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2
四周空空荡荡,雪地无声,只有自己的脚印。
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只要不喝酒,心就会空旷如这雪地一般。以至于很久,他都不敢踏足此地。从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心情,一直都在回避,直到今日,已经无法回避。
仿佛回到这里,才知道一切该怎么重新开始。
他慢慢地走进去。
隔壁的梳妆屋保持得干干净净。
红云和红霞二人每天都保持着屋子的整洁。
他走进去,一屋子的珠宝首饰,金银财物……已经少了许多了。那些没有经过编号的“私房钱”,已经源源不断被送去了昭阳殿。
每拿一次,两个小宫女就会痛哭一次。
这是她们保留着的一点念想,唯有这样,冯昭仪才会回来,有希望回来。
可是,珠宝都拿去了三四成了,这个冬天都过完了,春天就要来了,冯昭仪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彻底失去了音讯。
因此,两个宫女见到陛下出现在这里,其惊讶的心情可想而知。
“红云,红霞……”
“奴婢在。”
“你们先出去!”
今天小怜贵妃才来过这里。莫非陛下又要赏赐她了?
陛下,莫非连有了编号的珠宝也要开始拿走了?
二人提心吊胆,却哪里敢问半句?只好退出去。
罗迦在梳妆台前坐下。
芳菲走时,什么都没带走。甚至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那些金叶子,都不曾被带走——凡是自己给的,她一样都不曾带走。
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这屋子没有生炉子,空气是冰冷的,匣子是冰冷的,就连心也是冰冷的。
对面的“私房钱”,在精美的陈列柜里,每一个锦盒,都还贴着标签,是他亲手书写的,给孩子的,给芳菲的……一天一天,一月一月……谁还记得起这些私房钱当日被放存的心情?
那是自己的心情!
自己的心意!
泪流满面
本来,是想把这些东西统统扔走,自她走后,就统统全部扔走,就跟她的决绝一样,一刀两断,所以,毫不吝啬地赏赐给小怜,甚至赏赐给其他妃嫔。
可是,无论小怜怎么撒娇,他都不曾动过其中的另一些珠宝分毫——凡是题写了编号的,都不曾动过分毫。仿佛每拿出去一层,自己的心就会破掉一块。
珠宝拿完了,情意也就彻底飘散了。
还有一个珠宝盒,他打开,一怔。
里面一个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戒指——那是自己送她的红宝石戒指。曾要她宁愿卖了自己也不许卖了戒指。
但是,她临走那天,却决然地还了回来,跟自己彻底地一刀两断。
他当日发狂,疯踩戒指,上面还有脚印的污秽,不曾擦拭干净。
他拿起戒指,仔细地看看,又亲自拿了绒布细心地擦拭。
她还回来这戒指时是怎样的心情?
“冯昭仪……她难产的时候,不停地叫你……她害怕的时候总是找你,没有找别人……”
一转眼,目光落在一个大大的锦盒上面,他站起身,拿起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那件花貂大氅。
就是号称下雪天穿了躺在野外也不会被冻坏的那件御寒圣物!
当时,自己送给芳菲,一心畅想,有了孩子,就带上她们母子,一起出去游玩。
孩子!孩子!
心里的悔恨如潮水一般涌出来。
孩子的早夭,难道不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不是偷偷出去偷欢,瞒着她;
如果自己不是忍耐不住,重重地吓唬她。
孩子,岂能那么可怜地丧命?
芳菲,她有什么错呢?!
他瘫坐下去,拿起花貂搭在自己的腿上。
仿佛是那个灰色的身影,冷漠而孤寂:“陛下,我没有卷你的钱走,你可以查看我的包袱……”
他忽然泪流满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受,比芳菲跟自己辞别的那一日更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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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说动过她的私房钱
芳菲,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一个人在北武当,何等孤寂?
就如自己此时的孤寂?!
那是一种潮水一般涌来的急切,忽然就排山倒海,恨不得一眨眼,就将她搂在怀里。原来,自己也会这样的想念一个人!
只要清醒的时候,便会这样想念她,到不可自拔。
“来人……”
红云和红霞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自从冯昭仪走后,陛下就再也不曾进过这间屋子了,这次回来,神色古怪,在冯昭仪的梳妆屋里,一坐就是老半天,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二人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你们把这件花貂大氅给冯昭仪送去。”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北武当的冬天,天寒地冻,比平城还要寒冷。她身子娇怯,受不得这样的苦楚……唉,虽然冬天都快过去了,但春天也是很冷的……你们把这个给她送去,也许,她用得着……”
二人面面相觑,此去北武当,八百多里,自己二人,怎么去得了?
“陛下,娘娘真的在北武当么?她一直没有音讯啊。”
“当然在了,朕知道她在。”
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有了娘娘的下落,相顾对望,无不欣喜。
“高淼进来。”
“陛下,老奴在。”
“立即传令,安排侍卫和马车,护送红云和红霞去北武当,给冯昭仪送这件花貂大氅。要吩咐最快的马车,加紧赶路,早日送去。”
高公公大吃一惊,却什么也不问,立即道:“老奴遵旨。”
红云红霞二人此时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惦记着娘娘苦寒。
陛下竟然还一直惦记着娘娘。
二人简直喜出望外,一起叩头:“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娘娘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多谢陛下恩典……”
“你二人记住,去了北武当要好好伺候娘娘,不许让她受一丝苦……”
“奴婢知道。多谢陛下。”
二人正要告退,罗迦压低了声音:“红云,你们留步……”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他背过身子,看着一屋子的锦盒,又转过身,脸竟然发烫,很是赧然,“你们见了娘娘,可不许说这屋子的私房钱被动过……一个字都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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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美人1
他背过身子,看着一屋子的锦盒,又转过身,脸竟然发烫,很是赧然,“你们见了娘娘,可不许说这屋子的私房钱被动过,一个字都不许说。”
二人心领神会:“奴婢绝不会说的,奴婢们都知道。”
罗迦不经意道,“这屋子的私房钱,朕本来也不会动了。都是冯昭仪的。”
翌日,罗迦上朝。
文武大臣看着陛下康复,虽然略显清瘦,但是精神很不错,奏折便纷纷递上来。
太子一五一十地回报这些日子的事情,前线因为那场溃败,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南朝军队趁胜追击,士气大振,决战在即,却并无什么把握,形势堪忧。
罗迦静静地听完,环顾四下:“各位爱卿,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无不惶惑,都谈不出什么看法来。
“太子,你说!”
太子不慌不忙,拿出一份非常详细的奏折:“父皇,这是儿臣这些日子根据军情研究的,您看看。”
罗迦看着奏折,一条一条地念出来。
众人不料太子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功课,反而比许多朝臣都准备得充足。
一帮太子党的脸上逐渐露出喜悦之情,而乙浑等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大家都听到了,太子殿下的分析如何?”
“很好,殿下英明。”
太子跪下:“这些都是有父皇的指点,儿臣不敢居功。”
罗迦满面笑容,“皇儿,你做得很好。”
“多谢父皇夸奖。”
“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禀报的?”
众人均摇头。
这时,礼部的尚书令却越众而出:“陛下,臣还有奏折……”
“呈上来。”
“齐国的高太子登基,主动派遣使者和我北国通好。如今,使节在驿馆等候,如何处理,请陛下发令。”
罗迦看一眼奏折,淡淡道:“齐国使者是什么意思?”
尚书令道:“齐国陛下求取美人小怜,送来厚礼,并答应在此次和南朝的战争里,给我们提供边境通道便利和粮草。”
众臣面面相觑。
齐国皇帝竟然胆敢求取陛下最宠信的美人?
和亲自来皆有,但是,用陛下的贵妃去和亲,难道陛下也会答应?
众人都以为陛下必然勃然大怒,谁知陛下却面无表情,众人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和乙浑一党的大将陆泰立即跪下:“陛下,齐国使者有辱陛下尊严,不如立即驱逐……”
附和贵妃一党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这是在打贵妃的主意啊。贵妃深受陛下宠幸,张婕妤树大根深,如果小怜被送走,自己等人岂不是势力大损?
“就算是和亲,选一个公主去也行啊……”
尚书令摇头:“齐国皇帝指明要谁,送公主去不行!”
“荒谬!简直是荒谬!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好个齐国皇帝,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陛下,我们北国的势力,根本不需借助齐国的帮助……”
“陛下,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驱逐齐国使者吧……”
……
任城王和东阳王等老臣却看着太子殿下。他们均是一样的心思,当初陛下专宠冯昭仪,但是至少没误国;现在宠信小怜,弄得朝野混乱,大军战败。红颜祸水,如果此时能送走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陛下会送走么?
太子也很惊讶,礼官竟然把这事在朝堂上提出来。难道礼官不知道这有损陛下的尊严?父皇是什么意思?
礼官难道是贸然提出来的?
他岂敢私自这么大的胆子?
罗迦不磊人的议论,只问太子:“皇儿,你的看法如何?”
太子暗暗叫苦,父皇再一次把烫手山芋扔到自己手里。可是,他此时根本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此是父皇之私事,按理说,儿臣无权过问。可是,既然父皇问起,儿臣也只能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就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儿臣窃以为,齐国使者的条件非常优厚。自古以来,和亲都是国与国之间最有效的联盟之一。如果陛下可忍痛割爱,做出牺牲,无异于为北国造福,从齐国使者带来的条件来看,我们几乎能获得齐国半壁江山的支持……”
乙浑沉不住气了:“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小怜是贵妃娘娘,不是低等宫女,这样岂不有损我国尊严?传出去,会被各国笑掉大牙……”
任城王反唇相讥:“谁会笑话?齐国皇帝如此昏庸,宁愿拿半壁江山换取美人,对于北国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如此强大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再说,小怜进宫时日尚浅,就有大臣互相依附,隐隐的,已经是外戚干政的架势了;昭阳殿的奢华,尽人皆知,奢靡无度,早已引起众人不满。这一次李大将军战败,民怨沸腾。依老臣之见,如果陛下能断然下令送走小怜,必定能大大挽回人心,鼓舞前方将士!”
乙浑哪肯罢休?大声道:“你们置陛下的威严于何地?”
“不行,不能答应齐国使者的条件……”
“就该答应!这是陛下挽救民心的最好办法……”
……
众人吵成一团,罗迦只是倾听一言不发。
良久,他一挥手,众人才停止了争执。
“礼官,准备一下,将小怜送到齐国!”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陛下,您要三思!”
“陛下做得好,陛下英明!”
“陛下……”
他淡淡一笑:“朕早已深思熟虑。目前,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北国的利益重要。只要能维护北国的利益,朕一切都在所不惜!”
无人再敢反驳。
因为一反驳,就意味着损害北国的利益。
谁敢背负这样的罪名?
太子神情一松,面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父皇,他比自己预料的更有魄力。
“此事已经决断,不必再议!立即通知齐国使者准备好。十日后,朕启程,御驾亲征!”
众皆哗然。难怪陛下要断然送走小怜!
太子也十分意外,急忙跪下:“父皇,万万不可,你病体初愈,不能奔波劳碌。儿臣可代你出征!”
他早已深思熟虑多次。
“不!皇儿你这些日子做得很好。你留守京城,代朕监国。朕御驾亲征。鼓舞前方士气,春天这一战,对我北国来说,只许胜,不许败。”
“父皇,你身子才刚刚好转……”
一众大臣也跪下去“陛下请三思……”
“陛下,你龙体欠安……”
罗迦站起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身子骨不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不是么?
任城王急忙跪下:“陛下,您这些日子应该好好休养,实在不易征战……”
罗迦哈哈大笑:“朕就是休养太久了,身子骨才荒废了!想当年,朕率领你们和李大将军南征北战,打了不知多少次大仗,岂有这般婆婆妈妈的道理?”
在座诸位,几乎都随罗迦征战过,听得他暌违已久的纵声大笑,心里各有各的滋味。传说中,陛下宠美误国,自从小怜进了昭阳殿,从此君王不早朝,现在,他为何整个人都变了?
罗迦笑声一敛,沉声道:“朕这些日子颓废误国,方造成前方军情紧急。对于张浩等的处置,一切依太子所计!这一次,朕亲上前线,鼓舞士气!”
众人一起跪下去,他的笑声收敛,声音顿时森严起来:“任城王和乙浑随朕出征!十日后出发,不得延误!”
这一瞬间,那个昔日的战神又复活了。
众人立即叩头:“祝陛下旗开得胜!”
唯有乙浑,暗暗叫苦,他体型严重发胖了,早年虽然也还算得上一员战将,但此时出征,放弃京城的安逸生活,去栉风沐雨,简直是苦不堪言。
可是,他怎敢在罗迦面前露出怯色?见任城王已经欣然领命,只能硬着头皮:“臣愿追随陛下上阵杀敌!”
“好,大家马上下去做好准备。”
“是!”
琉璃殿。
简直如炸开了锅,宫女们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婕妤闻声出来,小怜也从别院出来。这几日,她二人呆在琉璃殿,哪里都不能去,深居简出,生怕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小怜见到这幅情景,先慌了:“什么事情?”
小翠跪下去:“娘娘,陛下把您……把您……”
“把我怎么了?”
“陛下说把您送给齐国皇帝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小怜身子一软就倒在地毯上,张婕妤也瘫坐在贵妃椅上,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娘娘……”
一声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众人跪下,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令小怜出使齐国,钦此!”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连正式的圣旨都没有。
小怜泪流满面:“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我不相信……”
“小怜姑娘,齐国皇帝对您十分青睐,您这是去享福,不是去受苦,您放心……”
“不,我不去齐国。我是贵妃,我要见陛下……我要问问陛下……”
“这是陛下的旨意,已经在朝堂上宣布了。”
小怜几乎是爬到张婕妤面前:“姐姐,我不去齐国,你去求陛下,你去求陛下呀……”
张婕妤素来多智,却被打击得没有了任何的主意。陛下竟然真的送小怜去和亲!
“姐姐,我要去见陛下……”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小怜:“你先冷静一下……”
“不,我要问陛下,他怎么会舍得送我走?怎么会?”
……
她一把挣脱张婕妤就往外跑,在门口,却被两名太监拦住。
接着,是送礼的人们,绫罗绸缎,凤冠霞帔。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她脸色惨白,不停地往后退。
“娘娘,这是陛下送来的礼物,希望你打扮一新,上路去齐国。”
她的身子被湮没在琳琅满目的礼物里,逐渐地明白一个事实:圣旨下了,礼物到了,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就是去求陛下也没用了。
张婕妤走上来,慢慢地开口:“妹妹,恭喜你富贵更胜往昔……”
不是去贫苦的地方,而是去更受宠爱的地方?
“姐姐……”
张婕妤收留她这么些年,当然明白她最看重的是什么,她最怕的是贫穷和流落,最向往的是荣华富贵。如果能保证荣华富贵,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因此,她根本无心安慰她。
小怜,真的不需要安慰。
她是求仁得仁。
“姐姐……哪里还能比在这里更荣华富贵?”甚至陛下的宠爱,极端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为什么突然就到了尽头?
为什么?
“齐国的皇宫!”
“为什么?”
“因为他肯拿半壁江山来换你。而陛下,是用你去换取半壁江山。”
这就是区别。
姐妹情
“姐姐……我害怕……在齐国一个人都不认识,我不想去……”
“皇命难违,你不能不去!”
张婕妤比她更是惊惶,对于小怜来说,去的是一个也许更好的地方,自己呢?
“小怜,齐国皇帝你也见过的,听说是和陛下完全不同的男人,他宠幸你,一定比陛下更甚……”
这样的男人,又年轻,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听说他的老子就是一个糊涂透顶的昏君暴君,儿子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岂会一登基就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这个皇帝,肯定不会像陛下那样,不时会清醒过来——只是,她不曾想到,陛下竟然清醒得这么快!小怜擦着眼泪:“姐姐,你不知道,那个高太子好生恶心……”
“他是皇帝!也是尊贵的皇帝!皇帝没有恶心的!”
小怜怔住。的确,皇权之下,哪有恶心的男人?
“小怜,这也许是你命运的转机……”
小怜忽然问:“姐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张婕妤凄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陛下会不会把那个死肥球接回来?”
“不知道!”
心里的惶恐逐日加深。小怜可以逃避,自己呢?自己逃去哪里?
最最可怕的是,如果万一不幸,那个死肥球又回来了,自己才是无路可逃。
整个后宫,都乱做了一团。
众人奔走相告,从小怜迁回琉璃殿,到如今的外出和亲,虽然是隐秘的,但是,皇宫里,岂能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大家风一样地传播着这个八卦,妃嫔们,宫女们,不时有意无意地在琉璃殿的外面晃悠,希望能看到点什么劲爆的内容。
于是,她们看到车水马龙,琳琅满目的礼物。
左淑妃和一众妃嫔终于大摇大摆地进来。
张婕妤淡淡道:“本宫今日没空,你们回去吧。”
左淑妃冷笑一声:“我们不是看你,是来看小怜——贵妃——”她将这个词语拖得很长很长。
小怜蜷缩在张婕妤身边,从贵妃的高位跌落下来,她顿时失去了分寸,也失去了昔日的嚣张,惊慌地,一如往日的婢女,什么都不敢还口。
左淑妃被她追打,被她罚俸禄,这口气在心底郁积,此时,哪里忍得住?大声地笑:“真真是花无百日红啊,我还以为有些人能嚣张一辈子呢!原来,三五月就被赶走了……”
张婕妤怒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欢迎?哪里欢迎你们?齐国欢迎你?张婕妤,你去不去?”
张婕妤咬牙切齿,抬起手臂,却又放下。
小怜见昔日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竟然追上门来,尖声道:“左淑妃,你休要嚣张,我就算是去齐国,也是齐国皇帝半壁江山换去的……”
“哟哟哟,你真了不得。我们再不济,也没被陛下拿去送人,没被当成礼物。你这个小怜,天生就是被人送来送去的贱货,贱人……”
小怜伸出手就往她面上掴去。
左淑妃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还想嚣张?你一个被送出去的贱人,还敢在本宫面前张狂?”
没有了宫女们的帮忙,小怜本就比左淑妃矮小得多,此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捏住手腕,疼得流下泪来:“你这个泼妇……”
“贱人!不知羞耻的小贱人!”
张婕妤喝一声:“左淑妃,你想干什么?小怜至少是陛下要送出去的……如果齐国使者看到她身上有伤痕,你负担得起这个责任?”
小怜经这一提醒,立即来了精神,趁左淑妃错愕,用力掀开她,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
众人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小怜就算哭喊,谁又在乎齐国使者怎么看?
一位妃子不屑一顾:“小怜,你不用装了,你不是贵妃了,还耍什么威风?”
“是啊,这个狐媚子,早该走了……”
“还是陛下看穿了你的鬼把戏,一看你这个骚样,你一来,弄得皇宫不像皇宫,大家都寡廉鲜耻,还跳脱衣舞……”
就算一些稍微厚道的女人,一想起那个脱衣舞,集体OOXX的场面,无不面红过耳。
……
小怜和张婕妤此时哪里能回答一句半句?
左淑妃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唉,我听人家说,高太子以前是个变态,最喜欢让自己的妃嫔们脱光了站在大堂里,让自己的大臣参观了……”
其他妃嫔附和道:“真的么?太可怕了……”
“太不知羞耻了。”
“也不知某些人会不会被拿去脱光了展览……哈哈,她不是本来就喜欢脱光光么?这一去,正好满足她的爱好……”
“太可怕了……”
众人得意洋洋地议论着走远,小怜几乎站都站不稳了:“姐姐……我……我不去齐国……我不去啊……”
张婕妤沉默着。
“姐姐,你去向陛下求情……”
向陛下求情?陛下这已经是杀鸡骇猴了。自己再去求情,无疑是更增添陛下讨厌自己而已。小怜成事不足,自己岂能再为了她败事有余?
“姐姐……你再求求陛下……”
怎么求?张氏家族受到严惩,自己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什么话?
小怜跪下,拉着她的裙摆:“姐姐,求你了……如果能留下来,奴婢就算是服侍你也愿意,绝不敢在你之上了……”
张婕妤目光奇怪。
小怜看着她这样的目光,心里一沉,里面,竟然也是有几分解脱的。
就算是亲如姐妹,她也不是不妒忌的。
愤怒,伤心,被人欺骗。
小怜呆呆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对面的女人——自己的恩人!也算的自己唯一的亲人。没想到,她为了自保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肯再去陛下面前说了!
她声音嘶哑:“姐姐,你可记得,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难道你不曾得到荣华富贵?”
那种被一脚踢开的屈辱和背叛,小怜大吼起来:“若不是为你报仇,若不是我,你岂能赶走冯昭仪?你岂能如此过河拆桥?”
“小怜,你实在太贪心了!你本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人,陛下每次到琉璃殿,你哪一次不是暗地里打扮着弄些眼色?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因为你的野心,因为你早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难怪你以前总让我穿最陈旧的衣服,也很少让我露面!”
“对!后来,我给你提供机会上位,平心而论,难道不是你获得的好处更多?如果不是我,你一个卑贱婢女,能做得了什么贵妃娘娘?”
“可是,我不是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你给我的,我都失去了!”
“你要记住!并不是我给你剥夺了的!至少,你还可以去齐国呼风唤雨。”
“你怎知道能呼风唤雨?”
“对于高价买来的礼物,人们总是会珍惜几分的!”
她的声音如此残酷,却冷静。
小怜连哭泣,都不能够。
礼物!既然她也知道只是个礼物而已!谁会一辈子抱着个礼物不放?
“小怜,你该知足了。你现在要去侍奉的,是一个昏庸的少年天子。”
“那是个蠢货……是个痴蠢的废物……”她双肩微微发抖,“他根本不能跟陛下相比……”
张婕妤也有刹那的失神,陛下!对,陛下的确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可是,这又如何?
“小怜,以后你才会发现,蠢货皇帝,其实比英明的皇帝更能令你过上好日子!陛下,他就是太精明了……精明的人,最是薄情寡义!”
“我也打听过,据说高太子自小没有约束,这样的男人,宠起女人来,是不会顾虑那么多的。不像陛下……”
小怜打断了她的话,忿忿的:“如果是冯昭仪,陛下会拿她去换北国的利益么?”
张婕妤苦笑着摇摇头:“谁会要那个死肥球?”
谁会要?陛下若不要,为什么在立政殿的床上,一直叫她的名字?
女人的直觉那么可怕,陛下,他一定是在准备着要接回冯昭仪了?
“小怜,只要你拿出这段时间在北国宫廷的手段,我相信,你这一辈子,确保荣华富贵。”
小怜低下头,惶恐地看着地面。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谁说得准?
“高太子那么昏庸,只怕跟着他,亡国亡家,自身难保。”
张婕妤一怔,她也急忙捂住嘴巴,生怕一语成谶。
张婕妤看着她,纵然惊慌之下,也无损美丽的容颜。如此的一个尤物,不在宫廷里翻云覆雨倒真是可惜了。
“姐姐,我们到底是输在哪里?你说,陛下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张婕妤无语。为了冯昭仪?冯昭仪并不曾回来。
为了利益?!
自古以来,男人要牺牲女人,需要理由么?送走一个小怜,换取北国的利益,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小怜,这是我们的命!”
“命?”她冷笑一声,“我偏不信命。”
这一瞬间,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别样的凶狠和怨恨的神色。就连张婕妤也楞了一下,就算她深知小怜的性子其实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却不料,会有这样强悍的眼神。
“姐姐,我不会罢休的!”
“!!!!”
“我恨陛下!”
恨陛下?这宫里的女人,其实,谁又不恨陛下?只是她们不敢说,只能把争宠的怨气全部发泄在其他女人身上。
女人摧残起女人来,比男人更加厉害。
他不仅是金主,是饭票,更是皇帝,谁敢恨他?!
车辚辚,马萧萧。琉璃殿整日闭门谢客。
这一日,一辆马车早早地在门外守候。
“请小怜姑娘上路。”
两名宫女搀扶着打扮如花的小怜走出来。
张婕妤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张婕妤。
张婕妤慢慢低下头。
在旁边,是一些假装偶然路过的看好戏的妃嫔。
小怜高昂着头,态度十分傲慢。
“姐姐,我走了。”
“一路保重。小怜,你去齐国,齐国陛下一定会宠爱你的。”
“对!姐姐,我此去齐国的目的,就是要做皇后!”
众皆哗然,妃嫔们纷纷撇嘴。
“小怜,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小怜冷笑一声,上了马车。前路茫茫,齐国的宫廷,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这马车还是金碧辉煌的,各种华服,整理成箱子,随从抬着,陛下并未亏欠自己!
只是,陛下到底在哪里?
她忽然探出头,歇斯底里:“我要见陛下!一定要见陛下一面!”
高淼的声音响在外面,老太监还是保持着昔日的恭敬:“小怜姑娘,陛下忙于政务,不见任何人!”
她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无情至斯,竟然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他不肯!
昔日千般宠爱,如今难见一面。
她忽然想起冯昭仪,想起那个灰色袍子的女人,她对陛下何等的不敬,她去北武当时,尚且能跟陛下告个别,不是么?
她嘶声道:“我只是跟陛下告个别。”
“小怜姑娘,时候不早了,请上路。”
“高公公,你去通报一下!昔日冯昭仪就能辞别,我为什么不能向陛下辞个别?”
高淼还是十分恭敬:“因为冯昭仪是冯昭仪!你是你!”
冯昭仪是冯昭仪,你是你!
她颓然坐回马车里,手垂下来,放下了帘子。
放下帘子的刹那,看到身后张婕妤瞬间惨白的脸色。她竟然涌起一阵快感。
冯昭仪是冯昭仪,张婕妤又是什么?!
自己又是什么?
她大声道:“出发!”
马车立即启动,走出好远,才传来她的哭声,呜呜的,高太子,蠢笨无比的高太子,他简直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弱智,而且还有许多变态的倾向,难道自己就要去伺候这样的一个男人一辈子?
马车轱辘远去,就要出御花园了,遥遥的,看着立正殿的方向。忽然那么不甘心,总要跑去见一面陛下,问问他,难道真的就要送自己走?
难道真的对自己毫无一丝留恋?
“停下,停下……”
她凤冠霞帔地跳下来,高公公小跑步地过来:“小怜姑娘走好。”
她态度傲慢,“高公公,我无论如何要见陛下一面。”
瓜田李下,陛下既然下定决心送她走,岂能再跟她见面,藕断丝连,授人以柄?这几日,小怜已经无数次地通过各种办法想去求见陛下,都被拒绝了。
这不是无不无情的问题,而是攸关一个皇帝的体面问题。总不成,送走这个女人之前,再和她OOXX一番这般下作?
陛下既然下定了决心,岂会再玩这一套把戏?
高公公非常清楚陛下的心思,摇头,连续两次拒绝:“小怜已经是齐国皇帝的人了,陛下不会再见你的,这也是对齐国皇帝的尊重。小怜姑娘走好。送小怜姑娘上路。”
是齐国皇帝的人了!
就只能跟他北国皇帝一刀两断。
两名宫女扶住小怜,车夫一打马,马车飞速就往外驶去。
直到马车的声音全部消失,高公公才松一口气,抹一把汗往立正殿走。
御书房里,罗迦从一张大地图里抬起头。这几日,他都在研究南朝的情况,从林林总总的奏折里,研究已经以前没有被发现的线索。
高公公站在门口,躬身道:“陛下,小怜姑娘已经走了。”
罗迦“嗯”了一声。这样的尤物,送她离开,不能说没有丝毫的不舍。但是,也谈不上太大的痛苦。
他坐在龙椅上,以手撑额,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甚至不如当初因为投毒贬黜林贤妃母子而痛苦。
原来,男女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有**的愉悦,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他回思以往,一些女人的面孔在眼前一一闪过,顿觉人生如戏,实在是毫无意义。
他苦笑一声:“安特烈这小子以前曾经大言不惭地警告朕,这番,必然得他耻笑。”
“安特烈王子只会称赞陛下英明。”
英明?真的英明?
“只怕朕会从此落得个以女人和亲求胜的名声。”天知道,他最反感和亲这种事情了。
高公公笑得不胜暧昧,理解,都理解。小怜不走,冯昭仪不回,陛下的天平倾斜到了著名的“河东狮”一头,当然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是,连他也不曾想到陛下会妥协。
就算是妥协,也没想到会妥协到这样的地步。
“明日上路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
“陛下请放心,一切准备停当。”
“朕的战袍呢?”
御驾亲征1
“朕的战袍呢?”
“早已擦得逞亮,陛下请放心。”
第二日,北皇陛下便率军御驾亲征。
这是和南朝最大的一次战役,也算得是一场决战。
适逢南朝的开春。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齐国皇帝没有食言,得到小怜被送来的消息,大喜之下,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天子,不顾朝臣的大力反对,下令开关放行,让北皇陛下越过齐国的领土,直接南下,如此,几乎省略了近500里的路程。
行军打仗,500里的路程,就意味着巨大的成本节约和时间便利。而且顺道考察清楚了齐国的所有战略要地。
南朝没有料到,北皇竟然亲率大军经过齐国的捷径,悄然包抄。等他们的将领一夜醒来,北皇亲率的20万大军和李俊峰大将军的20万大军已经顺利汇合,展开了南北夹击。
江淮前线,义阳城。
北皇的大军旌旗招展,军容整肃。迎接他的是南朝的降将裴业。
裴业并非是因为战败才投降的,而是闻听北皇御驾亲征才投降的。裴业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见了罗迦就跪下:“罪臣参见陛下。”
“老将军快快请起。老将军威名远播,现在为北国效命,是我北国之福啊。”
裴业也打量着这个威名赫赫的昔日战神——一代皇帝罗迦陛下,他一身铠甲,正当盛年,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既有南朝人中的名士风采,又有武人特有的那股子豪勇气魄。见惯了南朝小暴君的不务正业,忽然见到天下还有这样的君王,简直是天上地下,不由人不服气。
他再次下拜:“陛下如此风采,老臣投拜,实属心甘情愿。”
裴业是降将,却不卑不亢,眼神坦率,丝毫没有其他投降者的猥琐和不安。毕竟曾是南朝名将,深得南朝皇帝重用,罗迦本是担心他的投降有诈,但见他眼神坦荡荡,暗暗称奇:“老将军,现在南朝情况如何?”
御驾亲征2
裴业恨恨地长叹一声:“说来惭愧。老臣本该忠臣不事二主。现在南朝是萧家天下。萧皇帝年方18岁,却无恶不作,从来不上朝,每天都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地带领手下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过的行人闪避稍微不及时,就会被杀掉。他每出行一次,都要杀掉几十上百名百姓,以至于大街上人烟稀少,都躲藏在家里不敢出门。大臣劝谏他,他满不在乎地说南朝人这么多,杀掉一些没有关系,免得大街上拥挤。这个小暴君最作恶多端的是,每次看到孕妇,就会猜测里面怀的是男是女,然后就下令剖开孕妇的肚子验证他的猜测。”
就连罗迦也吓了一跳:“天下竟然有这样亘古未闻的畜生?真是灭绝人性。”
“小暴君的坏,远不止这些,他横征暴敛,日日和嫔妃们淫乐,大肆赏赐,酒池肉林,为了他宠信的潘妃娘娘,专门打造了一条黄金走廊,雕刻上几朵莲花,让潘妃走在上面,称为步步生莲。妃子们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每一样都价值百万,洗澡水流出来,健康的河水都飘荡着脂粉香……”
罗迦忽然想起小怜,想起自己在昭阳殿的那段糊涂日子,裴业的一字一句,仿佛不是在控诉南朝的小暴君,而是在回放自己昔日的荒淫无道。
裴业毫不知情,他面上却火辣辣的,又暗暗心惊,要是小怜不走,自己继续那样混下去,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萧皇帝了。
幸好早早地把小怜送走了。
安特烈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那个高太子,也是十七八岁年龄,也荒唐糊涂透顶,登基后,行事做派,基本也和萧家小暴君差不多。
美女误国?会不会误掉他高太子的齐国江山?
“……小暴君如此荒唐,不止百姓担心安危,大臣们也随时可能被杀头;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却吃穿不饱,越来越寒心,军纪不败自坏……”
御驾亲征3
罗迦暗地里苦笑一声,也许,那一段时间,张氏家族贪污耽误军粮的时候,将士们也曾这样寒心?他越想越是冷汗暗冒,以前还没什么感觉,亲自重归战场,方知道君王的所作所为,会牵涉多大的人心动荡,国之安危,真真是系于君王一身。
在人治的社会里,老百姓唯有祈求这个君王不是那么荒淫,能够有比较正常的人格和稍微宽厚的同情心和责任心,否则,简直不可想象。
要是遇到萧家这种小暴君,怎么活得下去?
“小暴君荒淫无度,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卖儿卖女都活不下去。所以,南朝大量名士听闻陛下英明,投靠者众……老臣以前和北国大军作战,后来听闻陛下亲征,又得到南朝名士王肃等的消息,所以才敢冒昧投靠陛下……”
原来裴业是收到王肃的下落,才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在这之前,正是他把李峻峰大将军打得找不着牙。
王肃乃南朝数百年世家贵族之后,所谓“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里面的“王”便是指他们王家。所以,王肃在南朝名士中的影响力实在不能小觑。
罗迦大喜,自己果然不曾走眼,王肃真是不可多得的良才。他早前因为赞同废黜祭祀法令成了替罪羊,此番回去,自己一定寻机将他重用。
“老臣在前方苦战,无奈谗臣进言,说老臣有谋逆之心,于是小暴君就开始了逼迫,老臣无奈,只好……”
罗迦肃然道:“多谢老将军信任。朕今天下旨,封老将军为豫州刺史。”
豫州是南北的门户,是两国的关键要塞,以往都是安排最亲信的宗亲王子镇守,罗迦此举,对裴业展现了极大的信任。
裴业十分感激,再次跪下:“多谢陛下!”
“老将军快快平身。”
裴业起身,罗迦问:“老将军,你对现在的军情怎么看?”
御驾亲征4
“回陛下。南朝现在水患横行,大水过处,有一种叫做吸血虫的病,得病者,先是双腿溃烂,不久后,下半身就麻木了。南朝的军队里,很多人得了这种病,而且因为医药不到位,得不到有效的治疗,现在战斗力日益下降。”
“竟有此事?”
“其实,这事从去年就开始了。老臣曾多次上报,但是,小暴君都不肯拨付所需要的医药军费……”裴业又忿忿不平起来,萧家小暴君给妃子一件珠玉饰物可以一掷千金,但在军费的问题上,却跟要他的老命似的,根本就舍不得花费一分一毫,不顾将士们的死活,即便以前对于叛逃还抱着丝毫的不安和羞愧,此时也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实不相瞒,老臣也得了这种病。”
“啊?老将军精神矍铄,朕还真是看不出来。要如何才能根治?”
“无法根治。或许有根治的方法,也没找到。老臣在军队里曾经广为征求军医,也曾派人回去寻御医求救,但是御医们嫌弃前线艰苦,而且小暴君不发令,他们也都不肯来。所以一直无人研制仿佛。而且阴雨连绵的时候会发作得更快。所以老臣建议,趁多雨的时候,趁机反攻南朝,一定一举奏效。”
罗迦大喜:“妙计。就依此计。”
“不过,南朝现在的大将是小暴君的叔叔,他是南军统帅,跟小暴君不同,很是雄才大略,不可轻视。”
“朕也听闻此人大名,倒当真要好生应对。”
当夜,李将军奉旨赶到义阳城。一见罗迦就跪下去,老泪纵横:“陛下,老臣有负陛下信任,老臣有罪……”
罗迦亲手扶起他,“来人,给李大将军赐坐!”
侍从立即在陛下身边添加了一把椅子。
李大将军大是惶恐,自己此番战败,还没来得及请罪,岂敢被赐坐?
“陛下,罪臣不敢入座。”
御驾亲征5
罗迦亲手扶起他,在自己身边赐坐,才叹道:“李大将军休得如此。这番失利怪不得你,原是怪朕失察,用人不当,导致粮草短缺,寒了前方将士之心。”
陛下及时送走了小怜,并处罚了张氏家族,李大将军早已从快报里得知,而且以战败之身,还能得到陛下如此礼遇,他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陛下如此厚待老臣,老臣纵然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
罗迦先不问他军情,脸上带了一丝笑容:“朕出宫之前,曾召太子和太子妃家宴。朕的这对佳儿佳妇又孝顺,又贴心。尤其是太子,他现在监国,处理事情既有魄力又有决断,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媳妇临行前,也要朕问候你这个老父亲。对了,还给你带了一封书函……”
他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李大将军接过一看,果然是女儿的亲笔信。
他握着掌上明珠的信,简直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裴业等一同参会的武将,听得北皇陛下亲自“罪己”,而不是一味怪责战败的大将!天子,什么都是对的,几曾见过肯这样主动承担责任的皇帝?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北皇陛下竟然在此时拿出这样温情脉脉的举动,连李大将军女儿的家信都是他亲自揣在怀里带来!
众人无不震撼!难怪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南朝名士往北国跑。
天子,天命归处,他以前还曾稍微怀疑王肃的判断和品质,现在方知,王肃等才是有知人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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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罗迦童鞋大肆收买人心,哈哈哈;这是帝王的必要手段,但是,可惜只有极少数帝王会用。
3、有童鞋质疑2更的问题,其实,我晚上这一次更的应该算第二天的;然后9点还更一次,基本都是每天2更:))不能说我晚上更了一次就不算数。
上午9点半左右还会更一次,我正加班码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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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情人半女儿
罗迦这时才问:“李大将军,朕听了裴老将军的建议,你看如何?”
“很好。老臣也是这样想的。”
李大将军和裴业可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冲他一竖大拇指:“老将军,我非常佩服你。”
裴业朗声笑道:“那次可是大将军断了粮草,否则,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二人顿起惺惺相惜之感,两个敌国的大将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一起献计献策,碰撞出许多平素想不到的妙计。这一夜,直到快天明,会议才结束。
李大将军留下,单独跪下:“多谢陛下厚待老臣。”
“李大将军快快请起。”
李大将军拿出女儿的家信,简直比一场大的胜利更令他欣喜。他再次行礼:“实不相瞒,老臣在这里,日益思念的便是小女,只希望战争快快结束,能回京见她一面……”
李大将军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但独宠这个女儿,感情非常深厚。
罗迦笑起来:“都说李大将军铁骨铮铮,不料竟然也是这般铁汉柔情。”
“唉,小女出生前几年,老臣在家赋闲,亲手带她,以逗弄她为乐趣。那几年都是小女承欢膝下,老臣亲自教她骑马射箭,亲自教她念书识字,所以待她的感情,就比其他子女深得多。也幸得陛下厚爱,许配太子。”
“李大将军可以放心,朕观察了,太子夫妻十分恩爱,举案齐眉,一定不会亏负了令爱。”
“老臣拜谢陛下天高地厚之恩。”
忽然想起李大将军见了女儿亲笔信那种老泪纵横的样子,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情怀,不由得想起芳菲,惦记她,情人之外,也是那种淡淡的女儿的情怀——无法言说的宠溺,仿佛是娇纵的小女儿,离家出走了,总是担心着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伤害。
而对于其他之外的任何女人,却从来也不能有这样的感情。
是因为从小看她长大的缘故?
决战1
李大将军告退后,罗迦才回到军营的大帐里,环顾四周,是很寻常的布置,虽然不失天子之威,但已经将奢华降低到最小程度了。
明明是劳累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里,听得那咯咯的笑声,一双乌黑的大眼珠子不停在眼前晃动。
“父皇,你待我真好……”
“陛下,我真的有点喜欢你耶……”
仿佛一个白纱的少女,恍惚在眼前。他欣喜若狂,一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芳菲,芳菲……我的小东西……”
醒来,却是一场空,手伸在半空,只有乍暖还寒时候的冰冷和空荡。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越是一个人的孤寂,越是增加对她的想念。真真恨不得战争马上结束,插翅就奔去北武当。
这个春天就快过去了,红云她们到了没有?
她还好不好?
他挥挥手,自言自语道:“小东西,朕一定快快赢得战争,到北武当陪你度过夏天!”
他披衣下床,天色已经大亮,门外的士兵早已开始了严谨的训练和戒备。
连续几日,罗迦亲自视察前线,慰问将士。将士们见陛下亲临,又早已知道陛下昔日的“战神”光辉岁月,顿时士气大增。
更令罗迦欣喜的是,裴业的豫州刺史任命大张旗鼓地发出去后,南朝闻之者众,再加上裴业亲笔书写了几封信,分别快马给了几个友人,叙说了自己投靠北皇陛下的始末,几个友人都是名士,这一传闻出去,就连隔水相望的南朝军队里,也出现了异常的浮躁和骚动。
罗迦计上心头,更是派人大肆宣传,只要南朝投降者,必加以重用。一些对南朝暴君早已失去了信心的将士,更是人心惶惶,军心溃散得厉害。
如此连续两个月后,南朝的漫长雨季终于来了。
每一个朝代的末期总会出现一些怪像,从去年开始,南朝的春季就大雨倾盆,比盛夏更厉害,今年也不例外,才刚到春末,就是连续三场大雨,江河水满,水灾为患。
PS:今天我休息,本想多写点积攒稿子,但我侄女来了,新生入大学,去北京之前先来我这里玩耍几天,我没法继续写下去了,得陪小姑娘去买东西;晚上0点左右更新。
感叹:现在大学生新入学,得买数码相机,笔记本等物件,还要换新手机;有没有读者也是新生今年即将读大学的?现在的孩子们都要花这么多钱的么?哈哈哈
大胜1
吸血虫病开始大量泛滥。
罗迦接受裴业的建议,先准备了士兵们需要的大量绑腿,又找了些药物辅助,每个军营先连续服用了半个月,然后,开始了和南朝军队的大决战。
天灾**,南朝军队此时也十分疲弱,粮草不济,本来该做军费的国库,被萧小暴君用来给妃嫔们做了新衣服和珠宝首饰。
最荒谬的是,当大臣请求皇帝拿出钱财做军费时,小暴君竟然反问:“北国又不是攻打朕一人,为什么要朕出钱?你们不晓得出钱么?”
大臣们当即呆掉。
这样的形势之下,可想而知,将士们怎么会卖命?而且罗迦的瓦解动员工作,又极其有效。这场大战持续不到半个月,义阳城就被突破,大部分人不战而降,小部分抵抗者,很快被瓦解。营帐里,每天都是报告大捷的消息。
最大的一次大捷,还是李大将军指挥的。他率军夜袭,击溃了南朝三十万大军,一洗去年的那场惨败耻辱。
唯有统兵的萧大元帅依旧顽抗到底,不仅如此,还占据了一定的优势。萧大元帅是小暴君的叔父,雄才大略非小暴君能比,一人统领十万大军,在其他人都撤退的情况下依旧负隅顽抗。
罗迦岂容他顽抗到底,这一日,亲率大军已经越过淮河,和南朝大军正面对决。
激战中,南军见对方敌营里旌旗林立,萧大元帅更发现一名身穿战袍的人,亲自挥舞长刀杀将过来。
他一惊,想起传说中御驾亲征的北皇陛下,立即挥舞了长枪杀过去。
刀枪相接,罗迦也看清楚了这个大元帅的眉目,果然龙章凤姿,他心里一凛,此人头角峥嵘,目光凛冽,绝非久甘人臣之辈。
萧大元帅也看清了北皇的面容,绝非南朝小皇帝一样荒淫的昏君,而是能亲自上阵杀敌,果然不负他昔日“战神”的称号。
他心慌意乱,气势上顿时弱了下去。
大胜2
他心慌意乱,气势上顿时弱了下去。
士兵们蜂拥上来围住萧大元帅,罗迦哈哈大笑,朗声道:“大元帅,你南朝暴君昏庸暴虐,你回去也凶多吉少,不如趁早投降朕……”
“你休得做梦。忠臣不事二主。”
“好,你要做忠臣,朕也成全你。”他一挥手,“投降者概不追究,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此时南朝军队已经彻底陷入了北军的包围之中,喊杀声震天,萧大元帅再有本事,也无力回天,见己方阵容溃败,无心恋战,虚晃一招就急忙逃走了。
裴业等追上来,远远地,但见陛下并不追击,急忙禀报:“陛下,此人正是南朝的统兵大元帅,他已经率众突围了,追不追?”
“朕已经知道了,不用追。”
裴业好生惊讶:“为什么?如果拿住他,南朝就彻底无人了。”
罗迦一笑,“此人头角峥嵘,目露凶光,绝非泛泛之辈,只怕南朝的小暴君也凶多吉少了。他此时退却,正是为了保存实力,绝不会在跟我们硬碰。”
裴业一惊,早在去年,他就听得纷纷攘攘,说萧大元帅有不臣之心,但因为是暴君的叔叔,暴君对他的戒备倒不及对其他大臣。这一点,他并不曾告知罗迦,不料一面之下,罗迦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
“老将军,此人回去,必将结果南朝小暴君。”
此时朝代更迭频繁,裴业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太惊讶,心想,小暴君要真被诛杀了,倒真是天下一大幸事。
放眼望去,江淮边上,到处插满了北国的旗帜,士兵们欢欣鼓舞,弹冠相庆。
南朝,已经一马平川,毫无天险可守了。
这是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从此,南朝军队被消灭了三分之二,被迫放弃义阳城一带的土地。北国增加了农田人口50多万户,这在当时,已经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数据了。
女主江山
罗迦欣喜若狂,重赏将士们,留下裴业镇守,其余人等班师回朝。
在班师回朝的前夜,义阳城里来了一个游方道人。
罗迦带着李峻峰和乙浑等臣子便装出行,查看义阳城的情形,但见那游方的道人疯疯癫癫,摆案算命。
他对道教很有兴趣,义阳城里罕有道人,便走过去,朗声道:“道士,你给我算一卦。”
道士抬起昏花的双眼,指着签筒:“自己抽。”
他抽一支,看了看,然后递过去。
道士看了,大声念道:“得失无从论,兴亡在妇人。”
罗迦问:“这是什么意思?”
道人哈哈大笑:“江山如此,天命如此,谁又知道神的旨意?”
言罢,竟然径直倒在案几上呼呼大睡。
罗迦递过去一锭银子,默念了几遍那句话。
得失无从论,兴亡在妇人
北国江山已经如此强大了,难道还有什么妇人能一举振兴?超越自己的成就?
众人离开,乙浑问:“这个疯道士,装神弄鬼的。”
李峻峰却道:“江湖郎中之话,一笑了之就行了。”
罗迦大笑:“正是如此,谁管他说什么呢!”
第二日,罗迦便率众返回。
陛下凯旋,众臣欣喜。太子亲自率领众人前来迎接。
迎接的朝臣们在半路上就遇上了北皇一行。在当地地方官的安排下,罗迦会见了赶来的文武大臣。
太子下马,老远就见父皇站在检阅的军队里。
他奔过去就跪下,大喜过望:“儿臣参见父皇,恭喜父皇凯旋大捷。”
罗迦哈哈大笑,扶起儿子:“朕还是宝刀未老,哈哈哈。”
他父子二人,太子一身东宫礼服,罗迦一身武将铠甲,一文一武,站在旌旗林立的御林军下,不胜威武。
————————————PS:刚看了超级女声,哈哈哈,我更了又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