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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全文阅读

作者:三月雨花     落道剑txt下载     落道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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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从天降·黑白夺命无常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那玉旗立下,十八年战火纷乱,年过知命的崇玉登上极位,国号为,曾有仙人言:天下初安,国龙势未稳,若不加以镇服,必孕新主而出。

    天下九分,崇玉铸九塔镇之,以安态势。

    沐州方圆三千里,东临衡山,西靠桓海,集土木之盛,市井繁华不亚胤州皇城。

    历七年腊月十二卯时,风雪严寒,街边的摊位已经早早开张,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三三两两的小孩手拿着糖葫芦嬉笑打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还看呢,快点过来帮忙咯,我可不想被娘亲斥责。”一把扫帚呼的拍在他那有些歪的发髻上,恋恋不舍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小孩子的糖葫芦,心中有些怨气,他眼珠子一转,反手夺下自己头上的扫帚。

    刚要转身使出一招回马枪,才发现他已经远远的躲在桌子后面,气急的说道“哼,是男子汉就别跑啊。”

    “别本事你别追啊。”那小孩翻着白眼,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他刚要追去,余光却瞥见一青衣的妇人款步姗姗从楼上走下,金钗束发,玉镯环手,眉眼间虽非青葱,却别有一番风尘韵味。

    “我才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他拿着扫把开始低头扫地,对他的挑衅恍若未闻。

    “堇儿,若不想帮忙,便读书去,在这添什么乱。”那妇人见此作势要打,却见堇儿一个弯身就躲到桌子下去了,不由得气结,半天才叹道“你既不想读书考取功名,娘亲也不强求,但你莫要贪玩丧志才是。”

    “才不是呢,我在好好帮忙,明明是小殊他一直盯着别人糖葫芦发呆!”小堇有些气急败坏,从桌子底下冲出一把夺过扫帚,撅着小嘴,好像要把地给扫出一个坑来,那妇人有些哭笑不得,轻轻的用衣袖挥开那飞扬的尘埃。

    拉过小堇,将他发上灰尘掸去,看着小堇身上的玉佩一时陷入了回忆。

    “娘亲我……”小殊尴尬的看着负气的小堇,想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终究是一个外人,身后的左手轻轻捏着右手腕上那红色念珠。

    那妇人见此眉头轻蹙,几欲开口,最后却道一声轻笑,将那被小堇甩出来的玉佩再次放入其衣襟内。

    “你们两个啊,想吃糖葫芦是吧,打扫完开了张给你们去买,可好?”

    忽闻破空一声,屋顶被撞开一个大洞,雪落,黑影如灵蛇出洞,片雪不沾身,绕柱而下,紧随而至的长刃却更快一筹,眼看便至身后,那黑影单脚抵住柱子,回身刀出雷霆,相交瞬间,那身后的柱子上顿显裂纹,如蛛网蔓延,轻喝一声,手中刀势再变,连转三圈将那长刃甩了出去,右脚一踩柱子,飘然落地,握刀之手细微有些颤抖,冷哼一声,将手隐于袖袍之下,只露凌凌刀锋。

    这时小殊才看清,被甩出去的是一柄镰刀,刀身长二尺,柄长五尺有余。

    “怎么,封刀门主,名震沐州的项左权就这点本事?”黑衫男子立于门口,单手接住那似有万钧之势的镰刀,细眉冷眼,黑色的高帽上绣着摄魂二字,言语间的肃杀之意任是五岁孩童也听的一清二楚。

    “可笑,凭你二人如何对抗朝堂,对抗整个江湖,你今日便是杀了我又如何,我自会在地府等你,哈哈。”项左权冷言反击,他心里极为明白,黑白双使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自己怕也难以幸免。

    “你若说出当时参与之人,我便是饶你晚死一年半载也非不可。”即便如此被激,黑衣男子也丝毫没有动怒。

    “参与之人?那汪越不就是了,你怎么不去杀他,哈哈哈。”项左权虽笑声不止,但手中长刀时刻横在身前,以防其突袭,虽知难敌,但若就此引颈待戮却也不可能。

    小殊眼睛左右晃了晃,见没人注意自己,拉住小堇,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别说话,两个小耗子慢慢的蹲下身子,躲在了桌子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俩干嘛呢?”手搭在两人的肩上,隔着厚衣仍是凉意透体,小殊转头一看,白衣白发,高帽上纹着勾魄二字,他也蹲在桌子后面,笑嘻嘻的看着两人。

    小殊在客栈当了许多年小厮,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比面前人更漂亮的了。

    “小殊……我好冷。”

    小殊一惊,才发现小堇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温度,也变得和冰块一样。

    “你放手啊……呃,我是说,姐姐,你能不能松手啊。”情急之下,小殊不由得提高了嗓音,这时才想起面前人可是和门口那人是一伙的,万一惹恼了她,怕是小命不保,连忙软了语气。

    “我……若是不放,你待如何?”他眼色愈冷脸上的笑意愈浓,反而轻轻的抚上小堇的脸颊。

    小殊一咬牙,把那右手腕上的红色念珠拿了下来,套在了小堇的手上,一股暖意顿时驱散了寒冷,一歪头,靠在小殊肩上昏了过去。

    冷,像是脱了衣服站在雪地里还被冷水浇了个透,小堇那根本不是在颤抖,而是在抽搐,这便是小殊昏迷之际的最后的一个念头。

    “你这个妖怪!放开小殊小堇!”那妇人眼见两个孩子好似中了什么妖法面色发青,昏死过去,拔出发簪就朝白衣人刺去。

    白衣人轻笑一声,翻袖间便将妇人抽飞了出去,径直撞在柱子上,那发簪依旧死死的攥在手心,血染红了她的妆容,却是再没了声息。

    “我莫不是太久没出手了,连老弱妇人也敢向我拼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白衣男子站起身子,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身子,冲那黑衣男子道“快些杀了他吧,我有些乏了。”

    “你且少待,我速取他性命便是。”话未落,身以动,那黑衣男子自原地跃起,眨眼间黑影已至项左权身前,镰刀作势挥下,项左权刚要横刀去挡,然劲风刺面,才惊觉硬挡怕是要被震死当场。

    余光瞥见那倒在自己身前的妇人,右脚一掠,那妇人便凌空挡在了身前,镰刀如切豆腐一样好似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但项左权仍是抓住了那一刹那的停顿,转身侧让而过。

    “砰”

    一声巨响,镰刀把地面砸的四分五裂,飞溅的血浆,四散的肉块丝毫不能让项左权动容,因为此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左手一掌将那残破尸体彻底拍碎,一团血雾扑向黑使,趁着黑使视线受阻,镰刀落地之际,右手舞刀化作一团银光电蛇,变化万千,直取其心脏,若是寻常武者即便正面相抗,怕也是难以抵挡此招,何况身处血雾视线受阻。

    但面前黑使却不闪不避,双眼在血雾之中依旧如故,刀光翻飞间顷刻便洞悉了其中变化,双指一伸一合,已然将其兵器夹在两指之间,使劲一扭,只听当的一声,那长刀已然断成两节,顺势划过,鲜血喷涌三尺之高,头颅落地之时,依旧圆睁双眼,满是不信。

    “任你掌教门主,死前亦不过凡夫罢了,贪生怕死之辈。”黑使提起那地上的头颅,临死前的不甘,怨恨,愤怒不过他眼里的笑话。

    “何必动怒,他此举无可厚非。”白使飘然落于黑使身旁,手中羽扇一舞,漫天的血雾顿散一空,至于飞雪撒了一地。

    “你此话何意?若不是你将那妇人击于此处,她何至于身死当场,莫要忘了当初……”黑使眼中好似也飘起了雪,长镰一动便架在了白使脖子上,只差分毫便是裂肉碎骨。

    “呵,你若真想救她,你自有收刀之法,罢了,便是不死,大限亦不远矣,那般折磨你又还能忍多久?”白使横了黑使一眼,越笑越大声。

    “唉,不是你乏了,是我乏了才对。”黑使摇了摇头,将长镰负于背后,将那项左权的头颅随手一扔,看着那两个被白使冻晕过去的孩童道“只是可怜了这俩个孩子,本不欲伤及无辜。”

    “说起来,那小孩身上却有一串珠子,竟可暂缓我体内阴毒,甚是神奇,我倒有一个想法。”

    “你是说把他们带走?”黑使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但心中有些不愿,这两个孩子他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白使将那串珠子取下,抛给黑使。

    “这是……”黑使才接过柱子,便感到自己体内灼热之意渐消,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了体内阳毒,原本升腾的杀意也渐渐平息。

    “你可记得当初那人所说,你我体内之毒除他之外无人能缓,你我二人找遍名医皆是无用,我可断定此物定非凡俗,说不得与那传闻中的仙人有关。”

    黑使沉默片刻道“你这样与汪越何异?”

    “若大仇未报便身死,才是可笑,何况两个孩子,你要他们如何生活,若他们记恨,只待我杀光当初那些人,取我性命又何妨。”

    “也罢,且依你吧”

黑白为师·少年意气只为仇

    “你要去哪?别……别走……”不知多少次,小殊的梦中永远是一袭红衣,想要看清楚,却隔纱难窥真容,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她却依旧离去,整个世界就像顷刻间被抽离了所有的光,只剩他一个人漂浮于虚无之中,冷寂,空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啊!”

    突然惊醒,小殊大口喘着气,脑海中就依旧想着那梦中人到底是谁,豆大的冷汗不住往下落,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环顾四周不知身处何处,只道是一处竹屋,竹门大开,外面依旧下着鹅毛大雪。

    小堇还昏迷在一旁,不知何时才会醒来,不过气色如常,呼吸虽弱微,想来已经无事,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将自己二人带来此处,娘亲如何了,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哈哈,你输咯,我就说是这个小子先醒。”白使摇着羽扇,笑嘻嘻的自竹门外走进来,雪地上竟无半分足迹。

    “我是根据两人体魄根骨而做出的判断,并无错误,罢了,你胜了便先选。”低沉的声音自竹屋内传出,语气淡然,和当初那个冷漠嗜杀的黑使截然不同。

    “小子,我先问你,这串珠子可是你的东西?”白使弯下身子,手中拿着那串红色的佛珠不断的在小殊眼前晃。

    “是……是我的。”小殊不敢多数什么,唯恐这两个性情古怪的人一言不合就将自己二人打杀,那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是谁给你的?”

    “娘亲说是当时把我寄养在她那的人留给我的。”小殊低着头偷偷摸摸的瞄着白使的脸色。

    “这……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去哪找她?”白使有些不甘心,即便他已经知道了这两个问题基本是白问。

    “我……我不知道。”

    “呵,罢了,你和他全名叫什么”白使虽失望,但却也不甚在意,将那佛珠抛还给了他。

    “我叫萧殊,他叫方堇。”萧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眼前人还是不惹为妙。

    “好,现在你向我磕三个头,拜我为师,我当传你一身武艺,当然不是没有条件的,时机成熟之时,自会告知与你,怎么样?”

    “你先告诉我,娘亲呢?”萧殊憋了半天,总算找到个机会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虽然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仍是不信。

    “你若是说那个妇人,自是死了……”说到这,白使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杀的,她太过碍手碍脚,你要报仇,我自当奉陪,但是……凭现在的你,再来一万个,怕也是难伤我分毫。”

    萧殊顿时怒目圆睁,悲伤和愤怒一齐涌上,直让他有些眩目,报仇?冲昏头脑的恨意让萧殊几乎就要冲上去和白使拼命,但他到底还是忍下来了。

    咚!咚!咚!

    三声响头磕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抹血痕。

    “师父在上,受弟子叩首”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殷红的血顺着指甲缝,一滴一滴。

    白使看着面前的少年,轻笑着道“少年人有骨气是好事,但这么恨着一张脸,为师实在不悦,不如笑一笑如何,哈哈哈!”

    这时一边的小堇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小殊顾不得白使的调笑,忙将小堇扶起身子。

    “小殊这是哪?我娘呢?”小堇还有些迷糊。

    小殊沉默了一会说道“娘……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长大她就会来接我们,要听他们的话。”

    “他们是谁?!”小堇转头看到那一脸笑意的白使,忙不迭的躲在了小殊的身后,凑在他耳边“那个很冷的怪人!”

    “醒了就进来吧。”

    “去吧,听话。”面对小堇求救的眼神,他只能选择无视,这种时候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在这个世界上,要说小堇最相信的人,莫过于娘亲和小殊,两人自小玩到大,相互最了解不过,小殊这时的语气口吻便是在明确的告诉他,现在他也没法子。

    “好徒儿,咱们也走吧。”白使羽扇一挥,一股劲风卷着萧殊就朝外飞去。

    结结实实的摔在了雪地上,本以为如此积雪必然柔软,未曾想竟如那坚实地面毫无区别,只有表面上一层薄薄积雪,底下是玄色冰晶,直摔得萧殊耳鸣眼花,一时爬不起来。

    “此乃吾寻到的一处奇地,玄冰数丈,久年不化,坚如磐石。”

    萧殊心下暗道“你明知如此,还这般摔我,万一将我摔死,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心里骂为师也是不可”白使冷笑着再一挥羽扇又将萧殊摔了出去,只是平常略有锻炼,还不至于被摔晕,但想要反抗却是万万不能。

    “四肢无力,根骨亦属下等,身体还未长开,我若现在教你,怕十年也难学一成。”白使早就看出萧殊体质,若是寻常,如此体质便是万金让他教授亦不可能,但今日他却真有心好好教一教这个捡来的便宜徒弟。

    “身体是练武的基础,这个可以后天成就,悟性才是武学的门槛,那些只知道苦练的愚人,虽有一身蛮力,但招式粗糙,落了下乘,而只求技巧招式亦不可取,长久也不过是花架子,也是下乘,唯有二者结合,方入了武道,你可知如何才是上乘?”白使虽然讲的头头是道,奈何萧殊对此根本是一窍不通。

    “我不知道。”萧殊冷言以对,木着一张脸,活像个雪雕。

    “在为师面前,你需自称弟子,知道了吗。”白使冷笑两声,他自然知道萧殊虽能忍,但心中对自己只有恨意,莫说听自己讲解,怕是给他一把刀,都能冲上来拼命。

    但他自己也是专横的主,从小黑使处处就让着他,心中已然决定要磨一磨这个小子的性子。

    “……弟子知道。”萧殊强忍着怒气,憋得脸通红。

    “你知道什么,不如说与为师听听。”

    “师父说入武道需苦练与技巧相结合,但师父花容月貌,似那娇弱姑娘,弟子愚钝,莫非武学上乘乃是红妆花容,不费手脚,便将那对手魂也勾了去,师父勾魄之名莫不是如此而来?”萧殊眼珠一转,反唇相讥。

    白使闻此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宛然一笑,弯下身子,右手轻轻抚着萧殊的脸颊,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徒儿?你觉得师父美吗?”

    萧殊只觉得身子像是被白使的眼神被定住了一样,魂魄都要被吸进那双眸子里去,脑子里一团浆糊,眼里只剩下了面前这娇俏的容颜。

    他刚要不由自主张口回应之时,只闻竹屋内“啪”的一声,似那空谷炸雷,顿时惊醒了萧殊,他急忙将眼睛撇向了别处,连退三四步,跌坐在了雪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为师既有勾魄之称,你自当小心,莫要丢了魂儿还不自知。”白使收起了笑容冷言道,若非黑使阻止,萧殊怕是还有的难受。

    “武学之道,天资,悟性,苦修,机遇皆可成就,故此世上高手多如牛毛,但真正让为师看得上的,寥寥无几,便如那幽州青子剑,桐州天绝琴,便是为师遇到亦无多少胜算,至于项左权之流,莫看他掌教门主,一合之敌罢了。”

    ……

    萧殊被白使整治了一番老实了不少,时不时还能问几个问题,俨然一副好弟子的模样,对白使的要求也是尽力去做。

    白使盘坐一旁,似睡非睡,但只要萧殊偷懒,翻手就是一颗雪珠砸过去。

    转瞬入夜,皓月当空,子时将至。

    白使起身拂去衣服上的雪转身离去“今天就到这吧,你去对面竹屋休息。”

    “知道了…………弟子知道了。”萧殊喘着粗气,这一天的锻炼着实有些吃不消,虽然没有酸痛之感,但全身都透着无力,一仰头倒在雪地上,望着那满天星斗,一时间思绪万千。

    “你这佛珠且借我一用,明日自会还你。”

    白使又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萧殊面前,饶是他长得绝美,还是把萧殊吓得够呛。

    “拿去拿去,记得明日要还我。”萧殊没好气的把手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还是递了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此刻的白使和白天的不太一样。

    白使接过佛珠,飞一样的离开了,完全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一丝痕迹,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活像个鬼飘过。

    “这么急,干什么去?”萧殊见此却不由被激起了好奇心,远远的看着白使离去的方向,蹑手蹑脚的也跟了过去。

    还好这个地方也不大,且白使去的方向只有一条路可行,不然萧殊百分百是要跟丢的,莫约走了三百米左右,便见到前方五十米处热气升腾,竟是一口温泉,而黑使早就等待在一旁,萧殊连忙弯腰躲在一块岩石之后。

    “你真的要尝试?万一它没能帮你压制住,即便我出手也有很大变数。”黑使有些迟疑,他对白使这种大胆的行为不是很赞同。

    “我决定的,你放心就是了。”

    白使盘膝坐下,戴上佛珠,静待子时到来,黑使紧了紧握着长镰的手。

    萧殊在一旁却什么也听不清,但他不敢再继续靠近,万一被发现说不得就要被灭口。

    就在那皓月升至顶点,白使面色一青,额头青筋毕露,寒意自体内升腾而出,将那温泉热气一扫而空,嗜血杀意,冲击着白使的脑海,告诉他,只要有血,就可以缓解这种冰寒的苦痛,只要有足够多的血!

心魔乍起·三尺秋水无情

    白使沉心静气,这非是功力可以抵抗,这是他与黑使功法的缺点,行功越深体内毒越重,发作之时便起心魔,需杀人浴血方可化解,且功力会更进一步,但毒性也会愈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时报仇心切,误习此法,此功法不进便退,且毒性无法根除,若功散且不说报不了仇,更是性命难保,回头难矣,但到底非嗜杀妖魔,不愿伤及无辜,总算寻得一处奇地,借温泉玄冰可压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故白使便是冒险,也要一试此珠功效。

    失去了温泉的地热,寒气无处缓解,心魔便如那脱缰之马,不断冲击着灵台清明,微微颤抖的身子,豆大的汗顺着额头落下,湿了衣襟。

    “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白使不住的念静心咒,循环往复,紧守最后一丝清明,但心魔却愈演愈烈。

    “呵……”

    静心咒戛然而止,一声冷笑,剑起,风雪漫天。

    一时间,萧殊竟完全睁不开眼,絮状雪花此刻变成无数利刃,在他脸上手上划出道道血口,若不是紧紧抓着岩石,都会被劲风吹走,只闻那风雪之中,偶有金铁相交之声。

    白使身如鬼魅,剑出龙蛇,隐于风雪,直取心口,黑使定神迎战,右足一点,身子飘然而退,单手伸出就要接那剑锋,但那剑却更快三分,剑身一震,顿时三分,如毒蛇吐信。

    黑使知晓此刻再有杂念便是找死了,不再多想其他,那剑顷刻间离心口之余三寸,长镰一提欲挡此刃,但下一秒白使却消失了,夺命剑锋也不知去向,黑使丝毫不乱,气一沉,原本向后的身子戛然而止,自上而下的一剑贴着黑使的背,直直的刺在地面。

    一剑不得,白使手一用力,剑身弯曲,然后猛然弹起,身子腾空,一剑横斩,便要取下黑使头颅。

    “当”

    黑使早有防备长镰一舞便挡下此剑,却不料,竟只是剑身拍击,只见那剑尖一弯,黑使心道不妙,虽后仰想避开这一剑,却仍是在额头被划出了一道血痕,若非避的快只怕半个脑袋都要被切掉。

    黑使功力虽不再其之下,然此刻白使早已失了理智,为心魔所控,虽功力未增,但心中唯一个杀字,反应更快三分,三尺软剑招招索命,但黑使却不愿伤了他,守势之下更难抵挡。

    白使此刻眸中除却杀意之外却仍有一丝挣扎,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这般被心魔所控,故此刻清明尚存一线,见黑使处处防守却仍被自己所伤,心中一颤,如魅影一般急速退走。

    黑使见此便知其意,但此地偏远,人烟稀少,这一退,白使必然阴毒爆发而亡,心中又急又气,刚要追去哪知才追出四十余米,隐约间见到白使单手提着一位少年。

    萧殊见两人恶斗,便想着回去叫上小堇一起逃跑,可这白使竟然眨眼便到身前,一把将他提起,萧殊哪里反抗的了,两只手不停的拍打,但此刻那看似柔弱的手宛如铁铸,纹丝不动。

    白使一言不发,眸中唯有杀意盎然,剑出夺命。

    就在此时,白使突觉灵台一清,心魔顿时退去,原本临近爆发的阴毒亦被其缓解三分,剑锋虽然划开的萧殊的脖子,但却及时收力,仅伤了皮毛,摄人的杀意已经散了。

    萧殊早已经紧闭双眼,默默等死,哪知半天不觉得痛,悄默默的睁开一只眼睛。

    “怎么,这就要吓死你了?”白使瞥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佛珠,只见上面还有一点未干的血迹,知道自己赌对了,把装死的萧殊往边上一扔,朝黑使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佛珠。

    “无事了?”黑使仍然一脸不敢置信,本以为这次必然搞砸了,还在想着该如何收拾残局,却不曾想竟真成功了。

    “又摔我,摔死我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萧殊气鼓鼓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面对白使投来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好了,回去吧。”白使此刻心情大好,软剑收于腰间,拎起萧殊就朝竹屋而去,黑使望着远去的白使,从怀中拿出两粒玄色药丸,看了半响,摇了摇头,还是收回怀中,飞身跟了上去。

    然而风雪中一名黑衣人,在一旁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脸被隐没在黑色斗篷之下,像一棵树,一块岩石,一丝气息也不曾流露。

    “有意思。”

    ……

    一路上白使已然刚才发生的事告知了他,因功法之故,他二人会被心魔所控,随着功力越深,从每年仅发作一次,到现在每月发作一次,寻到此地也是为了结合地利压制毒性,而他的佛珠却能轻易缓解他二人的症状,白使做出承诺,只要萧殊在他二人报仇之前能帮他们缓解此症,报仇之后他自愿引颈受戮。

    回到竹屋,方堇一个人呆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落雪,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萧殊回来才舒展了眉头。

    “你去哪啦?”

    “没事,我四处走了走。”萧殊现在满脑子乱糟糟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该不该帮这个仇人,但此刻自己的价值对他们仅限于此,若不帮,恼怒之下杀了自己和小堇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你说啊,小殊,今天那个人让我拜他做师父,我当然不愿意了,就问他,当你徒弟有什么好处啊,他说,可以学厉害的武功。”方堇愣了愣,然后自说自话的讲着自己今天发生的事。

    “然后呢?”萧殊有些心不在焉,转身把竹门关了起来,竹屋不大,但很整洁,一张床,两张椅子,一张桌子,靠墙的竹柜里摆满了书籍,可谓简陋之极。

    “然后……然后我说,我学武功有什么用啊,他告诉我说,这样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

    方堇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梗咽,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萧殊见此也不由的鼻子一酸,也想要哭,强行咳嗽了几声,拉着方堇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哭什么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娘亲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方堇不断的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他本看出来萧殊有些不开心,想说些自己的事解解闷,反倒自己先哭了起来。

    “别哭小堇,会没事的,会过去的。”萧殊拍着他的背,心头思绪更乱,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不断的升腾,顿时红了眼眶。

    “每次你骗人,我都看得出来……娘亲是不是没了?”

    萧殊一愣,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方堇见此不由哭的更厉害了“那我学武功……有什么用……我不要武功,我不怕别人欺负,我要娘亲,她会保护我的……”

    “……”

    一天的经历已经耗尽了这个孩子体力,哭着哭着已经迷糊的睡着了,萧殊将他平放在床上,替他拭去脸上未干的泪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会报仇的,小堇。”

    吹灭油灯,萧殊躺在竹床上,看着身边的小堇,疲惫顿时涌了上来,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眼睡去。

    次日清晨。

    萧殊很早就醒了,方堇还在熟睡,悄声悄息的爬下床,洗漱了一番,打开竹门才发现雪已经停了,朝阳还未升起,但天已经微亮。

    白色身影伫立雪中,虽无剑,长袖一拂,气劲如风暴卷席,薄雪刮地而起,千载玄冰化为片片雪屑飞溅,回眸一瞥,三尺剑出,动若游龙,时而轻若飞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飞雪纷崩。

    未落月色,初升朝阳,也在他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萧殊远远的看着,只觉仙人落凡尘,一时间竟看呆了。

    “我自幼喜剑,故以此为刃,此剑名曰:三尺秋水,剑有七式。”

    “第一式,秋月,以速度为主,出剑需出其不意,剑招还未展开,对方已经毙命,看似平淡,实则越简单则让人越难抵挡,你且看清我的动作和出剑手法。”白使静默片刻,下一瞬剑已经点出,在那玄冰上击出一道深痕,让人难以反应。

    “第二式,秋风,以快攻为主,剑出如风如潮,以一当百亦非难事。”白使起手软剑便化为一团银光四散,万千剑影无迹可寻,每一剑虽力度不大,却如春雨连绵,让人无从招架。

    “第三式,秋思,此招虚实变幻,让人难辨真假,此剑真意在于真即是假,假亦是真,需随时可以变幻剑势,杀人无需多大的力量,也不用多深厚的内力,只要你的剑能够在他杀了你之前刺入他的心脏,便是你赢了。”白使手中那团原本模糊不清的银光消失了,剑锋三分,一式尽锁三方去向,萧殊还未看清,一抹剑锋斩来,比惊雷更快三分,稳稳的停在了萧殊额前,一时间耳中全是嗡嗡的声音。

    “但你要记住,剑者,要有出剑的胆魄,更要有收剑的气概。”清冷的声音一如他的剑,锐利且高傲。

    萧殊此刻还停留在刚才那三式的回味当中,听到白使唤他才反应过来“师父你也说了,空有招式全无内力修为支持,便落了下乘,弟子再怎么练,也难得其中万一威力。”

    “为师功法危害过大不便传你,不过你且放心,为师早年得了一部心法,虽非顶尖,却也不差,内法之道殊途同归,无非快慢之分,勤练之下并无不同。”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绢长帛扔给萧殊。

    “你且照上面所说修行,不可偷懒,为师自会检验你之成果。”说罢白使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离开了。

    “师父,那我吃什么啊?!”萧殊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追上去问道,但白使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听远远传来“山间自有果实,房中亦有米面,自便即可。”

一夜血屠·少年初入剑道

    萧殊打开绢帛,娟秀小楷密密麻麻,配有人体图案,经脉穴道一一标注,便如亲眼所见,此曰紫阳真解,乃内外兼修之法,第一条便注释着要点,修行者需勤学,欲速则不达,循序渐进,心平气和尤为紧要,抛开一切,没有杂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内修乃柔劲,行气入膜,以充全身,初虽不能制人,但若到炉火纯青时,全身经脉贯通,内力收放自如,运气充体,如筑壁垒,便是刀劈剑刺也难伤分毫,念念皆在自保。外修乃硬功,劈、击、点、刺,念念皆在制人,两者无所谓轻重之分,乃是互补之道。

    萧殊看了一会,直看的两眼发昏,而且肚子饿的不行,便收起了绢帛,去到另一间竹屋内寻些吃的,才进屋就发现黑使已经做好了饭食,只是完全没有荤腥,有的只是馒头,青菜,清汤,萧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暗道,这两人莫不是穷的开不了荤。

    “去把方堇也叫来,想学有所成怎可如此怠惰。”一身素衣的黑使此刻像个私塾先生,就差手里拿把戒尺,他其实也很头痛,从小到大完全没有授徒经验,何况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什么该教,什么不该教,怎么教,都是个问题。

    萧殊应了一声,回房把还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方堇给叫醒,两人从昨天起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也是饿的两眼发昏,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方堇一进房间,便苦了脸色,这菜色也太过清淡,在家里娘亲几乎是当个宝贝一样供着他,不爱读书,好,那么就不读,想吃什么,好,买给你,都依着他,虽然如此但到底不是富贵人家,方堇也没有那些个公子哥的习气,只是比较任性娇气。

    小嘴一瘪,两眼一红又想起了娘亲,眼看就要哭出来,萧殊连忙抓起一个馒头就着青菜啃了起来“嗯,很好吃啊,小堇你尝尝,真的还不错。”

    方堇到底还是个孩子,肚子又实在饿得不行,见萧殊吃的那么香,还是忍不住拿起一个吃了起来,肚子饿吃什么都好吃,还真就越吃越香。

    黑使见此不由扶额,昨日还不觉得,今天才知道自己收了个娇气的弟子,却也没有办法,将一开始就放在桌上的一本书扔给方堇。

    方堇接过书一看连个书名都没有,但里面却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一些绘图,不过字迹潦草,看得出来写的人有些颇为不耐。

    “这是为师昨天写的,关于内功,招式,轻功之类的一些基础修习,你可以照上面学,实在遇到瓶颈再来找我,待你融会贯通再说其他。”黑使知道让自己手把手教,基本是天方夜谭,倒不如当个甩手掌柜,秘籍是吧,我给你,但你自个去学,别来打扰我。

    方堇倒也没多想,本来他在家也被放养惯了,在私塾也是气的先生把他赶回家,自己想怎么学就怎么学,反倒更合他的想法。

    然武道之难,哪里是两个小孩子自己琢磨便能学成,三天一个小问题,五天一个大问题,时不时还钻牛角尖,着实烦透了黑使,他每天晚上外出,白天归来还要教这两个人如何修习,虽说是个高手,但一两个月下来也深感疲惫,若非每月初午时需萧殊帮助,他真是想找个山头把他俩给扔了。

    白使那才是真正的甩手掌柜,万事不管,对此黑使颇有微辞,你自己的弟子总也不能老是扔给我吧,教一个已经麻烦够了,还都甩给我算怎么回事。

    五个月后。

    “邀你我前去?”白使有些讶异的问道。

    “论武乃是盛事,各家门派相互交流,年轻弟子一较高低,无分正邪均一视同仁,此次办在沐州,只是……”黑使似笑非笑。

    “什么?”

    “传言不少门派说要与你我清算”

    “我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找上我了?”白使脸色冷然,虽然在笑却笑的萧殊心里发毛,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自己这个漂亮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会论武,我只会杀人……”

    今夜无风无晴,阴恻恻的天,但沐州却热闹非凡,各大门派均派出得意弟子,此次盛会没有人不重视,年轻一辈想搏出名声,老一辈则忙着和其他派别一争高下,清算恩怨,顺便宣传己派,以招收几个天资优秀的弟子,便是平时标榜自己隐于山水不争世事的派别也都纷沓而至。

    这次论武是沐州青霄所办,且有朝堂支持,青霄门坐落沐州青城山地界,靠近主城,山上一片灯火通明,山脚下全是武林人士,原本地处偏僻生意不好的客栈店铺,今天挣了个盆满钵满,房间供不应求,不少人都暂居农村人家,还有些则干脆找了个破庙,道观也能将就一晚。

    悦来客栈内,今天店老板算是忙坏了,但看着那一锭锭的银子再累也笑得出来,热情的招呼客人,毕竟都是名门大派,钱那是不缺的,也有出手阔绰的富家弟子来凑热闹,鱼龙混杂,嘈杂纷扰。

    然而,喧闹在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踏入客栈的下一刻,消失了,唯剩压抑随着他们的步子越来越重,一步两步,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头,打乱了他们的呼吸,心跳。

    有人能忍就有人忍不了,仗着周围人多,一位粗犷的男子拍桌而起,震得杯中酒洒了一地“哟,这不是黑白双使吗,都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没想到是两个小白脸。”

    “你找死啊,知道他俩是谁还这么说话,你可知他们手上有多少高手亡魂,却无人奈何得了……”边上的同伴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说道,他可不想惹上这两个煞星。

    “怎么,他们再厉害难道敌得过整个江湖?各大派高手齐聚,可不仅仅是论武罢了,还要好好和他俩清算一番。”一位翩翩公子也应和道,他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龙虎门,封刀门,崆峒派,就这么点人?”那白衣人环顾四周百无聊赖的说道

    “莫要浪费时间,杀!”黑衣人有些不耐。

    那一夜,青城山下,十里血染,除临宿荒野草庙和入住青霄之人,但凡是武林人士或者朝堂之人,无一生还,活下来的店小二,掌柜,疯的疯,傻的傻,只是叫嚷着“恶鬼……有恶鬼……白色的……黑色的……嘿嘿……”

    次日清晨,整个沐州都沸腾了,原本各大门派就对黑白使恨之入骨,但苦于这两个人找寻不得,这一次得知他们所居之处在北莽山,本想将其邀来,毕竟是名门正派,反正是公敌,不如大家一起对付,未曾想这两人竟在一夜间连屠数百人,其中不乏大派子弟,长老。

    “踏平北莽,誓杀黑白!”

    有仇的想去报仇,没仇的也顶着大义想出一份力,这也就是三成,其余七成多是看个热闹,顺便见识见识那杀人如麻的魔头到底什么三头六臂,值得这沐州半个江湖前去讨伐。

    天色冷硬如铁,头顶晨霭如山峰辽阔,没有一丝空隙,压迫的人无法呼吸。

    竹屋后。

    “差远了,出剑莫要犹豫。”白使一剑点出,萧殊依旧来不及招架,剑锋已经触及眉心。

    “师父今天怎么不外出,倒有空教我剑法?”萧殊感到很诧异,每每这个时间,白使都是不在的,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没有外出。

    “前三式剑法你已熟知,无非缺了火候,今日我将剩余四剑也授于你。”白使没有回答,只是静默的看着阴沉的天空,今日他没有露出过笑容。

    “注意了,我只演一次,第四剑,秋纷,为师以此式初窥剑道,顺势而为便是此剑精髓,再烈的风也斩不断随风落叶。”

    “第五剑,秋雪,为师早年杀戮过盛,此剑为悔,非是杀招,中剑初不觉,然余劲不消,一月而亡,若悔之,可散。”

    “第六剑,秋伤,剑未出,意先行,心无所挂方能出剑,若心有垢,出剑必弱,反伤己身,切记。”

    萧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其舞剑,但依旧觉得晦涩非常,如果说前三剑如夜月璀璨,那么后三剑便如同烈阳当空不可同日而语,对于仅仅练剑五个多月的萧殊来说,勉强记住这些动作已经十分吃力,更别说要体会其中意境。

    “你年纪还小,莫说要窥得剑道,便是练其形也难矣,再厉害的剑道高手,一观之下也不可能学会,苦练还在其次,需体悟其中意境方能成就。”白使他当然知道萧殊不可能记得住,早些时候已经将自己剑法绘上绢帛交给了萧殊。

    “师父,你不是说有七剑吗?可是……只有六剑?”萧殊犹豫了一会才问道。

    白使不由的扬起了一抹微笑,反而将手中剑收了起来“的确,我只演了六剑,因为第七剑,我无法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给你,此剑我也不过一知半解,但比起之前六剑,却是我最希望你能学会。”

    才说完这句话,白使一指点在萧殊眉心,这一瞬间,萧殊只觉天旋地转,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顺着那根手指冲入了自己的脑海。

    恍惚间,萧殊只看见自己手执长剑,冲入人群之中,二三十人在一个瞬息就被利剑没入咽喉,横死当场,但萧殊也被三人刺中,虽伤口不深,但若这样下去,即便再强也难以支撑。

    气劲肆虐,白色身影时隐时现,杀戮在继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不敢有丝毫停留,这个时候停下,就等于死,鲜血喷溅,尸横遍野,唯有疯狂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殊突然惊醒,冷汗泠泠,那疯狂的杀意让他忘了自我的存在,沉浸其中,惊恐之余只看到白使此刻也是疲惫非常。

    “第七剑,非是剑招,而是心境,需在生死罔顾之间的疯狂中才能体悟,我与黑使虽杀人无数,但亦没有真正领悟此境界,不然那心魔如何奈何得了我。”白使有些喘息,方才将意境灌入萧殊脑海,着实耗去了他不少精力。

北莽一役·苍鹰何惧燕雀

    “黑白魔头在何处?”

    “杀了他们,以祭亡魂!”

    “踏平北莽,誓杀黑白!”

    嘈杂的叫喝声已经穿上山顶,但北莽到底不小,要找到此处也还要一段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人要致你我于死地,便等他们来就是了。”白使抽出软剑,屈指一弹,剑鸣之声不绝于耳,如泣如呖。

    “你真要如此?”黑使昨夜探查之时,告知白使有人冒充他二人肆意屠杀,其实很早时候就有人假借他二人之名行杀人之事,虽然一直在查,但始终无果,杀人者不留痕迹,即便留下活口也是疯的疯,傻的傻,死者均是一刀致命,看不出所用招式武功。

    “一人一剑,何惧之有?”白使瞥了他一眼,耳闻山中喧闹,杀意更甚三分。

    “好,便让这沐州宗门为当年血债偿还。”黑使知他心有决断,不再多说。

    “剑鸣是此处传来!”

    片刻功夫,原本犹如无头苍蝇的一群人,密密麻麻的朝这涌来,看这个架势还真是不死不休。

    “徒儿,你就在一边好好看着。”说罢,白使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只见竹屋前所来者服饰各异,黑压压的站成一片,少说也有七八百人,但北莽之大,这些人站在此处也不过小小一点罢了。

    “踏入北莽,就留下吧。”

    一袭白影,携剑而立,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来的,肃杀在这一刻吞没了所有人,好似有一柄剑悬在头顶,呼吸不由得急促。

    “施主,我们此番到来,无非是想问,昨夜那……”一名老态龙钟的僧人向白使施了个礼,只是,话还未完,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段染满血的弯刃,那弯刃朝上一划,僧人顿时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像潮水一样不断侵染着地面的玄冰。

    众人大惊,这黑使却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了众人背后,无声无息之间已经连斩十余人,回头才发现满地的尸体,一时间群情激愤,再不想多说什么。

    “少林和我们对付黑使,白使就交给各位了!”青霄派掌门怒喝一声。

    但毕竟是前来参加论武之人,虽然绝顶高手称不上,但到底还是有些份量的人物,青霄派掌门和一众长老,出剑列阵登时把黑使围在当中,而少林派见自己僧老被杀,也忍将不住,哪管什么戒律清规,罗汉拳,盘龙棍齐朝黑使招呼。

    黑使丝毫不惧,长镰舞过,瞬间便折断十多把利刃,一掌落下,中掌者眼耳口鼻鲜血喷溅,同时一个侧步强行从剑阵空门穿出,众人避让不及,顷刻被长镰腰斩而过,瞬息间便又是三十余人倒地。

    黑使身上却一丝伤痕也没有,这种程度的杀戮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所谓的剑阵,对于他来说就像薄纸,翻手可破。

    越是慌乱,越是难以抵抗,黑使更是杀得兴起,全身弥漫玄色的气劲,真若一个勾魂使者,镰过之处,无人能活,玄冰都难挡这肆虐的气劲,片片冰屑飘落,混着鲜血,却是那么美丽。

    而另一边,白使携剑,闲庭信步。

    “魔头休要张狂!”

    一位中年长须的道人挥剑而上,正是崆峒派的长老,他本来想让弟子一起留在青霄派,奈何来人太多,留下的只有掌教长老之流,只好让弟子们暂宿山下客栈,怎知今早便是如此噩耗,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如何忍得了!

    但是……

    白使身子微微一曲,就在那剑刃几乎触碰到脖颈之时,没有人看清,只是听到一声微爆,那崆峒派长老握剑的手却再也挥不下去,脖子处出现一道血线,自下颚朝两边蔓延,噗呲一声,鲜血将整个头颅冲飞足有一丈之高。

    飞溅的血花,点点落在面颊,恍若女子上妆一般绝美。

    甚至连白使如何出的手都无人看清,只觉他莫不是使了什么妖术,一众门派气焰顿消,一步退,步步退,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萧殊带着方堇站在竹屋内,打开一道门缝偷偷看着,方堇虽然很害怕,紧紧抓着萧殊的衣袖,但还是忍不住眯缝着眼偷看,虽然萧殊也没有看清,但他知道这一剑,一式秋月,关键在速度,剑招未开,对手已亡,无怪乎白使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苍鹰何惧燕雀,屠戮罢了。

    疲惫突然涌上白使心头,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嘴脸,他们的害怕,愤怒,厌倦了,他懒得再杀,望着手中的剑,只有一股荒缪的感觉,自己在寻人报仇,他们寻自己报仇,若自己在杀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有一群人来找自己报仇。

    “想走的就走吧,莫要再来扰我们。”

    这句话来的正是应了这些人的想法,本来早就想跑了,但碍于面子,却不好一走了之,这下放几句狠话,来日方长,此刻死战不过白白丢了性命。

    顿时围攻黑使的人也停了手,黑使看到白使落寞的眼神便知,他乏了,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对杀的厌倦,叹息一声,也收了手。

    “一群废物,就你们这样妄称论武,莫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声废物,声虽不大,但却清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一时间所有人都环顾四周,想看看是谁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却见到一道细线自西向东而来,近了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柄剑,以雷霆之势朝白使而去,白使全然不闪不避。

    “砰”

    剑落冰碎,直直的挡在白使身前,入地足有半尺之深,隐约间还有丝丝剑气逸散,顺着冰面扩散成一片圆形花纹,剑长三尺半,剑身朱红若火,布满暗纹,远远看去仿佛岩浆流动,寒刃如霜吹毛可断,这种看似矛盾的感觉却在这把剑上融为一体,让人丝毫不觉违和。

    “江湖上的名剑,我虽未全部见得,但也均有所耳闻,这柄剑绝非其中,却来者不知是谁?”崆峒派掌教看此剑便知来者绝非等闲,本来他已有退意,莫说报仇,就这一会他已经明白,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黑白双使的对手,再战下去也不过徒劳送死,但此刻却有了转机,若来者愿意相助,自己再施些暗手,虽说不够光明正大,但大义面前,哪里还讲究这些。

    白使单足一踏,白色气劲如浪潮汹涌,呈环形四散开来,震得竹屋都晃了三晃,那长剑被气劲一震,刚要弹起之际,却见一人从天落下,立于剑柄,似有泰山之势,剑身受力,再落一尺。

    “怎么,连你也要杀我?”白使笑道,清冷不失媚态,一颦一笑勾人心神,恍惚间周围众人都忘了前一刻的杀戮,似乎面前所站的非是魔头,而是自己相思已久的恋人。

    来者身穿黑色斗篷,面戴黑纱,丝毫看不清是谁,只是从身材判断应该是一名高大的男子,且功力极高。

    “我不杀你,但你活不了。”那男子轻声道,丝毫不受白使魅惑,只是白使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剑意遥遥锁住了自己,越来越重,自己若有一丝异动,露出空门,对方便会出剑,而且这一剑绝不好挡。

    这反而激起了白使的杀性,再次握紧了手中之剑,心中再无涟漪,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一式秋月,剑出惊雷,再现瞬杀之象。

    但是……

    那名男子,身子忽的一退,竟避开了这如此之快的一剑,但白使心知,这一避,非是他出剑之后被避开,而是对方洞悉了他杀意爆发,剑将出未出之际,已经退了一分,在极限距离闪过了这一剑。

    “小心!”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耳边传来黑使呼声,但再反应已经来之不及,三枚毛细长针,直直的刺中了白使右肩,本来若是寻常状态,白使不可能被这种程度暗算到,但此刻所面对的人不得不让他全神贯注,加之先手被避,顾此失彼之下中了暗算。

    “我这针上之药,便是野象也要倒地三日,莫说你白使,就是大罗神仙一时半刻也如软虾。”崆峒派一位长老见掌教一击得手,心知此事有些下三滥,若传出去必然坏了名声,连忙站了出来。

    才说完,只觉劲风扫面,黑色长镰直击面门,但却被蒙面人一剑拦下,只吓得这个长老肝胆俱裂,险些瘫软在地。

    “你要拦我?”黑使有些愠怒。

    “你身不由己,我也身不由己,看着吧。”那蒙面人有些落寞的说道,甩了甩被震麻的右手。

    “你……!?”黑使心知不妙,但却无可奈何,他知道面前人若真要牵制自己,他根本无暇脱身去救白使,但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

    “大家一起上,有这位高手相助,必然能让这两魔头血债血偿!”青霄派掌门反应也是很快,立刻让众弟子围上白使,此刻黑使被此人牵制,而自己这些人要做的只不过是拿下一个中毒的白使,有何难?

    萧殊见情况急转而下,不由的也焦急起来,但此刻的他又能做些什么,白使是他的仇人,但此刻见他身处险境为什么反倒担心起来了?

    “师父他们不会有事吧?”方堇死死抓着萧殊的手,这种血腥的场面对于他来说,从未见过,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看着,那个仅仅教了他三个月的甩手师父。

心境之变·生死对错难分

    麻木感逐渐自右肩扩散,瞬间就蔓延至小臂,手中的剑变得如此沉重,虽然白使已经很快的锁住了穴道,却只能缓一时之急,要不了多久便会扩散全身,届时无需他们动手,自己也撑不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望着围上来的人群,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死境,无路可退的死境。

    情绪在消散,疲乏?兴奋?绝望?

    这一刻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杀!

    面对挥斩而至的刀剑,白使不闪不避,手中剑化作千万剑影,一式挡尽千招,剑刃一分一合,虚实变化之间无人看得清,顷刻又倒下数人。

    没有任何停留,白使穿梭人群之间,在他的剑面前,一百个人和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因为速度,没有人能跟得上白使出剑的速度,也没有人的剑能跟上他的身影。

    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内力,在毒药的限制下,白使八成的内力都用来压制,只余下两成,若非身法鬼魅,便是剑法再高明,也避不开这纷乱的刀剑,必然被砍成肉酱。

    内元附在剑上,隐而不发,唯有必杀之时,方有剑气斩出,可即便如此,身子的麻木感却越来越强,反应似乎逐渐变慢了,那些根本无法触碰到自己的刀刃,开始划破手臂,背部,鲜血浸红了衣襟。

    黑使想帮忙却根本无法上前,面前一人一剑,给他的压力丝毫不逊色于白使,唯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难以善了。

    没有知觉,没有情绪,即便手脚麻木,即便浑身伤痕,依旧无知无觉,机械般挥动着剑刃,眼前这些人,在白使眼中已经不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个个食物,用来填满他那压抑了很久了杀戮之欲。

    一个一个倒地,不会让他的目光停留半刻,眼前的天空不再是灰白色,血红色覆盖在目光所及的任何一个地方,每个人在白使眼中都好像涂满了鲜血,状若修罗,张牙舞爪的朝他扑去。

    “就是这样,师尊等了很久了,我也等了很久了,哈哈哈哈。”那蒙面人见状不由长笑,他本还不想出面,但哪知这群所谓武林人士,如此胆怯,反倒白使失了兴趣。

    “我也可以杀光他们,为何非要白使动手?”黑使冷声问道。

    “这些人哪个不是练武多年,功法内力虽非顶尖,但也不是易于之辈,为何你与白使却如杀鸡屠狗,差距在哪?”蒙面人答非所问的指了指那群所谓的武林人士。

    自己为什么比他们强,这也算个问题吗?

    “他们苦练多年为什么这么弱,而你我短短十余年修炼,又为何比他们强,最本质的差距,就是功法,你们的剑法,身法都以师尊的功法为基础,起点便高于了他们的终点。”蒙面人手一松,掌中剑竟悬空而起,如离弦之箭直射而去。

    那崆峒派掌门正奋力与白使周旋,说是周旋,实则不过东躲西藏的避开白使的剑,但下一刻,朱红色的剑自他后脑刺入又瞬间从天灵盖穿出,整个头如同西瓜一样被附带的剑气震得稀烂,血浆脑浆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再招手,那剑如同有灵性一样,再次回到他的手中,剑身上一丝血迹也无。

    “你体内阳灵以足,他也差不多了,稍后与我回去见师尊,莫要让我难做。”蒙面人戏虐的看着面前的黑使,若非师尊有命,他还是比较喜欢将人打成半死再带回去。

    “你大可以试试。”黑使冷笑一声,他不管自己能不能敌的过这个人,但若想要带走白使,却是莫怪他翻脸。

    遍地的尸体,只剩下恐惧牢牢攥住他们的心神。

    “啊!”

    终于第一个人,他丢掉了手中的剑,转身企图逃离这个地狱,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他们都不想打了,为什么我还要继续送死?

    明明不是对手,为什么要来?

    情绪在传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逃跑。

    没有人想继续面对白使,但是白使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本能却依旧驱动着他的剑,不断的挥出,再也没有留力去压抑体内的毒,剑气纵横肆虐,每一道都精准破入他们的咽喉。

    片刻间,只余三三两两的人还站着,两眼无神,全身都是鲜血。

    白使望着手中的剑,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总算,他从刚才的状态挣脱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像心神沉入了水底,那个握剑的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恶鬼,而此刻,这个恶鬼杀够了,再一次把身体交还给了自己。

    “死了……都死了,死的好,嘿嘿……”其中一人开心的拍起了手,他瞪大了眼睛,在满地的尸堆中不停地翻找。

    “师父,师娘,师弟,师兄……嘿嘿,都死了,好啊……”他拿起一把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嘴角溢着血沫,看向白使,却笑了出来“你追不上我的,哈哈,你追不上我!”

    “怎么了,你还同情他们不成?”蒙面人身法极快,一瞬间就来到白使身旁。

    “……”白使对他的话丝毫没有反应,此刻的他内元紊乱不定,但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初,体内的毒素也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眼神不断在迷离,空洞,冰冷之间变幻。

    “你……还好吧?”黑使一边警惕着蒙面人,一边询问白使,即便是他此刻也摸不准白使的情况到底如何。

    “我?”白使轻笑一声,他当然好,刚才一役虽然耗尽了他的体力,但那种彻底被心魔控制后的体会,却也让他明白了,为何那么多次生死体悟,都难以沉入第七剑的心境,自我,只有忘记自我,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才可以做到极致。

    “有意思,你的剑好像不同了。”蒙面人看着面前的白使,感觉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但他同为剑修,这种程度的变化瞒得过那些武林人士,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初我问我徒弟,何为上乘,原来我也没明白所谓的差距到底在哪,但现在我知道了,抛开一切的觉悟,这就是他们和我之间的差距,也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白使的眼神再一次由冰冷转为空洞,肃杀之意犹如寒风掠起。

    “哼,不知所谓!”蒙面人一弹手中长剑,杀意顿起。

    黑使刚要动手,却闻白使道“不必,试剑。”

    两人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蒙面人虽然口上轻巧,但面纱下却只余凝重之色,此刻白使身上的剑意不同方才,也不同于自己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人,很危险,他的直觉告诉他。

    赤红内劲环绕周身,手中长剑如风斩出,速度之快让人肉眼难见,一瞬间已然不知出了多少剑,但白使却在剑影中闪转腾挪,三尺软剑竟顺着自己的剑法而动,穿插在每一个间隙之中,不断的朝自己刺来,心中一时骇然。

    迅速抽身后撤,但他退的快,白使的剑更快,眨眼间双方已然交接数十招,无奈之下,再退三分,那蒙面人周身斗篷已然破破烂烂,无数浅浅的剑伤遍布全身。

    “……好……哈哈,好,如此地步还能伤我,可惜了,我向往更大世界,此处再好的对手,也不过镜花水月,一触就破。”蒙面人丝毫没有愤怒,仰天大笑,他对此刻的白使有所忌惮,也不愿再以身试剑,转身就走。

    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再也站不住,白使拄着剑,慢慢坐了下来,黑使刚要上去扶他,手还未触及,剑刃已经在他的侧脸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落下。

    “我早该想到,不,我已经想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做出决断。”白使眼神空洞,语气冰冷,剑刃依旧指着黑使。

    “我身不由己,为了那些药,我也必须动手,否则你真的认为此地可助你压制阴毒?”黑使不闪不避,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若白使真要杀他,他也无话可说。

    “我知晓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到底也是养育了你我十余年,便是此刻反目,不谈旧情,又如何奈何得了他,如同这些人与你我的差距,我们与他的差距亦如天堑。”黑使自嘲的笑了笑,明知仇人是谁,却无可奈何,甚至还要为了药物为他办事,这岂非最大的讽刺,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忍受,不然不出一个月,他与白使便会因功法,癫狂而死。

    “若无法杀他,便是死于他手又有何妨,总好过受人所制。”白使淡淡然的说道,原本对于黑使欺骗的愤怒,不知不觉就消散了,片刻也无法逗留在脑海。

    “那便去找他吧,我也有些事不明白。”黑使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犹豫了一下,再次伸手去扶白使,这次白使没有拒绝。

    “这地方也污秽了,该走了。”白使环顾四周,原本世外之地,还是难逃江湖纷扰,成了血海尸山,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他们的错,他也说不清,也许冥冥中自有因果吧。

一世韶光·剑上几番情仇

    一番整理才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几件衣服,一些粮食和碎银便是他们全部的行李,也没有马匹,四人走了数日才到了山下,白使他们也没有穿着自己招牌式的衣服,不然一路上非打过去不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北莽山下往南沿官道十里便是安都,乃是沐州最大的城郡,非同萧殊从小长大的南城,这里才是真正的气象万千,城中间的月湾湖直通桓海,来往船只密密麻麻,一些女子梳妆打扮在船上揽客,却也不知是个什么场所。

    湖周边的商铺买卖常常通宵达旦,金银财帛,每每交易动辄千万,大街及诸巷坊,大小铺席,连门俱是,无空虚之屋。

    “今日先休息吧。”白使虽然无碍,但看到萧殊和方堇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没办法,只得去找了家客栈,但到底是没什么钱,四人只开了一间房。

    萧殊和方堇却是第一次到大城市,虽然很累,而且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但还是阻止不了想出去的心。

    白使放下行李,把簪子拆了下来,任由长发散落,一路上的雨虽小,但还是打湿了头发,这么束着着实有些难受。

    “小殊,你和我来。”白使撑起随身带着的红伞道。

    萧殊应了声,雀跃的朝外跑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方堇,方堇一脸犹豫的看了看黑使又看了看萧殊。

    “想出门我带你去,先去吃点东西吧。”黑使有些无奈,他最不擅长和小孩打交道,你严肃点,他不开心,你随着他,他就蹬鼻子上脸。

    夏至。

    小雨淅沥,原本有些闷热的的天气却变得阴冷,本就穿的不多的萧殊,此刻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和白使共撑一把伞才注意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原本只到白使胸口,现在仅比他矮一个头了。

    “你恨我吗?”被丝丝雨水打湿的白发贴在脸上,白使眼中有些迷茫,但转眼又恢复成空洞,原本他在意的,不在意的,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痕迹,便是那报仇的执念,不知不觉间也淡去了。

    萧殊沉默不语,他真的恨过面前这个人吗,白使说他杀了自己的养母,但三个月的相处,让萧殊觉得面前这个人,不会那样做,至少,以前的白使不会,但现在的白使,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虽说本就不熟悉,但此刻却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以前我总以为,报仇便是全部,回头在看,执念罢了,但有些事,你便是看透了,看清了,也要去做,不是因为恨,只是为了不后悔。”白使又笑了,这次他笑的一点也不媚,如同长夜冷灯,自明而已。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情仇。逐恨流年欢若何?梦一世韶光,十方不觅,斑斑白发衣。

    白使已然心知自己此去,莫说报仇,便是想活都难,但此刻他已入了境界,而报仇却是他唯一的执念,若逃避,心境破,便是更加恐怖的一件事,他将陷入疯狂的杀戮,直至死去,他的决定,在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你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心事吗?”白使低头问道。

    “……杀你,等你报了仇之后。”萧殊丝毫没有避讳。

    “除此之外呢?”白使轻笑,丝毫没有在意。

    “吃糖葫芦算吗?”萧殊犹豫了一会,确实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自己非要去做的事了。

    两人绕湖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行至一亭,白使把伞收了起来,然而小亭难避风雨,虽说入夏,但天气还未炎热,萧殊单手挡在额前,雨水还是不住打的往眼里钻,又涩又酸,一个孤零零的小亭子,连雨都挡不住,城虽繁华,总有一隅清冷。

    “你在哪?”白使突然问道,

    萧殊一愣,随即答道“安都啊。”

    “你在哪?”白使再问,语气却重了三分。

    “安都月湾湖边的一处凉亭。”

    白使听罢,一把抓起萧殊,然后与其一起纵入湖水中,冰冷的湖水让萧殊一瞬间迷失了方向感,而白使却仍不断的带着他往下潜,月湾湖深十余丈,巨大的压力让萧殊感觉胸口都快要裂开了,挣扎之际他企图挣脱白使的手,却突然发现,白使不见了,只余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水中。

    想要拼命朝上游,可冰冷的湖水让他失了气力,三脚猫的水性根本不够看,手脚胡乱的划动,却没有丝毫的浮力,身子反而还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去。

    “会死……”萧殊心中想着,却无可奈何,此刻莫名回想起白使刚才的问题。

    我在哪?

    湖中?

    窒息之际,一只手拽住了萧殊的衣领,一把将他拎出了水面,再次落在亭子中,萧殊立刻将肚子里的水全都呕了出来,可眼中却只剩下迷惘,他忘了自己在哪,他甚至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失去了感受,失去了记忆,一片空白。

    “许是我错了?”白使看着萧殊状若痴傻,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自己太过自私,强行将自己的意愿加在他身上。

    “什么?”萧殊突然应声道,他终于回过神来,但却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无论他怎么想,也说不清,自己忘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萧殊不懂,但白使却知道,他此刻已入意境,虽是初步,但不知多少人便是死在了这一步上,若方才再晚一步,萧殊不是死路一条,就是痴傻一生,但到底,他还是成功了。

    “你在哪?”白使淡然问道,悲喜仅一瞬就消失了,一丝痕迹也无,无论是脸上还是心中。

    “我?”萧殊茫然反问,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他记得自己是萧殊,但萧殊是谁?他不记得了,面前人是白使,但白使又是谁?他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自己记得一切,但这一切离自己总有一段距离,无法切身的感受,无法产生任何的情绪。

    白使从伞中抽出一柄细剑,猩红剑身宽一指,满刃花纹毕露,剑柄处仅缠白布,没有护手“此剑因其形状之故,未归入名剑之列,但实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挥剑而出,其刃状若游丝,只闻一声脆响,那凉亭石柱上出现了一道深不可见的裂纹,未有注入内劲,单凭剑刃便一切而断,唯有恐怖二字可形容。

    “这是剑君瑜子涵的佩剑,但后不知为何弃剑,为师亦是机缘巧合得到此剑,今日便赠与你了。”白使将剑收入伞柄之中,将伞抛给萧殊。

    萧殊接过伞,红色伞面上纹着寥寥枫叶,仔细一看,还有一排小字:秋枫伞,红叶剑,霜雪独饮,古今几明月。残红折,芳菲歇,一夕烟水,何处寻故人?

    “这剑叫红叶?”萧殊问道。

    “为师也不知,瑜子涵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成了剑仙,早已不再俗世。”白使本也是不信剑仙一说,那瑜子涵不是死于江湖泥潭之中,便是在那个角落,早就垂垂老矣,但自北莽一战之后,他却有些动摇了。

    “剑仙?”

    “以剑成道的人,超凡脱俗,不存于俗世之间。”

    “回去吧,想吃糖葫芦吗?”白使笑道。

    亭子外的雨小了起来,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船只和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点亮了烛火,红彤彤的映在湖面。

    “恩!”萧殊虽入了境界,但却不是如同白使一般逐步领会,而是被拔苗助长一样,强行带入,故仍有些稚气。

    一些原本收了摊去避雨的小商小贩,为了生计又在街上摆起了摊,毕竟地段这个东西,如果你不摆,那别人就会来,这年头,你占道摆自有官府驱赶,一条街上能摆的空地本就那么多。

    “多少钱一串?”萧殊看着那一串串又圆又红的糖葫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两文钱。”那小贩瞥了一眼萧殊,懒洋洋的说道。

    “少爷我包下了。”

    白使刚要说话,一个身着仆从衣饰的男子却先一步走上来,一把从小贩手中夺过插满糖葫芦的竹竿,然后扔下了一锭银子。

    “姑娘要买糖葫芦吗?”

    一只手搭在白使肩上,白使黛眉微蹙,转头见一名男子,身材高挑,怕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衣服是上好的冰蓝丝绸,绣着雅致梅花纹滚边与剔透的玉簪交相辉映,腰系玉带,手持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却难掩眉目间的痞气。

    萧殊见白使嘴角一弯,便知这个公子哥怕是难以好过了。

    “人家口涩,想吃点酸甜,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明明是我与弟弟先来的。”莺声雀语人心醉,美人嗔怒惹怜惜,便是萧殊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何况这个少爷。

    那少爷一时呆愣,竟说不出话来。

    白使冷哼一声,他才惊觉,连忙赔笑道“但是我已经买下了,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是严少爷先买的。”那小贩不敢得罪,只得连声称是。

命中注定·阴阳双生作鼎

    “姑娘若想要,我自当双手奉上,但小生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应?”严少爷厚着脸皮道,这偌大安都,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但和眼前人一比,都要黯然三分,雨后相遇,这莫不是上天赐予他缘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什么?”白使笑着问道,眸子中透着异样的吸引力,这等魅惑之术,区区一个大家少爷那里吃得消,直被迷的神魂颠倒,就连边上的仆从也一个个的状若呆傻。

    “小生想请姑娘一游这月湾湖,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严少爷此刻完全无法将眼睛从白使身上挪开,这城中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字,哪个女子会拒绝他的邀请,根本不等白使作答,就伸出手去揽白使的腰。

    “不赏。”白使轻轻将那少爷不规矩的手打落,一抹剑气顺着指尖,在那少爷手上点出一红,然后沿着手中经脉不断的蔓延。

    “啊!”严少爷感觉自己的手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丝丝凉意顺着手掌蔓延开来,抬手一看,却发现破了个口子,正要发作,面前人已经不见了,而自己的仆从全都倒地不起,仿佛见了鬼一般。

    “师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何必如此反应。”萧殊抱着糖葫芦的竹竿,一边从上拿下一根,特别满足的舔着。

    “哦?那不如你去陪他游湖如何,我便把这魅惑之术也传了你,他定爱的你死去活来。”白使一巴掌拍在萧殊后脑勺,打的萧殊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糖葫芦给甩了出去。

    不知为何,吃着自己最喜欢的糖葫芦,明明应该开心,但萧殊却发现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明白,但从前的习惯,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应该……

    “你尚不能自由的掌握境界,被影响是在所难免。”白使一眼就看出了萧殊的困惑,你想要比别人强,就要付出的别人多,承受的比别人多,没有捷径可走。

    “师父,你笑的时候真的开心吗?”萧殊经常看到白使笑,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其中有一丝开心的成分。

    “若有一天,为师能离开这个纷杂的江湖,也许……”白使轻笑一声,笑自己痴心妄想,笑自己不自量力。

    回到客栈。

    萧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条街安静的吓人,虽然是晚上,但商铺都关门,客栈不点灯,平常这个时间,理应很热闹才对。

    白使上前敲了敲客栈的门,却无人应声,唯有夜风冷冷。

    本就杀人无数的白使对杀意最是敏感,自方才他敲门时,三三两两的声音哪里逃得过他的耳朵,怕是已经待他们多时了。

    “还不出来?”白使一声冷喝。

    “不愧是师尊的得意弟子,鼎炉之选。”话音未落,三十七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纷纷从两边屋顶跳下,为首者虽也蒙面,但萧殊一眼就认出了那柄剑,正是北莽一役的那个蒙面人。

    “呵……”白使冷笑,若就孤身一人他自是不惧,但对方挑中此刻,自己怕是难以顾全萧殊,而且黑使与方堇大概已经被他们带走……

    “随我回去吧,莫要让师尊久等了。”为首的蒙面人非常自信,没有人可以在这三十六个人的联手下逃脱,何况还有他压阵,黑使便是先例,何况还有师尊给的东西,白使便是仙人在世,今天也得跟他们走。

    白使轻握剑柄,那三十六名黑衣人反应极快,顿时将白使和萧殊围在中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站位,以三,六,九,十八分四层,任你如何身法了得,剑法卓绝,想从中冲出去却是难如上青天。

    萧殊眼中空洞,前所未有的压力,让他瞬间完全沉入了忘我,唯剩下手中剑和面前的敌人。

    “秋月!”白使喝到,萧殊瞬间拔剑朝身前黑衣人点出,但萧殊的出剑速度远不及白使,那黑衣人身子一扭,反手就是一剑刺去,其余二人齐齐而动,分别出剑刺向萧殊周身破绽。

    在这一刻白使也出剑了,那剑快若惊雷,瞬间挑开了刺向萧殊身后的利刃,如毒蛇紧随那躲闪的黑衣人,几乎刹那便要取下那黑衣人的首级。

    然而外圈六人立刻补上空隙,六剑齐出,想要拦下白使,可就在这时,才发现自己拦到的不过一抹剑影,还来不及讶异。

    “秋风!”白使再喝,萧殊应声而动,手中细剑舞成一片光影,顷刻将那六剑挡下,那六名黑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萧殊缠住,白使抓住这个瞬间,剑势化虚为实,一剑横扫而出,剑气呈环状斩出。

    即便反应再快,此刻也唯有收剑作守势,三十六人均被一剑扫出三丈之外。

    就在这黑衣人想再度上前时,那蒙面人却摆了摆手道“他们杀你不易,但杀这个小鬼却不难,我不喜欢把事情做绝,白使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他……”白使当然知晓,便是只有自己一人也难从这三十六人手里安然离去,更何况还带着萧殊。

    “我跟你们去。”萧殊抢先说道,他不可能放下方堇不管,黑使都被他们带走,方堇如何幸免,仅此一点,自己也是非去不可。

    “服下此药。”

    翠色玉瓶抛向白使,里面是无色无味的液体,白使也不犹豫,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但刚入口他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们先回去吧。”那蒙面人道,可那三十六人却如充耳未闻,其中一人走出来道“仙人有命,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师尊他心急,你们便先回去告知他,我后脚便到。”那蒙面人愠怒道。

    “这……好吧,我们走。”

    话音落那三十六人顿时做鸟兽散,窜入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什么意思?”白使眯着眼睛,他不知面前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但那蒙面人却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带头走进了客栈,打开门血腥味直扑而来,里面原本吃饭的客人,小二,掌柜,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若非萧殊心入忘我,非将胃吐个干净不可。

    原本热闹安详的都城,在此处竟成地狱,若是以前,白使必然全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但此刻,他仅仅只是皱了皱眉,既无能改变什么,何须自责,不过安慰自己的举措罢了,他不需要。

    三人来到二楼,打开房间门,黑使和方堇均在里面,不过方堇却是在床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黑使则盘膝而坐,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面色痛苦。

    “杀伐过盛,阳灵早已圆满,他发作时间比你短得多,若非这些年靠药硬撑,早以丹成人亡。”那蒙面人上前坐在黑使身后,将内劲缓缓灌入其中,助其压下阳毒。

    “他身体早就产生了抗药性,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样他才能坚持这么久。”在蒙面人的帮助下,黑使面色逐渐缓和。

    “怎么,你不想做个乖徒弟了?”白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才那药入口便知,那外面一幕不过是他作戏罢了。

    “我本来是想当个乖徒儿的,可惜啊,我这样的凡人在师尊眼中确实还不如一条狗来的有意思。”蒙面人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把面纱拿了下来,面纱下的脸上遍布着烧伤的痕迹,双眼失明,状若恶鬼,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

    “若非师尊,我也活不了那么久,但玄非是个贪心的人,当不了乖徒儿,辜负了师尊的期望。”玄非自言自语道,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

    “原来是你。”白使总算想了起来,这个幼时一直当鬼的玩伴,只是自他和黑使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告诉你也无妨,你与黑使不过师尊的鼎炉罢了,当年血案表面上是朝堂打压武林世家,但江湖门派众多,武当,青城之流更是一州独大,何必偏偏挑你们动手?”玄非再次把面纱戴上。

    “武当,青城何人敢动?若朝堂真敢朝他们下手,到时打压不成,反惹一身骚,我族当初虽势大,但终归没有高手坐镇,且亦商亦派,正好下手。”白使冷声道。

    “崇玉虽打下江山,但年事已高,此刻只求国安,何以敢肃清江湖,徒惹动荡?”玄非嗤笑道。

    “这么说来,此事非是朝堂所为?”白使有些不解。

    “不,就是崇玉的旨意,但却是师尊许以一世之寿,让其下旨罢了,若真是崇玉本意,你与黑使何以幸免?”玄非一语道出了当年惨案的真相。

    “呵……哈哈,可笑我这些年竟还当他是无奈之举,未曾想……”黑使本还在调息,听闻此言差点行功差错,面色一片青白。

    “你二人阴阳双生,自小便被师尊视为鼎炉人选,有此一难,命中注定。”玄非淡然道。

    “你……”黑使正要发作,奈何此刻力匮神乏,一怒之下面色更白三分。

    “你不生气?”玄非讶异的看着白使,却见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我?”白使笑着摇了摇头,心无所碍,再无什么事可牵动他的情绪。

    “忘我之境,看来心魔已无法扰你,阴灵圆满,师尊最大的失策便是对你的放任,黑使容易为情绪所左右,但你却不会。”玄非笑道,白使的成长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仙凡之别·一尺一鼎断一命

    玄非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站立已久,自顾自吃着糖葫芦的萧殊,一方面是讶异此子如此年纪便有此身手,另一方面却是在萧殊身上也感受到了那股子意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如此教他,虽是速成,但物极必反,此子尚且年幼,若将来心境变化,难逃心魔之厄。”玄非叹息道,黑白二人便是最好的例子,过早的拥有了不符阅历心智的武力,以至于心魔丛生,难以自拔。

    萧殊听到玄非之言,也不反驳,他不懂什么心境变化,也不懂什么物极必反,他只想着保护方堇,若有机会能寻得那梦中红衣人便是他最大的奢望。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白使不再想听这些废话,两人早已多年未有联系,更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此前更是立场分明。

    “杀了汪越。”玄非冷声道。

    三日后。

    胤州皇城内,白玉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清晨,袅袅雾气升腾笼罩着宫殿,檀木飞檐,龙凤欲腾,一层层浮雕皆由青玉所刻,沿着笔直的大道望去,陌头花絮夕纷纷,琼阁如天隔紫云。

    而在着皇城清早之际,一名老人身着玄衫漫步其中,近了再看,却又不似老人,虽白发但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沉着有力,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老者,身着明黄长袍,领和袖皆为青石色,秀金龙其上,两肩,身前身后正龙各一,襟行四龙,下缀八宝立水,绣工细腻,繁复却不杂乱,虽年过五十,眉眼间仍有杀伐之气。

    “陛下,该上早朝了。”那白发道人对崇玉说道。

    “人生五十,朕半生予战乱,半生予江山,虽登极位,然西有图夏诸国,北有匈人,一日都不得安歇,却也羡慕你等修道之人,青灯点香,古籍伴身,无忧无虑,自足极乐。”崇玉笑道。

    “修道之人虽六根无尘,但若说无忧却不过外人之言罢了。”那道人摇了摇头。

    “哦?汪师亦有烦恼之事?”崇玉好奇的问道,在他心中如同汪越这等仙人,何来烦恼,不为年岁所忧,不为五谷所扰,朝游恒海暮东荒的人物,何来烦恼一说。

    “唉,修者自知修者苦,陛下不必多问了。”那道人从袖中拿出一玉瓶递给崇玉道“一粒延寿十载,瓶中有十粒,这便是贫道当初允诺陛下的一世之寿,但……”

    “汪师直言。”

    “此药陛下可在寿岁七十之时服下,不可早服,亦不可晚服,且有伤天和,会折了陛下子嗣之福,一旦停药顷刻寿尽。”修者说道,此世间何来两全其美之事,有得便有失,看你如何选择罢了。

    “有朕坐镇,何须子嗣?他们生在龙门,本是天大的造化,如今为父折了些福,有何不可?”崇玉笑着将那玉瓶收了起来,独自一人朝那宫殿走去,是该上朝了。

    汪越看着那远去的崇玉,哈哈一笑,手一招,白鹤自云头落下,伏在地上,汪越盘坐其上,鹤鸣三声,眨眼消失在天边的朝霞之中。

    清虚观,坐落在胤州皇城之外的云虚山中,正是汪越道场,此间无一道童,香火不盛,来往之人零零散散,但奇特的是,观中侍奉,非神非仙,唯有天地二字,鲜有人知晓此处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朝国师,汪越的道观,崇玉本想拆了国寺,修一所道观,好过此刻清冷。

    但汪越却说道“缘者自来。”一句话就给崇玉堵了回去。

    那白鹤落于观中,汪越刚进房中,却见玄非已然等待多时。

    “师尊,我将他们带来了。”玄非毕恭毕敬的说道,在汪越面前他自是不敢有任何放肆,即便此世间再无几人能与他比肩,但面前道人,他从来无法看透深浅。

    “非儿,你跟为师几年了?”汪越故作不闻,反问玄非。

    “二十三年了。”玄非心中一惊,但仍不动声色。

    “二十三年了,为师收养你们之时,这道观还未建成,如今门前已是青松参天。”汪越感叹道,二十三年原本对他而言是不长的,但此刻,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他早已厌倦了这俗世的生活。

    “非儿,你眼界最高,不想局限于这武林之中,只可惜,运数不济,为师确也想带你去那广阔的修行界看看。”汪越那香台上拿过一把戒尺,啪的打在玄非头上。

    一粒白色的颗粒从玄非发中掉落,落地竟化作一人,正是那一晚三十六名黑衣人的模样,这一下,几乎让玄非肝胆俱裂,他噗通就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冷光乍现,寒刃直取道人后心,但汪越身子微微一侧,便避过了那快至极点的一剑,伸手一取,便将那剑刃夹在指间,双指一松,一弹均在眨眼之间,秋水剑仿佛水波动荡,其上传来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直灌白使右手。

    白使一时未能反应,只得将内元聚在右手之上,却仍是被整个震飞了出去,右臂袖子均撕裂,被气劲所伤的右臂出现一道道裂口,几乎握不住剑柄。

    “心无所碍,出剑忘我,武林之中能与你交手者,不出十人了。”汪越淡然道,戒尺朝身后一摆,小小的木尺竟挡住了那偌大的镰刀,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再一用力,黑使手中长镰顿时脱手,直接撞碎了道观的天顶,然后随着碎瓦落在一旁。

    “为师年迈,还是喜欢干净些的空气,不要总是弄那么大动静。”汪越轻咳了几声,伸出手挥走面前的灰尘,说来也奇怪,他一挥手,漫天尘埃还真就落了下来。

    玄非紧紧抓着袖中短匕,浑身不断颤抖,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渗透了面纱。

    “非儿,想刺就刺,为师既养你育你,自当也活该受此一刀。”汪越蹲下身子,轻轻掸去玄非身上的灰尘,抓起玄非的右手,看着那锋利的短匕,左手轻轻在刀刃上一刮。

    “陨铁匕,噬心散,当真这么恨为师?”汪越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似笑非笑的看着玄非。

    “师尊自是仙人高高在上,非儿虽命贱,但也不想被当个药引!”玄非说话都在颤抖,他虽发自内心害怕汪越,但仍有一股倔劲,将手中匕首死命往前一送,已是用尽了全身气力。

    出乎他意料的事,汪越挡也不挡,反而松开了手,任由匕首刺入胸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见此玄非更是害怕,咬着牙将那匕首拔出来再刺,再拔再刺,直至全身精疲力竭,再也无力握刀,颓然瘫坐在地上。

    汪越却仍像个无事人一样,将那刺在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不带一丝血迹,随手扔在地上,起身拂去身上尘埃道“好了,非儿,你刺也刺了,恨也恨了,那为师二十年养育之情,你又该如何还报?你们又该如何还报?”

    黑使见此几乎非人一般的情景,如被凉水浇透了全身,寻常人莫说被扎穿心脏,便是五脏随意哪处受创,都难活下来,但面前这个人,全身被扎的都是孔,还像个没事人一般说笑,被收养的那些年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汪越恐怖如斯。

    另一边白使虽身受重创,但双眸中依旧看不出半分绝望之色,他死死盯着汪越的一举一动,面前的汪越给他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但一时半会他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你们既不想给,那为师自取吧。”汪越屈指一弹,米粒大小的黑点自他手中落地,顷刻化为三人高的巨鼎,鼎外赤火环绕,将其烧的通红,几乎看不出上面的纹路,在那鼎炉落地的瞬间,整个道观如置炼狱之中,帷幔,香案,蒲团全都烧了起来。

    此刻若有人身处云虚山中,便可发现,整座山都莫名的变热了,树上青叶片片卷曲,飞鸟尽数逃离,而那源头之处的清虚观方圆百丈均化作焦土。

    玄非身处鼎前更是难挡如此热力,只一个瞬间,全身衣服化作飞灰,裸露的皮肤也逐渐开裂,鲜血才渗出便被蒸发,白使还能靠着体内阴性真元抵挡片刻,黑使却只能硬撑,原本就属阳的他,丹田燥热,如被真火炙烤。

    “七十多年了,吾等了七十多年,才等到了今日,莫怪为师不念旧情,但到底二十余年的相伴,为师会为尔等留下一灵,若有机缘,亦会助尔等重归,到时自可随为师一览大千洪荒,仙道鬼途。”原本云淡风清的汪越,此刻也有些抑制不住,言语激动。

    汪越拂袖一挥,玄非燃尽的余灰顿时散去,只余下一道乳白色的光点被他引在掌中,也不知念了个什么咒法,自其中再引出一道莹白细丝,收入一个青色葫芦之中,屈指一弹将那乳白色光点送入鼎炉。

    只见那白色光点在真火中不断翻滚变化,时而化作一张脸的形状嘶吼,时而化作一只手臂想要拉扯汪越,汪越不为所动,依旧捏诀念咒,最终化作了一团晶莹的液体,浮在鼎中。

一人一伞·三剑仙人退

    汪越头也不回,只手一招,黑使便如被无形大手抓起,任凭他如何运功挣扎,也难挣脱分毫,反而因为运功过急面色潮红一片,口溢鲜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使虽也感受到一股束缚之力,但并未被禁锢,正是他向萧殊借来了佛珠,此刻红芒微亮,自生淡淡光圈,不同于气劲真元,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抵御着汪越的咒法。

    “嗯?这便是那佛珠。”汪越回头见状不由诧异道,此界能与他抗衡者几乎不存,仅仅一件器物更是不可能,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串古拙的佛珠,当初玄非告知他,白使有一串珠子可抑阴灵,他还有些不信,但现在看来,却是大材小用了。

    白使见汪越分神,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挥剑便是数道剑罡,原本受伤的右手将剑抛于空中,左手在剑柄一推,秋水剑顿时化作一道白芒直扑汪越眉心。

    锐利无匹的剑罡才近汪越周身一丈处便似泥牛入海一般消散无踪,秋水剑紧随其后仿佛刺在一层无形墙壁上,剑身猛地弯曲,正要被弹开之际,白使握住了剑柄。

    这时汪越才注意到,那串佛珠不知何时离自己不过一尺,但他依旧不慌不忙,一拂袖将那佛珠甩开,右手抬起就要硬抓那剑锋,一道白色气芒自剑锋延出,直直的刺在汪越的眉心处。

    “你竟能如此短的时间内判断出为师的命门所在,着实不易,但可惜了,修为所限,莫说是你,便是那瑜子涵亦不能伤我分毫。”汪越笑道,那道剑罡刺在他眉心处泛起层层波纹,白使全力一剑,仍是毫发未伤。

    汪越一把握住那秋水剑,微微一使劲,剑刃发出一阵刺耳之声,如人悲泣,却也不知是悲自己受损,还是泣白使将亡。

    汪越丝毫不在意,随手将那秋水剑抛在一旁,伸手扼住白使脖颈,慢慢的将他靠近鼎炉,炙热的真火下那如雪白发纷纷蜷曲,白使眼眸依旧空洞,他丝毫不在意死亡,在这时他总算知晓了,自己心境的破绽,非是报仇的执念,只是黑使罢了。

    原本被忽略的黑使,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握着镰刀,但不知为何,这一次,这把镰刀竟是如此的沉重,右手止不住的颤抖,是恐惧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是因为看到玄非死状,看到了白使全无抵抗之力,看到了汪越非人般的表现害怕了吗?

    没错,他害怕了,但是,镰刀依旧照着汪越的头顶挥了下去。

    他害怕死,不然也不会因为丹药替汪越办事,但是他更怕,自己唯一的亲人白使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力的在一旁瑟瑟发抖,对此,他做不到。

    但汪越毫不在意,任由那镰刀斩落,只能在周身激起淡淡波纹,白使看着拼命的黑使,只是笑,即便周身气劲在真火炙烤下越来越黯淡,即便身受重创,即便报仇无望,他依然再笑。

    就在黑使绝望之际,观外忽传一声诗号,虽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在耳边响起。

    “秋枫伞,红叶剑,霜雪独饮,古今几明月。残红折,芳菲歇,一夕烟水,何处寻故人?”

    伴随诗号而来的是三道宏大的剑罡,先行而来的压力便将那本已残破不堪的道观彻底碾塌,淡红色的剑罡如有实质一般。

    第一剑落下便迫的汪越放开白使,抬手挡去竟被其逼退三分,第二剑再落,击在那真火鼎炉之上,“咚”的一声,偌大的鼎炉被一剑压入地面直至没顶,就在汪越想看清来人之时,第三剑落下,锐利的剑罡在汪越身前一划而过,只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烟尘中,一道身影飘然来到。

    “瑜子涵?”汪越沉声道。

    “方才听汪师说,我亦不能伤你分毫,剑者虽年迈,却还有些意气。”烟尘散去,唯有一名鹤发白髯的老者手持红枫伞,正是白使赠与萧殊的那伞。

    “天人之境还留于此地,莫非不知那天罚为何物?”汪越微笑道。

    “老朽一生练剑,到头来却因无人可败陷入瓶颈,亏得当初汪师赐教,这才迈入天人之境,只可惜年纪大了,不想客死他乡,便也不走了。”瑜子涵丝毫不在意汪越之言。

    “此间之事,你真要插手不可?”汪越面色沉了下来,脚一踏地面,那没入地下的鼎炉破土而出,炽热之感再次笼罩。

    “我知汪师非此界之人,但依汪师之能破界而去非是难事,何必行此罪孽,徒增业果?”瑜子涵不解道,汪越本身便不会为此界所拘,来去自如,何必非要如此行事。

    “你懂什么!?”汪越却突然激动了起来,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淡然的面色“你生在此界,自是不明白,我又何必与你多言,不如让我看看,你拿什么保他们?”

    瑜子涵面色一变,此刻汪越周身产生一股莫名压力,整座道观,不,整座云虚山都在晃动,地面一一龟裂,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昏暗无光。

    “几年不见,汪师的养气功夫却是大不如前了。”瑜子涵手捏剑诀,原本伞上红枫化虚为实,在空中片片而落,如此诗意之景,在白使看来却满是杀机,此间枫叶,每一片均是剑意所化,锐利无匹,飞舞之间自成阵势,这便是当世剑道第一人的修为。

    汪越冷笑一声,沛然杀意如有实质,手中木尺化作一柄白丝拂尘,原本立于原地的身形如烟散去,下一刻便出现在瑜子涵的身后,拂尘当头挥下,瑜子涵抽剑而出,背身一挡,人剑合一行云流水,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

    那漫天枫叶这一刻撕下面纱,化为澎湃的剑罡直扑汪越。

    面对如此浩大的剑潮,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采取过守势的汪越,此刻竟然没有找到反制的机会,唯有飞身而退,手中拂尘不断挥舞,打碎那一道道近身的剑罡,这淡红色的剑罡,如海潮一般扩散,看似水般柔弱,实则包含着瑜子涵一世的剑道修为。

    此界自有修为限制,若修为达到一定界限便会破碎虚空飞升而去,若强留此界,必有天罚之,汪越能留在此界,必须压制自身修为,维持在此界所能承受之极限,故此他能轻松拿捏黑白双使,但面对修为相去不多的瑜子涵,一时之间也难以压制。

    “老朽的剑,可让汪师满意?”瑜子涵见汪越飞退,却没有追击的意思,身为当世剑道第一人,他从来不会畏惧,当初败于汪越,让他看清了差距所在,弃剑数十载,潜修心境,终是迈入天人,如今的他,此界无人可败。

    汪越也不多言,手中拂尘一摆,心沉如水。

    “汪师既执意如此,老朽便不客气了。”

    稍纵即逝的剑芒在瑜子涵周身闪烁,他一抬手便有剑芒出现,然后消失,让他的动作快如剑罡一般,刹那,瑜子涵化作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只能看到一团淡红色的光芒围绕着汪越,红叶剑自上而下不停刺出,仿佛有千万把剑同时攻击的汪越。

    而汪越每一次拂尘的挥出,都精准的挡住四面八方飞闪而来的剑影,境界上远超瑜子涵的优势让他挡的从容不迫,但修为上的持平让每一次碰撞都占不到便宜,眨眼间,瑜子涵出了近百剑,没有一剑真正伤到汪越。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朽还是无法从汪师手上占到半分便宜。”瑜子涵惊叹道。

    但汪越却不以为然,莫说当年,便是如今他不压制修为的话,区区天人之境的瑜子涵何以能在他手中走出一招。

    “佛珠。”白使一把推开扶着他的黑使,蹒跚的跌坐在地上,他注意到自方才汪越击飞佛珠之后左手便一直隐在袖中,但与瑜子涵缠斗之际还是露了出来,朱红色纹路在其手上蔓延,而源头正是汪越方才挥开佛珠时被击中的地方。

    “佛珠?”见惯了生死的黑使到底还是不比常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只是在这杂乱的废墟之中寻找一串小小的佛珠谈何容易,却也不知掉到了何处。

    另一边汪越依旧作守势,每每挡下一剑,手中拂尘上的白丝便落下一根朝瑜子涵射去,细微拂丝在烟尘遮掩下如何看得清,而且在汪越手中即便是拂丝亦有钢针之尖锐,惊雷之迅捷,瑜子涵全凭本能闪避格挡,一时之间压力骤升。

    那拂丝一击不得也不落下,便如那剑意红枫一般,环绕其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停的攻击,力道极大,瑜子涵仅凭手中一剑抵挡片刻,便感双手发麻,而自己的枫叶剑潮在其面前也难以为继,只要被刺中便消散无形。

    “以点破面,汪师好手段。”瑜子涵手中红叶剑舞的密不透风,几乎连成一道剑幕,但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拂丝依旧在他的双手,肩膀,腿部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洞,而且一旦刺入也不出来,如同毛发一般长在了上面。

    “你修为虽与我相去不远,但境界却差了许多,你所谓的剑法在我看来,不过稚童舞锤罢了。”汪越沉声道,只要给他时间,此界的招式剑法没有他看不破的,更没有他制不了的。

心心念念·三十载只求一战

    瑜子涵虽不惧汪越,但到底境界相去甚远,原本持平之势,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转为劣势,周身密密麻麻的白色拂丝如毒蛇缠身,难以摆脱,而且那刺入身体的拂丝竟然开始吸收他的内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肆虐的剑罡虽能冲而破之,但每每破出一个缺口,下一秒又被填满,原本漫天的拂丝逐渐收拢,在瑜子涵周遭形成一个白色的球体,其中不断有红芒闪烁,企图冲出,但力道被分摊到每一根拂丝上,只是略微一鼓便恢复平静。

    “他撑不了太久。”白使很清楚现状,但是却无能为力,这样的争斗已经不是他所能插手的局面,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串佛珠。

    瑜子涵此刻身陷囹圄,无论不管剑光舞的如何密集,拂丝总是能寻隙而入,而且速度丝毫不比他慢半分,若此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便要落败身死。

    “你何必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与我拼命?”汪越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瑜子涵的选择,黑白双使与他毫无干系,为他们赔上自己近百年的修为,甚至性命,值得吗?

    “千金易得,一败难求,老朽一生唯一个战字而已,既有汪师高山在前,更是半分也不想退!”隐隐约约的笑声自那白茧中传出,虽有些喘息,但战意越发高涨,那白茧上原本四面八方不断突起的红点突然消失,唯有正面一抹猩红越来越浓,崩断之声不绝于耳

    汪越心道不好,那猩红色的剑影自白茧冲出,朝他而来,血色光柱直冲云霄,连昏暗的云层都被其撕碎,划出一道横贯天际的血痕。

    “既是如此,那贫道便让你知晓,何为差距。”汪越手捏法诀,催动自身根基,霎时沛然元力如江海浩瀚,耀眼的白光充斥着他的全身,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修为,便似那仙人下凡,早已超越此界之界限,一道惊雷自天空落下,径直劈在他身上,却只击起道道波澜。

    瑜子涵此招,没有过多的变化,以剑意为媒介,人剑合一,破万法,说到底却是个损耗修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汪越在同修为之下,难以反制,唯有破封方可应对。

    剑芒瞬息破开汪越周身护体气劲,汪越右手微微一抬,球形的白色元力犹如实质在其手上逐渐扩大,直接对上了那神鬼俱惊的一剑。

    触及的刹那,汪越脚下裂地十丈,剑罡甚至透过他在其身后的地面斩出一道目不可及的深痕,但此刻汪越心静如水,不再压制修为的他,很清楚此剑的极限所在,那红叶剑虽携无匹的剑意而来,但仍是被白色元力逐渐推开。

    “你以为就这样吗?”剑君瑜子涵在此生死交加之际,却显得异常平淡,将自身剑意催至极点,全身燃起红色火焰,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打在红叶剑之上,不仅未伤到瑜子涵,反而让赤红的剑身上多了一抹雷光。

    剑刃瞬间便破入那白色元力之中,汪越一惊,他并未料到瑜子涵敢如此做法,更未料到天罚想借剑杀人,一时间竟反应不及,被一剑贯穿了右手,肆虐的气劲和雷电顿时将他的整条手臂震成血沫,若非及时压制,恐难逃身死道消。

    汪越面色从未如此难看,身上时不时有雷纹闪烁,即便是他也难以彻底压制入体的天雷,而且那极致的剑意也让他功体受了不少的创伤,看着灰飞烟灭的右臂,依旧有灰烬飘落,光秃秃的肩膀处白芒耀眼,抵挡着残余的剑罡雷霆侵入。

    瑜子涵拄剑而立,有生之年他第一次看到汪越如此难堪,不禁大笑,然而过度损耗的修为让他再难以为继,但此刻,心结已破,他不再遗憾。

    “我当你为何不破界离去,原是我成了你的心障,也罢,此界能伤我到如此境地的,你是第一个,贫道便亲手为剑君立碑!”汪越冷声道,他知晓瑜子涵已经极限,再次将自身修为压制了下去,片刻的破封便已触动天罚,若再不收敛,一旦劫落,难逃一死。

    抬起的左手,元力逐渐汇集,面前的剑者值得他尊敬,正因如此,他也不会留手。

    死亡就在眼前,瑜子涵却毫不在意,唯有脑海中回忆翻腾。

    少时练剑,弱冠之年便无人可敌,三十岁时隐居世外,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舍妹之死,让他再次出山,出手便屠尽了三大魔教,邪派人人闻风丧胆,销声匿迹近十年,被正道称为剑君,被邪教之人称之剑魔。

    四十弃剑山中,以草木代剑,渐入化境,修身养性,不为外物,不为名利,奈何故人逝去,亲人离散,敌手难求,山中无日月,十载不过转瞬,本以为老死山村,忽闻国一统,有那仙人下凡,故寻之论剑。

    便是三十年过去了,瑜子涵依然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你便是那仙人?”

    “仙人不敢当,小小道士而已。”

    “我若杀你,你当如何?”

    “剑君杀不了我。”

    “哦?何以见得?”

    “你的剑锈了。”

    “还请道长赐教。”

    那一战,瑜子涵败得彻底,败得无话可说,汪越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他不明白,自己和汪越的差距到底在哪。

    “我不明白。”

    “因举世无敌失了方向,因骄傲自满失了自我,剑君丢了剑道,可笑可笑。”

    “子涵多谢道长,若余生再有所得,还望道长到时依旧能不吝赐教。”

    无人可败的剑君心中留下了一粒种子,三十年间不断的生根发芽,当他终于再一次突破了自身的极限,踏入天人之际,才发现当年的失败已然成为执念,若不能彻底了却,剑道终是不能圆满,终日如哏在喉,但每每来寻汪越,皆是不见人,索性在云虚山下定居,直至今日,终于……

    看着汪越朝着自己天灵拍落的左手,他不闪不避,持剑挡之,无论生死,剑心不悔!

    “剑君闪开!”

    就在此时变故骤起,十八颗红色珠子四面八方朝汪越射去,瑜子涵一惊,下意识身形急退。

    汪越失了右手,唯有左手抵挡,但一碰到那佛珠手上元力便不由自主的消融,根本没有任何阻力,再想闪避却慢了一步,被连续击中肩膀,双腿,其力道之大,直接贯穿而过,汪越只觉体内元力顿时消散大半,功体重创,再难站立,跪倒在那残破的天地道牌之前。

    这一打断,瑜子涵死志已去,唯有剑心圆满,手中红叶剑朝空中一掷,淡红色的剑罡蔓延数丈,拉起黑白二使一跃而上,仅一个呼吸便消失在天边,空留汪越一人跪坐在废墟之中。

    但汪越丝毫不怒,虽遭此变故,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身上拿出一瓶丹药服下,身上的血洞逐渐复原,盘坐调息了半刻便再次站了起来。

    伸手一指地面,地面的泥土顿时被其摄在空中,缓缓变化,最后化为一只手臂的模样接到了他的右臂上,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血洞周围的朱红色血纹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看了看周遭,那方才击穿自己身体的佛珠却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过汪越不着急,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真正恢复,这些都可以解决,方才瑜子涵心结已破,此刻飞升在即,保得了他们一时,却保不了他们一世。

    一招手,那三人高的鼎炉再次化作一光点被他收入袖中,原本翻滚其上的白色液体也被收在了葫芦之中。

    阳光下他的影子不断的翻腾,漆黑色的雾气化作一人高的身影,站立在汪越身前,没有言语仅仅是注视着他,不同于汪越一身仙风道骨,黑影出现时煞气无匹,宛如妖魔在世。

    “七十年都等过来了,何须着急?”汪越说道,一挥手将那黑影散去,再次融入自己影子之中。

    “天劫近了,莫要再拖。”如渊深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汪越脑海。

    再说那瑜子涵御剑而行,带着黑白二使片刻便至云虚山下的一处村庄,耗尽的元力让他再也难以为继“此处是我定居之所,那两个孩子想必是跟着你们来的吧。”

    白使一看周围,正是上山之前让萧殊他们待的村子,却不曾想这两个人竟遇到在此隐居的剑君,将这些事情一串,白使清楚了为何瑜子涵会在自己危难之时出现,却也不是真的为了救自己二人,不过为了解心结的顺手而为罢了。

    三人行至一处草房前,这本是瑜子涵旧居之所,但此刻却空无一人,方堇和萧殊均不在此处。

    “这……”

    三人面面相觑,不管他们怎么打听,怎么搜寻也没有任何线索。

    就在此刻随着心境圆满,瑜子涵愈发感受到自己和此界的隔阂,便如同被拘束在水中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而且一股莫名的牵引力越来越强,他心中明白,自己恐怕真的难以久留此界了。

    抬头看去,不同于方才人为引发的天地异象,此刻是真正的自然伟力,方圆千里尽成夜色,一道道紫色雷霆自云头劈落,狰狞而可怖。

    “老朽劫数到了。”瑜子涵此时再也难以顾及其他,一个纵身化作剑光远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渡劫,但若在此,周遭村庄必然遭难。

    “怎么了?”黑使问道。

    “我此刻才明白为何玄非会说,他不想局限于此。”白使双眼空洞,遥遥注视着远方万道雷霆齐落的震撼场景。

    黑使默然无语,今日一战他只感受到了无力,原本的自信此刻连粉末都不剩。

    雷霆之中唯有一道剑芒逆天而上,剑君从不低头,他的剑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天晴云散,余雷尽熄,一把红伞幽幽飘来,落在白使身前。

青衣道人·凡尘登仙不夜天

    莫约十分钟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殊正和方堇在屋外拿树枝对练演武,十八颗念珠突然从空中落下,萧殊一看正是自己的念珠,正惊讶之际,未曾想被一个披头散发的道人给抢走一颗。

    “好宝贝!好宝贝!”那人身穿脏兮兮的青色道袍,发簪歪歪斜斜,一头灰白长发披肩散落,疯疯癫癫的拿着一颗念珠又笑又跳。

    “那是我的,还我。”萧殊小心翼翼的剩余十七颗念珠收了起来,这佛珠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若非亲近之人,完全不会让他人触碰。

    “少年人好大的气性。”那疯道人嘿嘿一笑,反倒将念珠收在了袖中。

    “你这人好不无赖,这就是小殊的,你这样明抢算什么?”方堇气的伸手就去抓那疯道人,却连那疯道人的衣角也摸不到。

    “身法不错,却有个好师父吧,可惜还不够纯熟。”那疯道人身形变幻,时不时伸手摸一把方堇的脸,把方堇也弄得一脸灰尘。

    萧殊却没有急于动手,他依旧冷眼旁观,去寻那疯道人破绽,手中树枝伺机而发。

    但片刻之后他便放弃了,非是察觉不到破绽所在,而是自己根本无力跟上这个疯道人的动作,上一刻的破绽瞬息便成了下一刻诱敌的点,若自己能够更强一些,能够有白使那般出剑的速度,此刻局面便大不一样了。

    “前辈,这真的是我的,能不能……”萧殊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服输,但话还没说完,那疯道人却不买账,嘿嘿一笑,转身就跑。

    萧殊哪里肯放过他,立刻追了上去,奈何不管他于方堇不管跑得再怎么快,眼前疯道人和他们的距离始终不变,好似有尺丈量过一般。

    也不知跑了多久,方堇早已精疲力竭,萧殊此刻也有些脱力,虽说这几个月的修炼让他们在武功造诣上远超了寻常武者,但内劲真元却是个长久的活,非一朝一夕便可修成,他二人不过起了个头,若说黑白二使的内劲真元如江海浩瀚,那他二人不过三尺小潭罢了。

    一番你追我赶,三人行至一处乱葬山岗,这些坟多年都未曾有人祭拜,只因此处时有闹鬼之事,更别提添土修缮,坟头上均是被老鼠野猪拱出的洞,雨水一冲,连棺材都露在外面,一些棺木腐烂,其内的陪葬衣物被一些不知名的动物撤的到处都是,唯有乌鸦不嫌弃此处,停在枯树上不知是哭是笑,叫的人毛骨悚然。

    那疯道人咬破手指,以血在一处无名墓碑上一点,整座乱葬岗顿时鬼气一散,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颗颗参天青松林立,淡淡白雾让一切都看不真切,在朝前走去,是一处陈旧的道观,道观不大,仅一厅两房,淡淡异香弥散。

    而让人惊奇的是,其内并无供奉仙佛道祖,只有巴掌大的一块木牌,上铭天地二字。

    “你……你是神仙?”方堇完全消化不了眼前所见的一切,方才所见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我不是神仙,我是疯子。”那疯道人笑的头上的发簪都掉了下来,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笑红的眼睛,又把那发簪歪歪斜斜的插在乱糟糟的头发中。

    “前辈带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萧殊心知他抢夺自己念珠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带来此处罢了,但却不知为何。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你我相遇,自然便是有缘。”那疯道人笑着将那念珠抛还给萧殊。

    “哦?道长还要度我不成?”萧殊伸手接过念珠,好似有无形丝线串联,袖中的十七颗念珠一一飞出,呈环状逐渐收拢,再一次套在了萧殊手腕处。

    “这串念珠你是从何而来?”疯道人看着念珠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你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殊反问道。

    “若我说,我知道这念珠的一些底细呢?”疯道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萧殊,他一眼便看出了萧殊根本不知道这串念珠代表着什么。

    萧殊闻言,脑海中再次想起了梦中的红衣人,自己到底从何而来,自己的娘亲是谁?父亲又是谁?只是这伤感之情,根本无法在此刻的萧殊心中留下半分痕迹,忘我心境最可怕之处便在于此,所谓情感不过负累,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自古意境万千,忘我最是伤心,少年人,莫忘初心啊。”那疯道人见萧殊无我无情,心知他已难回头,能做的也仅是一句提点罢了。

    然而心入忘我的萧殊根本不为所动,疯道人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若要说这念珠的来历,却还得先让你们知晓境界之分,你们可知登仙道?”

    萧殊和方堇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词,什么登仙道?境界之分?完全是一头雾水,俱是摇了摇头。

    疯道人将那香炉中燃尽的香火取下,重新点上三支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在蒲团上叩首天地,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先前疯疯癫癫的模样。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幽幽,天道煌煌,自古凡尘登仙道,仙贵生,集天地灵韵于一身,超脱己身,蔑天地,故有灾劫,你这念珠佛韵天成,绝非此界之物,至圣至清,非是修罗鬼道,那必然来自登仙道,甚至不夜天,不过你也要小心,如此圣物必然引人窥视,恐有身死之厄。”疯道人语出惊人。

    这时远远传来阵阵雷鸣之声,一道道紫色雷霆不时划破天际,再朝远处望去,雷海密集,铅云压顶,惶惶然如天塌一般。

    那疯道人看了一眼笑道“你们且看,那剑君渡劫了,凡尘登仙难如上青天,降雷劫,蒙魔障,受苦厄,倘若能一一渡过,方可一窥仙道。”

    “这世上真有仙人?”方堇有些不敢置信,这神话传说竟然是真正存在的,那岂非真正可以长生不老,寿元无疆。

    “非也非也,凡尘之中传说的仙人,不过臆想罢了,所谓登仙道绝非如此,境界之间有大恐怖,言语不可道也。”疯道人似有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连连摆手,不愿再说。

    “道长带我来此处到底是为何?”萧殊虽然也很惊异于登仙一说,但他仍不知道这个疯道人带自己来此处到底是为何。

    “我在救你。”疯道人嘿嘿一笑。

    “救我?”萧殊觉得可笑,这道人莫名其妙抢自己念珠,将自己引来此处,还说是在救自己,这简直比他之前说的登仙道更不可思议。

    “你真以为汪越会在此界被杀?”

    “你怎么知道?”萧殊根本没想到,这个道士竟然还知晓云虚山之事。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知晓,你这念珠伤了汪越,若我不带你来此,一旦被汪越先寻到……嘿嘿,你这小身板如何禁得起他的手段。”疯道人前半句话还显得语重心长,说到后来又嬉皮笑脸起来。

    萧殊心中一紧,非是担心自己,这道人一句话便明说了玄非的计划根本没戏,此刻唯一的变数只剩下那个借走自己剑的剑君,但既然他正在渡劫,想来应该无事才对。

    “且不说瑜子涵前去干涉,汪越若真吸收了阴阳灵源,我也不必救你了,不过一切自有定数,汪越有一劫,其关键便在你身上,所以,贫道暂且要你留在此地,待到我说你可以离去时,你才能离开。”疯道人一副万般变化皆在心的得意模样。

    “若师父无恙,我当去寻他。”萧殊根本不相信这个道士说的话。

    “你若不信,那请自便。”疯道人摊了摊手,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萧殊瞥了他一眼,拉着方堇就朝外走去,可周遭迷雾朦胧,两人走了半天,依旧看不见来时路,回头才发现,自己离道观不过数米之遥。

    “若你能走出去,道士自然不拦你,不过这位小哥却无需留在此处,他命中另有缘法,留在此处却非好事。”疯道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把方堇戴着的玉佩拿了去,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又抛还给了方堇。

    “你……”

    方堇刚要说话,那疯道人手一挥,雾气骤起,将方堇卷在中央,下一秒雾散不见人,徒留萧殊一人站在原地。

    “你把小堇弄到何处去了?”萧殊见此神色渐冷,他不管这道人是何用意,但这般对待小堇却是他不能忍的。

    “安心安心,老道不过把他送了出去,他自有一番机缘,老道强留不得。”疯道人笑道,从那供奉的瓜果中拿起一个苹果,也不洗,只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张口便咬。

    “你要留我多久?”萧殊对这个道士一丝好感也无。

    疯道人嘿嘿一笑,三两下把那苹果啃光,空留一个果核,又放回了供奉的台盘之上,却见那果核逐渐便大,眨眼又长成了苹果和原来一般无二,他伸手从那香炉之中取出一小撮香灰,混着满手的苹果汁,捏出一个小人模样,手捏了个诀,朝其一吹。

    “去。”

    将那小人朝地面一扔,原本香灰状的小人落地即长,化作一个少年模样,但让萧殊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少年竟与自己长得一般模样,便是神情也是同样的疏离淡漠。

    “待你杀了他,便是离去之时。”

春秋一梦·不知今朝几何

    “若我不动手岂非永无离去之日,若我顷刻将其毙命,那你留我又有何意义?”萧殊没有接疯道人扔过来的剑,任凭其掉在身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不动手,我会动手,顷刻杀我?大可试试。”少年淡然说道,接过长剑,反手便朝萧殊刺去。

    萧殊不想这个泥偶却也如真人一样有思想,一脚将剑挑起,恰好挡住贯胸一剑,伸手握住剑柄,一式秋月顺势而出,直取那少年心口。

    “铛”

    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剑被挡了下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出剑手法,萧殊没有认错,这少年正是用相同的剑法将自己挡下。

    萧殊却不信邪,剑出如风,他虽还无法做到如白使那般一剑万式,但道道剑光也不是作假,直朝那少年人周身招呼,然而相同的,每一剑都被挡下,乃至更甚一筹,原本的攻势在剑势交接之后逐渐转为守势。

    “一切法空,万般虚相,唯我法真,余法妄语。”那疯道人也不管,盘坐蒲团之上闭目养神去了。

    两个相同的少年,在这道观之中不知争斗了多久,手中剑断了不知多少把,萧殊饿了吃那供台上的水果,累了修习紫阳真解,这便是唯一清静的时光,一旦他休息完了,那少年人便再次寻衅于他,不知疲惫。

    唯一的好处就是,白使的传他的剑法已经练的滚瓜烂熟,而且因为长期高强度的打斗,身子比原来强健了不止一点半点,最为短板内劲修为也不再能限制于他,此时的他内息深长,全身经脉贯通,将那紫阳真解也练到了**分。

    但即便萧殊如此进步,也根本无法取胜面前这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少年,六剑翻来覆去施展了个遍,不过他发现了一点,最初时自己的剑法不纯熟,而那这个少年施展出来也不纯熟,完全和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此刻,两人的剑法均是施展自如,衔接行云流水,变化由心。

    观中无日月,春秋不知年。

    敌不过面前少年,萧殊一开始还有些心急,但随着时间流逝,反而不再焦躁,沉心静气的应对,忘我之下,心无挂碍,他不再记得白使,不再记得方堇,不记得自己因何而来,为何在此,甚至快要忘了自己是谁,这些记忆越来越模糊,不知为何出剑,纯粹由心。

    那疯道人在蒲团上盘坐下再也没起来过,仿佛成了个雕塑,若非萧殊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还以为这个人是不是坐化了。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也不知盘坐了多久,疯道人突然开口,着实吓了萧殊一跳,差点被面前少年人所伤,他一停剑,那少年人也收剑而立,这少年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疯道人更是死人一样,坐的衣服头发上都积灰了,若非萧殊心入忘我,寂寞孤独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感觉,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已发了疯。

    “你是……谁?”萧殊盯着疯道人,他有些记不起这个人是谁了,只知道这个人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

    “你是谁?”疯道人似笑非笑的反问萧殊,他自然可以看出来,忘我境界已然稳固,这便是他想要的,若是当初那般不稳定的心境,一旦差错便会坠入魔障难以自拔,最终自毁,毕竟,汪越还有一劫在此子身上。

    “我?我是……我是萧殊。”那些记忆像是被积压在了脑海深处,萧殊低头想了半天才想起了自己叫什么。

    “你可知为何还无法胜他?咳咳……”疯道人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蒙蒙灰尘掉落下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就是我,我胜不了自己,自然无法胜他。”萧殊很清楚问题在哪,但知道问题所在不代表能解决。

    “非也,你不是胜不了自己,你只是没有下决心杀了他,杀了你自己,你有很多机会击杀于他,只因面前的人非是别人,是你自己,你自以为出剑无所挂碍,实则不然,忘我最终需要斩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萧殊沉默,他虽然想反驳,但仔细回想确实如此,若自己真正下定决心要杀他,那最简单的一个方法便是不守只攻,因为两人招式功法相同,露出的破绽也一般无二,自己可寻到,对方也是一样,但如此做法便是同归于尽。

    “还在犹豫!出剑!”疯道人一声爆喝,如惊雷乍响。

    萧殊身子一震,再无杂念,忘了自己的名字,起风了,日月不显,雨雪不沾的道观此刻一抹凉风拂过,那不是风,而是无形的剑意,便是疯道人都感受到了陡增的压力。

    疯道人注意着萧殊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表情,乃至发丝的颤动,一个人心诚苦练入剑道易,但若无人指点,无激发之事终究难以破茧大成,心境也是同样,若放任萧殊,那忘我也非忘我,不过是绝情忘道罢了。

    这一刻的萧殊没有弱点,因为忘记了自我,只有手中的剑寄托着他的全部,胜则生,败则亡,剑意升至极点时再无选择的余地。

    两柄剑同时刺出。

    剑势不快,但再还未触及之时,两柄剑已然开始不断变化,他们彼此之间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反制,再反制,一招未出,心中已经交手无数个回合。

    在不懂剑道之人看来,不精彩,也不激烈。

    但若纯以剑道论之,他们的每一个变化都是必杀之剑,只因面前非是他人,而是自己,所以剑势才如此变化无常。

    剑越来越近,萧殊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清晰的看到了对面少年的破绽所在,而然若就此落剑,在自己剑刺入他咽喉的同时,他的剑也会把自己贯穿而过。

    熟悉的一幕,若是往常他必然会取守势,但今日,他想起了白使当初传他剑法时说的一句话“心无所挂,方可出剑,若心有垢,出剑必弱,反伤己身。”

    生与死之间,在这一刻再无距离。

    冰冷的剑锋,瞬间贯穿了对面少年的咽喉,他甚至能清晰看到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然而最后一瞬间,那个少年不知为何,剑却慢了半分。

    这不就是自己吗?

    “剑出无悔,你就是我,但我不是你。”面前少年望着萧殊,眸中似有欣慰。

    心口的剑仅刺入半寸,那少年白皙的面容寸寸开裂,手中剑颓然落下,最终化作香灰散落一地。

    萧殊摸了摸脸颊,那原本滚烫的鲜血,此刻也成了一抹淡淡的香灰印,胸前的伤口也再无痛感,低头一看半点血迹也无,至此他才真正明白了何为忘我境界,而非当初被白使强行带入意境时的懵懵懂懂,也是到现在他才拥有了自己的剑道,被尘封在脑海身处的记忆一一涌现。

    近三尺长的头发和满地剑痕铭刻着他的成长,萧殊拿起剑将自己头发削下一尺,将长发束在身后。

    “我可以走了吧?”萧殊冷声的问道。

    “这个自然,我不会阻你,只需记住老道一句话,莫忘初心。”疯道人一挥手,萧殊眼前雾霭升腾,原本的道观如烟散去,周遭再次化为乱坟岗,和当初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站在此地的只余萧殊一人,昏黄夕阳下,独自离去。

妖狐作祟·红尘多是苦难

    他不知自己在观中呆了多久,但他记得自己和那个少年一共交手了两千三百一十四次,记得地面上每一道剑痕,如今的萧殊已非当初少年,他明悟了自己的道,生死之间没有恐怖,有的只是抉择,而实力就是你抉择权利的钥匙,只要选择是对的,就能活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该去干什么?

    萧殊看着四周荒芜的乱葬岗,忽听得背后“哇~”的一声嘶叫,回头却见乌鸦归巢,收拢双翅,停在枯树之上,细小的眼珠死死盯着萧殊,不停发出刺耳的鸣叫。

    萧殊自嘲一笑,慢慢将手放下,收了蓄势待发的剑气,这些年的争斗让他的精神始终像一根绷紧的弦,稍有异动都会让他有所反应。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让萧殊一惊,远远几个人影朝此处走来,有高有矮,男女不一,有人哭喊,有人怒骂。

    “别哭了!狐仙大人看得上,那就是福气。”老人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身边还站着两个高大的汉子,抬着用竹子编成的小台,上面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扑闪着大眼睛,眼眸澄明,七八岁模样,突兀的笑着,当所有人都在抹泪的时候,他却自顾自的在笑。

    一旁跟着的农夫沉默不语任凭身边的女子拉扯,哭喊,他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殊见此不由好奇,走上前去,刚要询问,哪知这些人一见到自己全都惊恐的后退,只有那个老人一脸恍然,连忙拜倒在地“小老儿无意窥见狐仙真容,还请狐仙大人恕罪。”

    那个农夫一听连忙拉着身边的女子跪下,两个汉字也放下竹台,偷眼瞄了几下萧殊,在老人尴尬的咳嗽声中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只有竹台上的男孩,扑闪着眼睛,看着萧殊咯咯的笑个不停。

    “今日年月几何?”萧殊问道。

    “启禀狐仙,今日是历九年九月初四。”那老人恭敬的回道。

    “我不是狐仙,你们也不必拜我,我只是路过此地罢了。”萧殊淡然道,这事与他无关,他也懒得多管。

    老者闻言顿时老脸一红,急忙起身道“你这小子,怎不早说,给我教训教训他!”

    那两个汉子满脸怒意,虬结的肌肉似要撑破衣服一般,看着面前瘦弱的萧殊,上前便要动手,忽觉一阵冷风拂面,红色液体顺着脸颊流入嘴中,伸手一抹满是鲜血,这才惊觉,一道道细小的伤口遍布全身,好在不深,虽不危及性命,却也着实吓到了两人。

    “妖怪!他也是妖怪!”

    那老者一见此景,转头就跑,全然不见来时蹒跚,那两个壮汉本是被吓的动也不敢动,见老者一跑,心中恐惧被无限放大,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

    “你们怎么不跑?”萧殊见那妇人和农夫依旧留在原地不由好奇。

    “仙人,您一定是仙人下凡吧,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妇人丝毫不害怕萧殊,反而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就想拉住萧殊,唯恐他一走了之。

    萧殊微微皱眉,一个侧身就避开了那妇人,轻声道“此地乃胤州皇城之境,有国师汪越坐镇,什么妖怪敢在此地作恶?你们不去寻他,求我作甚?”

    “仙人有所不知,国师自两年前再无露面,这个狐仙想必定是知晓了此事,才来此地,以每年庄家收成为要挟,逼我们年年上供孩童,若我们不从,它就让庄家颗粒无收,我们地处皇城,租税颇重,一年到头就指望田地,若收成再差一些,哪里还活得下去。”原本沉默的汉子终于也是开了口。

    “为何不找道士捉了它,岂非一劳永逸。”

    “找了,第二日再来此地都是收尸,次日夜里村里便死了好几个人,没了办法,只得委曲求全,每年挑一户人家进贡……”那妇人越说越伤心。

    “还请仙人救救我们,我王朗在这给仙人磕头了。”那农夫弯身便拜,也不管萧殊情不情愿,他们只知道面前人若不愿帮,那真的是在没有办法了。

    萧殊本想婉拒,第一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狐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能否敌过还需两说,单看那些道士无一生还便知一二,但当他看到那个不知处境仍嬉笑的孩童,却再开不了口,孩童何辜?要遭此难,父母何辜?要受丧子之痛。

    “你们先别急着求我,且告诉我,这狐仙在何处,有何本事?”萧殊心中有了计较,他虽自信,但若对手是妖魔精怪,到底还是缺了三分底气。

    “多谢仙人,这狐仙我们是没有见过,在何处也不清楚,不过它会在村口留下血字。”那妇人搂着竹台上的孩子抽泣着说道。

    “血字?”

    “霜降子时,送一男童来乱葬岗处,来年必风调雨顺。”农夫眼中满是恨意和无奈。

    “嗯,你们先带孩子回去吧,我倒要看看这个狐仙长什么样。”萧殊说道。

    “此刻离子时还有些光景,若仙人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吃些茶水吧。”那妇人见萧殊真的打算管这件事,心中又喜又忧。

    萧殊看了看天,夕阳将落,天虽暗了下来,但离子时却也还有不少时辰,自己若真的这般等在此处,着实是傻了些。

    “那也好,稍晚一些我再过来。”

    三人一同离开了这阴森荒芜的乱葬岗,莫约走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袅袅炊烟,这村庄位于云虚山和阴山之间,说来可笑,这当世仙人汪越道场山下竟然有妖狐作祟,传出去岂非让天下人笑话。

    刚走进村子,一些村民才看到他们立马四散而逃,大声喊道“妖怪!有妖怪!”

    王朗一时摸不着头脑,刚要上前解释,立马就有十多个村民手里拿着镰刀铁锄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方才落荒而逃的老人。

    “王朗我道你为人老实本分,没想到竟与这妖人为伍,还带到村子里,莫非想为祸我们不成?”那老人大声喝到,瞥了一眼萧殊又急忙往后缩了缩。

    “何老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这个妖人方才不由分说便伤了阿虎,手都未抬一下,如此本事却心肠狠辣,不是妖人还是神仙不成?”何老不容王朗解释,张口就把话给说死了。

    一时间激的众村民喝骂不止,虽然他们心中都有几分害怕,但到底人多壮胆,而且有何老带头,更是把平时忍受的怨气,怒气纷纷发泄了出来,辱骂之声不堪入耳,若非萧殊心入忘我,古井无波,换个人早就大打出手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王朗的妻子抱着孩子一边摇着头一边哭泣,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一番好意,却被人这样误解。

    萧殊见此不由皱眉,凝气于指尖,在身前一划,气劲顿时撕裂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剑痕,将三人于那些村民隔了开来,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死寂一片,在无人敢做声。

    “第一、我是人,第二、我是应了王朗夫妇之求,来此捉那狐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那个孩子,第三、我不保证成功。”萧殊简简单单的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他不管这些村民怎么想,既然答应了,尽力而为便是。

    “这……”何老闻言一时没了话。

    原本群情激愤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绪慢慢收敛了起来,再看向萧殊表情同方才完全不同。

    “哈哈,又来个送死的,还不要钱。”

    “你给我闭嘴,仙人的本事你没看到?”

    “那又怎么样,以前那些道士也都有些本事,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我打的棺材,不然早被野狗……”

    “人家狐仙保佑我们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要你多管闲事?”

    “诶,合着你家是没有孩子,有种你就别要小孩。”

    “不要就不要……”

    周围人见萧殊说清来意又显了本事,也不再敢围堵,闲聊着纷纷散去,在大多数人心里,萧殊根本活不过明天,何必管他,唯有少数的一些人,对萧殊抱着希望,也仅仅聊胜于无罢了。

    唯有刚才带头的何老仍未离去,他满怀愧疚道“方才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仙人,还望仙人海涵,这个,不知仙人怎么称呼?”

    “萧殊,我不是什么仙人。”

    王朗见萧殊果真有些本事,心中不由窃喜,误打误撞还真遇到能人了,说不得真能降服那狐仙,那自己的孩子也能免去这无妄之灾,欣喜之下便先行引路朝家中而去。

    何老突然打断道“萧公子,不如去小老儿家如何,这是全村人的大事,怎能怠慢。”

    王朗闻言不由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萧殊,却见萧殊根本没有理会何老,依旧跟着自己,看着何老吃瘪,不由嘴角一咧,王氏见状暗自摇头,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自己的丈夫。

    “萧公子,这边请。”王朗立刻反应了过来,朝何老点了点头以示歉意,带着萧殊朝自己家走去。

神秘少女·因果定数难逃

    一进屋里,环堵萧然,箪瓢屡空,斑驳的泥墙上遍布道道裂纹,草垛屋顶仍是湿漉漉的,房间内昏暗,潮湿,闷热,王朗尴尬的笑了笑,急忙去打开了窗户,晚风徐徐,逐渐散去了屋内的潮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氏端来一杯茶水道“家中贫穷,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唯有一些果茶,还望萧公子莫要嫌弃。”

    萧殊接过茶水,里面漂浮着三颗红色干果,茶水清澈透红,果香扑鼻,稍稍一饮,酸甜宜口,萧殊这样完全不懂茶的人,也觉得好喝。

    “萧公子等等……”声音由远及近,何老像狗皮膏药似得,甩也甩不掉,不请自来便进了王朗家。

    “还有何事?”萧殊对这个何老半分好感也无,冷声问道。

    何老也不在意“不知萧公子何时去捉那狐仙,可有什么对策?”

    “它不是子时来吗,我自会去乱葬岗等它。”萧殊有些不耐,这个老头翻脸如翻书一般,先前还视自己为妖人,此刻又舔着脸来打探消息,着实让人反感。

    “小老儿见公子手无寸铁,虽说公子非凡人,但那狐仙也不是什么寻常家畜,可随意打杀,故此特地送公子一柄短剑,算不上好剑,但质地也不差。”何老从袖中拿出一柄小剑,半尺左右,拔出剑刃亦是寒光四射。

    萧殊也不拒绝,即便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草木皆可为剑,但总归聊胜于无,接过短剑,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其音如琴,似在回应萧殊一般。

    何老见此也不再多言,心知萧殊反感于他,王氏再三留他喝杯茶,也只是连连罢手,转身便离去了。

    夜至深处,萧殊一人独行,颇感惬意,不知多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林间淡淡薄雾升起,让人看不清远方,冷风飒飒,原本高悬的明月此刻逐渐暗淡,隐没在云间。

    萧殊心中平静无波,无论是走路,吃饭,他都未曾真正休息过,无时无刻都在修行,不曾脱离忘我境界,哪怕只能让内元增加一丝,让剑意锐利一分,他也不会停下,这是在道观两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仅仅是证自己的道,更是不想再体会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求的不是境界,不是剑道,而是抉择的权利,错可以,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就不会后悔,但若连做出选择的能力也没有,岂非木偶戏一般,任人摆布,任凭所谓的天意,所谓的定数摆布?

    行至乱葬岗,依旧是那副凄凉之景,落叶覆盖在坟头,也无人来扫,破碎的碗盘,腐烂的棺椁,点点蓝光时隐时现,更添三分冷意。

    萧殊随意找了棵树,闭目盘膝而坐,一刻也不浪费的继续修炼紫阳真解,这本功法他已然修炼的近乎圆满,此刻继续修习只为加深自身功力,剑招虽精,剑意虽强,但若无功力支撑也难发挥,点滴积累虽不比那些绝世功法来的速成,但架不住萧殊这修法,自是滴水成湖。

    一夜转瞬而过,萧殊虽闭目,但一直留意着外界变化,但至始至终,除了夜风,虫鸣,时不时落下的树叶便再无其他,莫说狐仙,连个鬼影都没有。

    萧殊掸去身上的落叶,望着初升的太阳,摇了摇头,再次回到了村子,和昨日不同的是,今天所有村民都早早的等在了村子口,翘首以盼,为首的又是何老。

    “回来了!他回来了!”

    “难道狐仙真被他杀了?”

    “你给我闭嘴!”

    王朗和妻子拉着孩子迎了上来,见萧殊无恙,安然归来顿时喜极而泣,萧殊还没有开口,王朗便拉着妻子跪下了,周围村民一看,顿时跪成一片。

    若换作他人见此阵势还真不好开口说自己根本什么也没做,但萧殊不一样。

    “我没见着什么狐仙,那什么也没有。”萧殊坦然说道,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反倒是这些村民,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想必是那个狐仙知晓了萧公子的厉害,不敢再来作恶了。”何老带头说道。

    “萧公子真是仙人下凡,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赶走了那狐仙。”周围的村民欢呼着,但不知道为何,他们的笑容在萧殊看来有些不自然,有些僵硬。

    萧殊看向王朗夫妇,他们却是发自内心的笑着。

    “涵儿,这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萧公子,你就被狐仙抓去咯。”

    那个男孩也不怕生,奶声奶气的问道“哥哥,你把狐仙赶跑了吗?”

    萧殊沉默了一会,摸了摸王涵的头道“你听你娘亲的话,狐仙就不会来抓你,你要是不听话,它还会回来的。”

    “你为什么要赶跑它呀,我最喜欢狐仙姐姐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涵瘪着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这句话就像那腊月霜雪,瞬间将周遭所有人都冻住,寂静无声。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再胡说我打你了!”王朗怒目圆睁,这番模样更吓得王涵直往王氏怀里钻,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你吼什么,小孩子的话也能当真吗?”王氏心疼的抱着王涵不住的安慰。

    萧殊见状刚想说些什么,王涵又咯咯笑了起来“你骗人,狐仙姐姐明明没走。”

    让萧殊讶异的是,听到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大多是恐惧,还有麻木,唯有何老眉眼间却闪过一丝恼怒,虽转瞬即逝,但仍是被萧殊看在眼里。

    王涵被王氏带回了家中,何老笑了笑说道“小孩子的话信不得,必是受了些刺激才会胡言乱语,大家不必在意。”

    “不知萧公子能否再留几日,我们也能好好招待一番。”王朗话虽是这么说,但僵硬的笑容仿佛在直接问萧殊,能不能留下来,看看狐仙到底走没走。

    “萧公子自是贵人事忙,既然狐仙已被吓走,我等如何能再耽误于他。”何老说道,他迫不及待的希望萧殊赶紧走,越快越好。

    萧殊瞥了一眼面前这个老人,思忖片刻,将那短剑递还给了何老“既是如此,我也不久留了,这剑还你。”

    说罢,萧殊转身离开了这个村庄,才走出不到三里路,一位不足十四五岁的少女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身着雪白绒衣,长发披肩拖地,细眉红眸,一颦一笑皆魅人心魄,不同于白使的魅惑术,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你要走了吗?”少女笑嘻嘻的问道。

    两道凌厉的剑气擦着她的鬓发斩过,身后大树无声无息被分割成了数段。

    萧殊在她出现的瞬间便有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剑气出于本能而发,在萧殊看来避无可避的两道剑气,竟然相继落空。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凶,人家好好的和你说话呢。”少女言语娇嗲,泪光闪烁,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想要保护怜惜的错觉。

    但这对于萧殊来说并无任何感觉,他心神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忘我境界之中,眼中唯有空洞,再美的绝色在他眼中和白骨无甚区别。

    “你就是那个狐仙?”萧殊冷声问道,他可不信一个少女便可如此轻易避开他的剑气,如此打扮和魅惑除了所谓的狐仙再不作他想。

    “我讨厌你的眼睛,所以我不告诉你。”少女哼了一声,若寻常人见了还当是个赌气撒娇的孩子,哪里会联想到吃人不吐骨头的精怪。

    “你要杀我?”萧殊全身紧绷,剑指隐于袖中,一旦面前少女有任何异动,他便会出手,而这一次不会再如先前一般仅仅两道剑气。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我才懒得杀你这样的呆瓜。”少女见萧殊仍是一副警惕模样,不禁为之气结。

    “你想说什么?”萧殊觉得很反常,若这狐仙不希望自己留在此地捣乱那不至于在自己将要离去之时来寻,但如果它有能力杀了自己,何不昨夜子时便动手,非要今早来村外截自己,他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村子中人们的反应,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若真想救他们,便在此等到晚上,我自会来寻你。”少女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繁茂的林中,再不见踪迹,只余下那清幽香味久久不散。

    萧殊仍没有松懈,万一是让他放松警惕的手段,一旦信以为真,凭借对方神出鬼没的身法,那自己如何反应的及,又或者它另有目的,昨夜是去寻了帮手,故弄玄虚希望自己今夜自投罗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莫约十分钟后,萧殊仔细环顾了四周,才真正确定没人了,虽然少女的话他没有完全相信,但结合这两日的所见所闻,他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若猜想是真,那王朗夫妇此刻才是真正身处险境,随时都可能会丧命。

    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在此地留到夜晚,当初既然答应了要管这件事,那自然要管到底,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他问心无愧,若因为危险退缩了,他又如何能掌握自身剑道,又如何能驾驭忘我境界,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的磨剑石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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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介绍:
求而不得,人生多苦,兵戈不止,争斗不休,善恶难分,对错难断,天道不公,何解?萧殊言:持一剑,秉一心。落道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道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道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