种！”昏暗之中，吕情空纵手抛来九颗星珠。一时间，九星飞转，九乌凄鸣，围绕我们射来九道金光。
青蚯腾云而起，当即飞出金光罗网：“今天，就让老子毁了你的九星降龙阵！”
“蚍蜉撼大树，真是自不量力！”妖人一翻手，大呼一声“直捣苍龙！”
一珠应声炸裂，当中一只碧眼金乌直奔我探爪而来。
“小坏种！趴下！”青蚯横空甩尾，猛朝金乌抽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抽得那金乌化作满天金翎，悠悠飘散。
吕情空满眼惊愕：“好啊！看不出，这十四年你长进不小嘛！”
青蚯当空一声壮语：“浮生道有言‘吃一堑长一智！’当初我信龙天八位龙尊使者皆被这魔阵所伏，不破此阵，何以还龙？”
吕情空撩起长发，媚颜一叹：“唉……只可惜，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破阵还龙，无非空梦一场……”言罢，绛唇微翘，袅袅一声口哨。哨音里，金翎重聚，竟化作一只火焰雕。它迎风展翼，扇起腾腾列焰。
“信龙真火？”青蚯愕然大呼。
“什么是信龙真火？”我问。
“就是太阳之火。”
吕情空诡目邪笑：“没错！这正是你信龙天的信龙真火！没想到，你虽只剩一只独目，眼力倒未昏花！哦，本宫主差点忘了，这十四年里，你那只眼睛哪儿去了？”
“与你无关！”青蚯的头转向了别处，不去看他。
可吕情空却绕到青蚯面前，盯着他讥讽：“此言差矣。本宫主记得当年，我可是给你留了个全乎身子，如今你好端端丢了一只眼睛，总得给本宫主一个满意的答复才是。”他瞥着青蚯，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莫不是抠出来给这小孽种当了玩物？”
是啊，他那只眼睛究竟去了哪里？自打我六岁那年，他在绝望潭里闷了七日，出来后就只剩这只孤独的左眼了……
就在我冥想之时，青蚯陡然一震：“休要废话！”冷不防朝他喷出一团火去。只听“哧啦”一声。吕情空慌忙抬袖遮挡，可为时已晚，我已闻到一股毛发被烧焦的气味。等他露出脸时，半边眉毛早已荡然无存！
“好你个老畜牲！”他一面挥袖紧揩眉际，一面恨声怒骂！
青蚯与我仰天大笑，异口同声地指向他骂道：“好你个老妖怪！”
这一笑激得吕情空火冒三丈，当即飞身振臂，疯狂一呼：“九星听令，天火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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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见下回！
第七回 残念浴血（上）
【卷头诗】真龙浴血金鳞开，荡尽重霄万里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从今大道长歌起，独向风云问将来！致一往无前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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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雕扇动翅膀，通身的火光越来越旺。
吕情空的战术是想一举双得：彻底铲灭我和青蚯；就地复原被我吞下的天书。
这一刻，已容不得我多想。
八颗星珠顿如星移斗转，瞬间圈成个方正的盒子，我和青蚯就被圈在这盒子中央。一时间，星珠射电，六面罗网。金乌幻出，振翅八方。
吕情空一挥衣袖，火焰雕凌空盘旋，以致周天流火。
“小坏种，这回看你的了。”青蚯异样沉着。
“看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错愕不已。
“废龙，瞧你这点本事，首阵出师，就把这小子推出来送死了？”吕情空一抬袖，掩了笑口，也遮了眉毛，隔着袖子抛来一声嘲笑。
“丑妖怪，别高兴得太早。”青蚯回以同样的嘲笑。
“好好好！本宫主倒是要好好瞧瞧，这小子是如何被烧成灰的。”他说着，一声喝令，“给我狠狠地烧！”
火焰雕得令，一抖身子，气焰更盛。随即张开翅膀，直朝星阵环抱而来。
“青蚯，我该怎么做？”我急得不知所措。
青蚯很沉着，像是早有盘算。“别慌，只管听我安排。”
“嗯。”我应声点头。我虽不知他想什么，但看他的从容，胸中也有了几分成竹。
说话时，火焰雕已然临近，满身烈火泛起袅袅青烟。
透过青烟，我望见吕情空那张扭曲的脸。他的狂笑，是阴邪，是妖娆，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老成。
烈焰包裹了星阵，也包裹了我们。烤得我们满身鳞片由青泛黄，很快渐显紫气。青蚯在颤抖，在忍耐，在沉吟。
而我，在沉默，在等待，在焦灼……
“纵情燃烧吧！”吕情空的声浪翻滚而来，火焰的热浪熊熊腾起。
这时，只听青蚯突然大喝：“小坏种，吞了它！”
“什……什么？你让我吞了它？”我当即一怔，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快吞了它！”
我几乎流下泪来：“可是它那么大，那么烫……”
“我每天给你吃的是什么？”
“是……火！”我顿时晃然大悟，瞠目结舌，“可是……”
“少嗦，快……”青蚯咬紧牙关，身体开始抽搐。
我知道，他的承受已到极限。
“带着你们的信念去死吧！”吕情空的笑声引得火焰雕气焰更盛，直将火舌扎进星阵罗网。
“臭小子，快……”青蚯已无法承受。接着，便是一片鳞甲炸裂的脆响。
“是……”
我已顾不得迟疑。一口叼住火焰雕的火舌，耳边顿时传来它一声凄鸣，随即张开翅膀，一阵扑腾。
“你！你……”吕情空瞪起惊愕的双眼，乱了阵脚。
“臭小子，别犹豫！快吞了它！”
“哦。”我猛一扬头，深深一吸，火焰雕顷刻化为一缕紫焰，被我吸进肚子里。
“臭小子，好样的。”青蚯转过头，两根龙须在我脸上抚过。他的脸上流淌着汗水，也流露着欣慰。
“这绝不可能！不可能！”吕情空拍着大腿咆哮。
“妖人，不可能的事还在后头呐！”青蚯冷冷一笑，又看向我，“小坏种，别理他。快把这几个小的也吞了。”他没给我任何反应的余地，猛地甩来尾巴，将我整个身子卷在其中，直朝西北一颗星珠抛去，我惊得张口大叫，那颗星珠竟不偏不倚落入我的口中。
星珠入口，星阵一角顿破。原本在珠中幻出的金乌无处可归，瞬间破灭，只剩一缕黑烟，随风散去。
说时迟，那时快。青蚯再一甩尾，直将我向前抛去，我落下去时，一屁股坐在他的头顶，那股蛮力，直引得我当即握住他两枝龙角，一通喘息。
“小坏种，知道如何做了？”
“嗯！”我信心倍增。
“都给老子吞了它！”
“我的食量可没那么大！”我开起了玩笑。
青蚯更是谈笑风声：“没事，撑不死你。”
他说着，忽地掉头，一溜烟钻向西北方残破的阵角。眨眼的工夫，我们已飞出降龙阵外。
吕情空急了，一甩手，袖里当即飞出一弯金刀。那刀锋如同犬牙交错，刃上寒芒如刺。
“剐龙刀？”青蚯眉头一蹙。
吕情空的目光比那刀光还要锋利：“臭长虫，算你还有些眼力。八年前，本宫主就是用你信龙天这把神刀亲手剐了苍霄。如何？二位也尝尝被活剐的滋味？”
我心头一震，恨如火起。
“是你亲手杀了我父亲？”我的手在颤抖。
“小孽种，你说的没错！”吕情空的目光移向了青蚯，“也许你还不知道吧？这当中还有他的功劳呢。”
青蚯垂首不语。像是逃避，也像是默认。
我当即一怔：“青蚯，你告诉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却闭上了。
吕情空缓缓朝这边走来，眼睛盯向青蚯，却把话抛向了我：“你问他，他会对你说实话吗？”
我心如刀绞，劈头质问：“青蚯，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爹……”
青蚯突然扬头，纵须抽起自己的脸：“没错！他的死确实跟我有关。”
我傻了，就如一堆烂泥瘫下去，喃喃自语：“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从小到大，你是我最亲近的……”我几乎疯狂，连声咆哮，“你骗我！你骗我！”
“孩子，”吕情空见缝插针，对我换了称呼，“你还太小，太过单纯，难免会轻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住口！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我爹是被你所害！你更不是什么好人！我……我要杀了你！”强大的仇恨几乎冲破我的脑门，我纵身一跃，从青蚯身上翻落下来，直奔吕情空而去。
“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孽种！”吕情空飞身踏上剐龙刀，径直朝我扑来。一只瘦骨如钩的手，直取我的喉咙。
“小心！”这当口，青蚯猛然甩尾，硬是将我一通缠绕。随即，便传来一阵刀剐龙鳞和青蚯的惨叫声，他当即轰然坠向云梦崖顶。龙身落地时，拍得崖上浮云四散而去。
为了使我不致摔伤，他还不忘探出尾来将我接住。
我定睛看时，青蚯的后腿已露出森森的骨肉，鲜血淋漓坠地，顷刻成河，又引来七只金乌轰声来啄。
“青蚯！”我放声尖叫。
“小孽种！拿命来！”
“臭妖人！我要你不得好死！”我的怒吼顿如狂风大作，荡得妖人长发乱舞。就在妖人抬袖掩面之时，那股愤怒的力量顿使青蚯的尾巴猛地弹开，“啪”的一声，硬是将妖人抽翻在地。
只见他仰面朝天，半晌没能振作。
我和他之间，只剩那柄剐龙刀，孤单悬在半空里，像是个被两头招唤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
“青蚯！青蚯！”我满心悔恨，一股脑扑到青蚯面前。我伏在他的面颊上，纵情呜咽。
“小坏种，我没事……”他的须子轻轻抚着我的头。我抬头望他时，他的左眼里满含一丝释然的笑意。
“青蚯，你不能死……”我的心在滴血。
“傻小子，没有把你送出这残念空……”他一声呻吟，“我怎么能轻易去死呢？”
“都怪我……”
“别这么说，这都是天意。是上天布下了这个局，来考验你的心是否能够明辨善恶……”他说着，再次纵起两根龙须，推起我的肩膀，深沉地望着我，“别迟疑，快去把剩下的七颗星珠也吞了……”
“我……？”
他眨眨眼睛，嘴角微扬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猛抬龙须，再次将我擎在头顶。就像小时候，他总是会将我高高举起，告诉我：生命应该向上，梦想应该向前……
青蚯忍着巨痛，再次撑起了身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吕情空也已翻上了吞天雕。刹那间，八目相对，怒火中烧。
“记住！一颗不留，吞了它们！”青蚯一声叮嘱，奋力纵身，直取“降龙阵”。
…………………………………………………
未完，见下回！
第八回 残念浴血（下）
（接上文）
吕情空扬起一张被拍青的脸，愤然对吞天挥令：“吞了他们！”
顷刻间，敌我双方，你追我赶，竟围绕残念空兜起圈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吞！”青蚯一声令下，一颗星珠已入我口，又一只金乌随风幻灭。
这时，吞天振翅，近在咫尺。青蚯突然转身，冷不防杀了个“回马枪”。那吞天雕见这等迅雷之势，竟一时惊慌无措，当即侧身避闪，险将吕情空甩落出去。
“蠢货！”吕情空大骂，力稳身子。
这节骨眼上，青蚯却将我朝其中一颗星珠抛去。我在高空里驭风疾驰，一张口，第四颗星珠已入我口。又一只金乌灰飞烟灭。
眨眼之时，我再次坐上青蚯头顶。直奔剩余的星珠而去。
吕情空见大事不妙，揽住吞天雕，朝云梦崖头纵指大喝：“金乌归位！”
“不好！”青蚯意识到，吕情空应是已猜穿他的用意，便当即掉转方向，朝一念空下俯冲而去。
那几只金乌本来正聚在云梦崖上啖食青蚯的血，听吕情空召唤，便纷纷展翼欲归星珠。却不料，青蚯纵尾横扫而去，尽将他们一起缚进尾中。
“好个老奸巨猾的独眼龙！”吕情空破口大骂，抛下吞天雕，飞身而来。半空里，再次抓起剐龙刀。
“快抓住金乌！”青蚯大喊，已将尾巴送到我面前。
我虽不知他是何意，情急之下，却也只能照他所说的去做。
我探手一把将五只金乌的爪子攥进手中，青蚯的尾巴一松，我当即被五只金乌拖上了残念空。
金乌所向，当然是奔星珠而去。如此一来，剩下的五颗星珠自然探手可及！
“青蚯……”我俯瞰青蚯，向他竖起了拇指。
“好小子，看你往哪跑！”吕情空朝我纵手一甩，那剐龙刀便飞转而来。
“小心！”青蚯见事不妙，猛然纵身，抵挡而去。
龙至刀住，深深扎进了青蚯腹中。
“青蚯！”我惊声大呼，欲奔他而去。
“别管我，快吞了星珠！”我泪眼抬首时，一颗星珠已在我的面前。
“小子，快吞！”
青蚯痛声喝令，就像他的须子在我脑后猛抽而来。那一瞬，我当即抓过星珠，含泪吞尽口中。随即，又一只金乌化为黑烟。
“吞天，拦住他！”吕情空一面下令，一面纵身来拿我。他还没飞出三丈远，就被青蚯甩尾索了踝。于是，一龙向下，一妖朝上，就那么悠悠悬在半空里。
瞬息之间，我已飞临第六颗星珠下方。却见我手中的一只金乌一声欢叫，一头扎进星珠。只剩两只爪子在我的手中攥着。而此时，吞天雕已近在眼前……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过星珠，将它塞进口中，猛一纵手，硬是将那只金乌薅出了珠子。那金乌一声凄叫，化为乌有。
“好小子，好样的！”我耳边传来青蚯的夸赞。
“吞天雕，废了他！”吕情空的慌叫也随之而来。
接着，便是一阵阴风呼啸而来，吞天雕的两只眼睛已在三尺之外射来寒光，两只黑翅足有十丈来长。
我心中一颤，自知在劫难逃。情急之下，我竟指着他的鼻子，切齿恨言：“信不信我连你也吞了！”
那个大家伙听我这样恐吓，当即一怔。怯生生缩回头去，缓缓沉向了云梦崖。
“废物！废物！”残念空下，吕情空哭腔悠转。
为尽快摆脱青蚯的纠缠，他陡然转身，翻手朝青蚯腹前拍去一掌。掌起黑风聚，落掌浊气荡。一股内力硬是将青蚯腹上的剐龙刀深深推进青蚯体内，以致青蚯一阵抽搐。
青蚯果真是条不屈的汉子，即使命悬一线，他也没有松开尾巴。而是紧咬牙关，反身一弹，猛朝吕情空撞去。龙头突然袭去，吕情空躲闪不及，当即被他撞得口吐鲜血。
“该死的臭虫，竟然跟我斗狠……”吕情空连倒气息。
青蚯的嘴角也在流血，却对那妖人射去一丝冷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该死。可我就算死，也得拖上你！”他说着，对吕情空一通缠绕，“老子今天要活活勒死你，给我信龙天血恨！”
吕情空极力挣脱，并趁机抽出一条红绫，扬手向我抛来。
我的脚被红绫牢牢缚住，身体迅速下沉。除了手中的三只金乌，我毫无抓靠，不知该如何是好。
“吞天！快抓住他！”
吕情空双眼如血，仰天大喝。
吞天雕游魂顿醒，忽地扇动起两打硕大的翅膀，当空怪唳，迎头来袭。
我的心一震，但望着青蚯期盼的目光和无力的身躯，我知道此时必须要靠自己。
青蚯拼了命地要我吞掉星珠，妖人疯也似的阻拦，这星珠里究竟有何秘密？若这星珠当真另有玄机，那么，那九只金乌必然有他们存在的目的。星珠一毁，金乌无处可归，若金乌一毁，星珠对吕情空而言，想必也就毫无用处了。我既然可吞星珠，为何不能吞了金乌？唉……何必这么绕呢？干脆下口算了！
我这样想着，已付诸行动。努力张大嘴巴，朝三只金乌咬去。
“不……”吕情空嘶声惊叫。
我望着他那双恐惧的双眼，眉头一皱：看来，我的猜想当真没错！
这一刹那，吞天雕疾驰而来，巨喙大开，尖舌高翘。
残念空上，我俩眈眈相向；云梦崖前，青蚯和吕情空怔目相望……时间似乎凝止，存亡皆在刹那。
“云是天的心，风是水的心，我愿云淡风轻，笑看天水相印；云知天无边，风知水无尽，我在天水深处，坐看风生云起，呼唤你的心，明媚的心……”
这是一支歌，从残念空外传来。是个女孩的吟唱，歌声清澈而悠扬。
这声音我很熟悉，只是那个人从未谋过面可我的名字却是她起的。
直到后来遇见她，我才知道这歌的名字叫《云梦天音》。
歌声之中，只见吞天雕渐收羽翼，沉沉吐出一缕黑云，就连身上的羽毛也如腐叶凋零，眨眼之间，它随风翻飞，化为一只目生双瞳，身展彩翎的神雀。
“重明鸟？”原来这神雀名唤“重明”，青蚯眼望它，目露惊喜，一声高呼，“重明现身，黑暗将止！”
“可恶的东西，你竟然背叛我？”
重明鸟并未睬会它，当空一阵盘旋，寻着歌声钻出了残念空，黑暗的天幕里顿时射进一道天光。
我手中的三只金乌被天光一照，当即幻灭。残念空上的三颗星珠顿如流星陨落，纷纷射向葬龙涧。同时坠落的，还有我。
青蚯见状，使出全身的气力，将吕情空甩向残念空，我坠他升，吕情空本欲顺势拿我，却失之交臂。
“小子，张开嘴！”青蚯奋然摆尾，三颗星珠便连成串似的，被他抛进了我的口中。
“好小子！”青蚯含笑探头朝我迎来。可是，就在我即将投进他的怀抱时，却被吕情空拖住了脚。
“小孽种！还我天书，还我无量法珠！”吕情空纵扯红绫，硬是将我拖回残念空。“看你这回往哪跑！”
“青蚯！”
我的心瞬间被一股分离的恐惧所笼罩。
“小坏种……”
“青蚯……”
我望着他的眼睛，目光满是不舍。
“嗷……”青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引颈一声狂吟，瞬间爆发的能量硬是将腹中的剐龙刀逼出体外。那弯刀飞刃如电，疾转如盘，势如破竹斜扫残念空。
“啊！”吕情空一声惨叫，一条手臂当即坠落。当然，与之同时坠落的还有我。
转眼之间，青蚯已将我迎进了他的怀抱。
那一刻，我们泪如泉涌……
举目望去，吕情空的身影已然化作一缕红烟，顺着重明鸟钻破的天幕遁逃而去。
随即，周天彻明，晴光普照。在我们头顶亮出了一个湛蓝的、无比高远的苍穹……
第九回 叛龙有悔（上）
【卷头诗】一世辛酸始到今，只为尘消见真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浮云未解真龙意，此心须向赤子吟！
致给我们激励和指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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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蚯的血染红了云梦崖，也染红了崖上的浮云。
从那一天起，它们有了新的名字，叫作“霞”。远离绝望的霞，永生不付死水的霞。
霞光里，青蚯已变换了面孔，与我一样的、世人的面孔。透过斑驳的血迹，我仿佛看见他热血的青春和灿烂的曾经……
此时，他正仰卧于云梦崖上，静静望向澄澈的天空，嘴角里漾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释然与轻松。
“小子，摊开手，看看上面是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从青蚯身中剐龙刀的那一刻起，忧虑和恐惧一直促使我紧攥着拳头，直到现在也没松开过。
“这……？”我缓缓张开手，掌心里竟袅袅旋动着一缕五色的光束，而我却不知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这是什么？”
“龙灵。”
“龙灵？就是龙的心？”
青蚯缓缓摇头：“也不全是。被你吞掉的星珠是‘丹心’，金乌幻灭释放的光彩是‘灵气’。”喉咙里的瘀血顿使他一阵咳嗽，我欲扶他，他却摆手推辞，“二者合二为一，则为‘心灵’。这才是一颗……完整的心。”
“原来是这样！”我抬起另一只手，细细算着，“九颗星珠加上我之前吞下的浮生果……我岂不是拥有了十颗心？”
青蚯摇头一笑，我更加疑惑不解。
他朝我竖起一根手指：“是一颗。”
“一颗？”我更加糊涂了。
“是一颗‘十全心’。”
“十全心？”
青蚯点头：“它们是‘仁、义、礼、智、信；乐、明、情、忍、刚。’”
“可是……”我的疑问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青蚯耗损真气。
“想问就问吧……你想问的，就是我想说的。”
我强忍心痛，故作煦然回说：“以后的日子还长呢。等你伤好了，我天天听你说。”
青蚯却拉起我的手，慰然一笑：“你果然长大了……可我……”他又是一通咳嗽，嘴角再一次溢出血来。
“不要再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的泪在眼角奔流。
“不……你要听我说！”他的急切无法按捺，紧紧攥着我的手，似是哀求，“再不说，我的心就无处安放了……”从他布满血丝的左眼里，我看得出，此时的他，心痛大过伤痛。
我赶忙点头应承：“我听你说……我听你说……”
听我这样说，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你吞下的星珠有六颗是天龙之心……”
“天龙之心？”
青蚯目含悲恨点头：“嗯。他们是你的六位王叔。”
我顿时讶然瞠目：“可……可我竟然吞了他们的心……”
“这是你的使命！”青蚯的回答坚定而果决。
“难道我的使命就是吞掉亲人的心吗？”
青蚯默默点头，泪珠从眼角滚落。
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十四年前，信龙天被灭族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和我的心，就已无处可归……”青蚯的手攥得更紧了，声音却在颤抖，“信龙虽死，可光复信龙天的愿望却不曾泯灭！我们的信念和希望需要借助你的继承，才能得以永存……”
“我懂了，这就是你说的使命！”一股热血在我心底奔流，我的手跟他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每一颗信龙之心！一定会让信龙天在我手中崛起！”
青蚯欣慰地笑了：“好样的！”一颗孤独的左眼凝视着我，令我一阵心疼。
“青蚯……”我凝视他的右眼。原本晶亮的明眸，早已不知所踪，取代它的是一簇干瘪而粗糙的巴痕。
“你说。”
“你那颗眼睛到底哪儿去了，告诉我好吗？”
他望着我，陷进了沉思。
“不要迟疑，痛快告诉我……八年了，那只眼睛究竟去哪了？”
他依旧迟疑，喉咙里含混着想说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哽咽了，说出了我的猜想：“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浮生果，真正的浮生果，就是你用那只眼睛换来的……对吗？”
“这……”对于我的疑问，他顿时茫然无措。“你……？”
“回答我！是不是……？”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他再次闭起眼睛，不忍看我。
“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摇晃他的手，期待他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他闭口不语，只是一味点头。而我泪已成河，心如刀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记得你六岁那年，残念空上划过的两颗流星吗？”
“嗯。”我泪眼相应，“它们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星星。他们把两道灿烂的流光留在了绝望潭……”
青蚯一声长叹，话语意味深长：“这世上能留住光的只有眼睛……我要他们的光……永远留在你的心里……”
“可你这么做……值得吗？”我傻傻地望着他，感觉他比我更傻。
“这是……”他又是一阵咳嗽，“我这一生……最值的一件事……”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失声痛哭。
他缓缓抬起手，笑着为我拭起泪水：“回头想想，我这一生做的傻事太多了……似乎唯独这一件是对的……”他的眼释然而清澈，而我的眼却越发浑浊不清。
“你知道吗？我宁愿没有这颗心！”我捶打着胸口哭泣。
“不许胡说！”他的情绪十分激动，直引得伤口一阵巨烈的疼痛，却硬是拧着眉心说了下话，“那两束流光是你父王的龙灵……”他的心在作疼，眉头一皱，“和……和你母后的精魂……”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下意识垂头打量起胸口。
“那残念空可以阻挡人的形骸，却无法阻断灵魂的穿行……他们在生命陨落的刹那，将灵魂之光射进残念空，照亮了绝望潭……这是他们一生的信念，更是永恒的希望啊……我要用我的眼睛，将这光芒永远留在你的心里！”他额上的血管骤然鼓涨，一股鲜血打口中喷溅而出。
我慌得手忙脚乱，不住为他擦拭，可是那血就是止不住。
“青蚯！我记住了！可是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我要你好好活着……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的手上满是他的鲜血，他的手上满是我的泪水。
“不，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他努力喘息着。随后，只见又一颗星珠从他口中缓缓升起。星珠悠悠悬在半空里，散发出一缕青绿的幽光，与方才在我手中升起的那一缕龙灵之气相互辉映。他望着它，淡然一笑，“这是我的心，它一旦坠落，我……就该走了……”
“青蚯！”我啜泣着。
“小子，听我说。有些话，我已闷在这颗心里半辈子了……闷得好累，好苦……”他的泪混着血涓涓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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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见下回！
第十回 叛龙有悔（下）
【卷头诗】逆龙有悔铸精魂，不留长恨与后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纵使豪气随风尽，愿作青霄一片云。
致知错就改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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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我麻木地望着他，也望着他的龙灵，听候他的诉说。
他微微扬起手，指向先前被金乌啖食的一汪血泊。那血泊上空，正有一缕橙光孤单旋转。而青蚯对它似是在召唤，也像是在伏过：“七弟，二哥已知错了……你还不肯原谅二哥吗？”
那一缕橙光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迟疑地围绕血泊辗转两圈，竟一头扎向青蚯的龙灵，围着龙灵一通盘旋，直引得那一团五色的灵光聚集而去。
六光相融，顿如六龙缠绕，围着青蚯的龙灵上下翻飞，来回穿梭。这样的景象顿使青蚯眼含喜泪，连声招呼我：“小子！快看！你六位王叔终于原谅我了……终于原谅我了……”他说着，已哭出了声来。
与此同时，他的龙灵顿时释放明光，飞快旋转。
我也跟随他们目垂喜泪。
这些年，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也正是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个一手把我拉扯大的怪龙，竟是我的二王叔。
“侄儿拜见六位王叔。”我激动得伏地叩首。
那六缕龙灵之光竟幻化成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起我的头。
青蚯笑了，面容里洋溢出别样的暖意。
“兄弟们，这小子名叫‘龙生鱼’，是大哥的儿子。”青蚯灿然笑望龙灵之光，龙灵之光听闻这么一说，竟然拧成一个彩色的光环，围绕他的龙灵兜起了圈子。他凝视半晌，像是在解读什么。接着，便转眼望向我，笑说：“你六位王叔问你话呢。”
我赶忙凑上前去，笑问：“王叔们问我什么？”
“他们说，这名字怪怪的，是谁给起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顿时羞赧地搔起了脑袋，只顾着冲他们傻笑。
“傻小子，竟然害羞了。”青蚯笑骂着我，转头望向龙灵之光，“这名字，是个浮生道……”他又是一阵咳嗽，我忙去搀扶，他却笑笑摆手，自对龙灵之光打起趣儿来，“一个从未没见过面的小丫头送的。”青蚯的神情怪怪的。
我的心在胸膛里咚咚乱撞。
可是，当我再次转看青蚯时，他正眼望龙灵之光，黯然神伤。
“青蚯，你怎么了？王叔们在说什么？”我问。
青蚯自顾对龙灵之光点了头，转头对我说：“王叔们在说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
“是……她……也来自浮生道。”他按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我慌了，想为他做些什么，却生生被他推在一旁，只能傻傻地望着他。
不知为什么，每一次提起我母亲，他都会有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反应。要么激动得情难自制，要么连续几天沉默不语；要么……干脆消失一阵子，再出现时弄得满手伤痕。
眼前，龙灵之光已纠缠不清，乱糟糟似是一团麻。
我感觉，他们像是发生了争执。
“够了……”青蚯当即一声痛苦的号叫，“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呆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只见龙灵之就像一群被喝散的孩子，悠悠飘向青蚯龙灵的周围，自上而下悬在半空里，仿佛一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他。
“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青蚯重重捶打胸口，努力提起一口真气，“如果不是我色迷心窍，贪恋王嫂美色……如果不是我嫉妒她与兄的深情……就不会犯下那等令人耻恨的大错……如果不是我因爱成恨，背叛大哥，我信龙天就不会……就不会惨遭歧路宫贼人的暗算……”他说着，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我青蚯罪该万死啊……罪该万死……”
天啊！他在说些什么？这席话使我心乱如麻。
这个亲手养大我的人，我的二王叔，竟然一直深深爱慕着我的母亲？上一代人的前尘旧事，顿如惊涛骇浪一般冲撞而来，令我不知所措。
青蚯眉头紧索，气息越发虚弱：“我知道，我的罪……是我永生永世都……都无法偿还的……可是你们知道吗？爱一个人却求之不得，有多么煎熬？被至亲至爱之人唾骂，又是多么痛苦……这十四年来，我身虽苟且，却心如炼狱啊……就算你们能原谅我，我的心也永远……永远无法宽恕我自己……”
这一刻，青蚯的龙灵忽然晦暗了，属于他的心光如泪滴滑落。
“我恨！狠那剐龙刀……千刀万剐的为何不是我！”他的眼睛喷涌着恨火，一只拳着砸得胸口犹如轰雷，“我恨天生我心，为何有情啊！无情不似多情苦！”话到此处，突然传来一阵碎裂之声。
我转头看去，只见他的龙灵已现裂痕，一缕青绿的灵光正从缝隙处缓缓倾泻而出。再看青蚯的脸，已然全无血色。
“青蚯！”我扑向他身边，奋力抓住他的手，“不要！不要！”
他凝望着我的眼，回以笑泪，喃喃说道：“小坏种……我要走了……这一次消失……将……将永远不再回……回来了……”
我惊慌失措，只顾一味哀求：“青蚯，青蚯！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的泪打湿了他的青龙衫，转头向六缕龙灵之光一通央告，“六位王叔，求求你们，救救二王叔，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六缕龙灵之光悠悠荡荡，似在无奈摇头，硬是将我的心打进绝望的深渊。
“傻小子……”青蚯的话虚软无力，细若游丝。我转头看时，他向我缓缓摇着头。
“青蚯……”
青蚯吃力地抬起手，唤着我：“近……近些……”
我忙不迭附过耳去，伏在他胸口哽咽着。
“我死后……把我……葬进绝望潭的死……死水。”
“不！它会使你彻底毁灭的……”
“听话……”他的手轻抚我的头，“信龙永生……我心……不灭。记……记住你……你的使命……还龙……天……下……”
随即，龙灵坠地，他的手沉沉滑落。
一时间，茫茫云梦崖，万丈葬龙涧，只剩下孤单的我，凄转的悲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