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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月雨花     落道剑txt下载     落道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嗜血之奴·破碎篇

    吱呀……

    铁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细缝,一名侍卫透过缝隙观察着门外的情况,北风城正值敏感时期,他们必须非常小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素大人,近来叶月陛下颁布了宵禁令,而现在已经过了卫兵巡逻交接的时间,依照巡逻的路线和时间来看,原路返回恐怕不是个好主意,城东靠近城墙左侧有一条暗巷,从那边走,虽然绕远一些,但应该可以避开巡逻卫兵。”

    带头的侍卫缓缓将铁门推开,右手紧握长剑将黑袍人护在身后,其余两名侍卫则一左一右站在黑袍人的两侧,他们丝毫没有因为屋外的安静而放松警惕,黑袍人的所作所为一旦被皇室发觉的话,他们也会被处于绞刑,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出于自保,他们都必须保证黑袍人的安全。

    “陛下?你还真当叶月是国王,实话告诉你们,自叶月继承帝位以来,他的所作所为背后皆有旧神教的影子,其实灰蝎子说的不错,赫茜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我可以肯定叶月之所以变成这幅模样,背后必然有她的手段,否则一个不久前还毫无心机,什么都不懂的皇子怎么可能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自若?别跟我说什么受到打击,性格大变之类的废话,性格也许会变,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和城府绝非性格大变就能解释的。”

    罗素面色阴沉的可怕,他今晚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来此,还不是为了帮灰蝎子脱身,顺便洗脱自己的嫌疑,哪知道灰蝎子如此多疑,实在令他恼火,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真的出卖灰蝎子,否则以赫茜的手段,保不准会追根究底把自己也查出来,叶月近来疯狂清洗旧党势力,只要曾经犯过罪,哪怕罪行再小他也会死揪到底,轻则褫夺爵位,镣铐加身,重则直接处于绞刑,公爵以下无一例外,时至今日被处死的贵族已经多达十三位,其中四位伯爵,三位子爵,六位男爵,入狱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美名其曰法不容情,惩戒敢于挑衅法典的罪人。

    可谁会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杀鸡儆猴,警告那些手握兵马,在外有主城封地的各大家族老实一点,这群接近权利中心的人,有谁敢理直气壮的说一句,自己从没有犯过任何罪行?

    庞大的家族和羽翼注定了他们说不出这句话,即便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犯罪,可手下呢?子女呢?附属家族的人呢?真要追责起来谁能幸免?

    单从叶月的态度来看,他如果真的要追查到底的话,各大家族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好在叶月很懂分寸,没有过分逼迫旧党权贵,他选择将牌留在了手里,牢牢握住各大家族罪行的证据,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御前议会已经成了形式,现如今还敢谏言的恐怕只有沐白学士一人而已。

    罗素贵为侯爵,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军队,势力遍布北风城,他这种人的政治嗅觉非常敏锐,危机意识极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绝不会亲自来见灰蝎子,半个月前他写信邀灰蝎子前来,自然不是为了谈什么合作,而是为了终止合作,顺便洗清嫌疑,否则被人抓住尾巴,下场绝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关上几年而已。

    “您是说叶月虽然继承了帝位,但真正控制北叶国的人是旧神教的赫茜教宗?”侍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许吧,赫茜……赫茜……我在北风城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女人一出现就站在了叶月身旁,但你们也应该知道,叶月继位之前旧神教在北叶国是什么状况,那些所谓的修女甚至需要卖身赚钱才能勉强活下去,一个濒临死亡的教会凭什么让叶月出面扶持?又凭什么出现赫茜这种人物?叶北陛下当初为了打压旧神教花了不知道多少年,称帝之时才堪堪将神权彻底从民众心中抹除,他身为叶北的儿子,北叶国的新帝,说实话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扶持旧神教,即便他想依靠神权和信仰来帮助自己稳固王权,也没有必要选择被叶北亲手覆灭的旧神教,旧神教在北叶国的影响力早就消失了,况且这些年神权和王权争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多吗?除非……”

    话未尽,他突然被左侧的侍卫猛地推了开去,罗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一个赤身**的男人双目赤红的扑在了他的身上,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眼中毫无人性,唯有对食物的**,他一把掐住罗素的脖子,低头朝他的脸咬去。

    “保护大人!”

    寒光一闪,血柱冲天而起,血淋淋的人头径直落朝罗素落去,侍卫急忙拽起罗素,将他护在身后,挥剑抵挡这些已经失去了人性的奴隶,他急声道“大人咱们快走!”

    这些奴隶没有武器,也不曾学过什么灵道,甚至还被铁链束缚,但他们足够疯狂,悍不畏死,哪怕同类死状再惨,他们也不会因此感到恐惧,事实恰恰相反,这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反倒让他们更加疯狂了,若非狭小的铁门限制,仅仅三个人还真难以抵挡数量如此之多的奴隶同时围攻。

    三人护着罗素且战且退,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这群‘野兽’的目标并似乎不仅仅局限于他们四个人而已,许多刚从铁门内窜出来的‘野兽’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四散开去,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该死的灰蝎子疯了吗!?”

    罗素惊恐的看着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奴隶消失在四面八方,这些毫无人性,饥肠辘辘的‘野兽’一旦冲进平民家中会是什么后果可想而知,恐怕就不仅仅是引来卫兵这么简单了,也许要不了多久,皇室就会派军队,比如铁卫军前来镇压,而最要命的是他们四个人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脱身。

    “艾森你保护大人先走,我们殿后。”

    艾森点了点头,他反手一剑将眼前的‘野兽’劈成两半,当即被腥臭的血浇了一身,但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也顾不得尊卑身份,他拽着罗素就朝城墙方向跑去。

    不需要在顾及罗素的安全,剩下的两名侍卫全力催动灵核,灵力之下的剑刃更是锋利无匹,这些奴隶说到底只是失去理智的普通人,在两位全力出手的绝意灵武面前,即便一拥而上也会被尽数斩杀。

    本就阴暗的街道上里转眼间堆满了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的肠子,碎骨,以及那被切成两半来不及闭眼的头颅,鲜血如溪水般在肮脏的地面上流淌着,浓烈的血腥味让这两名侍卫胃开始翻腾不已,挥剑的动作在变慢,躲闪也开始显得有些吃力,体力和灵力剧烈的消耗着,他们很清楚自己必须立刻撤离,否则再这么下去,不出十分钟他们就会被彻底撕碎。

    “怎么还没完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安格斯额头已然见汗,他不住的喘着粗气,但呼入嘴里的却尽是血腥味和臭味,说到底他只是一名侍卫而已,哪里杀过这么多人,又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他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有空废话浪费力气,还不如想想怎么脱身,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我就想不通了,他们明明就没有理智,怎么不吃了自己,非要跟咱们过不去!?”

    亚尔林被二十多个人逼至墙边,体力逐渐耗尽的他已经无法再像一开始那样利落的挥剑了,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换做别人恐怕非得被吓得肝胆俱裂不可,但眼前这群怪物却不知害怕为何物,他们的眼中只有食欲,只想把所见的一切活物塞进嘴里,甚至有一些人已经不再管他们两人,反而蹲下身子津津有味的开始吃那些残肢断臂。

    “这种怪物也能叫奴隶!?这他妈谁敢买?”

    安格斯现在可没空去帮亚尔林解围,他此刻已然是自顾不暇,每一次躲闪都会让他的身上多出许多伤口,血逐渐渗透了衣服,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这群‘野兽’的血,但已经无所谓了,他可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可问题在于他们已经被堵在了这条小街上。

    满地的残肢断臂和血腥味让那些本已经离开的奴隶兜兜转转之后再次被吸引了回来,前后左右皆无出路,除非他们能直接飞出去,否则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说实话,我觉得咱俩死定了。”

    亚尔林又一次从包围中杀了出来,但他的左手和肩膀已经被啃咬的不成样子了,这些‘野兽’下口实在太狠,他们总是连衣服带肉扯下去一整块,亚尔林现在面色白的吓人,疼痛,失血,体力和灵力几乎耗尽,即便他不想死,可眼前这种情况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办法能活下去。

    他持剑半靠着粘稠的墙壁,望着蝗虫一样朝自己扑来的‘野兽’不禁摇头苦笑。

    他低估了此处奴隶的数量,也低估了他们的疯狂程度。

谎言交织·破碎篇

    莫约十分钟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灰狼的房间内,沉默压抑的气氛正如娜塔莉此刻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不该说那种话,可如果她不直截了当的摊牌,灰狼铁定会随灰蝎子离开,可惜她低估了灰狼的固执和忠诚。

    灰虫子从床底下探出身子,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红木小匣,一边摇头苦笑道“算了吧,老大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了的事谁都拉不回来,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他还是决定要跟首领离开,你也别瞎担心,老大又不是傻子,就算你刚才说的话首领全都听见了也没事,真要说起来,背叛的人是咱们,老大肯定没事的,咱们现在啊,分了钱就赶紧躲起来吧,首领动作一向很快,可千万别被抓回去了。”

    娜塔莉不为所动,依旧沉默着,但另外两人已经走到了灰虫子面前,忠心是有价格的,毕竟这行买卖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一不小心连命都会搭上,这么多年以来,被抓起来处死的兄弟可不再少数,看得多了,早就萌生了离开的想法,今天这种结果算是最好的一种了,他们也懒的客气。

    红木匣子外有一把小锁,不过这种锁在灰虫子眼里就和没有一样,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对准木匣的缝隙插了进去,稍一用力便将木匣给撬了开来,许是太过用力了些,匣内那枚晶莹剔透的戒指直接弹飞了出去,三人急忙伸手去抓却都抓了个空,戒指掉在地上之后沿着墙壁滚到了屋外。

    “愣着干什么,找啊!”灰虫子恼怒的跑出了房间。

    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敢怠慢,谁知道这个灰虫子是不是故意把戒指扔出去,企图找到后直接逃走,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谁会信任谁呢?

    随着三人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了娜塔莉一人,她轻轻后仰躺在了床上,晶莹的泪珠渗透了面纱顺着眼角滑落,因为旧伤的关系,灰狼睡的床板很硬,几乎和直接睡地板没什么区别,就连靠垫的枕头都是实木的,明明有很多钱,却不知道该怎么花,除了运输奴隶之外,灰狼基本上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好几次如果不是娜塔莉强行拽着灰狼外出,也许他会在这个鬼地方待到死也说不定,娜塔莉为此总是调侃他“有钱赚,没命花,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这么拼命干什么,首领又看不见。”

    灰狼从来没有反驳过她,每次都是报以微笑,但如果娜塔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吝啬,无论是衣服也好,食物也罢,只要娜塔莉开口,他总是会托人买一大堆回来。

    叮铃……叮铃……

    娜塔莉伸手轻轻触碰着眼前的风铃,明明没有通风的窗户,可灰狼床的上方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有些低的几乎抬头就会碰到,这与他给人的印象显得格格不入。

    “嗯……起码看上去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好看多了。”

    “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给你出的好主意,灰虫子对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他们几个人半夜总是偷偷出去赌钱,被我逮到了一次还不够?看来他们是把你也买通了,想要报复我对不对?”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摘了。”

    “……行,你说好看就留着吧。”

    好看不好看还在其次,不过起初那几天风铃声倒是听了个够,每次都是半夜里响个不停,灰狼块头大,睡觉的时候翻个身都会碰到风铃,哪怕隔着十米远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娜塔莉每次睡觉都会事先塞住耳朵,灰狼猜到分毫不差,床上挂风铃这件事的确是灰虫子他们怂恿娜塔莉这么做的。

    至于他们给出的理由有也非常扯淡,谁都知道灰狼喜欢娜塔莉不是一天两天了,娜塔莉也是一样,奈何灰狼不善于表达感情,娜塔莉也不曾主动开口,两人的关系总是徘徊在友情与爱情之间,于是以灰虫子为首的一伙赌徒便开始了各种助攻,美名其曰是为了成全两人,但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搞一搞灰狼。

    床上挂风铃正是其中之一。

    “想要知道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单凭想象是不够的,你必须亲自验证,比如……嗯……有了,给他买两百个风铃挂在床上,他要是拒绝,那肯定是不爱你,仔细想想,老大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你的话,足以证明对他来说,你还没有正常的睡眠重要,这绝对不是无理取闹,这是对你们爱情的考验,相信我没错的,我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你们这些人加起来还要多的多。”自诩爱情经验丰富的灰虫子如此说道。

    于是这些风铃名正言顺的被挂在了灰狼的床上。

    叮铃……叮铃……

    风铃在娜塔莎的触碰下轻轻晃动着,清脆的响声驱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却驱不散她心中的茫然,一直以来她只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可从来不曾想过离开之后该去哪里?该去做些什么?

    这些本来都不是问题,只要能远离这种生活,只要能陪着灰狼,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可现在……

    “这么出神,在想些什么?”

    好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幻听吧……

    “灰虫子他们去哪了?”

    灰蝎子斜靠在墙壁上,他现在的模样可谓惨不忍睹,全身都是伤痕,血彻底渗透了衣服,面色异常难看,不过在娜塔莉面前,他仍旧保持微笑,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处境,旧神教今晚必然会对他们出手,想必外面已经被军队彻底封锁,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从北风城逃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绝对猜不到灰鹰这么快就死在了自己手上,这应该能争取一些时间。

    又一次听到了灰狼的声音,娜塔莉终于不再怀疑,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两人正巧对上了视线,灰蝎子踉踉跄跄的冲到娜塔莉身前,紧紧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首领对你出手了?”

    娜塔莉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连忙挣脱了灰蝎子的怀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靠墙的柜子边,这里堆积了许多日常备用的伤药以及绷带。

    “没时间了,灰虫子人呢?”灰蝎子冲娜塔莉摇了摇头,他的伤势虽然触目惊心,但毕竟是为了演戏,自然没有什么致命伤,他现在可没时间浪费。

    “怎么就没时间了!?再不止血的话你会死的知不知道!”娜塔莉顿时无名火起,她的声音猛然间提高了好几度,情绪显然到了崩溃边缘。

    灰蝎子显然没料到娜塔莉的反应,就在他发愣的功夫,娜塔莉已然从柜子里取出了药和绷带,灰蝎子正打算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扮演的是灰狼,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娜塔莉,恐怕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念及此处,灰蝎子不再说话,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有些刻意的注视着替自己上药包扎的娜塔莉,试图想表现出深情的模样,但很可惜,他这一辈子就没有体会过爱情,这种拙劣的演技反倒引起了娜塔莉的疑惑,她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是不是我手法太差了,很痛吗?”

    “不痛,我……我只是有些头晕。”灰蝎子索性闭上了眼睛,心里不断思考着该如何逃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伤成这个样子,首领对你出手了?你看吧,我一早就说了,他不会顾念旧情的,他早就被那群疯子给蛊惑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灰蝎子遏止住了怒意,他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解释道“其实我下去的时候,首领他……已经死了,杀死首领的是一个名叫灰鹰的人,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下去的时候他也是身受重伤,不过就算这样,我也险些死在他手上。”

    娜塔莉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她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就是从暗道上来的,里面根本没有其他人,暗道这么隐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找得到,而且……而且首领的实力……”

    “你以为灰鹰只是个普通人吗?他是铁卫军的首领,实力深不可测,这种人物能杀掉首领,我并不意外,不过他显然太自大了,居然敢孤身前来,我下去之时他也是被首领重创,活不了多久,可我不曾想,他居然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再战,若非我反应快,恐怕也得死在他的手上,你难道就不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怪异了吗?”灰蝎子装模作样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难道说……有人出卖了我们。”

    娜塔莉反应很快,她立刻就明白了灰蝎子这番话的意思,就算灰鹰是铁卫军的首领,他也不可能在茫茫冰原上找到暗道的出口所在,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有人暗地里背叛了组织,将一切都说了出去。

    灰蝎子缓缓睁开眼睛,娜塔莉的表情,动作以及眼神分毫不差的倒映在他的眼中。

偿罪之夜·破碎篇

    “没错,也许是为了钱,也许是为了权,又也许是逼不得已为了活命,但无所谓了,他逃不掉的,我一定会杀了他,告诉我,灰虫子他们人在哪?”

    灰蝎子目露凶光,敢背叛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有人背叛这件事他早有察觉,方才试探罗素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北风城现在的状况,罗素绝不会冒着被叶月绞死的风险与他拼个鱼死网破,想来罗素也是有所警觉,可惜太晚了些,想必那位侯爵大人在回去的路上就会被铁卫军抓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灰狼手下有人背叛这件事已经毋庸置疑,但灰蝎子还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其一,如果皇室早就知道他们的根据点,为什么到今天才动手?

    腾不出手?

    懒得理会?

    显然不可能,以旧神教的态度来看,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如此之久,而且近来叶月对旧党下手频繁,如果他知道罗素犯下如此罪行,必然会大做文章,绞死一位旧党侯爵的震慑力可比抓一些伯爵或子爵要大得多。

    那么理由是什么?

    一幅幅画面在灰蝎子脑海中闪过,今夜这一切的导火索无非是那位妇人拐了一个灵宛名叫墨秋年的学生,北风城每天都有人失踪,为什么偏偏一个墨秋年失踪就惊动了铁卫军?

    难道说只是巧合吗?

    灰蝎子紧皱眉头,恍惚间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却转眼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至于另一点疑惑,那就是孤身前来的灰鹰,他身为铁卫军首领,哪怕实力再强,再自信,森严的军队纪律也不会允许他独自前来,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不得不孤身前来,以至于命丧此处?

    灰蝎子活了百年有余,若不算今晚的话,他也已经转生过两次,从来是他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但今晚他却成了被玩弄戏耍的对象,甚至不得不狼狈逃离北风城,这让他心中非常恼火。

    娜塔莉将刚才发生的事转述了一边,灰蝎子听罢腾的站了起来,满身杀气的朝外走去,娜塔莉急忙从后面抱住了他“你现在伤的这么重,找到他们又能怎么样,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你才满意?再说了,那人如果真的背叛了咱们,你觉得现在还能找得到他?”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灰蝎子任由娜塔莎抱着自己,语气虽然恼怒,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喜欢灰狼,虽然很可悲,但这种女人利用起来特别顺手。

    “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急,让我想想……”

    娜塔莉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异状,或者说她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却没有在意,灰蝎子的出现对她而言,便如同坠崖者手中的蛛丝,她绝对不会松手,也不愿意去怀疑什么,当务之急是如何保护身受重伤的灰狼,是如何从铁卫军的手中逃出去。至于叛徒一事,她非但不在意,甚至有些感激那个人的背叛。

    灰蝎子一死,失去首领的组织必然会陷入夺权争势的混乱,也许就此分崩离析也说不定,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抓背叛组织的人,如此她和灰狼就可以顺利脱离。

    娜塔莉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灰蝎子的眼睛,他轻轻抚摸着娜塔莎搂在腰间的手,转过身子在她耳边低声浅语道“要是能活过今晚,我们就离开北风城,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就咱们两个人,娜塔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娜塔莎面颊微红,她诧异抬起头看着灰蝎子,毕竟印象中灰狼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

    灰蝎子轻轻咳了两声,再度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演戏不能太过,要懂得循序渐进,适可而止,果不其然,娜塔莎见他咳嗽起来,也顾不得疑惑了,急切的问道“你先别说话了。”

    “没关系了,旧神教和皇室绝对不会放过我,也好,我做了这么多恶事,其实早就该死了,能活到今天算是老天瞎了眼。”灰蝎子无奈的摇头苦笑道。

    啪!

    火辣辣的疼痛遍布灰蝎子的脸颊,他强行遏制住了还手的冲动,仍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个样子!?”

    娜塔莎的声音一如她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她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良久她才说道“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今天让我保护你一次。”

    ……

    门忽然被推开了,火光映入其中,这是灰虫子的房间,他正要进去找灰虫子讨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然而,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已然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他的肩头。

    唰!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许是他手软了,这一刀并未直接夺走灰蛇的命,他立刻捂住了咽喉,然而鲜血却是倒灌进了他的气管,他无法压抑的咳嗽了起来,每一次咳嗽都让他离死亡跟近一步,他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别怪我,大家都是为了钱,为了活命,我没办法,你知道吗?”

    灰蜂紧张的满头都是汗,但事已至此他已然没了退路,灰蛇无力的半跪在地上,他的力气随着鲜血逐渐流逝,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努力抬起头,注视着灰蜂,是憎恨,更是绝望……

    这种行为激怒了灰蜂,他猛地掐住灰蛇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摁在墙上,双手的力道越来越大,伤口处血如涌泉,片刻之后,灰蛇不再挣扎,手脚无力的垂落下来,满身是血的灰蜂渐渐松开了手,他注视着灰蛇的尸体,心中的惶恐逐渐被压了下来。

    是了,没什么好怕的,还有时间,灰蜂你还有时间,别着急,灰狼和灰蝎子绝对不可能敌得过铁卫军首领,他们肯定已经死了,至于娜塔莎不过是个没用的女人罢了,无需忌惮,先找到灰虫子,博取他的信任,然后以同样的方法杀掉他,这样是不是就算我完成任务了?

    她是不是就会解除咒术?

    灰蜂撩起右手的长袖,他右臂关节处有一圈暗淡的灰色咒文,他必须要这么做,为了活下去,念及此处,灰蜂的眼神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在灰蛇身上擦了擦匕首,随即将尸体拖进了灰虫子的房间内。

    做完这一切后他重新关上门走出了房间,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灰虫子到底去了哪?

    如果刚才他故意扔飞戒指,试图独吞逃走的话便是自投罗网,别说逃离北风城了,恐怕出门就会死在铁卫军的刀剑之下,按理说灰蜂无需着急,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静等着铁卫军到来就好了,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死在咒术下,连灰都不剩。

    “咒术加身,我允你十天,若你无法完成救赎,第十一天的凌晨便是你偿还罪业之时。”

    那天她所说的话灰蜂半个字都不敢忘,杀三恶则偿一罪,灰蝎子和灰狼恐怕已经死了,除去那两个人之外,灰蛇,娜塔莎,灰虫子,正好三个人,若放在半年前,他便无需如此着急,那个时候灰狼的手下一度达到四十人之多,别说杀三个人,就是杀十个也无妨。

    但现在他不得不急,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是第十一天的凌晨了,如果灰虫子和娜塔莎死在铁卫军手上,他也必死无疑……

    “别急……冷静下来,只剩两个人了,找到灰虫子,杀了他,然后回去杀了娜塔莎,仔细想想,灰虫子不知道铁卫军的首领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他绝不可能走那条路,如果他打算独吞逃走的话,恐怕也不会选择第一时间离开,而且刚才出门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大概是进了某个房间,试图利用各个房间联通的暗道将我和灰蛇甩开……该死!”

    灰蜂试图冷静下来理清思路,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他的情绪险些崩溃,他狠狠的朝墙壁打了一圈,面色阴沉的几乎要滴水,如果灰虫子真的这么做,那么以他对暗道的了解,恐怕自己真不一定找得到他,灰虫子只需要在里头不断绕圈,把时间拖延至明天凌晨完全绰绰有余。

    “灰虫子!别躲了,我知道你能听见,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就不缺那点钱,你想要的话全都拿去好了,可你仔细想想,这些年背叛组织的有多少人活过了一年?首领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咱们何必在这种时候内讧,兄弟一场,给你个建议,反正都是背叛,与其孤身一人面对组织追杀,为什么不干脆投靠北叶国?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出来,咱们几个不但能脱离组织,也不需要再怕什么追杀,后半辈子更是衣食无忧。”

    灰蜂的声音在通道内不断的回荡,他在赌,赌灰虫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杀了灰蛇,赌灰虫子贪生怕死,会听从自己的建议,乖乖出来归顺北叶国。

    黑暗的房间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灰虫子悄无声息的从柜子内走了出来,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戒指一边看着灰蛇的尸体,嘴角不禁浮现一抹苦笑。

所谓阶级·破碎篇

    灰虫子这个时候反倒不着急了,他靠着墙壁坐到灰蛇的旁边,轻轻帮灰蛇阖上了无神眼眸,心中莫名有些怅然,他对着尸体摇头苦笑道“你倒是痛快,死的这么干脆,其实我早就猜到背地里有人出卖了咱们,可你也知道老大的脾气,没有证据我不敢乱说,本打算下个套引他上钩,谁知道……”

    “……”

    “唉,人生还真挺没意思的,自出生起便被贴上了标签,三六九等划分的清清楚楚,权贵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勺,佣人照顾,侍卫保护,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再看看咱们,出生就背上了枷锁,平民?奴隶?下等人?恐怕在那些权贵眼里咱们根本就不算人,只是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畜牲吧?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遵从他们定制的规则,我有时候真的是恨,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是权贵,为什么我天生要被人呼来喝去,说起来好笑,我好几次做梦都梦见父亲背地里其实是一位贵族,他隐瞒身份只是为了考验我,锻炼我,每次我都会把自己笑醒。”

    灰蜂的行为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想,那么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可想而知,恐怕铁卫军已经将此处包围,只等他们自投落网,以他的实力想要突破铁卫军的包围逃离北风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灰蛇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必死无疑。

    “你说这是不是神明对我的惩罚?”

    灰虫子握着戒指的手越捏越紧,指间传来的疼痛稍稍缓解了心中的压抑,没错,他是打算独吞戒指,灰狼这些年的积蓄不是一笔小钱,假如顺利离开北风城的话,就可以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他在拿到戒指的那一刻就制定好了今后的生活,维罗城是一个不错的定居之处。

    维罗城地处北叶国以南,相比北风城还要更大一些,冬不落雪,夏无炽阳,气温四季恒定如春,而最重要的是维罗城是北叶著名的商人之城,他想在维罗城的中心买一处房子,娶一位姑娘,生两个孩子,为自己前半生的抗争与罪恶划下句号,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帝国根本不在乎他们所谓的抗争,数百年延续的阶级制度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这绝不是几百人,几千人就能改变的了得,这种程度的抗争没有任何意义,他灰虫子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愤世嫉俗的恶人,一个十恶不赦却自诩抗争者的废物,一个试图用恶行来报复上层阶级的傻子罢了。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我倒挺希望它能出现在我面前,惩处我的罪行,然后我不但要骂它,还要狠狠揍它……唉,老蛇啊,看来这次是咱们真的输光了,连命都给输掉了,这笔钱我是有命拿,没命花,还真是不甘心啊,算了,权当给你送行,咱们哥俩地狱再见吧。”

    灵力催动之下,些许晶莹粉末从他指间飘散开来,待他松手,戒指已然被捏成的扭曲变形,中间镶嵌的宝石化为齑粉。

    “嘿嘿,杀我可以,但我要你们十倍偿还!”

    灰虫子冷笑起身,将戒指塞进了灰蛇的嘴里,悄无声息的从暗道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既然无处可逃,那便破釜沉舟!

    ……

    灰蜂喊了许久也没有回应,他不怕被娜塔莎听见,一个女人而已,听见了又能怎么样,但灰虫子依旧没有回应,这让他心中愈发恼恨焦虑,推测毕竟只是推测,纵然有九成把握,他却赌不起,万一灰虫子真的已经落在了铁卫军手中,甚至已经死了怎么办?

    焦急万分之际,灰蜂忽然一拍脑门,他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铁卫军既然已经将此处包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冲进来的原因大概是怕里头有什么埋伏或陷阱,那么自己只要出去表明身份,带他们进来,只要灰虫子还在里面的话,以铁卫军的数量想要找到他易如反掌,即便他已经落在铁卫军手中,只要没死一切都好办。

    想到这,灰蜂面色好看了些许,他快步朝外走去,对两旁遍布的房间内那一声声非人嘶吼声充耳不闻,这些奴隶在他看来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它们不过是徒有**和本能却失去了灵魂的生物罢了,能买个好价钱,这就是它们存在的最大价值,至于卖掉之后它们会有什么下场,灰蜂从来不关心。

    无论是被权贵当作玩物弄死还是死在角斗场上都没有关系,奴隶罢了,奴隶……罢了……

    今夜,唯有罪人的血方能洗刷罪业。

    ……

    “这也能成功……”

    一条水龙破土而出,随即散作漫天水花,两个全身湿漉漉的人影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蔷薇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她居然真的凭借咒术间的组合,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铁卫军的把守,进入了东面平民区。

    艾米莉亚起身从手腕上取下一根黑色丝带扎起了散乱的长发,她浅笑道“咒术等阶并非是为了划分其高低程度,而是明确一个学习的门槛,举个例子,若失火,你哪怕用火灵禁咒也无法将其熄灭,但一阶水灵咒术却有奇效,如何从千万咒术中寻得最简单省力又有效的咒术解决问题,才是灵法士终身的课题,你身为灵宛导师,理应比我更懂这些道理才是。”

    “……嗯,啊对了,说起来,你说的惩处罪人是什么意思……唔,这是什么味道啊?”

    蔷薇有些脸红的叉开了话题,她实在不愿意在灵法学术上继续聊下去,一来是没有心情,二来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比不了那些真正天赋异禀的人,当初选择留在灵宛当个老师也是如此考虑的,离家近,薪资稳定,有的吃有的住,基本的生活有保障,也没有什么风险,每天教教学生,备备课,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燥乏味,不思进取的意思,却是另一种悠闲的人生。

    “腐烂的味道,屎尿的味道,还有……人的味道。”

    艾米莉亚的神情逐渐肃穆,她轻轻拂过手中被水打湿的油灯,一时间水汽蒸腾,明晃晃的灯火再度燃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两人此刻身处狭小的街道,两旁横列的房屋低矮不堪,街道上坑坑洼洼,垃圾乃至粪便都是随处可见,难闻的气味让蔷薇不自觉的捂起了口鼻,相比贵族区而言,这种地方根本就是无法住人的垃圾场。

    “你难道没有来过平民区吗?”艾米莉亚见蔷薇一副震惊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没有。”

    不管父亲现在有多不堪,他始终属于贵族阶级,再落魄的骑士也比平民强上百倍不止,虽然比不了那些王侯公爵,但蔷薇好歹也是帝国骑士的女儿,居住在生活优越的贵族区不过是基本的权利罢了,区区一条阶级划分的界限,便划分出了两个世界,蔷薇接受的一直是贵族教育的熏陶,就换句话说,她压根就不懂平民阶级是什么,今天之前,她从没来过北风城的平民区。

    “你是不是感到很疑惑,三大帝国之一的北叶,它的帝都为什么会有如此肮脏污秽的地方,它不应该是一片繁华喜乐,欣欣向荣的天堂吗?可为什么眼前所见却是如此肮脏,如此不堪,你是不是在想,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艾米莉亚的语气仍是平静无波,但这番话传道蔷薇耳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蔷薇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无论哪个国家都有阶级之分,北风城划分平民区,贵族区,贫民窟也无可厚非,我只是没想到……”

    “你只是没想到它会这么脏,这么乱,这么不堪对吗?”艾米莉亚微笑着反问道。

    “……”

    蔷薇无言以对,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她绝对想不到北风城的平民区生活环境会是这副模样,那比平民区更加不如的贫民窟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她简直不敢细想。

    “权利是什么?它不过是谎言,是惑人的把戏,太阳下山以后,没有什么蜡烛能够代替,失去光明,人就会失去灵魂,到那个时候,人也就不再是人了,你口中的阶级制度不但在一步步腐蚀北叶国,甚至会让人族走向自我灭亡,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吗?好好看看吧,北叶国比这儿更不堪的地方比比皆是。”

    艾米莉亚的语气略微有些急促,她眼中深切的悲哀与无奈让蔷薇不知该如何回答。

    “抱歉,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艾米莉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她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蔷薇却一时间还没能从艾米莉亚的那番言论中脱离出来,她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你说的没错,阶级制度代表的是不公,它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我很幸运,出生在贵族家庭,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地狱之景·破碎篇

    “唉,若世人皆如你这般,人族也不至于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蔷薇……你愿意帮我吗?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冒犯,但现今旧神教初复,纵然叶月陛下有心扶持,奈何教会往日的惨状犹在眼前,民众早已没了信仰,即便入教也难堪重任,教宗大人一直忧心忡忡,枷锁之下,民众早已不堪劳苦,她有心解救,却苦于无人左右帮衬,蔷薇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真正拥有灵魂的人,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成为教会的一份子。”

    艾米莉亚一脸诚恳的注视着蔷薇,但蔷薇却有些为难,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中,对于神权的描述非常极端,妖言惑众,以虚无之神的名义操控人心,表面上说什么指引世人,实则大权独揽,几近与王权相抗衡,所谓的信仰不过是遮掩丑陋本质的糖衣罢了,旭阳国的圣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旭阳国的国王见到教宗甚至需要低头俯身亲吻他的脚,何其可笑?

    王权与神权历来相争不断,因此灭国的也不在少数,二十多年前如果不是叶北心狠手辣,直接抹除了旧神教,说不定北叶国早已沦落成第二个旭阳国了。

    其中真假如何,蔷薇实在难以分辨,但书中记载如此,她心中对宗教其实没有太多好感,可如果直接拒绝又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蔷薇支支吾吾的说道“啊……这个不太合适吧,我一来不懂旧神教的规矩,二来能力实在有限,连老师都不太合格,要不还是算了吧,肯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再说了,我可没打算……这辈子都单身,我还是继续当个老师好了。”

    “这样啊,你不用为难,入教需自愿,信仰也不是逼出来的,我理解你的难处,这样吧,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我先陪你去找他吧。”艾米莉亚摇头笑着,她这样反倒让蔷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明明可以说得更委婉的,蔷薇心中暗暗自责,一时间竟忽略了艾米莉亚的问话,待她反应过来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声。

    “什么东西!?”

    “怪物!”

    “怪物!?”

    “救命啊!”

    惊呼声不绝于耳,原本寂静无声的街道霎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蔷薇浑身打了个哆嗦,艾米莉亚一言不发,她面色凝重,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眼见如此,蔷薇也只得跟了上去,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墨秋年的具体位置,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强的多。

    两人快速穿过了一条小巷子,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下雨,但昏暗的巷子内却有许多积水,还弥漫着非常诡异的味道,蔷薇本是跟在艾米莉亚身后的,但走到一半她的胃便忍不住翻腾起来,她紧紧捂着嘴逃跑似的快步越过了艾米莉亚,今夜北风城万里无云,寒月高悬。

    冲出巷子之后,也不知为何巷子外的气味却比巷子内更重数倍,蔷薇再也忍不住,扶着墙低头干呕起来,这大概是她这辈子闻过最恶心的味道了,艾米莉亚走到她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抬头,在这儿等我。”

    说完这番话,艾米莉亚放下了手中的油灯,蔷薇闻言却下意识抬头望向身前,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险些崩溃,眼前的景象也许用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暗红色的血涂满了整条街,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莫约近百个衣衫褴褛,身负枷锁,全身染血的‘人’正在津津有味的啃食着手中肉块,有人试图逃跑,却被扑到在地,尖锐的指甲和牙齿下一秒便撕开了他们的胸腔,咽喉,一个男人将妻女护在身后,眼前逃跑无望,他怒吼着压下心中的恐惧,挥舞着手中算不上多锋利的镰刀。

    但面对这些不知何为退缩,不惧死亡,遵从**的‘野兽’,他手中的镰刀显得如此无力,仅仅一秒,他的右手已经被生生撕了下来。

    “放开爸爸!”

    女儿挣脱了母亲的怀抱,一边朝父亲跑去,一边用手里攥着的石头使劲对着那个扑到父亲的‘野兽’掷去,在她的世界里,恶狗怕石头,猫咪也怕石头,坏小孩也怕石头,那么坏人肯定也怕石头!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惊醒了蔷薇,她右手结印,赤红灵阵顿时浮现身前,正当她打算施咒之时,艾米莉亚却轻轻摁住了蔷薇的手,她冲蔷薇摇了摇头道“你这样会误伤很多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去救人,你以咒术帮我,能办到吗?”

    也许是受了惊吓,蔷薇起手便是六阶火灵咒术炎星流,正如艾米莉亚所说,这种程度的咒术必然会误伤许多人,别说蔷薇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哪怕是她全力控制,也很难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保证咒术的精准度。

    “我没问题,可是你……”

    蔷薇当即散去了炎星流的灵阵,右手轻挥,夜风骤急,一道风刃极其精准的撞在了那正要下口的‘野兽’下巴。

    “……唔!”

    风刃为四阶风灵咒术,威力虽说不大,但若结结实实的吃上一击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上一秒他还张大了嘴准备享用食物,而下一秒他的舌头就被自己的牙齿给硬生生咬断了,腥臭的血混着口水顺着他的下巴不断的滴落,他猛地抬头朝蔷薇望去,但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素白的手。

    艾米莉亚完全不在乎他们到底有多肮脏,看似纤细的手轻飘飘摁在了他的头顶。

    灵道之所以分化两系,不仅仅是因为咒术与武技之间的差别,更是因为当今世上,鲜有人能同时掌握灵法与灵武两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一世短短百年,莫说精通两道了,恐怕连一道登顶都不太可能,即便是被湫誉为天纵奇才的鬼,他的灵法境界也不过灵导士而已。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灵道的奥秘绝非仅仅是对灵力的控制,灵法与灵武更是截然不同,好比蔷薇对灵力的控制力有大灵士的水准,她的灵核也足以应付六阶及以下的咒术,但这不代表她近身搏斗能发挥出绝意灵武的水准,更极端的可以用鬼来举例,他灵武境界达到半步神渊,对灵力的控制堪比禁灵士,但他却连八阶咒术都难以施展。

    灵武之道关键在于以灵力激发人体的潜能,以此突破速度,力量,反应的极限,淬炼筋骨,长久以往寒暑不侵,刀剑难伤,如鬼那般,寻常低阶咒术连防御都不需要,再辅以武技,剑术等,一对一的实力绝对在圣灵士之上。

    灵法之道的关键则不同,它需借助天地间的灵力,以自身灵力为引,通过吟唱与灵阵来施展不同的咒术,范围性的破坏力远在灵武之上,也许一对一,灵法士如果没有事先准备或底牌的话,很难敌得过同阶灵武,但九阶咒术,禁咒,无一不是毁灭的代名词,一名强大的灵法士甚至可以让帝国为之忌惮妥协。

    艾米莉亚的言谈举止显然是精通灵法咒术,那么她灵武造诣又能高到哪去?蔷薇以低阶咒术策应自她自然是没问题,可艾米莉亚身为灵法士选择近身上前是否有些不妥?

    然而,蔷薇心中的疑惑在下一秒就被解开了。

    砰!

    艾米莉亚竟是面不改色的捏爆了他的头,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溅在她那完美无瑕的脸上,她轻轻掸去修女长袍上粘着的一些细小的碎骨和肉块,她的行为显然激起了这群‘野兽’的愤怒,它们一边挣扎着,试图将束缚手脚的锁链挣断,一边嘶吼着冲她扑来,种种声音夹在在一起,宛如死亡的低语。

    艾米莉亚没有半点畏惧之色,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她转身想要抱那个摔倒在地的小女孩,然而小女孩却一脸畏惧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她弯下身子对着小女孩轻声道“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但这番话显然无法让这个受到了惊吓的女孩缓过神来,也许对她而言,这个穿着修女衣袍,却浑身染着血和脑浆的姐姐与这群‘野兽’没什么不同,都是坏人,她挣扎着爬起来,飞快的躲到了母亲的身后,畏惧的偷看着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抿了抿嘴,神情忧伤的笑了笑,她没有在坚持,走到男人身旁,伸手拂过他断臂的伤口,乳白色的灵力缓缓覆盖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男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了下来,但方才险些被分而食之的恐惧依然牢牢占据着内心,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艾米莉亚施展的咒术,不敢置信的问道“您……您是神明派来救我们的天使吗?”

    “……我不是天使。”艾米莉亚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男人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艾米莉亚显然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继聊天,她轻声道“卫兵很快就会来,在那之前,保护好你的家人。”

崩溃前兆·破碎篇

    话分两头,在蔷薇的帮助下,原本被吓破了胆的平民总算回过神来,三十四个男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将女人和孩子牢牢保护在身后,挥舞着根本算不上武器的农具,杀伤力虽比不得刀剑,但全力挥击之下也不可小觑,一时间双方竟成了僵持状态,蔷薇见状长长的出了口气,如此频繁的施展咒术,虽是低阶,却也灵力消耗巨大。

    “小心!”

    艾米莉亚的惊呼声让蔷薇呆愣了一秒钟,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秒钟,三个黑影从蔷薇身后巷子屋顶一跃而下,其中一人正好落在蔷薇的身后,冰冷的锁链瞬间勒住了她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与痛楚立刻占据了蔷薇的脑海,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视线变得血红一片,她无神的看着那距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散发着腥臭味的嘴,以及那一排褐黄尖锐的牙齿……

    要死了吗?

    萧殊……你为什么还没来……

    对不起玲儿,我果然还是这么没用,真是个不称职的老师啊,连自己的学生都没办法保护好,看来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谁允许你们这些怪物对这位女士出手的!?找死!”

    一声怒喝,原本死死勒着蔷薇的铁锁砰然崩裂,毫厘之差,剑刃几乎是擦着蔷薇的皮肤落下,詹姆斯手腕一转,宽厚的剑刃横劈而过,只闻两声惨叫,血柱冲天而起,两颗头颅竟是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失去了束缚双手的铁锁,剩下的一个人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凶戾的嘶吼起来,但当他朝蔷薇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利刃瞬间绞碎了他的牙齿,从脑后直贯而出。

    洋洋洒洒的血雨飘落下来,詹姆斯冷哼了一声,正要把剑收回去,却见蔷薇摇摇欲倒,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同时对身后的铁卫军道“情况有变,伽柏,你快去通知其他队来帮忙,这儿就交给我们!”

    “是!”

    伽柏虽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但过强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与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情况刻不容缓,他当即领命,转身通知其他小队去了。

    虽然只有七名铁卫军的加入战斗,但他们的实力却远非手持农具的平民可比,仅仅七人便让战况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有了铁卫军的加入,男人们的士气也随之高涨,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手畏脚,片刻功夫竟是反客为主,将这群不知为何发疯的奴隶杀的七零八落。

    詹姆斯环顾四周,所见之处遍地碎肉残肢,污血脑浆,就连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犹豫了片刻,将自己的铠甲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扶着蔷薇慢慢的坐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在蔷薇眼前晃了晃,试探性的问道“你……没事吧?”

    “……”

    蔷薇显然还没能从死亡的阴影中脱离出来,面色青白,身子不断的发抖,她虽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但她此刻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定,这种状态詹姆斯再了解不过了,或者说,他也曾经体会过这种感受。

    詹姆斯深吸了一口气,他蹲下身子直接抱住了蔷薇,右手轻轻拍打的蔷薇的背,柔声道“没什么好怕的,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有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的,别怕,别怕……”

    创伤性心理综合症,这是百年前的心理学者尼格所命名的一种心理疾病,绝大多数上过战场的士兵都会患上这种心理疾病,多是在遭遇重大打击或性命遭到威胁,受了极其严重的伤、身体或精神遭受胁迫后,所引发的一系列心理障碍。

    许多因伤退役的战士,皆是性情大变,他们会变的易怒,暴躁,麻木,情感分离,长期失眠噩梦,过度警觉,与年轻时判若两人,不得不依靠外界的事物来逃避创伤回忆,比如酒,比如赌博等等,这种情况便是属于创伤性心理综合症,蔷薇的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蔷薇现在的精神状态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并非是她太脆弱,而是近来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压力逐渐积累,却又无处排解,方才生死间的危急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每天都在强装乐观的蔷薇,这次真的笑不出来了,她无神的如同木偶一样,任由詹姆斯如何安慰也没有表情。

    “你很生气,很难过对吗?”

    詹姆斯曾见过一些学者开导那些从战场上幸存的士兵,虽然没有经验,但他大抵上清楚是怎么回事,必须让蔷薇的情绪宣泄出来,可以试探性问一些问题,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倾听,但千万不能提建议,也不能说一些什么我懂你的感受之类的废话,否则会起反效果。

    好在那群疯子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否则他还真不好腾出手来照顾蔷薇。

    说不出的难受,连哭都哭不出来,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哭,方才的窒息感与绝望犹在心头挥之不去,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父亲的棍子,满地破碎的酒瓶,母亲掩面而泣的身影,她不愿意回想,却怎么都克制不住,以往每一次的强行压抑让她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生活总会好起来的,笑一笑就好了。

    事实上她做到了,起码在灵宛的这些年,蔷薇不曾让悲伤流露半分。

    蔷薇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这一次,僵硬麻木的嘴角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个笑容,强烈的无助感仿佛冰水浇透全身,她愤怒,她怨恨,但却无能为力,于是她蜷缩起了身子,对詹姆斯的问话充耳不闻。

    詹姆斯见状不再继续问下去了,他其实也没太多时间陪着蔷薇,毕竟眼下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转身对其中一名铁卫军道“肖恩,你送她回灵宛,如果别的小队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你们几个先护送他们离开这里,我在这等别的小队汇合。”

    “是!”

    按理说,蔷薇不顾宵禁令,不顾之前詹姆斯的劝阻,偷偷遛了进来,这种行为足以判罪,如果真要追究的话,甚至可以冠上蔑视陛下的罪名,当场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们对詹姆斯下达的命令却没有任何质疑,只有服从,铁卫军的纪律便是如此,即便命令有什么不妥,身为士兵的他们也不会去怀疑。

    肖恩走到蔷薇身前,他看着蜷缩在角落的蔷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合适,犹豫了一会,他对着蔷薇伸出了手,试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而蔷薇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这让他十分尴尬“这位……女士,继续呆在这里的话很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很危险?

    这三个字是如此的刺耳,在蔷薇听来仿佛在变相告诉她“像你这种废物,一点用也没有,留在这只会拖累我们,赶紧滚回去,省的到时候我们还要浪费精力来保护你。”

    蔷薇缓缓抬起头,她麻木的扯了扯嘴角“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一点用也没有,连自己的学生,自己朋友的弟弟都保护不了,继续留在这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不用你送我,除非找到秋年,不然我不会走的,况且……像我这种人,还是不劳烦你们了。”

    “队长……”

    肖恩为难的看向詹姆斯,他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蔷薇是什么状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强行送她回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詹姆斯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蔷薇心情非常糟糕,本打算先让人送她回灵宛,灵宛这么多老师,肯定会有办法,但他没想到蔷薇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言语间透着一股轻生求死的意味。

    “东边这片区域这么大,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这样吧,你可以留下,我也会帮你找学生,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詹姆斯明白这个时候强行送她离开,只会激起她的反感和愤怒,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留下,有自己照看总比放任她一个人要强得多,如果这个偷偷溜进来的人不是蔷薇,出于士兵的义务他虽然也会出手相救,但下一秒就会让手下将其直接抓起来扭送牢狱等着定罪。

    “……嗯。”

    蔷薇到底还是放不下墨秋年,而且詹姆斯说的没错,仅凭她一个人,哪怕找上一整晚也很难在这片地方找到墨秋年,再说她现在体力与灵力几乎耗尽,一旦遇上什么危险,自身都难保,别说找人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美丽的女士吧。”

    “……蔷薇,谢谢你救了我。”蔷薇沉默了片刻说道。

    “蔷薇吗,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花的名字,当初征伐之时,我曾在南方一些小国见过一种白色的蔷薇,很漂亮,很恬静,就像你一样。”

    远处,艾米莉亚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两人,随即避开人群,隐没在了暗影之中。

生死之间·破碎篇

    灰狼在北风城多年经营,东边平民区灰色地带的背后几乎全都有他和罗素的身影,关押奴隶的地方则是最为隐秘的所在,它位于蓝雪酒馆的地下,分别有通道连着左侧的窑子与相隔了一条街的药材商铺,这几家的店主之所以有钱开店,正是因为灰狼提供资金,罗素提供保护,故此罗素选择从最为安全,早已经关门闭业的药材商铺离开。

    通常来说,药材商铺虽然属于私人经营,哪些允许买卖,哪些不允许买卖,北叶国有严格的把控,店主如果想做药材生意,不仅仅需要自己离开北风城,去其他城镇低价进购药材,还需要取得允许经营的认证,相对其他行业来说非但利润不高,而且手续非常麻烦,东边这片区域只有这么一个药材铺,店主是一名和善的中年男人,早上九点营业,晚上九点关门,平日里给人看病开药,而且药价定的不高,可以说很有人缘,谁能想到他会与奴隶贩卖的组织有关系。

    但安全永远是相对的,如果有人出卖了组织,将一切和盘托出,那么药材店铺反而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因为药材店铺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一旦被铁卫军把守,不可能有人逃得出去。

    如果想要逃,那么只能从夜晚营业到天亮的酒馆或窑子出去,这两个地方出口均在四五个以上,而且人来人往,通道十分隐蔽,混入肯定不是难事,就算铁卫军已经控制了这两个地方,他们也很难从这么多人中找到她和灰狼,哪怕退一万步,就算找到,他们也不认识自己与灰狼,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他们就必须控制住所有客人,只需要营造出一点点的混乱,趁乱逃跑其实不难。

    除非他们敢对平民下杀手。

    娜塔莉帮灰蝎子把伤口全都包扎了起来,换下满是血迹的衣服,两人换了干净的衣服,决定从窑子离开,那里的人是最多的,也是最容易引起混乱的地方,不过在走之前,灰蝎子拦住了娜塔莉,他心里的不安丝毫没有因为娜塔莉的计划而减轻半分。

    “别急,把那个灵宛的学生也带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他或许是旧神教的弃子,但也可能恰恰相反,既然有人背叛了我们,那么无论是蓝雪酒馆,还是冬日雪,或是药铺都已经暴露了,铁卫军按理说大可以严刑逼供,问出通道的具体位置,将我们一网打尽,但他们没有,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灰蝎子沉声问道。

    “他们怕打草惊蛇,引起我们的反扑?或是认为那个背叛者已经被我们揪了出来,怕我们反设埋伏,所以才按兵不动?他们大可以先把罗素抓起来,然后将蓝雪酒馆,窑子,药铺都控制住,让他一个个指认,如果没有的话,就赶走所有客人,派兵守株待兔,将我们堵在里面。”

    “没错,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想从冬日雪趁乱逃出去可没这么简单,现在出去的话非但无法脱身,反而可能撞上一屋子等着咱们的铁卫军……嘘,别说话。”

    灰蝎子说到一半,忽然听外头传来灰蜂的声音,他沉默的听完了灰蜂说的一切,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原来是你啊,灰蜂!”

    一字一顿,凌厉的杀意让屋内的温度陡降三分,娜塔莉也面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虽然说她已然有所猜测,但当她得知叛徒居然是朝夕相处的灰蜂之时,心情却是无比复杂。

    “我一早就说过,这种生活没有任何意义,人生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你看,到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追捕,背叛,灰虫子想独吞钱逃走,灰蜂想投靠北叶国,出卖了我们,杀了灰蛇,首领更是对我们毫不关心,只知道给那群疯子送钱,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希望你跟着灰蝎子了吗?即便我们躲过了今天,但如果留在组织的话……”

    灰蜂既然敢说的这么大声,显然是打算把自己也给杀了,往日的情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如此的渺小,这半辈子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个下场,娜塔莉只觉得可悲。

    “正好,我就在这等他,我倒要看看这个叛徒究竟什么能耐!?”

    愤怒不过表象,灰蝎子有自知之明,以他此刻的状态,别说灰蜂了,即便是娜塔莉也能轻易致他于死地,但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叛徒,无论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钱权,亦或是……为了爱情,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叛徒的下场唯有一个字,死。

    “你就不能先冷静点吗?”

    娜塔莉压低了声音,她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灰狼此刻身受重伤,绝对不是灰蜂的对手,自己虽学过一些灵法咒术,但面对绝意灵武的灰蜂大抵是无济于事,从声音大小判断,要不了五分钟,灰蜂就会经过这个房间,而最糟糕的是灰狼的房间内没有布置任何暗道。

    这些暗道彼此相通,连接着所有关押奴隶的房间,平日里隔着长长的通道和房门尚且能忍受,可一旦打通暗道,囚室内难闻的气味就会顺着暗道直接进入房间,还有那日夜不断的怪叫,事实上除了灰虫子以外,没有人愿意在自己房间内布置暗道。

    正因如此,灰蝎子最开始怀疑的对象也是灰虫子,可惜他却猜错了。

    灰蝎子正欲开口,忽然屋外又传来了诡异的声音,仔细分辨之下,竟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一声声嘶吼在灰蝎子听来是如此的耳熟,有人把奴隶给放出来了,但若仅是如此,还不足以让灰蝎子变了脸色。

    想要让这些早已失去人性的奴隶如此听话,自然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比如精神咒术的控制,仔细想想,单凭这些奴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如此危险且不受控制的话,谁会买?

    故此买卖奴隶之前,灰蝎子往往会以咒术对这些奴隶下达命令,让他们服从新的主人,失去理智的野兽,自然无法抵抗咒术的影响,哪怕是让其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故此他手里的奴隶价格往往比正常的奴隶要高上许多。

    惑心术,虽然仅为五阶咒术,但却是他特地为了控制这些奴隶所创造的精神咒术,这个咒术的引动方法他只教过灰狼,不过也猜得到,灰狼这个人非常重情义,他大抵觉得一个控制奴隶的咒术并没什么重要的,为了安全起见便教给了其他人,的确,相对于北风城这个据点,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奴隶,即便全都死绝了,损失也不算太大。

    这必然都是灰虫子所为,灰蜂既然已经背叛,投靠了北叶国,那么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假设灰狼把咒术教给了这些他自认为能够信任的人,灰蜂肯定也学过咒术,如果灰虫子指望这些奴隶去杀灰蜂的话,断然是行不通的,这一点既然自己能想到,他肯定也不会忽略,那么摆在灰虫子眼前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引动奴隶的极端情绪,随即解除咒术,如果灰蜂没有防备,试图以咒术来控制奴隶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死定了,不过灰虫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他大抵是觉得逃生无望,所以才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报复灰蜂,报复北叶国。

    单凭些许异响,灰蝎子便几近推测出了事实的全部,他立即拽着娜塔莉,一脚踹开了房门朝外跑去,他必须赶在这群奴隶堵死通道之前离开,万幸灰狼的房间离出口并不远,这些失去理智的奴隶虽然没有方向感,但他们最终还是会从连接外界的三个出口离开,药铺尚且好说,但酒馆和窑子却不同,一旦引起大规模的混乱,即便是铁卫军也很难短时间内镇压。

    趁乱脱身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那个灵宛的学生,还是让他见鬼去吧,机会稍纵即逝,灰蝎子如果稍有犹豫,下场不是被这群发了疯的奴隶分而食之,就是被铁卫军抓起来绞死。

    娜塔莉没有反抗,虽然方才诸多争吵,但危急关头她依旧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两人冲出房间门,本就异味浓重的通道更是变得恶臭难闻,铁链摩擦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的身后,灰蝎子头也不回的朝前狂奔,此刻他也顾不上自己装出来的这幅模样如此奔跑合不合适。

    娜塔莉紧紧跟在灰蝎子身后,心中情绪莫名复杂,是与爱人重逢,离开泥沼的喜悦,亦是被人背叛,生死尚且不知的紧张,但她知道,无论能否逃出去,今夜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

    通道的另一端,灰蜂面色铁青,不断朝后退去,锋利的匕首无法带给他半点安全感,眼前这群被铁链束缚的‘野兽’挤满了本就算不上有多宽敞的通道,宛如一堵长满了嘴和手的肉墙,不断朝灰蜂的方向推进,本该被咒术控制的它们此刻眼里里充斥着饥饿,愤怒与憎恨!

最后生路·破碎篇

    “小子,喂,小子你听到我说话吗?”

    尖锐的声音十分别扭,仿佛一个孩子在捏着嗓子说话,墨秋年麻木转了一下视线,但房间内除了他和倒地昏死的妇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墨秋年撇了撇嘴角,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嘿,我这暴脾气,老子学了七年的人族语就这么难懂吗?(未知语言)”

    如同鸟鸣般悦耳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这一次墨秋年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这种发声方式,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人族的语言,即便他从未游历各国,未曾考究过各国各地的方言,却也知道,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发声的,墨秋年失神的眼睛总算出现了焦距,他朝铁笼外张望了许久,可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低头!我说低头啊小子,还听不懂吗?看这啊!”

    尖锐的声音似乎有些恼怒,越来越大声,这个声音吼得墨秋年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他半捂着耳朵,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了回去“能不能闭嘴!别吵了!”

    不过这次他总算看清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耳边乱吼乱叫。

    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光球静静停留在墨秋年的脚边,隐约间透着蓝意,虽说看上去不小,但房间内只有两三盏烛火,豆大的火苗根本无法照亮整个房间,若不仔细观察的话,的确很容易就会忽略这团光球。

    “还不是你眼瞎!我差点把嗓子都给喊哑了!咳咳……”

    蓝色光球‘嗖’的一声来到了墨秋年的眼前,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空中,若非它能开口说话,墨秋年说不定真会把它当成虫子随手拍死。

    “你又是个什么怪物?想杀的我话,动手就好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墨秋年提不起半点精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比自身生死更为重要的事,不安,害怕,恐惧,却又如此无力,好累,活着真的好累,也许就这么死了会轻松一些吧。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消极,我杀你有什么好处,是能让我恢复境界还是能让我多活几百年?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人族要都像你这样,我看早该灭绝了!”

    它嗤笑着散去了光芒,露出莫约拳头大小的身形,尖尖的双耳,宛如蝴蝶的蓝色翅膀轻轻扇动着,半透明状的皮肤几乎能看到血液在其中流动,明明以男性自称,可它的容貌却是非男非女,几近完美的五官相比人族而言,宛如神明亲手雕刻而成,在墨秋年的记忆中单论容貌,唯有龙族白君方可与它媲美。

    “……”墨秋年撇了撇嘴,甚至懒的多看它一眼。

    “首先我声明一下,老子不是什么怪物,我是西域水泽的梵亚精灵族,你可以叫我凯尔,其次,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最多五分钟,你就会死在这,而且会死的很惨,之前那些被囚禁的奴隶想必你应该见过了,你大可以想象一下被生吞活剥是什么感觉,如果这样你还是决定继续等死的话,权当我没说。”

    凯尔耸了耸肩,轻轻扇动着翅膀朝铁笼外飞去,屋子外的嘶吼声与铁链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墨秋年一想到那些全无人性,散发着恶臭的奴隶,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他宁可被活生生打死也不希望被那些东西生吞活剥。

    “等等!”

    凯尔轻挑眉梢,嘴角微扬,与绝美面容不同的是,它的语气总透着一股子匪气“怕了吧小子,既然你不想死,那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听老子的,把她衣服给我脱了。”

    “啊?”墨秋年一脸疑惑的望着凯尔。

    凯尔指着的人正是那个昏死在地上的妇人,墨秋年之所以沦落至此,皆是因为这个歹毒的妇人,说不恨就太虚伪了,可要他脱这个妇人的衣服是几个意思?

    “啊什么?让你脱你就脱,我说了,最多五分钟,现在还剩三分钟,不想死就找我说的做。”凯尔十分不耐烦的爆了好几句墨秋年根本听不懂的精灵语粗口。

    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墨秋年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位精灵的脾气十分的暴躁,万一它真的扔下自己走了,他实在不相信仅凭这个铁笼就能挡得住那群疯狂的奴隶。

    这个妇人就倒在铁笼前半米左右的地方,昏死好一会了,到现在也没有转醒的迹象,墨秋年见状不再犹豫,他侧过身子竭力朝外伸着手,指尖好几次擦着妇人的衣角,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还有一分钟,五十九,五十八……。”

    凯尔其实比墨秋年还要着急,但它却没办法帮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它的表情愈发僵硬起来,冰冷的铁笼死死卡着墨秋年的肩膀,任凭他如何使劲也难再让指尖朝前挪动半分。

    “你他妈的手怎么这么短?没时间了!”

    砰!

    一声巨响,紧闭的铁门忽然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洋洋洒洒的尘埃不断飘落,墨秋年一言不发的缩回了手,整个人朝后稍稍靠了靠,铁笼虽小,但墨秋年本就偏瘦,朝后靠的话,其实还能余出半个身子大小的空间,而最重要的是,铁笼是没有固定的。

    墨秋年定了定心神,右肩朝前,一咬牙,对着妇人的方向撞去,只闻‘铛’的一声,整个铁笼立刻朝前倾斜了出去,但铁笼毕竟沉重,况且墨秋年在里头难以借力,不出一秒,铁笼便再度落地,不过墨秋年已然牢牢抓住了那个妇人的衣摆。

    ……

    “滚开!都给我滚开!你们这群废物居然敢伤我!?信不信我杀光你们!?”

    灰蜂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扑鼻的臭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这堵肉墙分隔生与死的界限,而且还在不断收缩,他只能不断朝里退,然而他身处通道中央,身后莫约六七米左右,亦是被奴隶所堵死。

    惑心术被解除了?

    难道是要拖着我一起死在这吗?

    不可能!我灰蜂绝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绝不会死在这群废物手里!

    我要活着出去!我要杀光你们!我要……

    灰蜂右足一顿,随手将匕首扔在了地上,同时从绑腿内拔出了两柄锋利的短刀,他的眼神愈发狠厉,既然前后皆是死路,那便杀出一条生路!

    这个距离想要直接从正面杀出去根本不现实,灰蜂的目标很简单,无论朝前还是朝后,随便冲进一个关押奴隶房间,只要能逃进暗道,一切都还有机会!

    “一群废物,想吃我?来试试看啊!”

    刀刃携风,挥舞间,碎肉横飞,血如泼水,灰蜂紧绷神经,青色灵力覆盖全身,一刀斜劈而上,直接将一个扑上来的奴隶劈成了两半,同时侧身避开了朝他身后扑来的奴隶,一个肘击将其整个头打的旋了好几圈,褐黄色的牙齿散了一地。

    狠劲逐渐上头,灰蜂左脚如根钉在原地,一击侧踢,那个本已经死去的奴隶当即倒飞了出去,撞到了一大片前仆后继的奴隶。

    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

    是你们非要逼我!该死的人是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无论灰蜂怎么杀,他与奴隶之间的距离依旧在缩小,七米,五米,三米,而他的身上也多了许多血痕,青色灵力的覆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

    绝境?

    要死了?

    不!

    “死!死!死!死!都给我死!”灰蜂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但他的手臂已经酸麻不堪,灵力与体力的剧烈消耗,使得他再也无法像一开始那般切骨如泥。

    短刀再一次贯穿了一个奴隶的额头,但这一次,灰蜂反应慢了半秒,没能及时将刀刃抽出来,染满了血的铁链猛地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短刀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灰蜂强忍的痛苦,抬脚将其踹了开去,却又被身后扑来的奴隶用铁链给缠住了脖子,他左手死死拽住铁链,猛地一用力竟是将身后的三名奴隶给甩到了身前,直接砸倒了一大片。

    机会!

    正值绝望之际,灰蜂突然看到了身前三米处,被这群奴隶所堵住的一扇铁门,生的希望总是能让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一刻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灰蜂凝神屏息,面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这一刻他身上覆盖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左手的短刀上,青色的火焰在刀身跃动,映照着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狂武斩风!”

    灰蜂一刀挥出,唯见青芒闪过,通道内骤起狂风,原本挡在灰蜂眼前的奴隶竟是不再动弹,若仔细看去,他们的胸口处皆有一道细若游丝的血线。

    灰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拼命拨拉开挡在身前的尸体,这一击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和灵力,但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铁门,虽然这只是一间储物房,但对此刻的灰蜂而言,它却是最后的生路!

不明方向·破碎篇

    砰!

    灰蜂面色惨白的冲进屋子内,用肩膀死死抵着铁门,猛烈的撞击每一下都透过铁门,撞的他肩膀生疼,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着,即便锁住了铁门他仍是不放心,转身将房间内用来储存食物的箱子全都搬到门前。

    十多个半米高的木箱把铁门给挡的严严实实,撞击声仿佛也小了不少,灰蜂彻底累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抬起已经麻木的右手,血淋淋的手腕已然变形,小臂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唯有麻木的钝痛感提醒着他右手的存在,但他真正在意的并非右手的伤势,原本处于右臂关节处的咒文宛如墨水般在他体内流动,此刻已然蔓延至了肩头。

    灰蜂猛地举起短刀对准自己的右肩砍去,却在刀锋将要触及皮肤的刹那又停了下来,自嘲一笑,他颓然将短刀收回了腰间,若是砍下右手就能阻止咒术,他断然不会犹豫,不得不承认方才的某个瞬间,他的脑海中的确出现了这个天真可笑的想法……

    前所未有的疲倦涌上心头,若是可以的话,灰蜂真的想到头就睡,睡上三天三夜,但他不能,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知道现在距离零点还有多少时间,但他知道如果在那之前自己没有杀了娜塔莉,杀了灰虫子,死的就是自己。

    灰蜂瞥了一眼身后不断震动的铁门,随即走到右侧墙角的一个黑色水缸前,抬脚将其踹的粉碎,灰蜂用脚拨开满地的碎片,伸手拽住了位于缸底的铁环,稍一用力竟是将整块石板都从地面拉了起来。

    “我不想死……你们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灰蜂喃喃自语,他一步迈入了石板下隐藏的通道,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中。

    ……

    四道庞大光柱冲天而起,灵宛上方夜空霎时被灵力所覆盖,伴随着一场灵力雨,茫茫白雾逐渐散去,四灵幻界也随之解除了,广场上数十位老师如同木雕一样站在原地,虽然四灵幻界已然解除,但想要从幻境带来的震撼中缓过劲来却没那么快。

    “四灵幻界……不愧为九阶精神咒术。”

    灵法系的维德老师是广场上第一个恢复过来的人,同为圣灵士,梅林引动幻境的瞬间,他就试图逆转四灵幻界的咒术,但他还是失败了,并非输在经验上,而是他根本无法短时间内逆转灵力如此庞大的咒术,其实如果强行对抗的话,他并非没有机会破除四灵幻界,但他更明白的是,逆转咒术风险极大,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广场上绝大部分的老师陷入幻界无法自拔,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故此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已经留手了,否则即便是你我也很难幸免。”

    说话的是灵法系的另一位圣灵士卡米尔,他身着紫袍,手持法杖,法杖顶部镶嵌着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紫色宝石,肩头立着一只灰白色的猫头鹰,它似乎在左右张望着什么。

    “留手?可笑至极!梅林他枉为灵宛老师,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帮助外魔,全然不顾在场众人的性命,方才如果那个外魔借助四灵幻界对我们下杀手,那又该是怎样一副场面?”

    维德心中怒意难平,梅林如此行径已然是背叛了星月议会,背叛了人族,更背叛了虚灵界,他实在无法理解身为灵法系负责人,身为星月议会成员的梅林为什么会选择帮助那个外魔,甚至不惜对施展四灵幻界。

    “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必再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假设,那个外魔并没有出手,各系老师虽然陷入幻境,却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卡米尔瞥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陷入沉思的亚摩斯,随即又说道“或许梅林有他的苦衷吧,不过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接下来的事交给星月议会去处理就好了。”

    “你相信所谓虚渊的说辞?”

    卡米尔的话让维德冷静了下来,梅林之前所说的话并不像是在撒谎,或者说,以他对梅林的了解,这位这个上了年纪,极其古板固执的老头压根不会,也不屑于撒谎,按理说梅林是不可能帮助外魔,也不可能对他们出手。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我们还能去虚渊证实?我先回去了,这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卡米尔轻轻抚摸着肩膀上猫头鹰的羽毛,神色淡漠,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根本就不在乎。

    “怎么,连你也要走?”维德望着卡米尔远去的背影冷声质问道。

    “维德老师,还请允许我告一段时间的病假,今年我还没有调休过吧,维德……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错了怎么办?假如梅林与萧殊所言是真的话,那么三十年后平纪元结束,虚魔出世,我们要怎么抵抗?平静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啊。”

    卡米尔停下了脚步,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身为圣灵士,他是灵法系的负责人,更是肩负引导学生职责的导师,也许在学生眼里,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卡米尔老师解决不了的难题,但若放眼整片大陆,区区圣灵士又算得了什么,‘虚渊’‘虚魔’,这四个字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维德目光低垂着,欲言又止。

    假如?

    不,根本不需要假如,星月议会近日动作频频,基本证实了梅林所言非虚,他们真正信不过的是萧殊这个界外之人,外魔皆是恶鬼,这种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梅林的态度没有意义,皇室不容外魔,民众不容外魔,外族也不容外魔,若他们选择相信萧殊,那么无论萧殊所言是真是假,灵宛就必须面对北叶国的追责,外族的讨伐,甚至有不怀好意的人会借此对北叶国出兵征讨也未可知。

    “三十年说起来很长,其实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我今年七月过后就四十三岁了,三十年后如果我还活着,想来也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也许对我们来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管这么多做什么,后一代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这么一想,还挺轻松的,可是……”

    卡米尔说到这顿了顿,他抬手指着不远处夜色下的学生宿舍,自嘲笑道“他们该怎么办?你的学生,我的学生,他们该怎么办?三十年后,他们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呢?虚魔出世,一切毁灭,就该是这种结局吗?维德,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学生?我该说,你们不用学了,三十年以后即便你们突破禁灵士,也不是虚魔的对手,所以等死就好了吗?”

    卡米尔说的每个字都深深的冲击着维德,同为人师,维德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情,的确有些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漠不关心,上课也不过是完成任务,但即便是这种老师,当他的学生毕业离开之时,他也会默默祝福,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学以致用,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我无能为力。”维德循着卡米尔指的方向望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这话你对自己的学生说过吗?我没有。”

    卡米尔举起法杖,轻点地面,晦涩难懂的咒文在他脚下勾勒出一个圆环,维德沉默的注视看卡米尔的身影逐渐融入地面,他没有再劝阻,或者说,他根本找不出理由再去劝阻这位想要保护学生的老师。

    “我也没有。”

    维德呢喃着说道,也不知是在对卡米尔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

    一道红芒划过夜空,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离开了北风城,飘然落于一座冰山之上,没有建筑物的阻挡,一轮皓月悬空,冰山之下寒风猎猎,飞雪如刀,与北风城内的初春相比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萧殊屈指一点,足有十丈大小的红叶剑再度化作一柄红伞,飘然落于他的手中,梅林打了个冷颤,他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对着手呵着热气,四灵幻界耗尽了他的灵力,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的感受过冰雪的寒冷了,身为圣灵士,寒冷与炎热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道咒术的事。

    “我回去一趟,你先在这等我。”

    不等他回答,萧殊右足轻点,纵身跃下了冰山,梅林走到崖边,朝下眺望却已然不见了萧殊的身影。虽心知外魔强大,但萧殊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无需咒术加身便可御虚而行,还有那柄变幻莫测的红伞,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活物一般,其内蕴含的力量更是难以测度。

    梅林望着位于冰原之上的北风城,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扪心自问,以萧殊的能为,若当时真要下杀手的话,四灵幻界绝对拦不住他。

    生而为人,必有七情六欲,然而当梅林引动四灵幻界的瞬间,他在萧殊的身上却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四灵幻界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而这种现象只有两个解释,第一,萧殊真的没有**和感情,第二,他已经达到了连四灵幻界都无法影响分毫的地步。

血染满街·破碎篇

    北风城的平民区遍布着灰色地带,它们白天关门休业,夜晚人群笼络不绝,很难想像三大帝国之一的北叶国的帝都竟也会有如此污秽不堪的地方,但若换个角度思考却也是一种必然,民众也是人,他们需要排解消遣,劳作一日之后,有多少人愿意直接回那个狭小漏雨的家?

    于是乎,富人,权贵动了心思,他们四处开设赌场,窑子,甚至偷偷售卖迷幻剂给那些本就不堪重负的平民,将他们的口袋尽数掏空,一个人虽然不多,但若是一千个,一万个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他们在必要的时候还会把钱借给这些已经消费不起,却又难以自拔的穷人。

    还得起吗?

    当然还不起了,谁都知道把钱借给赌鬼,借给迷幻剂上瘾的人,这钱下辈子也不可能要的回来。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还不起钱,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房子,妻女,乃至你的器官,只要敢欠上一个叶纹金,他们就能把你的骨髓都吸干。

    有人欠下巨额赌债之后,还不起,却又不甘心卖自己的器官,连续被人追堵了好几天之后,他寻了个机会不顾妻儿安危,独自一人逃出了平民区,他选择了向贵族区的卫兵告发,希望皇室能够插手将他们一锅端了,这样他也就不需要再还钱了,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

    然而这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赌场,窑子,出售迷幻剂的人依旧如故,而他的妻儿自那天以后也彻底消失了,有人说他被抓回去了,也有人说,这些该死的赌场和窑子本就是皇室开设的,他去举报等于送死,真相如何已然无从考究,但又有谁会在乎呢?

    该赌的依旧再赌,该嫖的依然再嫖,该吸迷幻剂的仍是停不下来,这已经成了多数人生活的常态,已经成了他们用来逃避现实,聊以**的手段,赌场豪掷千金,妓女软糯细语,迷幻飘然欲仙,正值兴头上,生死亦能抛诸脑后,遑论妻儿父母。

    冬日雪,单听这个名字或许会联想到高雅的餐厅,然而它却是一家位于东边平民区水沟巷中生意最好的窑子,它的生意好到什么程度?客人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能入内,而且必须付十个叶纹金作为定金,且不会退还。

    十个叶纹金相对于一个普通的平民而言等于三天不吃不喝的辛劳,而这仅仅只是定金罢了,可即便如此,它的客人照样笼络不绝,原因只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仅此而已。

    没有人知道冬日雪是从哪找来这么多美貌堪比贵族小姐的妓女,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少则五十,多则数千不止,不同的服务,不同的女人,自然也有不同的价位,绝大多数人攒了许久的钱,好不容易来一次,却也只能体验最廉价的服务,据传冬日雪内最贵的一个女人要价高达十万叶纹金,这个价格莫说平民了,即便是权贵子弟也会犹豫。

    “呃……最后一次了,我敢打赌,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街道上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走在前往冬日雪的路上,尼奥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他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继续说道“这回我算是真的没钱了,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吃啊,唉,全他妈是信了你的邪!早知道是这样,要什么老婆,打个光棍得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得了吧,当初还不是你要死要活的求我找个女人给你,现在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要我说你有老婆有孩子,干脆啊就别来了,好好干活养家,说不定你儿子将来出息了,你也算是出头了。”安迪醉醺醺的说道。

    “出息?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公爵还是侯爵啊?他既然是我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把自己给饿死,我这个当爹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还出息呢,做梦倒是不要钱。”

    尼奥自嘲的笑了笑,现实早已将他年轻时的所有幻想都给碾的粉碎,做梦不要钱,但如果把梦当成真的了,那就要命了,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这个当爹的还会不清楚?有能耐当个手艺人,学一学裁缝,打铁,倒也受人尊敬,若是没能耐那就和自己一样,干苦力活,每天受人白眼,扣工钱更是常有的事。

    出息?

    这个词只出现在那条边界线以西的那一片区域,贵族区的孩子才有出息这一说,平民区出生的孩子只要温饱就够了,更多的不求,也求不得……

    “唉,说的也是,想这么多有个屁用,白日做梦……啊不对,是大半夜的做白日梦,哈哈哈哈。”安迪大笑道。

    “怪物!”

    “救命!救命啊!”

    “别挡老子的路!给我滚开啊!”

    尼奥正想嘲笑他几句,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他迷迷糊糊的朝前看去,正巧看见几十个赤身**的男人疯了似的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他们彼此推搡,踩踏,嘴里的叫骂更是不堪入耳,仿佛身后有个恶鬼在追赶似得。

    “喂……你说我是不是喝多了,我好像看到一群裸男朝我冲过来了,快打我一巴掌,让我醒醒酒!”尼奥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这令人悚然的一幕,他非常怀疑是自己酒喝的太多出现了幻觉。

    “……我也喝多了?什么玩意?”

    安迪使劲揉了揉眼睛,然而眼前的景象并未就此消失,那群疯狂的裸男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不禁朝后退了几步喃喃道“喂喂喂,我还没饥渴到这个地步,难道冬日雪打算开设针对女性的服务?”

    借着昏暗的路灯尼奥总算看清了,那是好几个……不,好几十个被铁链所束缚的‘人’,它们发了疯似得追在后面,宛如看见了肥肉的恶狗,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好几个裸男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被扑倒在地。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飞溅的血水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受了惊吓,酒也醒了大半,尼奥猛地甩了安迪一巴掌吼道“开设你个头!跑啊!”

    “可是……可是我交了定金啊……”安迪显然醉得比尼奥厉害得多,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裸男,全然没有注意到跟在这群裸男身后的东西,况且十个叶纹金可不是小数目,要是全都用来买吃的,都够他五天生活费了。

    “定你个头的金啊!再不跑我不管你了!”

    正当尼奥打算放弃安迪的时候,身后的街道两侧突然涌出许多身穿铠甲,手持长矛铁盾的卫兵,他们井然有序的列成了方阵,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卫兵……怎么会有这么多卫兵?

    尼奥心中疑惑,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毕竟身后发生了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一边朝卫兵跑去一边喊道“卫兵大人,这有……有怪物啊!”

    “啊!怪物啊!卫……卫兵大人……真的有怪物啊……裸男,啊不,他们……他们身后……好多血,死人了。”

    安迪慢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当他看清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时,本来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霎时变得青白,他跑到尼奥身旁,语无伦次的试图阐述自己看到的景象。

    “给我全都控制起来,胆敢反抗者打断手脚!”

    伴随着命令的下达,铁卫军举起盾牌,缓缓朝前推进,长矛从盾牌的间隙朝外杵着,宛如一堵长满了刺的钢墙,令人望而生畏,尼奥不知所措的大喊着“我们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放我们过去!”

    “卫兵大人,我们真的只是刚巧路过而已,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

    两人的解释并没有让铁卫军让开一条通路,眼前这些卫兵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依旧整齐的朝前推进,尖锐的长矛几乎抵到了胸口,两人面面相觑只得一步步的朝后退去。

    “放开我!别吃我……别吃我……啊!”

    “救我……”

    一声声求救,一声声哀嚎自身后传来,尼奥朝身后瞥了一眼,才发现原本几十个朝自己跑来的裸男,片刻功夫竟然只剩下了十余人,他们非但跑不过那群发了疯的野兽,而且赤身**更是无从抵抗,浓重的血腥味随风而至,本就醉酒的尼奥,被这股腥味一刺激,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铁卫军却丝毫没有动容,仍是整齐划一的朝前推进,若是平日他们必然会上前救人,但现在不行,军令大于一切,今晚出现在这条街上的人,无论生死,谁都别想离开。

    “呕……”

    尼奥转身跑了几步,立刻扶墙弯下了身子,一肚子的酒水伴随着没有消化的食物直接从他的嗓子喷了出来,安迪本来还在不断咽着唾沫,试图压下呕吐的**,但尼奥这一吐,使得安迪连后退的时间也没有,当场喷在了铁卫军的盾牌上。

    砰!

    安迪正欲解释,迎面而来的却是冰冷坚固的盾牌,这一下砸的极重,当场砸断了他的鼻梁骨,安迪只觉得天旋地转,温热的液体不断从鼻孔内流出,随即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那一滩呕吐物之上。

如何选择·破碎篇

    冬日雪的格局与酒馆相仿,但它提供的酒水却比外头要贵许多,十个叶纹金一杯,这钱用来买劣质麦酒的话足有小半桶,然而它却只提供拇指大小的一杯酒,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据说只要喝上一杯冬日雪的酒,哪怕再不行的男人也可以坚持一小时以上。

    大家都知道酒里掺了药,但还是会来上一杯,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花了大价钱却只享受了半小时,甚至更短,当然如果你非常有钱的话,冬日雪还可以提供高纯度的迷幻剂,而隔层区是它真正提供服务的场所,它并非是在一层之上,而是连通两旁的民屋,左右以隔间区分,故此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它其实比普通的酒馆大不了多少,其实内里却占据了近乎半条街。

    然而今夜,以往客人笼络不绝的冬日雪却是满地的残肢断臂,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猩红,不绝于耳的咀嚼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能跑的全都跑了,跑不掉的大多入了这群野兽肚子,然而正是已经成了修罗地狱的窑子,门口却站着一个女人,她毫不顾忌推开了大门,门推开的刹那,半截血淋淋的肠子啪叽掉在了她的面前,艾米莉亚却看都没看一眼便走了进去。

    陌生吗?

    不,太熟悉了,即便血腥味再浓都无法掩盖此处的淫臭,说来讽刺,本该是洁身自好,侍奉上神的修女却比那些男人更熟悉这种场所。

    艾米莉亚随手放下了油灯,她出神的看着屋内好几个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啃食着死人血肉的奴隶,轻声呢喃道“愿上神见我所见,人世已成地狱,恶鬼当道,提灯引路难除恶行,难救无辜,杀生非我本愿,弃灯提剑实是无奈之举,愿死后下七层地狱赎罪。”

    许是被光亮吸引了注意,又或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八个奴隶如饿狼般朝艾米莉亚扑来,虽然惑心术被解除,但长时间非人的折磨让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加上灰虫子解除咒术前的刻意引导,此刻的他们比野兽更为不如,野兽尚知疼痛,畏惧,而他们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了**。

    噗呲……

    尖锐的地刺自艾米莉亚周身升起,精准的贯穿了这些奴隶的心脏,毫无反抗之力,八个奴隶当场身亡,艾米莉亚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一一抚着他们脸庞,轻声道“因为无法相互理解,所以彼此伤害,一切的矛盾,仇恨以及战争,追根溯源,不外如是,罪人不敢以上神之名起誓,但我保证,你们承受的一切苦痛皆会得到偿还,愿仁慈的上神将尔等灵魂接入天堂,去往永恒,光明,快乐的所在,列于众圣徒的团契之中……嗯?”

    祈祷之词尚未讲完,艾米莉亚的面色忽然一沉,她眉头微蹙,转头望向大厅中央,原本横列在大厅尽头,紧贴墙壁的红木酒柜倒了一地,那些价值堪比黄金,只供珍藏欣赏的美酒也早已和鲜血混在一起,渗入地下去了,艾米莉亚径直走到最中央的那排酒柜面前,所有酒柜中唯独它没有倒下,仅仅侧倾而已,固定酒柜的钢环已然扭曲变形,将墙壁扯出了数道的裂纹,将木板也扯断了大半。

    酒柜大幅度侧倾,斜抵着墙壁,虽然摇摇晃晃可就是不倒,酒柜后面则是一条倾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虽然大厅内没有灯火,但窗外洒入的月光却将通道石壁上的血迹映的清清楚楚,艾米莉亚左手虚握,无数灵光凭空浮现汇聚在她的手心,化作三个光球悬于周身,艾米莉亚再一挥手,一颗光球慢悠悠的飞入了通道,照亮了斑驳陈旧的石梯。

    艾米莉亚正打算进入通道之时,大厅右侧却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帮……帮帮我……”

    一个女人的呼救声,艾米莉亚那宛如清泉般碧绿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挣扎之色,若按照最初的剧本,她其实可以抽出时间去救人,即便出现什么变故,她依旧能从容应对,但就在刚才,她亲手设下咒术的项链竟被人硬生生抽干了灵力,咒术已然失效,她最后感知到的信息便只有墨秋年还活着,仅此而已。

    出现在冬日雪的女人大多只有一个身份,妓女,圣约有记,人乃是上神注灵而成,妓女玷污自己的身体,便等同于玷污上神的所注之灵,若一名修士成为妓女或是去嫖娼的话,女会被石头活生生打死,男的则会被钉在木架上受烈火焚身而死,且死后将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解脱。

    但这些教条只针对神职人员,旧神教不同于旭阳国的圣教,除非自愿宣誓,否则它是不会强迫外人遵守教条的,艾米莉亚眼神变幻不定,她在犹豫是否要为了这区区一条人命而放弃所有的布局。

    她之所以不救那些奴隶,是因为他们纵然拥有人的躯壳,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即便不杀他们,为了保证北风城的安全,也只能将其全部关起来,而这不过是延续他们的痛苦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如结束他们的痛苦,杀,有时候并非是残忍,它亦有可能是一种仁慈。

    但这次不同,若从修女的身份出发,她没有不救的理由,布局是了达成目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它皆属私欲,假如自己为了私欲而见死不救,那便彻彻底底的违背了教条,外人是否知晓并不重要,真正的教徒对自身要求极为苛刻,他们不允许外人玷污信仰,更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有可能违背教条的举动。

    环绕在艾米莉亚周身的两颗光球顿时一前一后朝大厅右侧的通道飞去,艾米莉亚不禁喃喃自语道“让我来收尾也许是个错误吧,您会后悔吗……赫茜大人。”

    ……

    “该死!该死!该死!”

    最为彻底的绝望莫过于明知死亡近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灰蜂现在的心情用完全崩溃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他歇斯底里的摔砸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然而他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盛。

    这是最后一件关押奴隶的房间,灰蜂紧赶慢赶,试图在咒术发作之前离开这,表明身份,寻求铁卫军的帮助,但眼前的一切却将他的努力狠狠的踩在了地上,灰虫子倒在地上,哪怕已经被啃食的不成人样,但灰蜂仍是一眼就认出他的衣着打扮。

    房间内还有三个铁笼尚未被打开,灰虫子最终还是没能解除所有奴隶的惑心术,而他本人却因为灵力耗尽,无力抵抗之下,被亲手放出来的奴隶当成了食物。

    “为什么……为什么不跑……你他妈为什么不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丧失了理智,灰蜂反手一刀切断了屋子内剩余没有被打开的铁笼的锁链,惑心术的作用下这几个奴隶在他面前十分温顺。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废物!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右臂的咒纹已然覆盖了灰蜂右半边的脸,虽然尚未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但他清楚死亡近在眼前,灰虫子一死,即便他能短时间内杀了娜塔莉也无济于事,憎恨与对死亡的畏惧如毒蛇般紧紧缠绕着灰蜂,窒息,绝望,无处可逃。

    短刀翻飞如蝴蝶一般,血肉横飞,灰蜂催动惑心术,极尽残忍的用刀割去他们的血肉,每一片肉都是极薄,片刻功夫,站在灰蜂眼前的三个奴隶,手脚皆成白骨,但他们还未死去,或者说灰蜂还没打算这么快就让他们死。

    “咳……”

    轻微的咳嗽声宛如惊雷劈中了灰蜂,让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左手一时间忘了收力,竟是一刀将三个奴隶的头都砍了下来,喷溅的血将四周的墙壁都染成了红色。

    但灰蜂现在顾不上这些,他迅速冲到灰虫子面前,短刀对准了灰虫子的头,眼里是焦急,更是兴奋,他还有机会……

    “咳咳……”

    灰虫子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为了释放奴隶,他灵力耗尽,而那些奴隶非但没有感激,反倒视他为食物,他勉强支撑来到最后一个房间,等待着死去,即便灰蜂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看来我运气不错,你还没死,我真是要感谢神明让你活到了现在,让你……死在我的手上。”灰蜂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这辈子还有太多东西没有得到,他还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笑什么……吵死了……就不能让我安静的去死吗?”灰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想怎么死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我建议快点决定,我可以给你十秒钟考虑时间。”

    “你……咳咳……不会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吧?”灰虫子稍稍睁大了眼睛,他一脸古怪的盯着灰蜂脸上的纹路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什么意思?”灰蜂脸立刻沉了下来。

    “哈哈,你也活不了多久,急什么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只要我杀了你,再杀了娜塔莉,我就可以活下来,所以……先请你去死吧!”

    “哈哈……”

    短刀贯入灰虫子的头顶,笑声戛然而止,灰蜂懒得去猜灰虫子临死在笑些什么,现在的他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娜塔莉,最后一个目标,只要杀了她就能解除咒术,只要杀了她……就能活下去!

刻骨之痛·破碎篇

    “木之秘,木龙!(精灵语)”

    凯尔扇动着翅膀落在墨秋年的肩头,左手紧握右臂,念了一句墨秋年根本听不懂的咒语,下一秒他的右臂浮现出一道道树纹,皮肤也随之变成了木褐色,在墨秋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那纤细的手臂宛如疯长的树木朝外极速蔓延,瞬间将铁笼给硬生生撑裂了。

    砰!

    铁门在长时间撞击下已然松动,当凯尔将铁笼扯开的时候,铁门也应声倒下,无数发了疯的奴隶嘶吼着冲了进来,粗粗看去起码近百人,但这个房间四周皆是石墙,别无其他出口,七八个奴隶高高跃起,张牙舞爪朝墨秋年扑来,墨秋年哪里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景象,一时间被吓得朝铁笼内退去。

    凯尔冷哼一声,右臂猛地转了个方向,粗大的树木横扫而过,宛如砸蚊子一般,将空中的奴隶尽数打飞了出去,蔓延生长的树木层层叠叠,直接将出口给封了起来,他一脸鄙夷的看着墨秋年“看把你吓得,还不出来,等死啊?”

    墨秋年惊魂未定的从铁笼内爬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肩膀上凯尔的嘲讽,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该……该怎么办?”

    “怎么办?要是灵力充足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直接从正面冲出去,不过这点灵力,我最多还能使用一个秘术,反正他们抓不到我,我肯定能走,至于你嘛……”凯尔耸了耸肩,脸上写满了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本来的确打算救你的,毕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只可惜我被控制了太久,错估了这项链内灵力的总量,这点灵力大半被我用来突破束缚了,剩下的恐怕不足以救你出去了。”凯尔说到这,右臂稍稍转动了一下,粗大的树木顿时自他的肩膀处脱落,轻轻扇动翅膀从墨秋年的肩头飞了出去。

    “哦,对了,这些树木大约能维持二十分钟左右,起码二十分钟内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冲进来,小子,祝你好运。”

    “所以……连你也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墨秋年茫然的看着凯尔。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救你,但如你所见,这个女人身上留有印记咒术,我如果直接触碰的话,有很大概率被施术者反噬,所以需要借助你来吸收灵力,但你也不亏,万一你活下来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对灵力敏锐程度,以及控制水平会比现在强上好几倍。”

    凯尔并未急着离开,挣脱了咒术束缚的他心情很不错,起码这二十分钟内他可以陪墨秋年聊聊天。

    “万一要是反噬了,死的也是我对吗?”墨秋年冷笑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但你这不是没死吗?我看得出来,施术者非常在乎你的生死,即便被我吸收灵力,他也没有选择伤害你,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猜过不了多久,施术者肯定会来救你,看来你小子身份还挺高贵,有这么个厉害的家伙保护你,灰蝎子这该死的混蛋总算是撞到铁板了,哈哈哈哈。”

    凯尔本以为墨秋年听到这会轻松下来,但他错了,墨秋年听到却是背后一阵发寒,他喃喃道“我不过是灵宛的一个学生罢了,不是什么权贵,更没有谁会特地来保护我,把我卖到这的人就是她,你现在却告诉我在她身上设咒术的人是为了保护我?算了,你想走就走吧,死了,也是我自己没用,怪不了你,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像我这种人,能活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喂喂喂,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人,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被人骗了?被情人甩了?还是被灵宛开除了?差不多得了,你们人族虽然算不上多长寿的种族,但好歹也能活个七八十年,你小子才几岁?这世界上比你遭遇更惨的人多的去了,可他们依旧在努力的想办法活下去,你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殊?觉得全世界都该绕着你转?觉得所有人就都该保护你,迁就你,顺从你对不对?可你告诉我,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凯尔突然愤怒的对着墨秋年破口大骂起来,言辞激烈之处,好几句都骂成了精灵语。

    “你又懂什么!?”

    墨秋年也是被骂的火气上来了,他正要反驳几句,却又被凯尔抢先打断了话头“是,我不懂,我也懒得懂,但小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人生已经很痛苦了,今后还要更痛苦的在等着你,死很简单,大概比考虑晚餐吃什么还要简单,即便你是个废物,想做的话也能做到,活着很难,这个世上最难的就是思考如何活着,如何漂亮的活下去让那群看不起你的瞧瞧。”

    “……就算你说的都对,又有什么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可以再帮你一次,但到底能不能活着出去,就全看你自己了。”

    ……

    排斥异类是所有种族的天性,因为异类通常象征着危险,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微的不同,也会被无限放大,随之而来的排挤,鄙夷,即便你尝试去融入其中,但那些冷言冷语又将一次次贯穿你的灵魂,直至它千疮百孔,不堪承受的那一天。

    也许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母亲的选择是错,生下自己也是错,凯尔出生的那一天,他就成了那个被钉在了梵亚精灵族耻辱柱上的异类,仿佛就被世界给随手抛弃了,他无可避免的坠入了深渊。

    美丽高贵的精灵族居然与蛮夷肮脏的人族偷情,对梵亚精灵族而言这件事用耻辱来形容毫不为过,即便这些年人族的地位水涨船高,但在精灵族看来,人族仍是茹毛饮血,荒淫无度的种族,比兽族强不了多少,与它们相比则更为低劣不堪,它们打骨子里看不起人族。

    跨越种族的爱情并非没有先例,事发之后,梵亚精灵族的族长最初秉持着通融的态度去找凯尔的父亲,如果两人坚持的话也并非不可,不过代价是凯尔的母亲将会被逐出西域水泽,不再属于梵亚精灵族的一员,然而最为讽刺的是,凯尔的父亲跑了,这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在听闻精灵族要找他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凯尔的母亲忍受着冷眼和嘲讽将凯尔给生了下来,继承了母亲精灵血统的凯尔外貌非常漂亮,精灵族的特征他全都有,然而他也继承了父亲人族的血统,也许是发生了异变,凯尔天生矮小,当同年的精灵族已经长大的时候,他依旧只有拳头大小,整整十三年,她从不让凯尔与其他精灵接触,她告诉凯尔,父亲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子才选择离开的。

    但现实却再一次狠狠打了她的脸,将一切美好的幻想撕成粉碎。

    凯尔还记得那一天是母亲生下自己后第十三年的春天,西域冬雪未融,寒风依旧刺骨。

    “你要去哪?”

    凯尔不得不承认,他对母亲的感情并不仅仅只有依赖,还有憎恨,他恨自己出生就成了族群的异类,他恨周围无止境的冷眼和嘲讽,他恨母亲选择了低劣不堪的人族,更恨她把自己生下来承受这莫须有的痛苦,故此言语间对这个保护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去找你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了,找他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说你打算再生一个像我一样的杂种?”凯尔冷言冷语的说着,父亲这个词如同他的逆鳞,是他痛苦的根源,无论是谁提及,都会不可避免的让他陷入愤怒。

    “再见一面,再聊一聊。”

    “……你知道他在哪?”

    “东方国度的一个小镇。”

    “东方?”

    “是,遥远的东方,距离我们大约有一百个黑海那么远。”

    一百个黑海加起来有多远凯尔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个黑海两岸相隔的长度是他当时倾尽所能也无法跨越的距离,母亲曾告诉他,寿命最短的蓝纹鱼能活三年,但它终其一生也无法从黑海的一端游至另一端,一百个黑海就是三百年,当时的凯尔仅仅十三岁,他的脑海中对三百年没有具体的概念,但他知道,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是一段他怎么努力伸手也不可能触及到的距离。

    “带我一起去。”

    面对凯尔的要求,她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人族的世界远比你想象中要危险的多,他们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你年纪还太小,我不会带你去的。”

    “所以你打算扔下我一走了之?”

    “凯尔,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也许在你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是导致你受歧视,受排挤的根源,所以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不会干预你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保护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爱着你的。”

    她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年轻骑士·破碎篇

    “你们几个护送民众先离开,告知沐白大人此处发生的一切,他会安排妥当。”

    詹姆斯并没有选择将这些奴隶赶尽杀绝,而是命令铁卫军将他们的手脚打断,使其失去行动力便作罢了,虽然事发突然,但他明白这群莫名发疯的奴隶从骨子里来讲与他一样,也是人,真正该死的是灰蝎子与他的手下,这些奴隶说到底也不过是被人当成替死鬼的可怜人罢了,即便他心里很清楚现今的陛下会对这些奴隶作何处置……

    他经历过无数的战争,见过太多的死人,所以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哪怕只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他也希望替这群可怜人争取一下,一名真正的骑士,只会将手中的剑对准企图侵害自己家园的敌人,而不是依仗武力进行毫无意义的屠戮,那种人配不上骑士两个字,恶鬼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光他们!?”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滚开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哭声,哀嚎不绝于耳,即便活了下来,但没能保护家人的痛苦,眼睁睁看着子女,妻子惨死眼前,可到了最后他们甚至无法为家人报仇,血已经流干了,无论抱的再紧,怀里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面对民众的反抗和责问,七名铁卫军默然无语,但当有人试图朝詹姆斯冲去的时候,他们当即将其拦下,齐刷刷的拔剑对准了这个哭的涕泪横流的男人,他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你们干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利把剑对准平民的?都给我把剑放下,让开。”詹姆斯喝止了铁卫军。

    七人不敢质疑詹姆斯的命令,当即收剑让了开去,那个男人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唯有痛彻心扉的悲伤,他踉踉跄跄的冲到詹姆斯身前,对准詹姆斯的脸颊就是一拳!

    啪!

    出人意料的是,詹姆斯并未闪躲,也没有阻挡,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其实这个男人出拳的瞬间,七把冰冷的剑刃已然架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但詹姆斯冰冷的眼神以及微抬的右手,救了这个男人一命。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剑放下。”詹姆斯低沉着声音再一次说道。

    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灵道地普通人的一拳能有多重?

    对于身为焚骨灵武巅峰的詹姆斯来说这一拳很轻,轻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但对于身为铁卫军,身为曾经宣誓受礼,成为骑士的詹姆斯而言,这一拳却出奇的重,没办法抵抗,更不可能还手。

    “是我们来晚了,真的万分抱歉,如果您要出气的话,请继续动手吧,我绝不会还手,他们也绝不会还手。”詹姆斯诚恳的低头弯腰,对着眼前这位平民,不,父亲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个世上有很多傻子,但像詹姆斯这种傻子蔷薇还是第一次见,这与她印象中铁卫军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恶鬼形象截然不符,明明救了他们,却还要遭受冷眼,谩骂,甚至是殴打,明明可以更为强硬,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去安抚民众?

    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这次本就是我们的疏忽,身为铁卫军,身为一名帝国骑士,我的职责不只是保护陛下的安危,更是保护北叶国每一个人的安危,他们刚刚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与之相比,我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要是他们打我几拳,那些死去的人就会复活,我就是站在那让他们打上一天都没关系,嘶,还真有痛……”

    焚骨灵武巅峰也不是铁铸的,挨了这么多拳,詹姆斯的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浮现了好几块淤青,但也正如他所说,如果这点痛就能缓解痛失至亲悲伤,他心甘情愿。

    “所以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正义使者?真是个傻子。”蔷薇看着詹姆斯倒吸凉气的狼狈模样,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许多。

    “正义的使者吗……哈哈,你错了,身为铁卫军的一员,我秉持的理念并非是正义,而是原则,嘴上贯彻正义很简单,可真要做起来,恐怕是寸步难行,有太多的事并不能单纯以对错区分,你觉得我善良,那是因为你没有在战场上见到我,否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生死哪有什么对错正邪之分?”詹姆斯苦涩的摇了摇头。

    正义使者?

    几曾何时,詹姆斯也怀揣着这个崇高却幼稚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幼年时的他不知疲惫的练习剑术,没日没夜的锻炼身体,研习各种书籍,天赋与努力并齐的他,远远超越了同龄人,当被人刚刚接触灵道之时,他已经开始拔剑除恶,无论是地痞流氓还是强盗土匪,只要看见了,他都会挺身而出。

    虽然家族的长辈并不喜欢他的这种行为,但詹姆斯坚信自己是在贯彻正义,是在锄强扶弱,帮助弱者,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迟早会受封骑士,但相比形式主义的头衔,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民众的承认,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微笑,才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本该是如此的……

    也许在普通人的眼中,子爵已经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但对于真正站在权利顶端的人而言,子爵不过是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子罢了。

    那天下午,晚霞如血,天空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凉风拂过庭院前的草地,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詹姆斯放下了训练用的木剑,接过仆人递来的毛巾擦拭着汗水,火红的夕阳映照着詹姆斯结实的肌肉,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显得格外干练,帅气。

    “看来我打扰了正义使者练剑。”

    “啊……父亲大人,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您。”

    “咱们父子之间没必要这么拘谨,礼仪这种东西本就是给陌生人看的,晚餐还在准备,聊一聊吗?”

    詹姆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和父亲的交流的确少了很多,他其实也早就想和父亲聊一聊自己以后打算,七岁那年,他被送到另一名骑士身边作侍童,学会了各种骑士的礼仪,三年前他又成为了一名侍从,接受各种训练以及学习骑士精神,等到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接受洗礼,宣读誓言,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骑士象征着荣耀和忠诚,不同于继承贵族头衔,骑士必须在效忠的领主军队中服役,这意味着要上战场,绝大多数贵族世家子嗣都不愿意去走这条路,相比辛苦成为贵族最底层的骑士,他们更愿意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直接继承长辈的贵族头衔。

    詹姆斯是独子,他大可以在父亲老去之后继承子爵头衔和封地,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这也是父亲给他规划好的,毕竟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亲手把儿子送上战场,他宁愿詹姆斯没有天赋,懒惰一些也没关系,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够了。

    “您又要劝我了吗?”

    詹姆斯已经想好了反驳的措辞,但今天父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劝他放弃成为骑士,而是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詹姆斯,你觉得正义究竟是什么?”

    “帮助弱小,惩戒恶人,尽我所能去做正确的事,这就是我坚信的正义,骑士精神就是正义最好的写照,所以您不必在劝我了,您儿子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挥霍家财的娇弱少爷。”

    “我一直以你为骄傲,但这个答案,我不太满意,我问你,这些年你帮了这么多人,有得到过什么回报吗?”

    “父亲,您知道我帮助别人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

    “谁告诉你回报就一定是好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让詹姆斯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想成为骑士,我不支持,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不会反对,可是詹姆斯,你还太年轻,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知道你喜欢以好坏善恶来区分一切,可有时候,你眼中恶,不一定真的是恶,善也不一定真的是善,我希望你能明白,世事皆有两面性,如果你学不会这一点的话,那么你所谓的正义就只是一句惹人发笑的幼稚口号罢了。”

    “可是父亲……”

    年轻的詹姆斯无法理解父亲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帮助过的人都对自己感谢万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笑容不可能是假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恶,也没有毫无理由的善,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切记莽撞冲动,年轻人一腔热血没错,锄强扶弱也没有错,我年轻时也很羡慕故事里的游侠,他们剑术高超,视权财为粪土,见不平相助,见恶人除之,一人一马一剑,游历各国。”

    “黑骑游侠康纳的故事,我记得,小时候您常给我讲他的故事,只是您到现在还没有给我讲那个故事的结局。”

    “康纳的结局啊……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骑士之礼·破碎篇

    “怎么了?”

    蔷薇的询问打断了詹姆斯的思绪,他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对了,你学生叫什么名字?他如果打算离开北风城,也应该去车站才对,灵宛的学生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从时间上来看他只有可能是宵禁前进入这片区域的,总不可能打算徒步从冰原离开吧?”

    詹姆斯的猜测也是蔷薇心里所想,方才那血淋淋的场景更是令她心中不安“能不能告诉我,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很漂亮的修女?”

    “很漂亮的修女……难道是赫茜教宗派来的人?抱歉,我刚才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没看到什么修女,不过你也别担心,如果那个修女真的是赫茜派来的,那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至于发生了什么……本来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不过到这个份上也无所谓了。”

    詹姆斯说到这正了正神色,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神临的组织?”

    “……没有。”蔷薇摇了摇头。

    “一个极其危险的组织,他们是奴隶市场最大的供应者,许多尚未废除奴隶制度的国家,几乎都与神临有着金钱上的往来,他们在各国设下据点,仗着政权的庇护,肆意抓捕民众,将其训练成奴隶,然后出售给富人权贵,角斗场,乃至一些人口匮乏的小国,以此谋取暴利,据我所知,他们的爪牙已经渗透到了各国的高层,所以这个寄生虫一样的组织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却仍没有遭受讨伐,可惜天总是会亮的,今天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詹姆斯冷笑着说道。

    “奴隶……你是说刚才那些疯子吗?”蔷薇听到这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群野兽般嗜血的疯子,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被神临抓起来折磨成了疯子,说起来也是受害者,被逼无奈才成了那副模样,罪魁祸首是神临,按理说他们伤害了北叶国的子民,我大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可你觉得那样做对吗?”

    詹姆斯并不是反问,而是真的在询问蔷薇的意见,他知道失去至亲是一种什么感受,但他无法想象这些奴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杀与不杀,他心里其实很矛盾。

    “……我不知道。”

    蔷薇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打从出生起,她甚至很少与别人动手,多数情况下她反倒是主动认错道歉的一方,这些奴隶受尽折磨,到头来还要被随意贩卖,下场凄惨,在那之前,他们也曾是父亲,母亲,或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可现在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正常。

    疯狂嗜血的背后是无法解脱的悲哀。

    可话说回来,那些痛失至亲的人有什么错?

    那些死去的人又有什么错?

    是了,他们有错,没有学习灵道是错,住在这一片地方是错,结婚是错,生子是错,就连呼吸也是错,在权贵的眼中,这些连猪狗都不如的平民,出生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是他们抹黑了北叶国,污秽了北风城,死了反倒是正好。

    “算了,这种事就交给陛下去考虑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也不知道是谁泄漏了今晚的计划被神临给察觉了,居然放出奴隶来制造混乱,这已经不是毫无人性了,简直就是恶鬼,真的该死。”

    詹姆斯面色铁青,今晚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抓捕罗素侯爵,顺便将神临据点剿灭,哪知道会出这种变故,如果不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及时赶来,恐怕这地方真要成地狱了。

    “难道说秋年他……神临组织的据点到底在哪?快带我过去!”

    听到这蔷薇猛然间意识到秋年很有可能就是被神临组织给抓起来了,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说秋年也会变成他们那副模样……

    “三个入口,蓝雪酒馆离我们最近,跟我走。”

    詹姆斯一见蔷薇脸色就知道她再想些什么,一个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学生要是落在了神临的手上,恐怕连驯服折磨的阶段都抗不过去,神临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就连这些驯服已久的奴隶都被放弃了,又会怎么对待一个尚未驯服完成的奴隶?既然不可能放了,恐怕也只好杀了。

    ……

    如果把死亡这个概念具现化,那么眼前的景象大概就是对死亡最好的诠释,数十个奴隶趴在地上,咀嚼血肉骨头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蓝雪酒馆正门前的街道几乎被尸体给铺满了,满地粘稠的血浆宛如红毯,鲜艳且刺目,詹姆斯伸手拦住了蔷薇,沉声道“看来是晚了一步,先别过去,其他小队很快就会过来,等一会。”

    话虽如此,但詹姆斯心中却有疑惑,他接到的命令是率领小队把守边界,今晚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平民区,接到相同命令的还有三个百人小队,四百个铁卫军,足以把守的密不透风,那么按理来说,蓝雪酒馆,冬日雪,药铺这三个地方都应该派遣铁卫军提前控制住了才对,可为什么会没人?

    最奇怪的是首领,他不知去了哪里,以往都是持有叶纹盾章的人给首领下令,然后具体再由首领分配给每个小队任务,但这次不一样,非但灰鹰不见了,就连铁卫军的每一个小队都是单独接受命令,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泄密,所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其他小队接到了什么命令。

    “不用了,谢谢你带我过来。”

    詹姆斯可以等,但蔷薇却等不起,她心里几乎已经默认了墨秋年落在了神临手上,也许还活着,也许……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确认。

    “……给我两分钟。”

    最为保险的就是等把守边界的其他小队支援,但他也看出来蔷薇等不了,无奈之下,詹姆斯紧了紧手中剑柄,不等蔷薇开口便快步朝那群奴隶冲了过去。

    焚骨灵武对上四五十个发了疯的普通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完全不需要蔷薇帮忙,詹姆斯一人一剑便将这群奴隶尽数撂倒,不过他出手已然留了力,尽量保证能不杀则不杀的原则,为此还挂了点小彩。

    “呼……这味道可有够恶心的。”

    随着最后一个奴隶瘫倒在地,詹姆斯收了剑,脸色不是很好看,倒不是因为受了点小伤,只是眼前这幅景象,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蔷薇的学生真的落在神临手里,他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蔷薇心情刚刚稳定下来,如果再一次受到打击,恐怕她会彻底崩溃。

    “你没事吧?”

    短暂的相处,蔷薇对詹姆斯的看法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无论他言辞再怎么轻浮,自以为是,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眼见他受了伤,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这点伤算什么,真正可怜的是他们,唉,活得越久,我发现自己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不说这些了,我陪你下去,你跟在身后,真要有什么危险的话你就自己跑,不用管我。”詹姆斯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一些抓伤罢了,如果不是蔷薇提醒的话,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连你也觉得我没用吗?”蔷薇抿了抿嘴,神色越发阴郁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主修灵法系,近身肉搏那是我们灵武干的事,况且你也看到了,他们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伤的了……杀得了我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身为铁卫军,身为一个男人,于情于理都要站在你身前,这是我的原则,况且你也不想被血溅一身,被学生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吧?这味道可太难闻了,不信你闻闻看,我都受不了,咳咳……”

    詹姆斯说着就朝蔷薇走了过去,方才一番打斗中,他的铠甲上溅满了血,而且因为没带面盔的缘故,一头金发也被染成了半红色,上面还沾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粘稠物质,仿佛刚从尸堆里爬出来一样。

    “我……我知道了,你别过来。”

    蔷薇立刻摇着头朝后退了好几步,她一个很少离开灵宛的女生,平日里别说什么血浆内脏了,就连普通的虫子她见了也会小心翼翼的避让,而詹姆斯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身上沾满了血浆碎肉,形同恶鬼,是个人都会本能的朝后退。

    “明白了,我的女士。”

    詹姆斯微微一笑,他后退了三步将剑刃插入地面,左手轻点额头,右手紧贴心脏,左膝下屈,行了一个半跪姿态的礼仪,蔷薇学过贵族礼仪,但詹姆斯行的礼她却是从未见过,故而心中有些疑惑,但詹姆斯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他将剑拔了出来,转身朝蓝雪酒馆走去。

    这是独属战士的礼仪,剑刃朝下,代表绝不伤害,左手轻点额头代表,右手紧贴心脏,代表的则是力量与智慧的奉献,半跪则是表达尊重,这个礼仪,战士一生只会对两个人使用,其一是他的君主,其二则是至爱之人或意欲追求之人。

逃离事宜·破碎篇

    冬日雪经营特殊生意,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除了正门以外,它还有三个不为外人知晓的出口,而这些出口的位置除了冬日雪幕后的经营者之外便只有工匠知道,而那位工匠早已经被埋在了冰雪之下。

    “灰狼大人,娜塔莉大人,我能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布莱兹肥硕的身子包裹在精致的布料中,面色通红,汗如雨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宛如一只将要蒸熟的猪,他身旁的金发女人不断的用纤细的双手替他扇着风。

    “还能怎么回事,主人准备送客了,别废话,先想个办法躲起来,避开铁卫军的追捕,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皇室既然出手,你的身份大概也被查清了,别动什么其他的脑筋。”灰蝎子冷笑着拍了拍布莱兹的油腻肥胖的脸。

    “灰狼大人,我能有今天全都是仰仗您的帮助,您就是我的恩人,我布莱兹虽然怕死,但出卖恩人以求保命这种事还做不出来,您放心,就算冬日雪不要,今天我也会将您平安的送出去。”

    若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冬日雪多年经营,全仰仗罗素侯爵和灰狼明里暗里的照顾,虽然说三方分账他属于最少的,但也是闭着眼睛赚钱,即便上不了台面,比不了富商权贵,但相比这些平民还是强了百倍不止,他心里对罗素和灰狼多少存有一些感激之情。

    怪异……说不出怪异……

    娜塔莉余光瞥向灰狼,只觉得莫名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铁卫军出手,足以说明皇室极为看重这件事,那么无论是灵导车站还是城门,必然被守死了,必须等这件事的风波小下去,我才能想办法送两位离开。”

    布莱兹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巾,抹去了脸上的汗水,总算从刚才剧烈的奔跑中缓了过来,他忘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这么剧烈的运动过了,原本干练精明的小伙子这些年变得越来越胖,衣服大小也是换了又换,到了今天跑上那么七八百米居然差点昏厥过去,体力甚至还不如自己的侍女。

    “灰蜂背叛了我们,他肯定把一切都说出去了,皇室摸清了我们的底细,找不到我和灰狼,他们断然不会善罢甘休,难道你有办法逃过铁卫军的搜查?”娜塔莉不明白布莱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北风城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北叶国的帝都,想要在国王眼皮子底下玩捉迷藏,未免太过看不起铁卫军了。

    “偌大个北风城,即便是铁卫军也没办法搜遍每一个角落吧?况且,灰蜂虽然背叛了,但他能提供些什么?据点的具体位置,暗道数量以及位置,成员数量,你我的长相,年龄,外貌特征,应该就只有这些了吧?铁卫军的确凭借这些信息找了过来,甚至可以说把我们逼到了绝境,但我们不是还没被抓到嘛,这就足够了。”布莱兹指了指自己的脸继续说道“这年头,仅凭长相和特征就想抓人,未免太过幼稚了些。”

    “你是说……换一张脸?”

    灰蝎子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明白了布莱兹的意思,布莱兹说的没错,长相可以变,身材也可以伪装,那些靠暗杀吃饭的人,多数都有这项技艺,他们可以毫不费劲的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少年伪装成老人,据传最厉害的杀手,仅凭眼神,语气和一些微动作就可以让自己在别人眼中变成另一个人。

    “不瞒您说,这些年我虽明面上经营冬日雪,但私底下也有一些自己的生意,故此也结识了不少高手,只要付得起钱,他们定然会出手相助,离开北风城不是难事,不过具体计划还需从长计议,我会尽快安排,只是段时间内还请两位大人委屈一些,先躲起来,当然,这些事我会安排妥当,不用担心。”

    布莱兹没有半点紧张之色,或者说他早就想过了这一天的到来,这些年钱已经赚够了,他也很清楚自己虽然有罗素和神临组织的庇护,但近日来,北风城经历了数次动荡,先王叶北离世,新王叶月继位,旧神教复兴,叶月屡屡对旧党出手,而罗素身处权利漩涡之中,恐怕迟早会遭殃,到那个时候自己也会被牵扯出来。

    他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与其没头没脑的成为别人的棋子,到头来连死都不明白怎么死,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保证自己的退路,果不其然,这一天真的来了,而且来的比他想象中要早的多。

    “哦?我当初还真是小看你了,瞒着我和罗素私底下搞一些小动作,布莱兹,你胆子真的很大。”灰蝎子眯起眼睛盯着布莱兹的胖脸。

    “……我这不是怕您和罗素大人担心嘛。”布莱兹尴尬的笑了笑。

    担心?

    灰蝎子心中冷笑,说什么担心,无非是怕灰狼和罗素得知对他有所忌惮,对棋手而言,棋局的输赢固然重要,但若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私底下做一些违背棋手意愿的事,却让人更不舒服,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布莱兹的面说出来,毕竟他在北风城人生地不熟,除了罗素之外便再无依仗,无论布莱兹所言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先借这个胖子的手摆脱铁卫军的追捕。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计较,布莱兹,如果你能送我和娜塔莉平安离开北风城,无论你付出了多少,我灰狼承诺百倍偿还与你,届时你与我们一同离开,我代表神临保你后半生富贵无虞。”

    灰狼算是神临的老人了,跟随灰蝎子多年,是当年从死人堆里打拼出来的一员,他做出的承诺在布莱兹听来还是很有分量的,布莱兹连忙摆手道“您言重了,我这辈子钱已经赚够了,早就没了年轻时的冲劲,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改名换姓隐居起来,过我的富贵日子,偿还就不用了,权当报答您与罗素大人当年的知遇之恩,看得起我这个穷小子,对了,听闻首领大人也来了北风城,现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他老人家没事吧?罗素大人怎么样了?”

    “首领自然有脱困之法,罗素他身居侯爵之位,也无需我们操心,你无须多问。”娜塔莉冷淡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了,两位大人先跟我走,方才我已经派人去联系狼群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去。”布莱兹立刻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他并非是怕了灰狼和娜塔莉,而是不敢得罪这两人背后那诡谲莫测的神临组织,北叶国的失势对于神临而言的确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但还远远不足以撼动它的根基。

    “狼群?”灰蝎子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布莱兹。

    “……您不知道这个组织吗?他们曾是纳兰公爵手底下的雇佣兵,负责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活,可您也知道,现如今纳兰家族已经成了历史,主人死了,狼群自然要另择其主,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的确强的可怕,尤其是首领,据我所知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化魂灵武,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厉害的人了。”布莱兹连忙解释道。

    “原来你还背着我和罗素养了一群狼,难道说你早就想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提前做好了准备?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灰蝎子看得出来,布莱兹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这种人可以谄笑献媚,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在背后捅你一刀,他现在肯帮自己,无非是惧怕神临罢了,他那对狡黠眼珠子里哪有什么情义可言。

    “您太看得起我了,狼群的要价也许比您想象中要高的多,杀个普通人我请个不怕死的地痞流氓也不过两三百叶纹金,可如果我请狼群出手,这个价格可要翻上百倍不止,我赚的钱再多,也经不起这种花销,您说对吧?狼群尚未找到合适的雇主,也许是碍于纳兰公爵的关系,没哪个贵族敢再雇佣他们,又恢复了雇佣兵的自由身份,负责接委托办事,虽然在北风城名声还不大,但想要委托他们办事,可是已经排起了长队,而且据说他们最近也打算离开北风城,这次估计真得大出血才能请的到这群人。”布莱兹面色如此,似乎对灰蝎子的讽刺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要价多少,只要能把我们送离北风城就行。”

    娜塔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拽了拽灰蝎子的衣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多余的话,这种时候内讧可没有好处,与其翻一些陈年旧账,倒不如先把这一篇揭过去,该怎么逃离铁卫军的追捕,怎么离开北风城才是正题。

    “还请两位放心,我也打算离开北风城,此行定然会安排妥当,绝不会出任何差池,所以还请两位大人跟我一并过去吧,别让狼群等得太久。”布莱兹仍是毕恭毕敬。

    “去哪?”灰蝎子眯着眼睛问道。

    “约书亚教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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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介绍:
求而不得,人生多苦,兵戈不止,争斗不休,善恶难分,对错难断,天道不公,何解?萧殊言:持一剑,秉一心。落道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道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道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