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失业
“我挺好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秋裤？当然穿着呢。爸，你别说了，我知道，春捂秋冻嘛，我又不傻……”
李睿拿着话筒，身子靠着电话亭，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边故作兴奋地说道：“明天，张一谋导演就要到我们学校来选角……对，就是那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导演。他要拍一部新电影，听说都要启用新人。爸，我跟你说万一要是我被他选中了，那将来我肯定能成大明星，肯定能留在燕京……”
时值三月末，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天色变的很阴沉，一阵风吹过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刺骨。此时李睿的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的低落。
“好了，我还得为明天的选角做些准备……不说了，挂了啊，再见！”
放下话筒，李睿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瞬间变的颓废。他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望挂着“华国青年艺术剧院”牌子的大门，抓了抓头皮，烦躁地骂了一句：“靠！”
李睿是燕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大四的学生，没几个月就要到毕业季了，可他的工作至今没有落实。
对于一名来自外省的大学生来说，能留在燕京，找到一份和专业对口的事业单位的工作，拿到宝贵的燕京户口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
从上学期开始，他就为之忙碌，到处递简历，托人，跑关系，钱没少花，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次好不容易经过一位师兄的介绍，挤进了华国青年艺术剧院的面试环节，在二选一的情况下，他堂堂燕京电影学院本科生居然输给了一个中戏音乐剧班的旁听生。这让他感到格外的沮丧。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上中戏了。”
他紧了紧夹克，嘴里嘟囔了一句，一步一步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往前走。
当年艺考的时候，中戏和电影学院他都通过了，就是因为他从小就喜欢电影，便选择了电影学院。现在想想当初的决定还是草率了，这小半年来，他跑遍了人艺、实验剧院、燕京电影制片厂、各大文工团包括今天面试失败的青艺，发现除了燕京电影制片厂以外，其他单位招收面试中中戏毕业的就是比电影学院毕业的有优势。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李睿的头发，也打湿了墙上硕大的电影海报。那部总投资高达二亿五千万，号称史上最贵投资的电影，获得十一项奥斯卡提名的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在两天前已经在国内上映了。
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李睿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电影，早在上映的当天他就和同学一起去看过。
磅礴，大气，画面华丽到了极致，当然也少不了男女主角的倾情表演。帅气的男主角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就是《成长的烦恼》中那个无家可归的坏小子尼克，漂亮的女主角凯特.温丝莱特更是早在几年前就凭借华裔导演李桉的电影《理性和感性》中的出色表现，荣获奥斯卡和金球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都是年少成名啊！”
李睿看着海报上深情相拥的男女主角不禁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对于“年少成名”这个词的感触格外的深。比如他的同班同学，有着电影学院校花之称的蒋琴琴，就是年少成名的典范，早在入学前就主演了一部电视剧，考上电影学院后，大一拍《西施》，大二拍《小凤仙传奇》，大三拍《苍天有泪》，大四拍《苏州二公差》，都是女一号。
这位来自山城的漂亮姑娘，还未毕业就已经被燕京电影制片厂提前录用了，编制、户口都是现成的。
而且不光是蒋琴琴，他们班其他几位已经在大银幕或者小荧屏上崭露头角的同学，也都早早地落实了工作单位。
回过头来说，再想想自己，除了在大二时和全班同学一起集体参与了央视大型电视连续剧《东周列国.春秋篇》拍摄，在里面演了出镜只有几分钟的小角色之外，再没有其它作品。
其实李睿长的并不差，一米八出头的个头，面相虽说有些老成，但五官绝对端正。专业课的成绩不能说拔尖，但在班里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准。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是时运不济，又或者机会没能早早地降临到他的头上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街上车来车往，人潮流动，李睿茫然中带着丝丝伤感，看起来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告别燕京这座城市了。
回去，回到老家之江省。运气好点，或许能够在省城临州的文艺单位谋得一份工作，要是运气不好，回县城的小剧团？还是索性回家接老爸的班，经营家里的那家生意不错的小饭馆？
别逗了，虽然他从小在后厨长大，做菜手艺不差，早已有了老爸七八成的火候，但他从小的理想就是要成为一名演员，一名象高仓健、阿兰德龙一样的大明星，要拍电影，而不是一个整天和油盐酱醋打交道的厨师。要不然他这些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甚至都忘了坐车，整整两个多小时，一路从广安门走到位于北三环的电影学院。天已经黑了，晚饭没吃都没感觉饿。
推开寝室的门，里面烟雾腾腾，平时冷清的宿舍，今天居然难得人齐了。大四本来是放羊状态，有去外面拍戏的，有忙着找工作的，还有在外面租房的。
哦，想起来了，明天张一谋要到学校来选角。
“李睿，回来啦！今天去青艺面试怎么样？”班长项能看到李睿进门，站起来关心地问道。
这段时间就他和李睿在宿舍待着，知道李睿今天去青艺面试。
“李睿，你去青艺面试啦？怎么样，怎么样？有好消息吗？”刚从剧组赶回来的成创一听也急忙问道。在班里就数他和李睿的关系最好。
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李睿咧了咧嘴角，苦涩地摇头道：“没戏。”
“……”
项能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知道李睿一心想留在燕京，也清楚这些日子李睿为今天的面试所做的努力，可这货失败的次数太多了，能安慰的话早就说遍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成创倒是问了一句。
“不知道，再说呗。”李睿强笑道。
这是他一路走回来反复思考都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回老家他肯定不甘心，但在燕京找不到工作又能怎么办呢？
“哎，没事！李睿我跟你说，要是明天张一谋选中你了，说不定就能一炮而红，还找什么工作呀！”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不难听出语调里带着几分戏谑。
说这话的人叫付大龙，这货童星出身，很早就主演了多部电影电视剧，还获过不少奖，考上电影学院之后，各科的成绩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
象他这种人不论是起点还是成就比蒋琴琴还要高，可以说是他们班上最炙手可热的新星。这不，一到大四包括燕京人艺在内好多单位都点名要他，要不是这货不愿意留校，他们这一届唯一的留校名额也不可能落到班长项能的头上。
所以说李睿跟付大龙一比，典型的一个天，一个在地。要搁平时他肯定会跟付大龙理论一番，他说这话什么意思？站着说话不要腰疼啊！
但此时他却无心计较，走了这么长的路，身体很累，可心更累。他没有接付大龙的茬，扫了一眼大家，道：“你们聊，我先睡会儿。”
“哎，兄弟们难得聚在一起，你这什么意思啊！”
看到李睿径直走到床边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蒙头睡觉，原本一脸瑟的付大龙顿时嚷嚷道。
“行了，都小声点，李睿他可能累了。”项能连忙打圆场道。
其实他也挺反感付大龙说话的腔调，只是碍于自己这次能留校是拜人家所赐，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切！”
付大龙不屑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睿，接着又煞有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们知道吗，张一谋前段时间已经在中戏选过一次演员了，女主角已经定下了，这次来我们电影学院主要是挑选男主角人选。”
“真的？”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他的话所吸引。
张大导的新片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谁都想打听。
“当然是真的，我的消息能有假！”
“哎，快点说说是谁呀？什么题材？”
“是中戏表演系96级一个叫章紫怡的女生，具体题材我倒还没有打听到。哎，你们知道吗？据说这个章紫怡长的很象巩丽哎！”
“是嘛，看来老谋子对巩丽旧情难忘啊！”
“巩丽结婚了，老谋子这是准备找替补呢！”
“老谋子的审美还挺专一的，就喜欢巩丽那款的……哎，这个叫章紫怡的还真挺幸运的，看来当演员这长相真的是重要，我这长相就一辈子当配角的命。”
说这话的是成创，电影学院94级表演班就数他长的最另类，尖嘴猴腮，眼睛还特小，所以得了一个很形象的外号“耗子”！
据说当初艺考的时候，就是因为他的长相才得以脱颖而出，都是浓眉大眼的，总得有人演汉奸狗腿子不是。
“耗子，你别妄自菲薄啊！现在就流行你这款的知道不，你看葛尤长的比你都磕碜，不照样得戛纳影帝……”
第二章 老天爷的礼物
大导演大明星的八卦总是那么吸引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睡觉原本是李睿的托词，他没心思想其它的，就是想歇一歇。听着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睡着了，他只觉得这一觉特别香特别长，长的象几十年。
他的脑海被一幕幕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句句不知所云的对话充斥着。不停的转变，不停的涌进来，似乎是快速播放的电影、电视剧，一部接着一部，光怪陆离……但很快他就被吸引了，因为这些电影电视剧实在是太精彩了！
正当他沉醉其中，突然一阵晃动把他惊醒，紧接着就听到成创急促的声音。
“李睿，快醒醒，起来了，来不及了！”
李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道：“怎么了？什么来不及了？”
“你睡糊涂了吧？选角啊！今天张一谋的新片要来学校选演员，大家都早就去排队了，你想什么呢？”成创瞪大眼睛道。
“哦，张一谋的新片……咦，怎么回事？”
李睿刚想到张一谋的新片，脑海里便仿佛象打开一道门一样，一幕幕影像出现在脑海里，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是那么清晰……
《我的父亲母亲》，难道这就是张一谋要拍的新片？头发剃得跟马桶盖似的男主角叫郑浩，不认识。演招娣的女主角真叫章紫怡，还真是中戏96级表演班的学生，长的倒是挺漂亮的，但除了脸型以外，五官和干瘪的身材哪儿跟巩丽象了？
咦，演“我”的那个家伙，不正是昨天在青艺面试时pk掉自己的那个中戏音乐剧班的旁听生嘛！原来这家伙叫孙宏雷啊！
天哪，这是明年才上映的电影！李睿不禁呆若木鸡，心里猛地一跳，想起之前的梦境，那些电影电视剧都是他从未看过的，怎么会一下子都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不乏想象力的大脑告诉他，这是来自未来的电影电视剧。
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李睿心里反复地问自己。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没有醒来，还是自己的神经错乱了？
“发什么愣啊？赶紧的，快起来！我真佩服你，你说你昨天回来就睡，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呢！”成创见他坐着发愣，又推了推他催促道。
“啊？我睡了这么久，几点了？”李睿下意识问道。
“都九点了，估计张一谋这会都来了，你还磨磨蹭蹭的。”成创急切道。
“哦。要不你先去吧，我刷个牙洗个脸就过去。”李睿站起来道。
“那行，那你快点啊，我先去排队，帮你占个位置，今天不光咱们班，二年级三年级，包括刚进校的一年级的那些小屁孩，人不老少呢……”
目送着成创出门，李睿又一屁股坐到床上。他现在的脑瓜还是晕的，他把成创支走，就是想再好好想想，好好理一理思路。
直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啪！”他突然给自己来了一个嘴巴子。
“咝”火辣辣的疼！好吧，自己不是在做梦。
张一谋明年上映的新片叫《我的父亲母亲》，女主角正如昨天付大龙说的那样是中戏96级表演班一个叫章紫怡的女学生。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验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李睿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的电影电视剧尽管都是他从未看过的，但不一定就意味着全都是未来的。他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忙跑到对铺床底下的箱子里翻起来。
班长项能是个非常热爱学习的人，往往街上一旦有了新出的香港或者好莱坞的盗版碟他就会买回来观摩学习，当然也包括一部分*****。
《西域雄狮》、《我是谁》、《拯救大兵雷恩》……都是看过的。咦，这儿有部动画片好象没看过。
李睿找了半天，总算找出了一部名叫《虫虫特工队》的动画片，是今年迪士尼公司新出的。
他赶紧把碟片塞进影碟机，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心中那个疯狂的想法。
这是一部灵感取材自伊索寓言中《蚂蚁和蚱蜢》的故事，讲述一段昆虫世界的冒险之旅。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片一如既往的精彩，里面的卡通人物一个个都非常生动。李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他的注意力全在镜头画面和台词上。
菲力从城里邀请昆虫马戏团的演员们来帮助他们，可雅婷公主却有些担心他们不能把蚱蜢赶走。于是，昆虫马戏团的演员们便向蚂蚁王国的众位做起了保证。
电视里菲力先说了一通，然后看向雅婷公主道，李睿喃喃自语：“雅婷公主，您觉得怎么样？”
尽管对白是原版的，但是屏幕下方打出的字幕确是一模一样的。
李睿继续喃喃自语：“不不不，等等！可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昆虫马戏团的演员开始鼓噪起来：“危险，我们又要失业了……”
雅婷公主显然信心不足，道：“我们不可能与蚱蜢作战的……”
尽管屏幕下方的字幕偶尔会跟李睿提前说的有些字面上的偏差，但意思是相同的。更关键的是在他脑海里的镜头画面和电视机里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存在于他脑海里的《虫虫特工队》就是这一部！
这……这是真的！
李睿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皮，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脑子里堆满了未来的电影电视剧。
哦，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的事情！
他甚至还想到了一个词天道酬勤！
他一直很努力，却始终没有得到机会，就连想在燕京留下来，继续自己的梦想都办不到。也许这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便恩赐给了自己这份礼物。
真是一份美妙的礼物！
李睿双手抱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浏览着脑海里那些从未看过的影视剧，各种各样丰富多彩。而且他想知道电影的票房或者电视剧的收视率等信息，这些信息都会跳出来，包括演员的资料等等都能看见。
哇哦！《阿凡达》？全球票房27.8亿美元！又是詹姆斯.卡梅隆！这个疯狂的家伙再一次成为了世界之王！
见鬼！这不是《泰坦尼克号》的男主角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吗！？怎么他的样子变得这么沧桑，又肥又老的？《荒野猎人》？
咦，他真的吃生肉唉！难怪圆了他的奥斯卡影帝梦……
当然，李睿最关心的还是国产影视剧。
《还珠格格》，他听说过，据说是一部新拍的琼遥剧，电影学院96级一个叫赵微的眼睛大大的姑娘主演的。
平均收视率居然达到45%，第二部更是再创佳绩，平均54%，最高65%，简直就是一部神剧！
戏里的主演赵微，林心茹，范兵兵一炮而红！一直到二十年后还是一线大咖！
还有《亮剑》，《士兵突击》，《武林外传》，《大宅门》，《人民的民义》……一部部风格迥异的电视连续剧，无一不掀起收视狂潮。
国产电影也不乏精品，有爆笑的喜剧，深刻的文艺片，大制作的商业片。
国内电影市场到2010年后，开始爆发性的增长，从6亿票房的《让子弹飞》到12亿的《泰》，再到24亿的《捉妖记》，还有无限接近34亿的星爷的《美人鱼》。
哇！《战狼2》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56.7亿！
李睿的心突然一跳，要是自己能在将来分一杯羹的话，那岂不是发了！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拍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
当导演？虽然他曾旁听过导演系的课程，虽然脑海里有完整的画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完整整地拍出来，干这行是需要经验累积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得有钱，或者有名了之后，有人愿意给你投资，要不然只能干瞪眼。
当编剧？把大卖的电影剧本或者收视率肯定高的电视剧剧本写出来，卖出去？那就更不靠谱了。电影是不是大卖，电视剧的收视率高不高，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恐怕连琼遥都不会想到她创作的《还珠格格》未来会火成那个样子。
再说了，在这个版权不怎么完善的年头，你把剧本给电影公司，万一要是人家看中，说不定就会稍稍改头换面一下，然后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眼下靠谱的似乎还是只有当演员这一条路，至少他知道哪部戏会火，哪个角色出彩。做演员除了演技最重要的什么？就是得找准最适合自己的戏路。
李睿刚才在浏览国产影视剧的时候，就留意到两个演员，一个叫黄勃，一个叫汪宝强。论长相，这两位长的那个叫磕碜，却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国内的一线明星。凭借的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找到了最合适他们的戏路，把小人物演活。黄勃甚至还摘得了金马奖影帝的桂冠！
一旦戏路选择错误，你哪怕演技再高也照样扑街。比如还是黄勃，演《民兵葛二蛋》里的葛二蛋广受好评，但演《锋刃》里的沈西林却是败笔。原因无非就是他的戏路就适合演小人物或者倒霉人物，演大老板怎么看怎么别扭。
还有那位中戏音乐剧班的旁听生孙宏雷，没想到那货在几年后凭借《征服》一炮而红，2008年更是凭借在《潜伏》里的出色表演跻身国内一线男星的行列，同样也是因为找对的戏路。你如果让他去演古装戏试试，《战国》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第三章 失望
李睿还特意找了一下自己，结果脑海里存着的海量的影视剧资料中居然就没有李睿这个名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来自己将来要么回老家接了老爸的班当了小饭馆的厨师兼老板，要不就是找了一份跟表演无关的工作。
当演员可是他的梦想，梦想破灭想想都感到悲哀！但干演员这行的最后能成名的又有多少呢？就比如他们电影学院表演系94班17人，未来成名的包括现在已经成名的付大龙和蒋琴琴在内不超过5人。
蒋琴琴有一段时间很红，后来就走下坡路了，勉强只能算是二线明星。至于付大龙，未来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部叫《天狗》的电影，连三线都算不上。
其他人，有个叫陈紫涵的女演员象极了她们班上的陈莎莎，估计是后来改名的吧。倒是成创跑了一段龙套后逐渐开始走红，还主演了一部由《活着》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福贵》，后来又经常活跃在多部抗日神剧中，毕竟以他的长相扮演汉奸狗腿子根本就不用化妆。
所以一个演员能否成名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准自己的戏路。回过头来，李睿开始审视自己，看看自己有什么特色，适合什么样的戏路？
结果审视了半天居然发现自己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似乎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演，这点倒是有点象姜闻。
姜闻的戏路之宽，就连目前国内公认的两大演技派陈到明和王志闻都难及项背。不论是古装还是近现代戏，不论是铮铮铁汉还是文弱书生，不论是大老板还是小人物，皇帝、将军、警察、土匪、知识分子、农民……各个角色都能拿捏自如。
但象姜闻这样的演员国内能有几人？哪怕连好莱坞的明星都一起算上，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用个不恰当的比方，这演员就好比厨子，有的擅长川菜，有的擅长粤菜，又或者擅长鲁菜、淮扬菜等等，在某一个菜系里做到极致的厨师不稀罕，稀罕的是川菜、粤菜、鲁菜、淮扬菜等八大菜系个个都精通，甚至法国菜、意大利菜都拿手，那就绝对是厨师中的天才。
演员同样如此，什么角色都能演，而且演的每个角色都是惊艳的，姜闻就是这演员中的天才。反之，如果没能达到他那种境界，那你就是没有特色，就是平庸，好比普通饭馆的大路厨师，什么菜都会做，但做出来的东西就很一般。
李睿这才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自己在电影学院上学的这四年中迟迟找不到机会的最大原因吧！
现在该怎么办？回老家接手老爸的小饭馆或者找一份和演员无关的职业，他肯定不甘心。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磨炼自己的演技。
他发现很多演员，尤其是男演员到了中年才成名立万，比如吴钢、张嘉奕、吴波等等皆是如此。哪怕是年少成名的，早年作品依旧难掩青涩，比如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泰坦尼克号》和《盗梦空间》中的表演，完全是两个层次的。
原因无他，表演本来就是一个需要积累的过程，积累到一定程度，遇到合适的机会，自然而然就会爆发，就会被观众记住从而走红。
而李睿现在脑子里拥有海量的影视剧，意味着他可以走捷径。每个人的表演方式都是不同的，大汤姆在《荒岛余生》中的哭和道明叔在《归来》中的哭各有千秋；小李子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放肆的笑和王志闻在《风声》中奸诈的笑同样风格迥异；“我爱你”这句最常见的台词，每个演员在不同的情境下说出来，语调都会不同……
他能随时随地的跟看教学片一样，进行有针对性的进行揣摩和练习。有同类型的还能够借鉴，不光可以模仿国内的演员，还能借鉴好莱坞大腕的表演方式。
他要快速提升自己，然后他还要出去跑剧组。其实表演系的学生很多都会出去跑剧组递简历，李睿之前也跑过几次，因为都没有成功也就泄气了。但是现在不同了，想要留在燕京，想要继续自己的梦想，必须要重新振作起来，哪怕失败一百次，只要有一次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一个演员能否成功必须要有一个起点，起点之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起点之下回到老家的小饭馆。
想到跑剧组李睿突然想起来，今天可是张一谋要来电影学院挑选演员的日子。尽管他已经知道《我的父亲母亲》的男主角会是一个来自军艺的郑浩，“我”是孙宏雷，但这毕竟是一个机会。
他赶紧从床上蹦起来，在刷牙洗脸换衣服的时候又把那部《我的父亲母亲》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
画面中那个演骆老师的叫郑浩的演员虽然没能象章紫怡那样红起来，但演技还是可以的，没能红起来，说穿了就是戏路不对，在整部电影中闪光点都集中在了招娣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李睿心里想着，如果要是换自己来演，反复琢磨一段时间，克服郑浩在戏里的那些或多或少的瑕疵，相比肯定能比他演的好。
这毕竟是张一谋的戏啊！哪怕不能象章紫怡一样一下子爆红，但这个起点足够高了，就意味着将来的机会会有很多，足够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李睿换上一身自认为得体的衣服，拿上简历和近期的照片，兴冲冲的跑出宿舍。一边跑一边还在抓紧时间复习，想象着待会能在张大导面前露一手，或许被挑中的成功机率会很高。
但当他刚刚跑到表导楼下，却看见一大群人涌出来，都是表演系的学生。
“怎么，结束了？”李睿赶紧抓住一个认识的同学问道。
“别提了，等了一个多小时，人压根就没来。”回答他的是96级一个叫郭晓东的同学，黑黑壮壮，虽说今天才二年级，可岁数却比他大一岁。
这种情况在电影学院很普遍，一个班的同学相差五六岁的都有，原因是电影学院招生，尤其是表演系的，非常注重才艺，文化课成绩的要求反而不高。所以录取的学生很少有应届高中毕业的，比如这个郭晓东，在考入电影学院之前已经漂在燕京当了两年的群众演员。
郭晓东看到李睿手里照片和简历，道：“我们把简历和照片都交给导演系的王锐老师了，你也赶紧去交吧。”
“哦，谢谢啊！”
李睿点点头，心里很失望，他还想好好表现一番呢，怎么就没人来呢？
“哎，李睿，你咋才来呀，赶紧的，把东西交给王锐老师。”
这时，成创和项能也从里面出来，看到李睿，成创急忙嚷嚷道。
“张一谋剧组连个人都没来，这次咱们学校估计又希望不大。”项能郁闷道。
按理说张一谋也是电影学院毕业，但他在每次挑选演员的时候似乎跟自己的母校总是无缘。
“算了算了，简历和照片都交了，死马当活马医呗。”成创一脸无所谓道。
他从大二就开始跑剧组投简历，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拒绝，但也恰恰因为他的这种执着，还真让他谋得了由张国利导演并主演的热播剧《康熙微服私访记》第一第二部中两个跑龙套的角色。
“还死马当活马医？我跟你说这次压根就没戏！”
付大龙拿着手机一脸臭臭的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刚刚打完电话。
“怎么说？”
都知道付大龙人脉广，项能赶紧问道。
“我刚刚跟朋友打听了一下，张一谋新片的男主角人选已经定下了，是一个军艺的家伙。”付大龙丧气道。
本来这次张一谋来学校选角，付大龙感觉自己的希望挺大的，毕竟自己演过那么多的戏，还获过几次奖，成绩都在那里摆着，结果还是没戏。
“怪不得剧组连人都不来。”有人吐槽道。
“不是王锐老师受剧组委托把简历和照片都收上去了么？再说了一部戏除了主角还有其他角色，说不定还有机会呢！”成创一如既往地乐观道。
“切，有机会？那你就等着吧！”付大龙冷哼了一声道。
他自打出道后就没演过配角，而且以他的经验剧组这次连人都没来，配角估计都没戏，顶多也就几个跑龙套的角色。
而其他人在失望之余，心里多少有点期盼，这毕竟是张一谋的戏啊！哪怕就是跑龙套那也是难得的机会。
第四章 戏精的诞生
大伙都准备散了，成创临走拍了拍李睿的肩膀道：“别愣着了，把东西交上去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睿很沮丧，他突然想起了《达拉斯买家俱乐部》，马修.麦康纳在得知自己得了艾滋病，只有三十天的寿命时的表演，在他看来那绝对是经典。
这场戏如果让马景滔来演，那肯定会咆哮着哭喊：“这不可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这不公平……”
要是换成梁朝韦，可能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说话，身上散发的忧郁气息能逼出八丈远。
马修.麦康纳则是先抑后扬，把一个典型的美国西部的牛仔和恐同者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同时也为他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为了活下去坚持不懈地和病魔以及fda做斗争埋下了伏笔。
于是李睿试着想模仿一下马修.麦康纳的表演，他突然眼神落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简历照片，继而猛然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成创。
成创正要转身离开，看到李睿的异样，愣道：“你怎么了？”
李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冲着人群提高音量道：“这不是耍着玩么，说好了来挑演员，转眼又不算数了，让我们傻乎乎地等着，这算什么？有意思吗！”
众人齐齐停步，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睿。
是，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等到张一谋不算，连剧组的人都没露面，大家心里是有气。可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还挺常见，除非是你已经走红了，要不然学生狗没人权，想上戏你就是得求着巴着人家，更何况这是张大导的戏，就是有再大的气你也得忍着。
望着李睿扬长而去的背影，成创看看左右，喃喃道：“这货怎么变得这么生猛？”
“吃错药了吧！走了，走了。”付大龙也是纳闷地撇了撇嘴，招呼身边的几个同学道。
已经走进表导楼的李睿偷偷看了一眼，心情一下子变的很好，因为他知道刚才自己的表演算是成功了，随时随地的表演无疑是快速提升自己演技的最佳途径。
当然简历和照片还是得交上去的，虽然张一谋的新片男主角已经定下来了，但他知道戏里还有“我”、年青夏木匠、年青村长这几个角色，是机会就得想办法争取。
上楼来到导演系教师办公室，李睿深吸一口气，腰一塌，肩膀往下一收，略微弓背，脖子稍稍前伸，整个人顿时矮了一截。然后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变的短而急促，眉头时不时地皱起，这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王锐一个人，正在整理堆在办公桌上的厚厚的简历和照片。
抬头一看是李睿，笑道：“是李睿啊，我说刚才怎么没见着你的人影……”
李睿经常去导演系旁听，跟王锐熟识。老师嘛，大都喜欢学习认真的学生，李睿一个表演系的学生，旁听导演系的课，冲着态度就很容易博得老师的好感。
但王锐话刚说了一半，就注意到李睿一副病容的模样，连忙道：“你不舒服？”
李睿摆摆手，神情痛苦道：“别提了，大概是昨天吃坏东西了，拉了大半宿，上午起不来。”
“哟，去医务室看了没有？”王锐关切道。
“没事，早上就不拉了，估计肚子里也没啥东西了。哦，王老师，我是来交简历和照片的。”
“我正在理呢，放桌上就行了。我看你啊，还是去医务室看看，输点液，小心别脱水了。”王锐打量了李睿的样子，虽说他的脸色不错，可一副痛苦样子还是让人看着揪心。
“哎，哎！”李睿连声答应，接着挤出一丝苦笑道：“王老师，我听说张导的新片男主角已经定了是吧？”
“呃，是啊。”说起这事，王锐心里也正郁闷着。
张一谋来学校选角的事就是他负责联系的，原先说好了是选男主角人选，结果临了才被告知男主角人选已经定了，人不来了。
“那，那……”
李睿清了清喉咙，羞涩地问道：“王老师，不知道张导的新戏还需不需要其他配角？”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张导的新戏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我就负责帮忙把你们的简历和照片收集一下。李睿，不好意思啊！”
说起来王锐还真有些愧疚，他是导演系的教师，同时也是一位导演，剧组的副导演在电话里请他帮忙收集一下学生的简历和照片，说是以备挑选其他角色用。但王锐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托辞罢了，要不然就算张一谋不亲自来，至少你副导演得来一下吧。
“要是配角没有的话，哪怕跑龙套也行。”李睿又连忙急急道。
“呃……”看着拖着病体，又用充满无比期盼眼神看着自己的王锐，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得点点头道：“他们的副导演我认识，到时我帮你推荐一下，不过这种事我可不敢打包票。”
“谢谢，谢谢王老师。”李睿顿时高兴道，说着向王锐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
看到李睿给自己鞠躬，王锐还是很欣慰的，这年头这么有礼貌的学生已经不多见了，他拍了拍放在桌上的李睿的简历道：“放心吧，老师一定尽力。”
轻轻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李睿不禁挥舞了一下拳头，心里暗呼：“yes！”
他又成功了，成功地博得了王锐的导演。表演的含义是什么？就是相信，自己相信，同时让观众也相信。
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喜欢、享受表演的过程，甚至让他忘却了之前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将来一定会成功的。
他直起腰，挺直胸膛，下楼的时候嘴里还轻声哼着小曲。
“导演，这就是电影学院啊……”
正当他脚步轻快地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正在跑上楼，李睿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个拐弯就冲上来，然后……
“哎呀！”
瘦小的身影撞在他的身上，瞬间弹开，“吧唧”一个屁墩摔倒在地上。
“小心点……咦！”
当李睿看清这个瘦小的身影，一眼就认出了，周讯唉！
这个如精灵般的女孩在进入新世纪后的十几年里始终稳居华语影坛一线，不论是《风声》，《如果爱》还是《李米的猜想》等等都奉献了精湛的表演。
而此时的周讯看上去除了脸上还带着稍许baby fat，人似乎比电影上还要瘦小。不过话也说回来，貌似她好象比自己还要大一岁，怎么看上去还象个未成年少女呢……
李睿注意到周讯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刚才还听她叫导演来着，一瞬间他如同戏精附体一般，已经到了嘴边准备道歉的话收了回去，脸上神情变的酷酷的，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下惊愕且委屈地坐在地上的周讯。
眉头微微一趸旋即松开，步伐缓慢且十分稳健地走过去，弯腰把手伸到周讯的面前，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没错，李睿就是在扮酷！能和周讯演对手戏的机会可难得啊，更何况后面还有个导演正看着呢，尽管那个黑瘦的男人他并不认识。
第五章 病了？不可能吧！
周讯明显有些错愕，但毕竟是她撞了人家，轻声说了声谢谢，便大方地拉住李睿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接着又没有形象地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尘，抱歉道：“不好意思。”
李睿依旧没说话，微微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发现周讯的鞋带开了，他脑海里马上又浮现出一个电影情节，很巧就是周讯演的。
“等会。”他叫住了同样准备转身上楼的周讯。
周讯回过头，大眼睛扑霎扑霎地看着他。
李睿的目光跟她对视了一秒钟，忽的露出不耐烦之色，紧接着蹲下身子帮她系鞋带。
周讯的脚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被他固执地抓回来。这时，周讯才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而这个沉默且酷酷的男人居然是为了帮自己绑鞋带。
她非常惊讶，脚没再躲闪，只是低头看着这个男人。她是个感性的人，就在这一刹那，她突然有种错觉，一种难以言表的错觉。
“好了。”
李睿站起来，发现周讯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他同样用清澈的眼神对视，但他不敢对视太久，因为那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太久他怕自己会漏相。
“再见。”
李睿果断地转身离开，走过那个黑瘦男子的时候，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尽管李睿知道他是一个导演，但这个时候却不能刻意地去套近乎，因为刚才的那一幕足够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他真的是导演的话。
楼烨刚才一直静静地看着，给他的感觉似乎就是在看一场戏，尤其是刚才那个男孩蹲下为周讯绑鞋带的这一幕，让他感到非常温馨。他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一部为纪念自己的家乡而创作的一部爱情电影，这段时间他的脑子里都是电影的分镜头，而刚才的这一幕让他感觉很适合放到自己的电影里。
也许是他太专注了，连李睿向他点头都没有注意到。
“导演！导演！”
直到周讯喊了他两声，楼烨才回过神来。
“哦，走吧。”
说话间，楼烨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走出表导楼的李睿，心里似乎有些后悔刚才没能和这个年轻人聊两句。
“噗嗤！”冷不丁地周讯突然笑出声来。
“刚才那个人还真挺有意思的！哎，导演，他该不会就是这里的老师吧？”
“我不知道。”楼烨想了想摇摇头，转眼他从电影学院毕业已经快十个年头了，母校的一切很多已经物是人非了。
“锐子！”
“老楼！”
导演系教师办公室里，两位昔日的同窗笑着拥抱了一下。
接着楼烨指着跟自己同来的周讯介绍道：“锐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介绍，周讯！小周，我可是你的歌迷哟！”王锐笑着道。
周讯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后海的酒吧唱歌，她的文化程度不高，看到王锐这种导演兼大学老师还是蛮敬畏的，连忙握着王锐的手道：“呃，王老师……不敢当，不敢当！”
落座，泡茶。
“小周是你新片的女主角吧？”王锐问道。
楼烨要开新片的消息他早有耳闻。
“嗯。”
“过审了没有？”
“没呢。”
楼烨摇摇头，他这次来京城除了物色演员还有就是因为剧本没过审，总菊给出的意见是内容太多灰暗，需要修改。这件事他想起来就闹心，而且不光是因为剧本没过审的事，还因为他一向看重的一位男演员，这位男演员前两年跟他合作过，才华横溢，他非常喜欢，这部戏的男主角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结果这位他心目中的男主角人选却因为吸&毒，整个人彻底废了。
“先不说我了，你的那部电影怎么样？”楼烨道。
“唉！”王锐叹了口气，苦笑摇头道：“你不问，我都不要意思说，赔了！”
这年头国内电影市场普遍不景气，王锐去年自编自导了一部叫《离婚了，别再找我》的都市情感剧，饶是找了当红女演员张岩主演，老戏骨李宝田和盖可加盟，可到最后还是以赔钱收场，搞的他这段时间都不好意思去学校后面的青影厂。
“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当导演，将来啊，还是老实在学校教书吧。”王锐泄气道。
“失败一次就灰心了？刚毕业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楼烨笑着道。
“我现在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这次青影厂赔了一大笔钱，以后哪怕想拍恐怕都没机会喽！”
青影厂是电影学院附属的电影制片机构，主要是配合各系的教学计划，完成教学环节中学生的影片作业和生产实习，同时也是学院教师进行创作实践的场所。
王锐拍的这部电影就是属于学院老师的创作实践，但一上来就让青影厂赔了这么多钱，想想都知道，以后肯定没机会了。
“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要本子好，还怕找不到有人投资啊？”楼烨安慰道。
“得，你也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那部戏，谁给你投的？”王锐摆手道。
和王锐这种体制内的导演不同，楼烨从一毕业就游离在体制外，辗转北上广这三个大城市的电影制片厂担任制片、编剧、导演。之前作为独立制片人，自编自导了两部电影在国内外都获了奖。
“rb人投了一点，另外奈安也想投。”楼烨道。
奈安是个女人，曾经也是个演员，后来搞了一家小电影公司，跟楼烨是多年至交。楼烨的前两部电影都是由她投资并担任制片人的。
“你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我现在就一赔钱导演，哪敢跟你比呀？”
“说什么呢……”
楼烨和王锐正聊着呢，原本无聊坐在王锐的办公桌边翻看简历和照片的周讯突然惊讶道：“刚才那人在这儿呢！”
“谁？谁在这儿呢？”
两人闻声回头。
“就是刚才我们在楼梯上碰到那个人。原来他叫李睿，嗯，是表演系大四的学生。”周讯拿着李睿的照片和简历道。
“哦，李睿啊！对，他之前就是来交简历的，跟你们前后脚，难怪你们会碰上。”王锐笑道。
说着，他指着桌上厚厚的简历解释道：“张一谋要开新片，这段时间正在选角，这不他们剧组的副导演委托我帮着给他们找些学生给他们看看。”
楼烨点点头，同时心里暗自羡慕，毕竟是大导演，只要手下一个副导演发话，学校这边就得配合，哪象他即使想到学校选角，还得通过私人关系。
楼烨接过周讯手里的简历，看了看照片，还别说这李睿长的确实比一般学生来得成熟，难怪刚才周讯会误以为他是老师。
也是刚才李睿在楼梯上和周讯互动的那一幕让楼烨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他之前就后悔没能跟这个年轻人聊上两句，此时正好看到李睿的简历，心里当下就一动。
他指着手里的照片对王锐道：“待会出去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李睿约一下。”
王锐愣了一下，马上又笑道：“怎么，你看上他了，想找他上你的新戏？”
“没有，就是想认识一下，我感觉他挺特别的。”楼烨摇头笑道。
虽然楼烨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已经废了，他也想找合适的替代人选，但毕竟是男主角，他还需要慎重考虑。
“不过找他吃饭恐怕不行，他病了，吃坏东西拉肚子，现在估计去医务室挂水了吧！”王锐接着又道。
“病了？不可能吧，我看他挺精神的呀！”周讯讶然道。
第六章 苏州河
李睿在宿舍传达室接到王锐的电话，起初他还有些纳闷，但他很快就想到周讯和那个黑瘦男人，想到他之前模仿给周讯绑鞋带的那部叫《苏州河》的电影的片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这才恍然大悟，《苏州河》在国内上映虽然是在2011年，但早在2000年就已经在国外首映了，拍摄日期恰好就在今年1998年！那么那个黑瘦男子肯定就是《苏州河》的导演楼烨！
想到这里李睿突然意识到一定是自己之前在楼梯上戏精附体的一幕给楼烨留下的深刻的印象，这说明什么？说明机会来了！
《苏州河》的人物很简单，周讯分饰美美和牡丹两个角色，男主角马达，男绑匪老b，女绑匪萧红，酒吧老板以及还有一个不露面的摄影师。
酒吧老板岁数太大，剩下的就是马达和老b两个角色。马达的扮演者是贾红声，前两年是一个很火的演员，楼烨前一部导演的作品《周末情人》就是由他主演，只是这两年陆续传出贾红声吸&毒、进精神病院等新闻，已经走下坡路了。
李睿感觉如果自己判断正确的话，能争取的大概就是老b这个角色，但这个角色似乎没有一点挑战性，难度不高且戏份少。
“要是能演马达就好了。”李睿心里暗自嘀咕着。
在前往饭店的路上，李睿又再次把《苏州河》这部电影在脑海里迅速浏览一遍，但越看他越不甘心，自己为什么不能演马达？难道就是为了过气的贾红声？
李睿承认贾红声演的很好，要不然后来周讯也不会跟他因戏生情。但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说什么也要争一争。
在即将迈入校门口那家装修稍显豪华，平时难得光临的饭店大门的时候，李睿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老师，王老师，对不住啊！之前我就是……就是复习要排的小品，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
当李睿器宇轩昂的走进包厢，看到王锐能杀死人的目光，顿时想起之前自己在他办公室里装病扮可怜的事来，忙不迭的主动承认错误。
“演！你给我再演！你小子，平时看你挺老实的样子，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锐瞪着眼睛骂道。
“是是是，以后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李睿低声下气地应道。
同时眼珠骨溜溜地朝楼烨和周讯那边偷瞄，既然自己装病的把戏被拆穿，那之前自己在楼梯上装逼的那一幕也不难被他们识破。
“呵呵，小伙子，演技不错！认识一下，楼烨！”楼烨笑呵呵地站起来。
“楼导，你好！让你见笑了。我叫李睿，是王老师的学生。”李睿连忙跟他握了握手，神情难免有些尴尬。
“我叫周讯，谢谢你帮我绑鞋带。”周讯笑眯眯地伸出小手道。
“没事，助人乃快乐之本。”李睿轻握了一下小手，也笑着道。
落座后，李睿原本以为楼烨会问问自己的一些情况，面个试啥的，结果他直接从包里拿出剧本递过来道：“李睿，你先看看。”
李睿接过剧本一瞧，封面上果然印着《苏州河》三个字。
剧本很薄，就几张纸，台词也很少。李睿翻看着，跟脑海的电影画面相比，剧本少了不少台词和场景，而且叙事的顺序也不同，这很正常，拍戏总会有增加和删减部分，而且还要经过后期剪辑，显然电影画面要远比这几页纸丰满很多。
不得不说，楼烨很有才且很文艺。
剧本里那种把自我放逐在钢筋水泥的浮华中，然后大方地购买着廉价的感动和空洞的惊艳，却又知道“一切都不会永远”，心安理得地在爱情的符号中享受一时的满足的感慨，无疑极其符合象他这种科班出身的文艺青年的口味。
尤其是开头摄影师的一段旁白：“我经常一个人带着摄影机去苏州河，顺流而下，从西向东，窗过sh。着一个世纪?以来的所有传说，故事，记忆还有所有的垃圾都堆积在这里，使这里成为一条最脏的河。
可是还有许多人在这里，他们靠这条河流生活。许多人在这里渡过他们的一?生。在河上，你可以看见这些人……
看的时间长了，这条河可以让你看到一切。看到劳动的人们，看到友谊，看到父亲和孩子，看到孤独……
我曾看见过一个女?孩跳到河里，看到一对年轻恋人的尸体被警察从河里拖起来。关于爱情，我想说曾经有一次我看见一条美人鱼，她坐在河岸上梳理她的金色头发。?别信我，我在撒谎……
可我的摄影机，它不撒谎。”
文笔极美，文艺范十足！
有时看电影画面和看原始的剧本完全是两种概念，原始剧本让人更直观，更有种想要去塑造的冲动，尤其是你脑子已经有现成的画面，更想把剧本中的人物、情节更精彩地展现在银幕上。
?李睿无意中抬头瞄了一眼，楼烨和王锐老同学相见，正凑在一起叙旧呢，而坐在旁边的周讯却撑着下巴看着自己。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霎扑霎的，看的李睿心里直慌慌。
按理说周讯应该不属于李睿的菜，瘦小、干瘪、小短腿。李睿喜欢的是那种高挑，丰满，大长腿咔咔的，在他的概念里女人要是没有副大长腿，那还叫女人么？
但周讯的眼睛却大而有神，李睿见过的大眼睛的姑娘多了去了，电影学院表演系有很多大眼睛的美女，尤其是96班那个演了琼遥戏的赵微，眼睛更是出了名的大，据说当初琼遥看中她，就是因为她那副水灵灵的大眼睛。
可她们的大眼睛大都是发散不凝，又或者空洞无神，要论神采和细微的变化，他从未见过哪双大眼睛能跟眼前的周讯相比。
套用句俗话就是“这姑娘的眼里有钩子！”
周讯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让他很不适应，甚至很尴尬。
“哎，这剧本你看过？”李睿只得没话找话道。
“看过。”周讯点点头，递过来一根烟“抽烟？”
李睿不会抽烟，但这次却接过了香烟，就着周讯伸过来的打火机，点着了烟，学着那些抽烟的人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一股辛辣冲得他的喉咙，顿时一阵猛烈的咳嗽。
引得正在那边正在叙旧的楼烨和王锐纷纷侧目。
“哈哈，原来你都不会抽烟，装什么装啊！”周讯咯咯笑道。
“不是，我是不会，可剧本里的马达是抽烟的。”
李睿揉揉被烟熏得快要流泪的眼睛回答道，同时很鸡贼的朝楼烨那边偷看了一眼。
楼烨虽然没啥反应，但目光中却明显带有赞许之色，顿时让他很振奋。
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的。现在他尤其笃信这句话。
吸了两口烟，喉咙逐渐适应，不再那么呛人了。
李睿看着剧本上的台词，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电影的画面，他突然扭头对身旁的周讯道：“咱们今天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坐着。”
周讯一愣，好奇地看着他。
李睿也看着她，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提高音量道：“坐着！”
他的声音再次吸引了刚刚回过头去继续聊天的王锐和楼烨。
这是怎么了？吵架？
王锐刚想发声，却被楼烨阻止，点了一根烟，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周迅此时也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原本好奇的目光瞬间呆滞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李睿拿起桌上周迅的手机，装作接听电话道：“喂？等会儿！”
说着把电话递到周迅面前道：“你不是会唱歌么？唱两句给他听听！”
周迅争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快点唱！”李睿厉声喝道。
“我的眼前总是不断浮现你的脸……”
略带沙哑的歌声响起，周迅唱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抢过电话急急道：“爸，爸……”
李睿一把抢回电话，道：“你答应过的事做完，她就可以回家了。”
周迅低着头，忽的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一连几秒钟，眼睛都不带眨的，李睿都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了，连忙举起双手，主动认输道：“ok！到此为止。”
周迅这才眉毛一弯，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们俩这就演上了？不错！”王锐拍着手笑道，同时不忘对楼烨显摆道：“老楼，我的学生不错吧？”
“挺好！”楼烨看着他们俩，咧嘴笑了笑道。
李睿心中暗喜，不忘朝帮自己敲边鼓的王锐投去感激的眼神。待他俩转过去继续叙旧后，他这才朝周讯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道：“行啊，反应挺快！”
“那当然了。”周讯掩着笑，又道：“哎，我问你，你给我绑鞋带也是演的？”
“啊？哦，碰巧，顺带，嘿嘿！”
第七章 小李子
也许刚开始楼烨还对贾红声抱有一些念想，但到了最后这点念想随着他对李睿的好感不断增加而烟消云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总之，李睿得到了马达这个角色。
李睿拍电影了？
楼烨导演的作品？
男主角？
原本想着保持低调的，结果消息很快就在学校里传遍了。
楼烨虽然不象张一谋这么大牌，但毕竟是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更何况还是“大胶片”！
李睿在电影学院混了将近四年，没想到临了却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跟李睿关系好的同学都说他这是厚积薄发，羡慕的人有之，当然妒忌的也有不少。
比如付大龙，一向优越感十足的他，第一次被一个原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人抢了风头，心里很是不舒畅。
“走了狗屎运了吧！想当年，老子拍电影的时候……”
同时，94级表演班的同学们惊奇地发现，原本那个沉默、老实、存在感很弱的李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开朗、活泼、爱开玩笑且又开得起玩笑了，时不时的逗逼一下，如果你逗他，他也不会真生气。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信，也有人恶毒地认为他这是瑟、膨胀的表现。其实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正乐此不疲的活在各个电影片段的角色中。
不过李睿在快乐之余也有些担心，毕竟楼烨只是口头上承诺，正式的合同还没有签，加之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要是到时候事情出现反复，那可就丢死人了。好在后来他打电话问了周讯，发现她的情况和自己一样，这才稍稍定心。
直到一个月后，楼烨终于打来电话终于要开机了，他才真正放下心来，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开往魔都的列车。
其实走之前，李睿倒是给周讯打了电话，想问她要不要一起？结果人家早就得到消息了，只是这两天还有些琐事处理，要晚几天才能成行。
不过周讯倒是挺热心，还主动问他要不然一起走，到时让她男朋友多订一张机票。
周讯的男朋友李睿见过一次，还是应周讯之约到她驻唱的酒吧去玩的时候认识的，是个挺有名的音乐人，周讯跟他好了已经有五年。不过尽管从表面上看两人依旧挺亲密的，但打小就喜欢看人，观察细心的李睿还是看出两人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私下里去问周讯这种问题，而且周讯驻唱的酒吧他也就去过这么一次。应该这么说，李睿打小就属于好孩子类型的，即便来燕京上了大学，即便平时家里给的生活费足够，但他还是很少出入酒吧这种娱乐场所，除非是同学过生日啥的。后来周讯又打过电话来邀请，他都借故推辞了，就是本能地不喜欢这种场所。
奈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是李睿在魔都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看到这位电影《苏州河》制片人的第一印象，他甚至觉得如果奈安穿上旗袍，配上她那大波浪的长发，象极了《日出》中的陈白露。
当然她没有陈白露那种温婉、懦弱，相反是个泼辣行事风风火火的女性。她和楼烨早在大学时代就相识，一个北电，一个中戏，有着共同的电影理念，两人的关系非常铁。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有真正的、纯洁友谊吗？为此，李睿还曾恶意的揣测过两人的关系，直到后来发现奈安早已经有幸福的家庭，他才恍然发现还真有。
《苏州河》虽然有rb、法国等外来的投资，但依旧是一部小成本电影。为了节省开支，身为制片人的奈安亲自出演女绑匪一角，男绑匪和酒吧老板都是魔都当地的演员，都是属于友情客串类型的。
不过奈安和楼烨还是很大方，给初出茅庐的李睿开出了两万的片酬。其实急需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李睿压根就不在乎钱多钱少，哪怕就是不给钱他也愿意演。
而且李睿还来早了，楼烨在电话里告诉他十天后开机，演员在开机前三天到位。结果头天打电话，这货第二天就到了。
好在这货挺识趣的，没事也不会出去到处闲逛，反而还能帮着剧组干点杂活或者客串个司机啥的。但最令楼烨惊讶的是，这货打着学习的旗号，在参与剧本讨论的时候，很多观点居然跟他惊人的一致。
能不一致么，成片在脑子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每当看到楼烨惊讶的样子，李睿则在心里暗暗得意。加之他的画画功底不错，还能帮着楼烨画画分镜头剧本啥的，当然再一次会迎来楼烨的惊叹，画出来的分镜头可不是跟楼烨想的基本上都是**不离十。
“小李子，我看你也别演戏了，干脆专职当老楼的副导演得了。”这天，在楼烨又一次拿着李睿画的分镜头剧本大呼小叫的时候，奈安开玩笑道。
话说几天下来，这货干活卖力气，说话嘴甜，加之导演的赏识，早就跟剧组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了，就是奈安也喜欢跟这个每天都笑眯眯的小伙子开开玩笑。
一听到奈安叫自己“小李子”，李睿原本笑眯眯的脸顿时一垮，甩甩袖子，朝奈安打了千道：“谢老佛爷赏识，但奴才还是喜欢当演员。”
“嘿，你个臭小子，又耍贫了是吧？叫姐，不许叫我老佛爷，我很老吗？”
李睿连忙道：“不老，不老，我姐年轻着呢！不过，姐，麻烦您以后叫我的时候，能不能把那‘子’去掉，叫我小李行吗？”
李睿很无奈，刚开始奈安还称呼他“小李”，但混熟之后就莫名奇妙变成“小李子”了，非但不好听，关键是他家老爹也被人称呼“小李子”，你说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彪形大汉，被人一口一个“小李子”这么叫着，李睿从小就听着别扭，生怕等自己将来也会步自家老爹后尘。
“好吧，小李子！”
奈安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哦，对了，周讯要来了，她这会儿刚上飞机，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过去接一下呗！”
“呃……知道了。”李睿只得翻了翻白眼答应道。
有时候不管是十几岁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的女人，好象都没什么道理可讲。
第八章 谈一场恋爱
来剧组一个星期，他已经来机场接过好几拨人了，有rb法国的投资商代表，也有楼烨专程从燕京请来的摄影师灯光师等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魔都虽然人口超过千万，号称“国际化大都市”，可机场太小，停车很不方便，据说在城市的那一头正在新建一个新机场。
一个半小时后，李睿开着剧组租来的面包车掐着点来到机场，在国内到达的门口停车。这里临时停一下可以，时间一长交警就会来赶，弄不好还得罚款，所以李睿赶紧找了一处公用电话给周讯打电话。
周讯的手机通了，却始终没人接听。正当他着急四处张望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李子！”
李睿回头一看，只见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的周讯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牛仔裤，运动鞋，原本披肩的长发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却更加清爽稚嫩，加上她身后背着的双肩包，要是走在大街上，一准被认为是一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但听到小李子这个称呼，李睿顿时一头黑线，道：“叫什么呢！”
周讯抬手作打电话状，模仿着奈安的声音，道：“一会我让小李子接你去。嘻嘻！”
看来自己小李子这个外号已经被叫出名了，李睿只得无奈地双手一摊道：“跟以前一样，叫我名字成不？”
“成小李子！”
“……”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算了，这女人都一样，都是人来疯！
“走吧！咦，你行李呢？”
“我没行李，就一个包。”周讯晃晃身后的双肩包道。
“你就带这么点？”
李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这次拍戏的周期是两个月，他过来的时候都带了行李箱，没想到她倒是洒脱。
“我嫌东西带多了麻烦，反正就是些日用品衣服什么的，现成买就是了。”周讯耸耸肩解释道。
“成，那咱赶紧走吧，车就在外面，时间长了，警察得贴罚单。”
尽管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走到车边，李睿还是很绅士地帮她拉开了面包车的侧门。
周讯探头往车里看了看，却站在不动道：“我坐前面。”
“要求真多！”
李睿没好声气地瞥了她一眼，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等她上车，关上车门，自己才绕过车头上车。
当他坐上驾驶座，却发现周讯居然脱了鞋，就这么盘腿坐在座位上。
“绑好安全带。”
“什么？”周讯不解。
“我让你把安全带帮上。”
“我从来不绑那玩意儿。”
“意识！安全意识！懂不懂？绑上！”李睿不耐烦道。
其实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没有绑安全带的习惯，李睿纯属是电影看多了，外国的电影，包括后期国产的电影，他发现电影中只要上车不论是司机还是乘客都会绑上安全带。看的多了，这种习惯自然而然地被他带到了生活中。其实交通法规中就有这么一条，只是现在的国人包括执法者不重视罢了。
周讯却依旧不动，反而歪着脑袋问道：“你驾驶技术不行吧？”
不行？这个极度挑战男人尊严的词语。
我这暴脾气！李睿头脑一热，俯过身去，几乎要压着她的身体，拉过安全带，扣上。
在贴着她身体的一刹那，鼻子闻到一股茉莉花清香的时候，李睿才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孟浪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安全带帮她绑上。
周讯在李睿扑过来的时候神情愕然，下意识地双手抱胸，但是她没有躲闪，跟当初李睿帮她绑鞋带一样，同样看着他帮自己绑好安全带。看着他很熟练地操控着汽车，启动，行驶。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小李子，小李子！”几分钟后，周讯打破了沉默。
“干啥？”
李睿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双手抱胸，双腿盘坐在座位上，目光带笑地看着自己，让他原本有些尴尬的神情变的更加不自然。
“噗嗤！”周讯笑了出来，道：“没想到你还蛮幼稚的。”
“拜托，我哪儿幼稚了？”李睿强自分辩道。
“不幼稚吗？姐姐我看人很准的！”
看人很准？
李睿不由嗤之以鼻，心里暗道：你周讯要是真的看人准的话，也不会谈了七八场恋爱才找到自己的归属，而且貌似婚后夫妻感情也不怎么样。
周讯显然会错了意，鼻梁微微皱起道：“怎么，不服气啊？我可是看过你的简历的哟！”
“那你多大？”李睿道。
“你难道不知道问一个女士的年龄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反正比你大。”
“跟个高中生似的，还比我大？”李睿故意道。
“姐姐我91年就开始拍戏了，你说呢？”
“童星吧！”
“切……哎，你有烟吗？”周讯掏掏口袋，没摸出啥东西。
“给。”
李睿拿出香烟和打火机递过去，顺手拉开了车上的烟灰缸。
“哟，现在也抽上了。”周讯接过香烟打火机笑道。
李睿笑了笑没说话。他学抽烟完全是为了马达这个角色，你想学熟练的抽烟姿势，光拿根香烟在手里比划是没用，必须要把点燃，让自己的喉咙和肺去体验烟草的味道，抽烟的手法和喷吐的烟雾自然而然会很协调。时间长了势必也会染上烟瘾。
所以为什么演员，包括女演员在内很多都抽烟。一方面演员这个职业，尤其是青年演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前卫，女人抽烟前卫、另类；但最主要的还是跟现在的李睿一样，为了塑造角色，抽多了自然就上瘾了。
周讯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叼在嘴上点着，一根递给开车的李睿：“给！”
李睿很诧异，这不是间接那啥嘛，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香烟，偷偷瞄了周讯一眼，只见她另一只手夹着香烟，靠着椅背上很享受地吸了一口，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她的目光迷离……
相比周讯的洒脱，李睿暗嘲自己着相了。也许周讯刚才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很幼稚，甚至有些自作多情，尤其在一个洒脱的女人面前。
“哎，你这么早就来剧组，都干嘛呢？”
周讯伸出脚很没有形象地搁在挡风玻璃前，身子很舒服地靠在椅背的一侧，半转身地面对着他。
“帮忙打打杂，跑跑腿呗！就象现在来接你一样。”李睿拍了拍方向盘笑道。
“闲的慌！”周讯撇了撇嘴。
“我是学生。说实话，这次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来拍戏，既然有机会就想多学点东西。”李睿解释道。
周讯意外地看着他，想起自己的事情，突生感慨地苦笑道：“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的，不象我很早就出来了，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天上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高架桥上有些堵车，李睿开启了雨刮器，转头看了看旁边窝在座位里那个瘦小的人。
她是五年前跟着男朋友从临州来到燕京，拍戏，在酒吧唱歌，而此时……也许她俩是真的出问题了吧。
李睿突然想起来，自己将要跟这个女孩谈一次恋爱，而自己似乎从未谈过恋爱。
第九章 小妖精
三天后正式开机，演员和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大家坐在一起除了讨论剧本的定型，还有就是各部门在配合上的各种细节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睿当然没闲着，除了帮楼烨画分镜头之外，还要根据分镜头剧本协助置景部门对前一段的工作进行微调，以满足挑剔的楼导对各种细节方面的要求。
至于小周同学，由于她之前拿的是最初的剧本，后来随着剧本的完善，加之楼烨又受到了李睿很多的“启发”加了不少情节和台词，小周同学只得抓紧时间窝在旅馆里背台词。
不得不说楼烨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导演，他所追求的镜头完全颠覆了国内导演的中规中矩的惯用手法，又或者受到港台新浪潮思维影响的年青导演刻意玩弄的那种亢长呆板的长镜头。
中位的镜头，焦距不断地推进和拉远，画面忽而清晰忽而模糊，而且在不停地晃动。虽然色调是灰色的黯淡，虽然画面中呈现出粗糙的颗粒感，虽然有时镜头的运动和节奏有点怪，但这并不妨碍李睿对这些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画面一个一个镜头的诞生而感到震撼。
如果不是他清楚同样运用这种慢镜头和定位跟拍的手法的电影《两杆大烟枪》要到今年下半年才上映，或许他真的以为楼烨这是受了盖里奇的影响。
还有就是开机后的第一镜头，李睿顶着一头新剪的短发，穿着连帽衫，双手揣在衣兜里，和一群年轻的群演坐在苏州河的防汛墙上。
镜头对着一张张年轻的又透着迷茫的脸上扫过，没有台词，就这么坐着，一群人的目光跟随着一辆驶过的摩托车。
这个镜头几乎跟两年后才上映，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提名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群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勾肩搭背地坐在海边的防汛墙上，看着从面前款款而行的莫妮卡贝鲁奇……
当摩托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这群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围了上去，对着车评头论足。尽管这辆摩托车显得陈旧且丑陋，但对于这群社会底层的年轻人来说，依旧是个稀罕物事。
此时的马达中学辍学后，就在苏州河边厮混，跟着几个肮脏的小瘪三。
对于如何演好马达，李睿下了很大的功夫，除了每天揣摩原版中贾红声的表演，甚至只要一有空就跑到苏州河边去观察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在河边游荡的烂仔。
马达应该是木讷的，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让他木讷的几乎死去，而这辆摩托车的出现，让他重新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希望。
“哈雷级的，最高时速160，稍稍给点油门，飞一样的出去……”
带着墨镜的小偷使劲地吹嘘着这辆他刚刚偷来的摩托车。围着车转了一圈的李睿原本死水无波地方眼神终于泛起了涟漪。
“我能试试吗？”
“没问题！”小偷很大方，在李睿坐上车后，还拍拍他的后背，“兄弟，小心点！”
李睿捏住刹车，轻转油门，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很清畅。
脚踩挂档，松开离合，加大油门，刹车一放，摩托车正如小偷刚才吹嘘的那样，如箭般窜了出去。
小偷和小伙伴们大呼小叫地追赶。
李睿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镜头里定格的画面，原本那张木讷到死的脸却笑得格外张扬。
“停……好！”
随着楼烨的喊声，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开机的第一个镜头，很顺利，开门红！
演员最重要的就是相信，让观众相信的前提是自己得相信。李睿努力寻找自己和马达的共同点。
比如魔都有苏州河，马达的家在苏州河边上。他的老家同样有一条江富春江，江边有栋两层小楼就是他家，一楼开饭馆，二楼是爷俩的住处。
每个地方都有象马达这样读书不成整天无所事事的青年，李睿的老家同样如此，三三两两在江边闲逛。马达骑着摩托车在城市里穿行，又很象他寒暑假的时候骑着三轮车来往于小饭馆和菜场之间。
他时常想自己如果也象马达一样中学辍学，也许自己也会在老家的江边厮混，又或者买一辆摩托车，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穿行在小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是这样，那么爱情呢？自己会不会也象马达一样，遇到一个叫牡丹的女孩……
《苏州河》的架构是标准的双线结构。周讯一人演两个角色美美和牡丹两个角色，戏份较多，而李睿作为男主角相对来说戏份要少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大概算是一部大女主的戏。
一开始李睿和周讯的戏是平行的，各拍各的，没有交叉点。这也是楼烨刻意安排的，就是想让两人在拍戏的过程中熟悉起来，同时慢慢进入自己的角色，各自积蓄力量，到了交叉点再通通爆发出来。
这天晚上是周讯的戏，美美有个摄影师的男朋友，这个用镜头代替自己眼睛的摄影师爱极了美美，时常用手中的摄影机记录下爱人的一举一动。
这场戏楼烨临时加上去的，因为他想刻意渲染摄影师对美美的爱，最后去衬托马达和牡丹如同童话般的爱情。
拍摄的地点就是剧组下榻的旅馆旁边的黄河路，因为这里就是魔都最著名的美食街，夜里尤其热闹。当周讯画完妆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靠在人行道栏杆上的李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如同那些在苏州河边厮混的烂仔一样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长发，烟熏妆，橘红的皮衣，紧紧的绿色短裙和诱惑的黑色丝袜居然也能让小短腿穿出火辣辣的感觉。
周讯故意在他面前妖娆地转了个圈，波光流转的大眼睛似乎在跟他说：“怎么样，姐姐美吧！”
而李睿满眼欣赏的目光在回答她：“漂亮！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
“小周，你就在街上走着，记住你的心情非常好，你想笑就笑，想跳就跳，想怎么样都成。你就把镜头当成是你的爱人，你在爱人面前尽情地释放自己……”
因为是临时加的戏，没有固定的套路，也没有刻意的台词，楼烨要求周讯展现真实的自己。
演戏真的是需要天分的。
周讯，没有上过大学，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表演专业学习，初中毕业在临州上了三年的戏曲学校，以拍挂历出道，来燕京后混迹在酒吧驻唱。
可她演的就是漂亮！
李睿蹲在楼烨旁边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尽情挥洒自我的女孩，她的笑真的是笑，发自内心的笑，丝毫看不出有丝毫刻意表演的痕迹。用句行内话来讲就是走心！
但就是这样，一连拍了两条楼烨还是不满意，他总觉得缺点什么，画面还是不够生动。
第十章 拍摄中
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心拍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人员不但需要劝阻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还得不时地提醒进入镜头的行人尽量不要盯着镜头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象某些港片，在街头枪战或者追逐的时候，总是会很可笑地出现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有些镜头偶尔甚至还会出现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看过无数遍成片的李睿只得提醒道：“导演，要不让周讯嘴里嚼泡泡糖，边走边吹泡泡，或者抽根烟啥的，你看行不行？”
楼烨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稍稍沉吟片刻，索性把周讯叫过来一起商量。
有才华的导演往往一点就透，更何况这原本就是楼烨自编自导的电影，所有情节其实都是来自他本人的创意。
果然经过李睿这么一提醒，楼烨瞬间就打开了思路，而且还能更加完善。
比如因为镜头是通过摄影师手里摄影机拍摄的，所以泡泡糖是由摄影师的手喂到周讯嘴里的，香烟也是摄影师递到她嘴边的。
而且第三次拍摄的时候恰好起风了，楼烨索性让李睿把身上的休闲西装脱下来，披到周讯的身上，还说男人的外套往往就是在这种时候派用场的。
李睿的西装穿在娇小玲珑的周讯身上，如同一件长长风衣。
随着导演一声“action！”
李睿拿着一条剥去包装纸的泡泡糖的手入镜，如同摄影师的另一只手，把泡泡糖塞进周讯的嘴里。
王钰扛着摄影机镜头片刻不离她的脸，抖动的镜头跟随她的脚步一路往前。
突然周讯停下脚步，嘴里的泡泡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一边吹，脸上的笑容一边抑制不住的往外涌，尤其是她的眼睛随着吹出的泡泡变大，慢慢地往镜头的方向瞟过来……
“啪！”
泡泡破碎，粘在她的嘴唇和下巴上，两只手赶紧把这些揉作一团塞进嘴里，面对镜头哈哈大笑，然后转身看着镜头倒行，笑声跟随着摇晃的镜头一起跳动着。
“咔！”
楼烨大喊一声，同时向周讯竖起高高的大拇指，喊道：“小周，漂亮！”
接下来的几个镜头，周讯显得更加自如了，时而靠在柱子上摆着各种妖娆的pose，时而站住脚步噘着嘴唇朝着镜头亲吻过来；时而走，时而跳。那张小脸在镜头里忽远忽近，如同一只迷离的妖精跳动在迷离的街头……
这天下午要拍摄酒吧的戏，酒吧是利用一间大仓库搭的景，吃过午饭忙于事务的楼烨一时走不开就让李睿先过去看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楼烨对他是越来越信任，几乎把他当成协助拍摄副导演在使用。
“哟，李导，过来验收啊？”一进门，负责在这里监工的毛晓锐便迎上来道。
“别，毛哥，要是让楼导听见还不得开了我呀！”李睿连忙道。
其实毛晓锐才是正儿八经的副导演，跟着楼烨好几年了。
国内剧组大体都是导演中心制，也就是说导演是整个剧组的老大，所有人的工作都是为完成导演的思路和想法，副导演则是协助导演工作。
当然了，《苏州河》一部低成本投资的电影，不象某些大制作，动辄几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剧组规模，副导演不是简单的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有的负责演员，有的负责场地，还有冠以导演口令传输者的执行导演等等。
《苏州河》剧组所有演员工作人员加起来不过三十几人，副导演就毛晓锐一个，如果让他协助楼烨负责创意，他的思维肯定跟不上天马行空的楼烨。平时也就负责联系演员、场地等琐事。所以他对李睿的出现并不排斥，反而还乐得轻松。
加之李睿平时挺会做人，不会因为导演的赏识或者剧组的男一号而摆什么架子，刚来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而且剧组下榻的旅馆就在黄河路美食街的边上，时常请个客什么的，而剧组的其他人晚上吃个夜宵啥的，也都乐意叫上他一起。
为了搭这个酒吧的景，毛晓锐和剧组的美术设计带着七八个工人在这间租来的大仓库里忙活了小半个月。
楼烨之所以要劳民伤财的搭景而不是临时租一个酒吧拍摄，一方面酒吧里的戏比较多，另一方面就是酒吧中央要有个硕大的玻璃缸，周讯美美要在灌满水的玻璃缸里表演美人鱼。
“这玩意儿结实吗？”李睿敲了敲玻璃缸道，“别到时候爆了。”
“哪能呢，这可都是钢化玻璃，都实验过好几次了。”毛晓锐道。
楼烨很关注细节，拍摄的时候一个镜头拍完，第二镜头拍摄前他总是要仔细对照先前一个镜头最后的画面，道具、演员的打扮都不能出错，尽最大的可能防止穿帮。
所以李睿也不敢大意，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通。令他意外的是酒架上满满当当摆着的各式洋酒居然看上去都象是真的。
“这些酒都是那赞助商提供的？”
戏里牡丹的父亲是个酒贩子，为此奈安专门拉了一个卖酒的赞助商，主推一种不太知名的威士忌。
“怎么可能？”
毛晓锐撇撇嘴，指着酒架上的各式洋酒得意道：“这些都是我从一工商朋友那里拉来的他们罚没的假酒，要全是真的那还不得几十万！”
“牛掰！咱毛哥就是牛掰！待会导演过来一定非常满意。”李睿朝毛晓锐竖起大拇指恭维道。
毛晓锐理所当然的一脸瑟，特意倒了两杯酒，靠着吧台跟李睿吹嘘起来。除了假酒，真酒还是有的，就是赞助商提供的那种不太知名的威士忌，喝起来味道倒是挺不错。
毛晓锐是学导演的，一开始从场记开始干起，慢慢成了副导演，用他的话来说他可是在十几部电视剧和七八部电影的剧组干过。这个数字在九十年代影视剧产量有限的时代里已经算得上是惊人了。
用句李睿刚学会的魔都话来讲，毛晓锐绝对算得上是这一行的“老法师”了。不一会儿忙完手头活的美术设计也参与了进来。
毛晓锐很大方，看离下午拍摄还有段时间，索性还跑出去买了点卤菜小吃进来，边和边聊。
其实在剧组里混，李睿如今知道不少潜规则。比如象这次毛晓锐和美术指导花了好几万负责搭这个酒吧的景，两人至少能捞到几千块钱的油水，大家都心知肚明，说不定连导演楼烨和制片人奈安都心中有数，但这种事实在是不好细究，要不然大家就为这点小钱撕扯，这戏就没法拍了。当然前提是你得把工作干好，要是干不好，影响拍摄，自然会新账老账一起算。
得了好处同样不能闷声发财吃独食，至少大家伙吃吃喝喝乐呵一下还是必须的。毛晓锐和美术指导今天多少就有点这个意思。李睿当然不会去说破这种事，吃吃喝喝的同时趁机向两人请教剧组平时的各种运作。
因为总有一天李睿会亲自导演制作一部属于他自己电影，作为一个导演仅仅凭借脑子里的那些电影画面是不够的，那是需要摄影、灯光、录音、置景、道具、化妆等等一个团队的共同努力。所以李睿从现在就开始为将来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做准备。
第十一章 火候差不多了
“哟！姚老师，您怎么早就来了！”
随着毛晓锐的一声招呼，李睿回头一看，只见从仓库门口走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中年人李睿的印象很深刻，七年后他主演的电影《青红》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会大奖，而且那届戛纳影展如果不是汤姆.李.琼斯的知名度远超于他，那么他很可能就会继葛尤和梁朝韦之后，成为第三位加冕戛纳影帝桂冠的华人演员，不过九年后他依旧凭借《打工老板》荣获了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的影帝。
他就是姚安廉，一位低调且演技出众的演员。当然此时的他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却并没有什么名气，出演的影视剧不多，且大都是反派配角。因为他是魔都本人，这次才被楼烨临时找来客串酒吧老板一角。
“呵呵，我就是想提早过来感受一下这里的环境……哟，喝着呢，不打扰吧？”
此时的姚安廉说话斯条慢理，笑容言于溢表，总之给人的感觉是个既和善又客气的人，丝毫没有后来他在银幕上塑造的那些冷酷或者狡猾的形象。
“不打扰，不打扰。”
毛晓锐又笑着邀请道：“姚老师，要不一起来点？”
“我还是算了吧，就我那点酒量，用不了两口待会就别演戏了。”姚安廉连连摆手推辞。
既然演员的都来了，他们自然不好再喝下去，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会耽误工作。
“姚老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男一号，马达的扮演者李睿。”毛晓锐帮着介绍。
“姚老师，你好，你好！非常高兴能跟你一起合作，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李睿双手握住姚安廉的手，话语诚恳，目光崇敬，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影帝级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姚安廉的演技确实出色，未来他出演的电影李睿都看过。《青红》吊打高媛媛、李滨、秦浩等一众小朋友；《二次曝光》更是让范爷和冯泰迪的卖力表演不值一提。
姚安廉对李睿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现在的他拍戏不多，但还是头一次碰到对自己这么热情且有礼貌的主演。
忙道：“呃……客气，客气，大家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姚安廉虽然诧异，但还是对这个非常有礼貌的年轻人颇为好感。
下午三点，楼烨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今天主要集中拍摄姚安廉的戏份，毕竟只是客串，且姚安廉饰演的酒吧老板戏份不多，计划用两天的时间拍完。
胶片是很昂贵的，每场戏在开拍之前都会先试戏，先试戏后拍摄既节约成本又节约时间。老戏骨毕竟是老戏骨，姚安廉虽然眼下还没有出名，但表演功力还是杠杠的，而且试戏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人家之前没少功夫。
试了一遍，楼烨就大为满意，马上开始实拍。李睿照例蹲在监视器前学习，化完妆的周讯挤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今天周讯演的是美美，晚上还要拍她在玻璃缸里美人鱼戏水的戏，妆化得很浓，还带着金色的假发。
“你的尾巴呢？”
“带上尾巴还能走路？”
周讯白了他一眼，她演美人鱼的时候脚上还要戴上一条鱼尾巴。
她抽抽鼻子，闻到李睿身上明显有股酒气，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小声道：“好啊，喝酒都不叫我！”
尽管两人目前拍的戏都是平行的，但李睿拍戏的时候，周讯一般不会离开，当然拍周讯的时候，李睿更不会走，他还得学习呢。当没有两人的戏份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周讯总喜欢挤到李睿的旁边，窃窃私语，斗斗嘴啥的。
楼烨当然乐得其见，他之所以把两人的对手戏放到后面，就是想让两人在此之前尽量培养情绪。
“就是刚才过来的时候跟毛晓锐他们临时喝了一点，哎，你还别说那赞助商送来的威士忌味道还不错，待会我帮你提溜一瓶回去。”李睿忙道。
“那还差不多。”周讯哼了一声，接着又问：“咱们的戏什么时候开始拍？”
“应该过几天吧。”李睿道。
开机半个多月，周讯一个人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了，李睿自己的戏大概就剩下马达和男女绑匪之间的对手戏。
虽然开拍之前早就拟定了拍摄计划，但楼烨太过跳脱，经常会闪现灵感，时不时地加戏，所以一般在开拍前一天的晚上才会知道第二天要拍什么。
“怎么，赶时间？档期很紧吗？”李睿开玩笑道。
“不是，就……就是上午收到一个试镜的通知。”
周讯有时说话一快就会有点小结巴，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打了一下李睿的胳膊，白眼道：“你故意的吧！”
好吧，十八线小演员，根本不存在档期不档期这回事。
不过听周讯这么一说，李睿心里倒是一动，道：“是《大明宫词》吧？你去试镜少年太平吗？”
“咦，你怎么知道？”周讯惊讶道。
“这戏三月份都已经开机了，而且报纸上说这部戏有名有姓的角色得上百个，目前还在陆陆续续地试镜，要不是现在正拍着戏，我也想去试试看看。”李睿道。
这倒不是他胡诌，早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而且电影学院有不少人去试镜，要不是这边的《苏州河》早就定下来，他肯定也会去碰碰运气。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试镜少年太平？”
李睿瞥了一眼她干巴巴的胸部和那张千年萝莉的脸，嫌弃道：“除了演小女孩，还真没想到你有什么其他合适的角色……”
说到一半，他明显感觉到旁边有股杀气冒出来，连忙改口道：“不过我估计你试镜少年太平这个角色一定能成功。”
说完这句话就感觉旁边的杀气渐渐消退，李睿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未来张一谋的那部《满城尽带黄金甲》，那里边可都是白花花的大馒头啊！
“还不一定呢！”周讯难得扭捏地笑了笑道。
相比《苏州河》，她其实更希望能演《大明宫词》中的少年太平，尽管不是主角，但毕竟那是大制作，而且成年太平公主在戏里就是妥妥的女一号。
“哎，你年前演的那部《荆轲刺秦王》什么时候上映啊？”李睿问道。
自从他看了周讯未来一系列的影视剧之后，大致捋清了她的成名之路。虽然她拍戏出道很早，但之前演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角色。
她在《荆轲刺秦王》中饰演的小盲女尽管出镜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十分惊艳，得到凯哥导演和导演夫人的赏识。
随后导演夫人出演《大明宫词》中女一号太平公主一角。也是机缘巧合，一开始定下来导演夫人是从小演到大的，但上妆后导演李绍红却认为导演夫人过于成熟不太适合演少年时期的太平，于是导演夫人便向李绍红推荐了周讯。
待拍完《大明宫词》，周讯很自然地签约了李绍红的荣欣达公司，然后接连主演民国大戏《人间四月天》、《像雾像雨又像风》、《橘子红了》等热播剧，因独树一帜的文艺风格和唯美精致的年代制作，不仅在两岸三地引起轰动和热议，更获得业界的肯定和嘉奖，从而奠定了她在内地影坛一线女星的地位。
周讯摇摇头道：“不知道，听说现在后期还没完成呢。”
此时冯小钢还只是刚刚冒头，内地影坛的大导演只有凯哥和张一谋双雄争锋。相比张一谋那种如《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等写实主义风格的电影。
凯哥更喜欢大制作的唯美风格，如《霸王别姬》、《荆轲刺秦王》等，直到后来的大烂片《无极》消耗光了观众的口碑。哪怕后来他即便再次拍出了巅峰之作《梅兰芳》也不能掩盖他在和张一谋的竞争中早已落于下风，甚至都不如后崛起的冯小钢。
“行了，别聊了。”
指挥完灯光布置和摄影机位的楼烨走回到监视器前的导演专座，看了一眼又在窃窃私语的这两个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随即拿起扩音喇叭大声道：“各部门注意……action！”
第十二章 都有状况
正如李睿预计的那样，拍完酒吧老板，马达和男女绑匪之间的零碎戏份之后，他和周讯的对手戏就正式开拍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楼烨的安排确实起了作用，对于两个年轻的演员，当他们可以头碰头的窃窃私语，可以近乎打情骂俏般的相互吵闹时，让他们饰演情侣自然是水到渠成。
李睿饰演的马达全程几乎不需要化妆，而周讯则从妖艳的夜店舞女转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不施粉黛，梳着两条马尾，红色的运动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的大萝莉。
马达花了所有的钱从小偷手里买下了那辆摩托车，以为这是他人生新的开始，可以任意驰骋闯出一番大事业，最后却成为了一个送货的。他的工作就是把货从城市的一头送到另一头，然后赚一些钱。
魔都送货的小伙子太多，一般根本记不住，可是马达却与众不同，除了他长的挺招女孩子喜欢的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守口如瓶。
牡丹是个学生，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商，靠走私东欧一种有野牛草的伏特加发了财。从此，她的父亲有了新的女朋友就会叫马达把牡丹送到她姑姑家。几次下来马达和牡丹也熟了，而且很对眼，牡丹总是想办法让马达绕路……
从一开始李睿的表现绝对出乎楼烨的预期，他在苏州河边闲逛，他骑着摩托车在城市穿行，他在酒吧面对前女友萧红和码头黑道人物老b怂恿绑架时艰难抉择等等这些表演几乎无可挑剔。
演员演的好，ng少，不但意味着节省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同时也让整个剧组的工作轻松很多，大家伙纷纷为李睿的表演点赞。
可只有李睿自己才清楚自己之前的表演与其说是去创造一个角色，倒不如说是模仿，他在模仿原版中贾红声的表演，或者说在他的表演中有很多贾红声的痕迹。
但是有的戏你可以模仿，可有的戏仅仅靠模仿，哪怕你模仿的一模一样，你总会发觉缺少点什么？
感觉这个东西真的是很玄妙，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够靠心去体会。李睿却还在反反复复寻找属于马达的感觉。
周讯是感性的，或者说她与生俱来就有演戏的天分，她从妖艳的美美转化清纯的牡丹，似乎毫不费力气。在美美身上你看不到牡丹的痕迹，同样在牡丹的身上你也找不到美美的影子。
如同戏里的牡丹和马达一样，周讯很主动，她会在李睿开摩托车的时候特自然地搂住李睿的脖子，这是剧本上所没有的。而李睿只能被动地根据自己的脑海中的画面或者剧本机械的演绎着。
楼烨同样觉察出李睿的问题，他不是一个擅长调教演员的导演，他只能等。马达和牡丹之间的感情正在累积，总会有爆发出来的一刻，他只能期盼李睿在爆发之前找到这种感觉。
可偏偏这个时候周讯也出现了状况，首先是脸上的笑容少了，然后不再象以前那样每当拍完一个镜头就会跟李睿一起挤到监视器前去两人的表演，然后吵吵闹闹相互吐槽。
拍戏间歇要么一个人坐着发呆，要么躲在角落里打电话，而且有时会打很长时间，搞的整个剧组不得不停下来等她，甚至有一天大清早李睿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
尽管周讯在表演时没出啥纰漏，但是每当李睿看到她素面朝天一副憔悴的样子，担心的同时隐隐有些心疼，就好象看到一朵原本盛开的花朵正在慢慢地枯萎。
这天终于来到了牡丹和马达情感爆发的第一场戏。马达的前女友萧红知道了牡丹的存在，便和老b一起计划着让马达绑架牡丹，然后跟牡丹的父亲要一笔赎金。
这是场夜戏，整整一个白天李睿都把自己关在旅馆的房间，他想要找到那种感觉。马达这个人物，他反反复复研究了很久，马达迷茫、自私、冷漠、狠辣！跟街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没啥两样，为了钱他们甚至什么都能干出来。
犹豫是因为马达喜欢这个女孩子，于是他选择了故意避而不见。然后在一个雨夜，牡丹跑到了他家里。
这种感觉对于从未谈过恋爱的李睿来说很玄妙，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节奏，总是下意识地去模仿原版的画面。这样一来，他的表演又回到了老路，机械、呆板、缺乏让人共鸣的东西。
到最后李睿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把自己代入到马达这个人物当中，用自己从书本、影视剧中得来的对于爱情的理解去体会马达当时的感受。
傍晚来到苏州河边临时租的马达住的那间旧公寓时，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他想自我发挥一次，却又怕演砸了。
楼烨指挥剧组在狭小的空间里做着开拍前的准备工作，李睿想找周讯对对词，想最后再找找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
找了一圈，才发现她拿着手机站在通往天台的楼梯口发呆，看样子是刚刚打完电话。
“有烟吗？”
看到她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原本想找她对词的话就说不口了。李睿掏出烟递给她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点着后，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尽管他从未问过周讯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大致能猜得出估计是她那段长达五年的感情即将要画上句号了。
周讯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转过头看着他，道：“你是关心我，还是担心我影响工作？”
“呃……当然是关心你。”李睿只得这样回答她。
“呵呵！”周讯莫名地笑了，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放心吧，再这么着我也不会影响工作的，尤其是今天这场戏。”
“……”
临走，李睿都不太明白周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一根烟抽完。
当一切准备停当，按照惯例先要试一下，没问题了再正式开拍。
周讯却再次出人意料道：“导演，直接拍吧，我感觉我现在的情绪特别好。小李子，你怎么样？”
李睿稍稍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行吧。”
楼烨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分别停留了片刻，相比周讯的信心满满，李睿明显底气不足，但楼烨最终还是点点头道：“那行，那小周你先准备一下。”
因为是雨夜，牡丹来到马达的住处时全身都淋湿了。
趁着化妆师在卫生间里朝周讯洒水补妆的时间，楼烨还是有些紧张地走过来小声问道：“没问题吧？”
“不知道。”李睿心虚地回答道。
“那，嗯，那就先演着看吧。”楼烨只得苦逼地摇摇头，说实话他也没啥好办法。
不一会儿，周讯准备妥当，楼烨大喊一声：“准备了！”
李睿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
因为这场戏的镜头全都是大特写，摄影师王钰扛着摄影机就站在他身旁，用镜头对准他的脸。
第十三章 迅哥儿
“action！”
李睿站在幽暗的门口，拉开门，门外映出一片明亮的晕黄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这片晕黄里面，站着全身湿透的周讯。
她抱着马达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美人鱼的洋娃娃。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又或者还有泪水，喘着气，人冻得发抖。
看到李睿，她忽的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湿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下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害怕，而且委屈……
李睿的心顿时一颤，他突然明白刚才周讯为什么会这么说。而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犹如照进密林里的月光，李睿堵着的心情是密林里湖水，一下子被照的通透澈亮。
作为一名文艺青年，李睿喜欢宋词胜于唐诗，尤其喜欢辛弃疾的那首著名的《青玉案.元夕》。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千古名句，从字面上理解我千百次寻找和等待那一个人还没有出现，不经意一回首却发现她在灯火寥落的地方静静的站着。
这就是李睿苦苦想要寻找的感觉！
他拿着毛巾，面无表情的帮她擦脸，动作不轻也不重。
周讯抿着嘴，惶恐的打量着这个房间，总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硬生生的忍着。
她偏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瓶酒。
几乎没有思考的，她拿起酒，拧开盖子，倒进自己嘴里。酒顺着嘴角淌下来，眼泪也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别喝了！”
李睿过来就要抢那瓶酒。
周讯死死抱着不撒手，瘦小的身子被李睿拽的歪歪倒倒，哭道：“我喝多了你才让我留下来！”
李睿抢下酒瓶，放在桌子上，一回身，就被她更加死死的抱住。
周讯搂着他的脖子，热烈而生涩的吻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嘴唇，然后紧紧贴在他的鼻子上，哭道：“你不理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外面雪亮的雨色透过窗栏照在他们脸上，形成分明的光影，雷声轰轰，大雨倾盆，天花板吊着那个一百瓦铮亮的大灯泡在俩人头顶晃荡。
当周讯吻住他的嘴时，李睿都傻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个剧本上压根就没有，剧本的描述只有短短一句话“马达抢过酒瓶，牡丹拥抱马达。”
怎么突然就吻了呢？李睿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初吻，居然就这么被她攫取了。
导演没喊停，他不敢推开周讯，只能笨拙地回应着。
有点烟味，有点酒味，却没有厌恶的情绪，甚至感觉隐隐有些回甘。突然他感觉到一个滑滑的东西如泥鳅般钻入自己的嘴巴，试图撬动牙关。他的身体顿时一紧，情不自禁地往前靠了一下，抱紧对方的身体。
周讯的泪水湿了脸，垫着脚尖疯狂的亲吻着他，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楼烨一脸亢奋地紧盯着监视器，之前的种种担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感觉自己真是英明，找的两个演员太对了！太适合了！太恰当了！
他还不满足，打了手势让摄影师王钰转过机位，换到俩人的另一边。
李睿露出正面，仍然是木讷的表情，那对眼睛却已经被她的炽热融化了。
他很惶恐刚才的亲吻，同时又很迷茫，难道这就是爱情？
“好！”楼烨兴奋地大喊一声。
周讯却仍然紧紧抱着他，仍然哭的撕心裂肺。
李睿也抱着她，他也没有回过神来，甚至不是在体会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耳边的哭声此时也渐渐停歇，他这才拍拍她的肩膀，将两人拉开。
楼烨鼓着掌走过来，赞道：“精彩，精彩！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周讯低着头擦眼泪。
李睿：“……”
至此李睿终于get到了那个点，而周讯接下去的表演却如开了挂一样。她会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随后就印上了他的嘴唇；她会骑在他的身上，手一拉，拽开运动服的拉链，很自然地把衣服脱下来……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小动作，眼神的变化，声音的轻重缓急。如果说她在原版中的表演还略显青涩的话，此时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李睿只得拼命死撑，把自己所有的功力都投入进去，稍一放松就有可能跟不上对方节奏和情绪。
而自从那场雨夜的戏之后，周讯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她依旧会和李睿在拍戏的间歇抽烟聊天、打打闹闹，也会和他一起挤在监视器前看表演的效果，只是不再相互吐槽了，而是静静地欣赏，然后相视一笑。
“人真要跳下去啊？”
看着桥下绿的近乎发黑的河水，时不时腐烂的垃圾从桥下漂过，李睿不由鸡皮疙瘩都起来。
想到自己待会要从桥下跳到那肮脏的河水中，周讯同样不由小脸发白。
“要跳。”楼烨咬咬牙道。
这场戏虽然可以用替身，但楼烨觉得如果这样就达不到他所要的效果，思来想去只能让周讯真的跳。
他担心周讯有顾虑，又解释道：“小周，你放心，桥下有船，一落水马上能把你捞起来。”
“没问题，导演，我会游泳。”周讯豁出去道。
“那好，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实拍。”
桥离水面差不多有四米多，按照剧本要求，周讯得仰面下去，还得给特写。这难度挺高的，毕竟这人一下去就曾失控状态，还得必须控制脸部表情，李睿自问恐怕自己都没有把握一条过。
“你行不行啊？”
“我一想到待会我必须要泡在这么恶心的脏水中，我就想发疯。”周讯使劲抓着头皮道。
“那从桥上跳下去呢？”
“这个小菜一碟，小时候夏天在老家游泳的时候，再高的桥我都敢跳！”
“呃……那行，那你自己注意控制表情，要不然导演要求再来一条，你就白跳了。”
“这不可能！小李子，待会你讯姐就给你看看，什么叫实力！”
“讯姐？你这么猛，我还是叫你迅哥儿吧！”
“咦，迅哥儿！这个称呼我喜欢。那说好了，待会要是一条过，晚上你请我喝酒啊！”
第十四章 等待下一次爱情
这是场早晨的戏，楼烨为了赶进度把这场戏挪到跟清晨光线差不多的黄昏傍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马达绑架了牡丹，事情成功后准备送她回家。牡丹问他，她父亲出了多少钱？马达告诉她四十五万，牡丹说她真便宜。
牡丹缺失亲情，原本以为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果她发现自己受骗了。一个少女最纯洁的爱情被玷污了，于是她绝望了……
桥下保护的船准备好，副导演毛晓锐亲自带人守在船上，周讯的身上绑好保险绳，翻过桥栏杆，用手扒着。
“action！”
李睿喘着粗气大喊：“你疯了！你想干嘛？”
“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周讯手里拿着那个马达送给她的美人鱼的洋娃娃一指，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李睿只好顿住。
周讯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很得意的笑容，还小小的蹦了几下，笑道：“你也会上当受骗啊，你以为我会跳下去么？”
王钰扛着摄影机的镜头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个表情变化。
下一秒她收敛笑容，道：“如果我跳下去了，我会变成一条美人鱼来找你的。”
那张小脸，纯净的一如初见时的近乎残忍，唯独那双眼睛，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包含着她的一切，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中，那些忧伤，快乐，还有失落的爱情。
太阳也似生无可恋的坠了下去，最后一抹暖色照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
然后，她往后一仰，双手张开，跌落河中……
“咔！快拉！”楼烨大喊一声。
李睿赶紧冲到桥栏杆处，桥下那老绿的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而浑身湿透的周讯正在被毛晓锐他们拉上船，看到桥上的李睿，迅哥儿笑着朝他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
“小李子，你请我喝酒，就在这儿啊！”坐在黄河路美食街的露天大排档上，周讯一脸嫌弃道。
李睿则乐呵呵地倒着啤酒，道：“这儿不是挺好的嘛，有吃有喝，还实惠！”
他知道周讯喜欢去酒吧那种地方，可那种地方嘈杂不说还特么贼贵，他是喝不出二十块的科罗娜和五块钱的三得利有什么区别，量还少一倍。
“你就抠吧！”
周讯嘟囔着跟他干了一杯，夹了一颗刚上桌的酱爆螺丝，嗦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咦，味道不错哎！”
“那当然了，要不然也不会请你到这里来。”
“嗯，嗯嗯！”
周讯很喜欢嗦螺丝，而且她嗦螺丝的技术很好，根本不用手，筷子夹着螺丝放进嘴里，一嗦舌头一圈，咬下螺丝肉，筷子上剩下的就是螺丝壳和里面的螺丝内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讯熟练地一颗接一颗的嗦着，小舌头灵巧的一卷一卷，李睿居然口干舌燥起来，连忙喝了口啤酒压一压。
周讯无意间抬头，发现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筷子敲敲碗边，笑道：“吃啊，看着我干嘛？你要是不吃，这盆螺丝我可要抢光啦！”
“没事，没事，吃吧，不够再来一盆。”李睿连忙道。
用辣酱炝爆的螺丝既能当小吃又是佐酒良配。一盆螺丝下去，光啤酒每人就干了两瓶。
两瓶啤酒让迅哥儿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色，她拿起李睿摆在桌上的烟，点了一根，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道：“哎，你那天是第一次吧？”
李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故意装傻道：“什么第一次？”
周讯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提高音量道：“你装什么傻呀！问你呢，肯定是第一次，对不对？”
“姑奶奶，你小声点！”李睿看了看左右连忙道。
长到二十三岁，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接过吻，对于李睿来说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原来真是第一次啊，怪不得呢！”
周讯一脸古怪，更可气的是她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突然想起点什么来，又道：“哎，你说那我是不是该给你封个红包啊？”
那腔调活脱脱象是一个风月老手调戏一个良家小处男。
李睿气急道：“说什么呢，就是没遇上合适的。”
“看你平时挺老练的，居然真没谈过恋爱啊！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周讯手撑着下巴，一副很新奇地看着他道。
是自己要求太高吗？貌似在高中时好象是有女孩子喜欢过自己，可那时他一心想考电影学院没想其它的。
考上大学以后，表演系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上大二时他倒是看中过一个大一的新生，但没等他表白，就被一个留校执教的师兄提前下手了。脑海里的影视资料告诉他，这位师兄后来还挺红，好象就是和周讯在不久的将来一起主演了两部电视剧开始走红的。
“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周讯见他不说话，又问。
大长腿！大胸脯！
李睿当然不会这么说，他想了想道：“我也说不上来，只要合得来就行，看缘分吧。”
也许自己是该交个女朋友了。李睿说话的同时如是想着。
“合得来的？那难度就高了，我原本还想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呢，没有一个标准该怎么介绍呀？”
说着她又突然道：“要不象我这样的行不行？”
李睿的心猛然一跳，他瞟了周讯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道：“别逗了，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那叫窦什么的，不是你介绍我认识的吗？”
“又装傻！”
周讯眼睛一瞪，下一秒神情变的落寞，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我跟他分手了？”
“那个……”李睿犹豫了一下，道：“我就是感觉他配不上你。”
对于周讯和这位音乐才子的恋情，他知之甚少。不过这个时代他对那些搞音乐的的印象大都都是长发披肩，愤怒，颓废，非主流，对此他不太感冒。
听到这个回答，周讯很意外。她的那位现在可以称之为前男友比她红的多，当年她跟着他来燕京，并不是想追寻什么表演的梦想，纯粹就是为了爱情。如同牡丹爱上马达一样，义无反顾地想跟爱的人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爱情早已过了保鲜期，不是她想分开，而是双方都有这种意思，这次她来魔都拍戏，双方的关系似乎很自然地就画上了句号。
周讯不说话了，她又点了根烟，看着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夜里，黄河路很热闹。
大概她在缅怀自己的爱情吧！
一会儿，却听到她那沙哑着嗓子，慢慢道：“如果，如果我走了，你会找我吗？”
李睿一愣，这是戏里的台词，牡丹问过马达，美美问过摄影师，而此时却是周讯在问他。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地在问。
“会！”
“会一直找吗？”
“呃……不会。”他稍稍迟疑，道。
周讯沉默片刻，道：“那你为什么也找我？”
“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周讯喃喃自语，看着人群发呆，忽又笑道：“那如果你爱上一个人，那个人走了，你会一直找下去吗？”
“……不会。”
李睿沉吟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他很冷静，冷静的如同剧本里的那位摄影师。
“一切都不会永远，我会留恋，也希望我的爱情能继续下去。但，但真到那么一天，我宁愿一个人闭上眼睛，等待下一次的爱情！”
第十五章 刘大应
演这种文艺片最大的冲动就是，你往往会很容易的喜欢上一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别说是很感性的迅哥儿，就连从骨子里喜欢大长腿大胸脯的李睿也时常会对那两条马尾辫，那身翠绿的紧身超短裙怦然心动。
因为他不再模仿了，而是全情投入！
可是他不敢，记忆中周讯还会有六七段感情。她不是滥情，每段恋情都会百分百投入，可每段恋情的时间都不长，她似乎永远在寻找爱情的新鲜感。
这绝不是合得来合不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愿接受这样的恋情，也许从骨子里他是个保守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复蹈父辈的悲剧。
周讯的戏很快就杀青了，她还要赶去试镜少年太平。拍摄后期剧组的经费已经捉襟见肘了，楼烨只能在一家简陋的小饭馆为她送行。
迅哥儿是很爱喝，也很能喝的，李睿只记得那天晚上她一直用她沙哑的嗓音嘻嘻哈哈的，跟每个人都敬酒，喝醉后哭的跟雨夜的牡丹一样。
再后来……他记不清了，因为他也喝醉了。
其实李睿的戏份也差不多了，要是赶一赶顶多两天的功夫就能杀青。但他不急，只要能赶上六月末的毕业典就行。对他来说这次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于是他又变成了剧组的杂工和司机。
除却一些零碎的戏份，剩下的就是楼烨从开拍前就一直碎碎叨叨要拍的很碉堡的开头。以那个摄影师的视角，去展现那条脏脏的苏州河，以及在这里渡过一生的那些人。
这些加起来楼烨还需要十天的时间，再加上钱快没了。于是资金周转不开的奈安再次踏上了找钱之旅。
这天奈安找到了一个有意向投资的影视公司老板，晚上请他吃饭聊一聊。
“小李子，你跟我们一块儿去，那位刘总是sd人，爱喝酒。”临行前，奈安叫上了李睿。
想要学习自然有付出，于是那天傍晚李睿跟着奈安和楼烨，成了剧组的陪酒干将。
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包厢里，李睿见到了那位魔都黄河影视公司的老总刘大应。
刘大应五十出头，很胖，很魁梧，典型的sd大汉。将军肚、大背头和一副硕大的玳瑁眼镜，看上去很有领导的派头。
刘大应曾经是位话剧演员，后来转业到魔都电视台。奈安和楼烨对他都很尊重，原因无他，因为他国内扛起独立制片的第一人。
八十年代独立制作的80集电视连续剧《聊斋》就广受好评。九十年初期北上燕京，制作的《武则天》更成为了国内电视剧历史上的里程碑制作。去年他又回到魔都成立了黄河影视公司。
在饭桌上李睿听出来这位刘总一直致力于投资古装电视剧，从未踏入过电影行业，对投资《苏州河》这部电影虽然有意向，但还是有不少顾虑，毕竟这些年国产电影普遍不景气。
刘大应提出尽管《苏州河》这部电影题材很不错，他看了片花也认为拍的很好，男女主角的表演都很优秀，但是他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没有得到确切想要的答复，奈安和楼烨很失望，但酒桌上嘛，谈完正事，自然就是海阔天空的乱聊一气。
李睿是小字辈插不上话，他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刘总喝高兴，说不定一高兴他就答应投资了。尽管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刘大应很健谈，他说他最想拍的电视剧是《康熙大帝》，早在拍《武则天》之前，他就联系过《康熙大帝》这本书的原著三月河，结果影视剧的版权早就卖出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睿听了倒是心里一动，央视眼下正在拍三月河的另一部著作《雍正王朝》，他知道这部电视剧明年上映将会有多火，他也知道几年后又有一部《雍正王朝》的姊妹篇《康熙王朝》的收视率甚至超过了它。
他暗暗一查这部《康熙王朝》的资料，发现制片人和总导演果然就是眼前这位刘大应。特别是当他打听到刘大应酒后感慨自从他的魔都黄河影视公司成立之后，就一直遇到好的，值得投资的剧本时，他的心思就更活了。
刘大应最终没有答应投资，奈安和楼烨虽然失望，但似乎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人家那天在酒桌上曾委婉的提出他拍戏有三个宗旨：三个脑袋，即艺术、管理、市场；一个灵魂，即懂政治；三个配方，剧本、演员和班子。
《苏州河》艺术是有，管理过得去，但市场呢？而且最主要的还是一个灵魂，《苏州河》虽然是个爱情电影，但主题明显太过灰暗，这种片子能否过审还是未知数，再加上演员又不是什么大卡司，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当初说考虑考虑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没钱了，剧组只能解散，好在一些零碎镜头都拍完了，只剩下楼烨说的那个很碉堡的开头。楼烨和奈安在送别的时候不停地说抱歉，毕竟电影没有拍完，大家心里都不太好受。
离学校的毕业典礼还有一个星期，回燕京之前，李睿打算先回趟家。他先从魔都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到临州，然后再坐两个小时的长途车到一个叫桐庐的小县城。
下了车，李睿沿着街道走回家。他家就在县城东头一栋挂着“富贵饭店”招牌的两层小楼。
年初过春节的时候，老爸就说准备把房子装修一下，这次回来小楼的外墙已经用白色的涂料重新刷了一遍，原先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换成眼下最时新的玻璃弹簧门，一楼和二楼的木窗也换成了白色的塑钢窗。
李睿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堂，店里的桌椅都换了，地上贴上了地砖，比之前亮堂干净许多。此时下午两点多，店堂里没有人，旁边的吧台上老爸平时喝茶的搪瓷缸子还冒着热气。
“爸，我回来啦！”李睿冲着后面的厨房喊道。
一个十七八岁个子矮矮的小伙子闻声从厨房出来，看到李睿顿时惊喜地迎上来道：“哥，你回来咋不打个电话呢？你这是毕业啦？”
小伙子叫水生，是李睿老爸的徒弟，是那种正式磕头敬拜师傅的那种徒弟，所以他跟李睿兄弟相称。
李睿把行李箱递给他，边往上楼边笑着道：“没呢，前段时间我不是在魔都拍戏么，刚拍完所以就回来一趟，过两天还得去学校，等拿了毕业证才算真正毕业。哎，水生，我爸呢，又去打牌了？”
“没有，师傅没去打牌，就是……就是……”
水生是老实孩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得得得，你别说了，我爸肯定又去范阿姨那里帮忙磨豆腐去了吧！”李睿道。
“不是，师傅他不让说。”水生低着头道。
“我去年回来，菜场的那些卖猪肉蔬菜的就让我管范阿姨叫后妈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