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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全文阅读

作者:姜姜好     伤痕txt下载     伤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绝望经验

    醉月楼。

    青楼,天字一号房,醇香的烈酒,温柔的美人。

    酒已尽,人已醉,美人盈怀,风光旖旎。

    小伤现在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他到这里来,绝不是因为浅显的无知,而是因为人内心深层的愚昧。他没理由,甚至也没想要寻找借口,他心里只是觉得一个人若将自己克制得太久,就越希望能发泄。

    醇酒美人是他多年的积习,也是恶习,近年来,他本已忘却,但现在,他却不由自己的来了,他竟希望这种负罪的堕落能减轻他心里久抑的痛苦和烦恼。

    美人叫红玉,她的皮肤亦如红玉般红彤彤的,湿润而细腻,她的眼睛媚而不妖异,在某方面看,她甚至像个圣女,可是她的动作却绝对像是个最**的娼妇。

    在无颜,在悠悠,在飞雪,在楚楚面前,他都能克制,因为他内心深处在召唤他克制,可现在,却正是他想的。他甚至已经开始和红玉交欢。

    他疯狂的动,红玉狂疯的迎合。

    烈酒使他的思想麻木。烈酒本就可以使任何人麻木,可是他脑海里还是在闪现无颜、悠悠、飞雪和楚楚的影子。

    这绝不是常人心目中的妄淫。负罪的堕落虽然痛快,良心的谴责却更痛苦,忽然他狂吼一声,离开了红玉的身子。责任使他终止了自己愚昧行为。

    要想从罪恶的深渊中挣扎出来,并不是件易事。可是,他毕竟做到了。而每个人一生中无时无刻又何尝不是在罪恶中挣扎呢?做到了,就值得尊敬。

    红玉吃惊的看着他,看着他丑恶的脸。

    他的脸已因激动而扭曲,他的全身已因激动而颤抖,他的双眼亦如黑暗的深渊,里面似乎蕴藏着无至无尽的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红玉抱起衣服,跳下床,似见了鬼似的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经历过多少男人。她也知道每个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令人费解,莫名其妙的怪僻。有时那些怪僻对她也会产生不可抵挡的诱惑。因为她也同样有怪僻,人的本性中,本来就有渴望脱出常规的东西来来的刺激的心理。可是,面对这个男人,她心里却只有恐惧。

    他来这里无论寻求的是什么,都绝不是来寻求刺激的。她看得出。

    正如她到这里来,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卖身赚钱,她自己有时也觉得龌龊肮脏。甚至反感和厌恶,可是她内心深处有时也渴望这种奇怪的刺激这种特殊的生活。

    这一点是人的本性,本无可厚非,可悲的是,她内心不安,也谢是因为受到社会即有道德的谴责,却不知为什么会有人类的道德,这道德是多么必须。

    法制和道德永远是人类无可奈何却又必须遵守的秩序,因为人类只有克制才能相对而言,更加自由,只有谴责才能使我们向上。

    就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不懂,太无知,志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嫖去娼。这还不仅仅是青楼、妓院、勾栏窖子……任何不去的,轻浮的滥情皆如是。

    所以任何人都不必打着风流的,浪漫的,美好的旗帜,藏污纳垢的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论以前怎样,现在怎样,我们都应该觉醒这一点。而且也必将觉醒。]

    小伤也许就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悬崖勒马。

    酒醉心明白,在那一刻,他心里的任何执著其实都已清清楚楚了。

    一个英俊执著的一定是正道。正道从某方面来说就是真理。

    真理既不高尚,也不伟大,可是太多的人生活在虚幻中,能认识到的人却很少。

    门本来是开着的。

    开门和关门这完全取决于内心的愿望。嫖客和**的门虽然总地紧紧关着的,可是他们内心深处,却早已将这扇门打开。

    一个看来很羞涩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她甚至有些稚气未脱,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和她所思想的,还仅仅是这个社会教给她的。她还年轻,也许还未经过挫折,历过沧海,所以内心既不会有防线,也很少有自我正确的见地。等她像红玉一类的人见得多了。也许对这个社会本身的一面认识得多了,当然也就明白得多了。

    可她却不能发言去指责和谩骂,因为谁也不知她们的。如此一来,渐渐的她们又清清楚楚,却又麻麻木木的去继续她们的红尘生活。

    她们清楚了社会的现状,却并没有勇气甚至也意识不到怎样去变得更好。

    小姑娘垂着头走到小伤面前,轻声道:“您就是铁心挚,铁大侠么?”

    小伤从方才的激动中慢慢平静了些,看着小姑娘道:“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姑娘怯声道:“贱妾本不知道,可是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一封信,我就知道了。”

    “信”?小伤不解道:“谁给的信?给谁的信?”。

    小姑娘道:“贱妾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他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小伤忍不住问道:“现在他的人呢?”

    小姑娘道:“走了。”说着话,她已将信递了过去。

    小伤接过信,只见封上写着“铁心挚”字样。字迹潦草,显见写信的人肝里的笔墨并不多。拆开信,一张古铜色的纸上写着:“

    阁下若是小伤,请于今夜到聂家祠堂,必有所获。

    信封并没有具名,从字迹上小伤也看不出是自己所熟悉的人所写,但从信的内容上可以看出此人对他并无恶意。他又想起了和楚楚在樵夫家里时,那个相助他们的秘密人物,他们莫非是同一个人?此人似乎也不能确定他就是小伤,自己不是那青衣铜面人,除非故弄玄虚?

    小伤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姑娘道:“已过酉时。”

    这时小伤早已穿好衣服,又忍不住问道:“你可知道这家祠堂在什么样地方?”

    小姑娘眨着眼道:“自醉月楼向左沿官道十里路便到。”

    小伤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十里路并不远,他心须振作精神,到时才有能力去面对任何可能的局面。

    现在,小伤已上路。

    他并没有坐车。饱饱的吃过一顿之后,他不但有了精神,也有了希望。他相信那神秘人带给他的一定是好收获。“那究竟是什么收货呢?”他已忍不住开始去猜测。

    雨在昨夜就已停,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一个人孤独的走在泥泞的湿路上,那并不表示他喜欢孤独。他这样走,也许是因为他希望能摆脱这种可怕的孤独。可怕寂寞。他希望的前途往往是热闹和繁华。

    悲哀的是,这样走路的人,他前途的孤独和寂寞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小伤叹了口气。想拒绝自己去想任何事,却还是忍不住去想:“那是不是个陷阱?正如在那个废墟中的陷阱一样”?

    他到了聂家祠堂时,天已黑去多时。他每一步行动都分外小心。他并没有直接走进聂家祠堂,而是在祠堂四周数十米仔细的搜查了一遍,等他确信绝无机关埋伏时才放了心。

    这时月亮也冲破了乌云探出头来。月正中天。子时已到。他从祠堂的大门慢慢走了进去。

    聂氏在此无疑也算是个大姓,里面牌位林立,前前后后有好几间屋子。可是里面只有牌位和残灭的香火纸钱,没有人。

    整个下午都没有风的天空,这时却忽然有阵风吹来,吹起了地上的香灰纸线。小伤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这里没有人,当然就只有鬼了。

    可是人坚像这世上绝不会有鬼神,正如天上绝不会凭空掉下金元宝来一样。

    这时,漫天纸里部忽然幽灵般出现条人影。

    但见他一身青衣,脸上戴着个青渗渗的青铜面具,青衣在夜风中飘舞。青铜面具在月光下发出妖异的光芒。

    他息气森森的双目宛如夜的精灵,它虽无任何表情,却能使你血脉贲涨,汗毛直竖。

    无论谁在此时此刻此地遇上此人,能不害怕的只怕很少,也许连一个都没有,小伤却是例外。

    青衣铜面人。

    小伤终于又见到了青衣铜面人。此刻他心里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他双眼里似欲喷出火来,怒目瞪着他道:“是你!”

    青衣铜面人道:“是我。”

    小伤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青衣铜面人道:“哪一切?”他似有些不解,但瞬即接道:“我只知道一点,我答应你的事,我已做到。”

    小伤冷笑。

    青衣铜面人目注着他,淡淡接道:“现在无颜已死,你也怨不得我。”

    “什么?”小伤吸了口凉气,才能继续道:“你说什么?”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不相信无颜真的已经死了。他感到自己握刀的手了冷,从手心一直冷到脚心。

    他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从现实回到了梦时,他双目虚空的望着青衣铜面人,喃喃低语道:“她死了……她竟死了……”

    渐渐的,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无颜对他的重要远非楚楚可比。无颜会令他思念,楚楚却只是令他担心。

    而悠悠也许是他的一个梦。

    只有现实才是最真实的。现实也许不如我们梦想中美好,却令人倍感温馨和亲切,现实虽然平凡,有时甚至有些枯燥,可是所有美好幸福的生活,何尝不是从现实中升华的?

    当人老将死时,他所怀念的往往并不是他曾经多么的风光得意,而偏偏却是现实中琐碎的点点滴滴,不管是挫折和悲伤,他都觉得甜蜜。

    人的悲哀也许就是一定要等到失去时,才能意识到曾经拥有的可贵,而且一但失去世,往往就很难再拥有了。

    小伤现在对无颜却已完全绝了望,人负疚自责,憎恨自己当时如果不是因为世俗的偏见,她又怎么会离开自己?又怎么会死去?

    他的嘴唇已咬得出血,怒瞪着青衣铜面人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她与你有什么怨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非要将我们逼到这样的地步?”

    青衣铜面人冷冷道:“我并没有逼你们,我根本就没有强迫过你们做任何事,既使逼,也是你们自己在逼自己。”

    小伤怒喝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死么?”

    青衣铜面人道:“如果是因为我,她就不会死,就因为是你,她才会死。”

    小伤瞪着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是谁?难道你就是铁心挚?难道就因为你我有仇,所以你才会这样对我们?”

    “我是卜诡老朽。”青衣铜面人淡淡道。

    小伤听说过“卜诡老朽”,他就像一块金字招牌一样。它指的已不单单是某一个人,它代表的是一个组织,甚至是一种文化。

    它神秘莫测,行事诡谲,它有自己独立完整的行政构,网罗从一的宗教文化,它也正如一个社会一样,它发展、发明、创造、创新,它的目的还是改善人类的生活,探索宇宙的奥妙。它的创始人就是卜诡老朽。

    但这个组织亦如任何一个社会一样,总有一部份人打着正义的旗帜,尽行不义之实。现在“卜诡老朽”无疑更已被罪恶势力取而代之。江湖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卜诡老朽”。

    小伤怒瞪着他,一字字道:“好!卜诡老朽。”

    “锵”的一声,刀已出鞘。

    森寒的刀光在月光下越发妖异,狂风卷起纸冥在刀光间飞舞。

    青衣铜面有的瞳孔已收缩,他虽不是卜诡老朽,却也是小伤要杀的人。

    小伤胸中的怒火已掩盖了他的狼,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已这一拨刀,对他以后的影响会有多大,大得可怕,大得令人揪心。

    可是,刀已发动,刀风挟着纸冥在空中卷舞。

    小伤在狂怒下拨刀,真的是势如雷霆,锐不可挡。

    藏龙老人并没有骗他,“藏邪八刀”果然非同凡响,也许就因为只有在愤怒之下,才能将刀法的精髓完全发挥。

    刀法刚猛激烈,招式本来也许平平,但是也中一但有了暴戾之气,就好像忽然神化了,威猛绝伦,妖异机变,竟似已非人所能抵御。

    他旋展起来,也许还未达到了无挂碍的境界,虽然邪气放肆,尚不能藏邪于心,神化于刀,心刀合一,达到无我无刀的境界。

    他暴发的邪气想到的只是拼命的法子,而不是战胜生还,这心之灵犀的微妙,虽也谢在毫厘之差,而其造成的结果其谬何止千里?

    所幸的是他面对的青衣铜面人并非真正的卜诡老朽,所以他怕小伤,他怕死,他心有怯意。

    高手相争,心有怯意,已注定不能胜,而不能胜,往往就是死。

    刚猛的刀法若不以柔相克,而以刚御刚自然是强的一方胜,却又难免两败俱伤,此本是对敌的大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如此。

    而一个人用的兵器,是刚是柔,往往与他的性格和认识有关系,但武功是刚是柔,却往往与他的为人有关了。

    青衣人用的是一柄绿鲨鱼皮鞘,白金吞口的狭长古剑,他在小伤的凌厉攻势下,并没有抵御,竟似有几分畏俱,左避右闪,似未想到小伤会向他出手。

    “锵”的剑终于出鞘,他本是想以自己阴柔的剑法游走,抽身撤退,不料,小伤非但不给他游走的机会,而且非要杀了他而后快,仓皇间,小伤一刀挥来,他竟似不及闪避,无奈之下只有挥剑迎挡。

    刀剑相激,发出“铿锵”一声,青衣人手里的剑竟被应声斩为两段。

    他手里握着半柄断剑,竟似被这一刀之威惊呆了,竟忘了这一招之后必还有更威猛绝伦的攻势,但见寒光一闪,等他想要闪避时,锋锐的刀锋已自他肋下划过。

    他惨叫倒下,断剑也被抛到一边。殷红的鲜血箭一般标出,雪花般洒落在他身上、地上,宛如梅花。

    他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与愤怒,不断的咳嗽着,似费了最大力气才断断续续的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名话,道:“你错了。”

    他也许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说完这句话,他的头一偏,就再也无法开口了。

    他死了。

    刀缓缓垂下,鲜血一滴滴刀尖滴落。

    小伤喘着粗气,显见他内心的愤怒,还未完全平息,他一步步的走向青衣的尸身,他一定要揭开这个铜面后的真正面目。

    他已俯下身,慢慢的伸出了手,想到可能知道的真相,他的内心也忍不住狂跳起来。

    他的手已触及了青铜面具,就在这时,他身后忽有锐风呼啸。

    他一惊之下向旁扑出,但听“轰”的一声巨响,待他翻身跃起时,表衣人的尸身上已被炸开了花,哪里还分辨得出五官面目?

    这时,屋外四周又有几样黑呼呼的东西飞了进来。

    小伤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向左凌空掠起,以自己的背脊去撞窗框。

    他并没有听到窗框被撞碎的声音,却又听到“轰隆隆”的几声巨响。

    他身子落地时,已在祠堂外,这时整个祠堂也已被这几枚霹雳弹夷为一片平地,烟硝火焰立刻升腾起来。

    他手心里早已捏了把冷汗,却顾不得去拍身上的瓦砾碎片,目光迅速的向四面扫了一眼。

    月光下,四野寂寂,哪里还有半条人影?

    他的喘息渐渐平息,手心却在慢慢的发冷,从手心一直冷到心底,渐渐的,他整个人都被这种可怕的冷意冻得颤抖起来。

    现在青衣铜面人已被烧成灰烬,可是他现在却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本来还有很多疑问要问他的——“他为什么要将我扮成铁心挚的模样?”“他对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秘密本来只是他一个人才能够解答,可是现在他死得实在太彻底,真的是死无对证了。他这一死,自己所背负的一切还有谁能为他昭雪?

    今后,飞雪,悠悠将会为了他自己而千方百计要致他于死地。这是上天多么可恶的玩笑和嘲弄?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铁心挚,因为只有铁心挚才可能恨他这么深,恨得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将他毁灭,先毁灭他的心,再毁灭他的人,现在铁心挚死了,真的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从他被整容为铁心挚的那一天起,似乎就已注定了他的悲惨命运?老天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是又是什么造成他命运的悲惨的呢?

    火已渐渐熄灭,硝烟也慢慢散去。

    寒冷凛冽,天地萧杀,明月已经悄无声息的隐入乌云后。

    黑暗无尽的黑暗。

    小伤走在黑暗中。

    一个人无论是走在黑暗中还是心在黑暗中,他往往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永远保持狼,一个人在极端悲伤痛苦的时候,他想到的,也往往是消极的事。

    小伤想到的是青衣铜面人一死,他就再也不能再拥有作为“小伤”的一切了,因为谁也不会承认他是小伤,他的生活也已和过去完全割断,纵然有人承认,悠悠也无法原谅他杀死其爷爷的事实,而作为铁心挚所要面对的事于他又有何干呢?他毕竟还只是小伤。

    现在这世间唯一能够不计较他究竟是小伤还是铁心挚的人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楚楚,若没有楚楚,他真的已完全孤立在这个世上了。

    楚楚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楚楚,方然还有没出世的孩子。”想到这一点,他的热血又一下子沸腾起来。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听他倾诉他心里的委屈、痛苦、无奈和悲伤。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安慰他,让他可以对无颜的愧疚减轻一点,让他的心灵多少可以欣慰一些。

    穿过荆棘丛生,杂草没经的边路,曲折九拐,在一片黄叶落尽的枯林后,群峰环境间,有一个山洞。

    小伤又回到了这里,他本来就说过要回来的,才几天,他果然又回来了。

    还有路上时,他的脑海里已将楚楚想像了几百遍,几千遍——天生的羞涩,如娇嫩的花朵,脉脉温情,如春风传送。

    寒冷的空气似乎也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山洞里一切依然,洞壁上挂满了薰鸡腊肉,木桌上摆满了茶食瓜果,软榻上被褥整齐干净,灶台锅盆盏井然,甚至连地上都一尘不染……

    楚楚本就是个贤淑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楚楚的人却不见了。

    小伤的心一下子提子起来,直提到唯结上。他的人却颓然坐了下支去,就坐在平时楚楚常坐的木椅上。

    他已预感到楚楚出了什么意外?

    他本来还怀疑是黄石镇的申田由甲将她接走了。申田由甲是申大老板的老婆,曾经却对小伤服贴得很,她虽然风骚媚荡却绝不至于出卖小伤,何况他叫申老板娘来接楚楚的期限未到,她根本就不会来。

    既不是中申老板娘,又是谁到这里来将楚楚掳走了?

    他整个人就像块木头般,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

    他虽然望着远方,其实心里什么也没感应到。这段时间来,一连串的痛苦打击,不说是血肉之躯的人,就是一块钢块,只怕也要被摧毁。

    一个到了极端痛苦的时候,他反而也许什么都不会去想,因为该想的他早已不知想过多少遍,他甚至连泪都不会流,该流的泪也早已流尽。

    他根本就已不能思想。他已绝望。

    他回来时,太阳还在东天,可是现在,夕阳已西下,他依然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

    黄昏。

    一阵风忽然从洞外吹进来,将桌上的一张纸柬吹起。

    蓝色的纸柬压在一只陶瓷杯下。这个杯子正是小伤平时喝酒用的。他怔怔的盯着这张纸柬,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才想到那一定是楚楚留下的。

    楚楚为什么要留下这纸柬呢?

    (希望看过的朋友都能给予中肯的评论和打分甚至建议,以便于我能及时的改进,本书已经签约,更新稳定,质量保证,请放心收藏和阅读。)

第十九章 黯然**

    纸柬上写着:“我在这里只能化你平添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所以我走了。”

    她走,只固为她知道小伤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小伤为她所估的一切,不过是出于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和良心。她若不离开,小伤就会为难,痛苦——为了责任良心而不能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

    和小伤相处这么久,她无凝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忽略了另一点。正因为小伤有责任感和良心,她这一走,小伤只有更痛苦,更自责自疚。

    她这一走,是这么想的么?谁也不知道。小伤只知道自己心里这么样想的。

    “她走,证明她还是在竟我的,还是在处处为我着想……”

    生活是杯苦酒,无论你愿不愿,都得喝下去。

    桌上有酒。

    小伤端起酒壶,一口气将所有的酒全喝了下去。

    人毕竟不是神,一个人受的打击若是太大,太多,迟早意是难免要崩溃的。

    正如战乱会颠覆人类的文明一样,他心里所建立的一切防战全都决裂了。

    山洞里的酒再多总有喝光的时候。他醉酒如狂癫,一会儿哈哈的笑,一会儿呜呜的哭。笑累了,哭够了,也醉了,就睡,睡醒了,抱着酒壶还喝。空喝了一阵,发觉酒壶里确实没有了酒的时候,他又一下子安静下来,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这时,他虚茫的双眼里忽然又幻出女人们的容颜来——无颜,悠悠,楚楚,飞雪……每一个都那么鲜活生活,可是现在看到她,就像是见到了鬼。

    他并没有真的见到鬼。眼里所有的女人忽然都变成了一个女人。

    他眼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

    人们常说面带桃花,指的就是这种女人。你也许无法细描她的面目五官,更无法指出她究竟哪一点美来,可是,你一但看见她,你就会立刻觉得不自在起来,身体骨子里就好像有附骨之蛆在爬,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按捺的冲动。

    她就像**的精灵,她的出现,唯一能唤起的就是男的的**。

    小伤认得她。几年前,他一见到她,就会情不自禁的被子她掳获。那时,他还只是个愣头青,怎经得起此等女人的蛊惑?

    无限变的**说是罪恶。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伤都不能自拔,不过,小伤毕竟是小伤,小伤只有一个,以前没有以后也许也不会再有。正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小伤,所以小伤才会成为铁心挚。

    他们问的暖昧小伤不愿再提。前不久,他去找她,只是为了求他相助。她就是田由甲,申大老板的小老婆,申田由甲。

    但是现在,小伤又看见了她,她就在自己前。他忽然又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他整个人都忽然变得像几年前那个夏夜一样冲动。

    那次,他偷偷的躲在黑暗中,从破旧的木坂壁缝里偷窥正在里面洗澡的申田由甲。

    申田由甲将自已完美无瑕的月同体在月光下暴露无遗,热气氤氲,她的皮肤在温水里红得像是婴儿的皮肤,温润欲滴,柔腻剔透。

    她全身都给人一种鼓胀欲裂的紧迫感。坚实,匀称,挺拔而充满弹性。

    她媚眼如丝,嘴唇轻启。也许她只是在享受沐浴的快乐,对小伤而言,却像是**在挑逗。

    他记得那次,他是生生将那道破板壁撞倒了的,正如烈火和干柴,互相都望着对方的拥抱。

    小伤知道,中申大老板年事已高,她只不过作风申大老板的一个体面摆设而已。

    一个无知小伙的冲动,本来就是不计后果的。

    现在却不同了,可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此刻也同样冲动得不能自己。在黄石镇的时候,他已让她明白的自己是小伤,所以此刻她也没有拒绝,她早就在渴望小伤这次热烈的拥抱。

    任何一种欠缺都是人的欲求和需要。也许就固此申大老板没能给她,不能使她满足,所以,她地会要得这么猛烈。

    人似乎从来都是这样,想要的都是没有要到的东西,真正要到以后,他反而不要了。

    幸好宇宙是无限的,我们总有要不完的东西。

    小伤发疼似的撕裂了她的衣服,她也疯狂的扒掉了小伤的裤头。……

    人还未冲动的时候,也许还能控制自己的冲动,可是一但真的冲动起来,也许连天王老子也控制不了啦。

    更妙的是,待冲动平息以后,你叫他冲动,他也冲动不起来了。

    天地间的奥妙本就很多,我们应该用怎样全新的思维去理解呢?

    久旱逢甘露,申田由甲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光。她的全身看来就像是经过战乱的士地,一片狼藉。

    她终于穿起了衣服,娇懒无比的望着小伤,笑嗔道:“小蛮牛,你骗我来,就为了干这个?”

    小伤眼睛死死呆呆的看着她。方才浑浑噩噩,冲冲动劲的干了许多事,现在他还是糊里糊途的。他忽然跳了起来,咆哮道:“滚!滚!给我滚出去……”

    申田由甲实在没想到这头不蛮牛竟也是只公狮子,一下子被他这种疯狂无常的举动吓呆了。他异住呼吸,一步步身后退了直退到洞口,才敢将自己心里不满和诅咒的话骂出来。

    她破口大骂道:“你这昧良心的,杀千刀的畜生,你不得好死,老娘千辛千若的跑到这里来,一来就让你玩,玩够了你不解气,你……“

    小伤没有听。他甚至连动都没动弹一下。绝世的孤独使他的心里更痛若,更悲伤。

    衷大,莫过于心死。一个人的心若死了,他的人纵然还活着,也已与死差不多了。

    孤独。可怕的孤独,它住能令人绝望,甚至使人毁灭。

    申田由甲已经走入了树林。小伤不但伤了她的自尊,还伤了她的心。她现在的模样看来实在像是一个被人**了的良家妇女。

    这时,一棵大树后,忽然幽灵般转出条紫衣人影。满脸的同情和关切,看着她道:“姑娘,谁欺负了你?快告诉我。”

    申田由甲眼睛一亮,瞟了些衣人一眼。她满以为遇着个愣头青,立刻掩面哭泣道:“小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她的人向紫衣人偎了过去。

    紫衣人将她搂了个满怀,仍然道:“你叫我怎么为你做主呢?”

    话未说完,他已闪电般出手,点了她腰胁间五处大穴。

    申田由甲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害怕,却又不完全知道,所以更害怕。

    紫衣人的手已经开始在动。

    一切自己本来乐意去做的事,一但被子人强迫非估不可时,非但不会觉得有趣,反而会很难受。

    也许世间的事,本来就只有人愿愿人时,才行?

    紫衣人却淡淡道:“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否则我就杀了你。”

    申田由甲点了点头。

    紫衣人双目如电,冷冷的盯着他,一字字道:“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她点了点头,紫衣人又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你到这里来么?”

    她摇了摇头。紫衣人又道:“难道你丈夫也许不知道?”

    她怯声道:“我根本就来告诉过任何人,我要来的事。”

    紫衣人逼视着她的眼睛道:“你在说谎。”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几乎已在怎求。

    紫衣人微笑道:“好!”

    话声一落,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悄无声息的刺入了申田由甲的背脊,她甚至连惨叫声都以来得及发生,就已死去。

    紫衣人慢慢的拔出匕首,看着刀尖滴落的鲜血,慢悠悠的道:“关于你的死,我会给申大老板一个合理的交代的。这秋水痕的话,他若都不相信,他不会信谁的放?”

    秋水痕为什么要杀她灭口,这个疑问她做了鬼也不会知道。

    两个月后。

    天空下起了入各以来的第一场雨。冬雨凄寒,总是令人愁怨。枝头的黄叶早已落尽,地上的衰草也已腐烂,泥泞满路经。一辆华丽的紫篷马车自东西缓缓驶去。

    悠悠坐在马车早已很久没有说话。她欠玉十的太多了。已多得连还也还不清。

    玉十就坐在她对面的车座上,正恋恋在舍的望着她。

    她垂下了头。最近她越来越不敢去正视玉十了。她怕自己会把握不住投入玉十的怀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小伤还是铁心挚?

    一种没有来由的爱恨喜怨使她选择离开,回西域,她爷爷的老家。

    她爷爷没有死,现在伤已将痊愈。唯一遗憾的是他已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悠悠看着躺睡在旁边的爷爷,却对玉十道:“这次多亏了你救我爷爷的命,我……我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玉十叹了口气,幽幽道:“什么都别说,只要你能快快乐乐的,这就是对构最大的感激。”

    悠悠一口更声道:“对不起,我知道辜负了你,我……对不起……”她的泪又不流下。

    玉十自衣带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巾,递了过去,勉强笑道:“自古多情空余泪。这也许是注定的。看到你的眼泪,我才知道我实在比不上他。”

    他凄然道;“我甚至也比不上你,你要走,我居然无泪可流。我多了什么情?我既未付出,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他越这么说悠悠的泪就流得越多。她用丝巾擦去了泪痕,嘴唇抽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已不知说不得什么才好。她和爷爷从关外而来,现在又将和爷爷回关外去。来去间似乎并未什么得失,可是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她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泥泞中颠簸,他们的心在去思中激荡。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忽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马车外不知道何时起了阵骚动。

    玉十探出头来,问车夫道:出了什么事?”

    不用车夫回答,他已看见前面簇拥了一大推人。这里是在一个小镇的大街上,一发生了什么事,围着看热闹的人当然很多。但见人语嘈杂,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雨下得虽不大,却很密,而且北风呼啸,令人看着都揪心,何况要走到风雨中去,但我们尊贵的玉十公子却下了车。

    幸好这里是条碎石街,泥泞尚不至没足,悠悠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玉十走了过去。他们一下了车,赶车的车夫就已撑开把大的油纸伞,替他们遮住了风雨。

    他们很快的分开人群走了进去,立刻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洒鬼。手里捧着个大的洒坛子。蜷曲在烂泥滩里,几个酒楼的伙计正手持木棒直往他身上招呼。他们边打边骂道:“你这个死洒鬼,舒舒服服的躲在酒窖里偷酒喝。却害得老子们受气挨骂。老子打死你,老子打死你……”

    酒鬼瑟缩着身子,虽被打得疼痛得要命,两只手却还是紧紧的护住酒坛子直往嘴里灌酒,死也不肯放松。

    玉十实在没有看到过这样宁要酒不要命的酒鬼,叹了口气,喝道:“住手!”

    酒楼的伙计非但没有住手,反而打得更厉害。其中一个边打边道:“我们为什么要住手?这种人打死也活该。打!给我打……”

    玉十平静的道:“因为我是玉十公子。”

    这句话就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所有的人立刻全部住了手。那酒鬼似乎忽然僵住了,“砰”的一声,酒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十沉声道:“无论他喝了多少酒,全算在我帐上,不管他以后还要什么,都给他。”

    没有人反对。玉十公子说出来的话,一言九鼎,他既已认帐,还有什么样好说的,其中一个伙计方打得最凶,现在陪不是也陪得最快,

    伸手去擦酒鬼身上的泥土。他们敢情已将成了玉十公子的朋友。玉十公子的朋友,是谁也得罪不起的。

    悠悠本来还在奇怪玉米面十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她却已明白。那酒鬼并不是别人,赫然竟正是铁心挚。

    她整个身子立刻颤抖起来,显然心里很激动。她实在想不到铁心挚竟已落拓成这样,竟成了个偷酒喝的酒鬼。

    以前她虽然恨他,可是若是没有爱过,又怎么会有恨呢?现在她心里却只有怜悯和同情。她已走过去,已准备伸手去扶他。可是铁心挚见了她,却好像见了鬼,忽然发了疯似的推开她的手。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悠悠痴痴呆呆的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风雨中,久久没有回头。

    风更大了些。她耳边也忽然传来了玉十的叹息声。玉十道:“可惜一世英雄,竟落拓到如此地步,可悲啊,可叹!”

    他走过去,拉住悠悠的手叹道:“走吧,你此去的路途还很遥远,你爷爷也还需要你照顾。”

    悠悠没有说话,她木偶般被玉十拉上了车。可是她心目中却更黯然。痛苦之色更深。

    车帘拉上,又马车启行。车厢中终于传出了悠悠呜呜不绝的哭声。现在她除了哭之外,还能做什么样呢?在爷爷、小伤、铁心挚之间,本来就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她实在已只有哭,只能哭了。

    小伤没有哭。他早已没有泪可流,他整个人早已麻木。他狂奔而去,既不辨方向,也没有目的,他只想赶快的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他却不知无论怎么逃,他也逃不了的。因为他逃避的本是他自己。

    他终于倒了下去,就倒在满地的烂泥里。

    酒精使他迷醉晕眩,痛苦使他瘫软。

    他整个人就像一堆烂泥般躺在那里,眼睛木然的望着前方,目光呆滞而迟钝。

    他的嘴唇和鼻翼已触及了泥土,可是他没有动。就算他触及的是一堆狗屎,他也不会动,他甚至连呼吸都已停止。

    寒风呼啸。

    呼啸的寒风中,漫天的冷雨里,竟忽然来了白雪。雪花如纸般一片片飘落到他身上。他也没有动。

    暮色已临。雪花已在他身上积了一层。他还是没有动。

    风已渐渐远去,天地间万籍俱无声,只有白雪在无声无息的飘落。在这漫天无声,遍地无音的死寂里,却忽然有脚步专心声响起。

    “咯吱,咯吱”,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有人来了。来者谁?

    几个浪性无度的痞子,刚从十丈软红中走了出来。

    他们嘴角还带着姑娘们的甜吻,身上还带着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醉醺醺的晃悠了过来。

    他们满口的脏话,嘻笑无厌的从小伤身上踏了过去。其中一个忽然停下了脚步,醉眼惺忪的茫然四顾。醉酒使他迟钝而呆木,终于他的目光停了下来,死鱼般的盯着小伤笑了。

    他哈哈大笑道:“疯子……你们快来看……疯子……”

    说着话,他已一脚向小伤踹了过去。见小伤还未反应,他又笑道:“死疯子……嘿!死疯子……”

    本来踉跄着走过去的人,一听见他的叫声,又折了回来,其中一个男子最矮,人也最瘦的醉汉,喝的酒却最多,自己醉得最厉害,也斜着死鱼般的眼睛,想要定定的去看看小伤,脑袋晃悠着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敢情他早已醉得连妈老汉都不知道了。

    他一时尿急,他便迫不及待的洒了起来,恰巧就洒在小伤脸上。小伤却像是完全没有知觉。另两人终于看见了小伤,同时抬脚往他身上猛踏了过去,嚷着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几缕寒光一闪而没。

    几人忽然同时惨呼着倒了下去,就倒在小伤身旁。借着雪光的辉映,可以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背心上都赫然插着柄寒光闪闪的柳叶飞刀。

    五个人,五把刀。一刀就已致命。鲜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将白雪也染红了一大片。

    这时,远外忽然出现了一盏灯火,缓缓向这边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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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弄愚人

    灯光是从一盏灯笼里发出来的。灯笼提在一个戴瓜皮小帽的青衣小厮手里。他身后还跟着个鼠目小口的小老头子。

    一件古铜色的文土衫已洗得发白,套在他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上,看起来至少大了两号,他的身板骨看来也不够硬朗,走起路来,脖子前伸,一晃一晃的仿佛磕头虫。

    鼠目虽小,但沉凝有神,小口虽薄,但紧闭含威。

    但见他们慢慢的走到尸体面前,就停下了脚步。

    那个青衣小厮俯身将尸身上的柳叶飞刀一柄一柄拔出,擦干血渍,倏忽一下,便全都没入了他宽大的衣袖中。

    想必这五人就是他杀死的。可他只不过是一个提灯笼的侍仆而已。如此看来,这老人武功之高,已可想见。

    但见这鼠目老人摇摇摆摆的围着小伤走了一圈,仰天打了个哈欠,扁嘴道:“就是他?”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青衣小厮点头称“是”。

    老人扁着嘴将眼睛眯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来,斜眼睛小伤又道:“带他回去候着,等你想死的时候,再来叫我。”

    青衣小厮不解道:“那么大爷您……”

    “我先到前面的丽春院去乐呵乐呵,听说那里最近新来了几个乖巧的娘们。”说到女人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笑道:“我看他们能不能将我这把老骨头拆散?”

    “可是这里……”青衣小厮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这时候那鼠目老人已幽灵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的人看来主像是一阵风都吹得倒,可是他的轻功之高妙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青衣小厮跺了跺脚,将小伤人从冰雪中拉了出来,反手一甩,扛在肩上,也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小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是哪里,他也不想知道。他拒绝自己去想任何事。当他从宿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里。

    他又开始想去找酒喝,但屋子里没有酒。

    屋子里除了他这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门都有没有。

    四下里一片漆黑。他刚强撑起来的身子又无力的倒下,就倒在冰冷的湿地上。四下里静寂如坟墓。他莫非已在坟墓?

    这时漆黑的屋子里忽然有了灯光。黑暗的灯光下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小伤仍然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眨。在他的心目中,这世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成败得失,还是荣辱恩仇,都似乎已全无关系。

    幽灵般出现的人忽然笑了,却正是昨夜雪地里那个鼠目老人。昨夜的一番乐呵,使他脸上本虬松般的皱纹,更深更多了,鼠目无神,嘴里还直打哈欠,似乎昨夜一夜都没有合眼。他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你并不是真的想死。”

    他淡淡接道:“我见过很多想寻死的人,他们来得都很快,他们愚蠢得很好笑。我每次都问

    他们,‘难道真是非死不可么’,他们又答不出,我又问他们,‘你为什么想死’,他们又开始绞尽脑汁去想,想到后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是有理由的,都是些愚蠢的借口。”

    他又笑道:“一切的生命本来就没有寻死的理由。想死的人不过是些愚昧无知,没有见地,痴迷而不能自拔的懦夫。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去面对任何问题。”

    他使自己的嘴唇“吧吧吧”的响了几下,才接道:“寻死只是生命因为沮丧生志而造成的。对于我们的历史传统,我们只是随其自然的去接了下来,我们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都已形成它一定的内涵。”

    他叹道:“可是从无限的未来看来,我们所喜怒哀乐的也许非你所想象的那么值得去坚持,恩怨情仇,甚至也显得滑稽可笑。”

    他慢条斯理的道:“可悲的是,有很多人还未觉醒,还不知道生命的理由才是人的生命是我们最终想要追求和坚持的,人类一旦有了这样的追求和坚持,既不会沮丧失态,自己也不再去寻死逃避了。”

    小伤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却已开始动了。

    老人道:“那些想死的人的生命是宝贵的虽是懦夫,可你却连懦夫都不如。因为你还敢死。”他冷笑接道:“你也许已找到去死的借口,可你不敢。”

    小伤的身子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当”的一声响,一柄漆黑的刀被抛在地上。鼠目不暇接老有冷笑道:“这是你拿去当酒喝了的藏邪刀,我替你赎了回来。因为你我觉得你现在正好用得着它。”

    小伤没有动。

    老人又道:“我查过你的几乎所有资料,你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可现在,你为何不敢死?”

    这老人无疑是个智者,却又像是个玩世不恭的老怪物,他说了那么多,却又要激小伤去死,倒真也令人费解。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老人目光转动着,忽然笑了道:“我明白了。一个人既不想死,也不想活,那只因为他不是懦夫,而是呆子,你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小伤确实陷溺得很深。当一个人会付出了许多,到头来,却发觉毫无疑义,甚至滑稽可笑时,无论谁都不会觉得好受。何况他不仅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甚至也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了自己曾经万般尊敬的人生道路,正如他在做“春风得意楼”的楼主时,他渐渐发觉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原本毫无意义时一样。而事实上,当然是截然不同的。

    以前他是武功的枭雄,现在却只不过是个失败的呆子。

    幸好呆子总没有清醒的时候。老人的话一开始就已在无形中触及了他内心的隐痛,而后他说的话,无非是想激活他的斗志。他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里,已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其实每个人一生中都曾有过这样的时候。有的人也许从此一蹶不振,有的人却会在忽然间被人点醒。

    小伤的手终于动了,动得很慢,慢慢的伸向地上的刀柄。刀柄冰冷,他一把将刀握住。握得很紧。

    刀一被握住,他眼睛里立刻暴发出逼人的光芒。他的人忽一下子跳了起来,作用刀锋般的眼神逼视着老人。他的手已因激动而发抖,他的心脏起伏着,忽然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

    他毕竟不是呆子,以前他虽然以为自己已明白了“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道理。其实却并不明白。现地,人却真的懂得了这八个字的精义。

    它是不计自己个人成败得失的,做与不做,为与不为,绝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它是一种真正的英雄。

    所以英雄也总是不完美的。

    老人打了个哈欠,犯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小伤沉默。知道你是谁,我是谁,又如何?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见过谁?问又如何?不问又怎样?但他心里却明白了这老人是谁。

    江湖中人称“幽魂黄鼠狼”的八成就是他。传闻此人才高八斗,玩世不恭,唯对女人偏爱有加,若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也可以说只要能得到他看上的女人,无论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他当然是被人利用的。利用他的人是谁呢?

    老人已走了。

    他走了之后,墙壁上的那道暗门并未合上,灯光从门外照进来,将小伤的影子长长拖到地上。

    灯光黯淡,透过暗淡的灯光,可以看到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尽头处,忽然出现条的身影,徐徐而来,是个女人……她的白不仅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衫,而是因为她的脸。她的脸自如月色,白得令人揪心。

    小伤的心“砰砰”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已认出她是谁。

    楚楚……她居然是一别数日的楚楚。她怎会在这里?

    楚楚脸上毫无表情,就人像是一个失忆的孩子,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小伤走来。

    小伤实未想到天公愚人,竟至于斯,再也控制不住满怀的激动,要去抱她,碰到的却似乎一块木头。

    小伤望着她的脸,他的心竟一下子抽紧了。他已预感到有什么样不测之事,他的日光从楚楚的脸一直移到她的肚子。

    她的小腹平坦。小伤眼睛忽然一亮,激动得握住楚楚的肩道:“孩子。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生的?”

    楚楚胸膛起伏着,终于哽咽道:“半月前”。

    小伤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晃已过了几个月,心中感慨,却依然兴奋道:“他在哪里?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长得像我么?”

    他说着话,目光已在四下里寻找,似乎忘了方才的担心。

    楚楚咬着嘴说:“是个男孩。他很好。”

    小伤心里的兴奋渐渐平静。因为他已意识到楚楚一定有什么心事。他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啜子眼,轻声重复道:“他在哪里?”

    楚楚紧闭着嘴唇,侧过了脸,似不愿让小伤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和忧郁,可是她眼里的泪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小伤的心沉了下去,颤声道:“他究竟怎么样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楚楚哽咽道:“他在卜给老朽手里。”

    “什么?”小伤整个脸色都变了,嘎声道:“卜诡老朽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闪动道:“难道死的那个不是卜诡老朽?”

    楚楚黯然的点了点头,哽声道:“你一离开,我就落入了他手里。”她的泪又落下,接道:“孩子生下来后他就逼我将孩子留下,要我一个人来找你。他说要你……要你去见他……”

    小伤手中的刀已握紧道:“他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楚楚摇头道:“他只说他一定会安排一个特别的场合与你见面的。”她已急得要哭。

    小伤沉吟着,忽然道:“那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楚终于哭出了声。泣声道:“因为孩子在这里。”

    她的回答听出来,似有些矛盾,但仔细一想,小伤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卜给老朽将孩子留在这里,以作要挟,他本人却因别的事离开了。

    “别的事”,无疑也是最重要的事。

    小伤问道:“那个鼠目老人也是他的属下,孩子现在就在他里了?”

    楚楚点了点头。

    小伤其实也早已想到这一点,接着他又想到了这一点——他和以前一样,别无选择。

    似乎冥冥中,卜诡老朽早已将他的命运安排,但现在,他已不再泄气。任何人一生中唯一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泄气。

    他现在已明白,人一辈子唯一应该注重的就是是否努力进取了。

    现实既已别无选择,事实既然已经如此,我们就应该通情达理的去接受,并开始坚定不移的去解决所面临的任何问题。只要问心无愧,成败又如何呢?

    小伤已走出通道的门,外面是条大街。雪虽已停,寒气却更重。他一走出门,就没有再回头。

    他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和楚楚告别时,他已发誓一定要将自己的孩子从卜给老朽的掌握中夺过来。他已是父亲,他有做父亲的责任。

    他心中虽迫切的想念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孩子,却并没有在楚楚面前表露出来。他不愿让她太为孩子担心。楚楚已是他名符其实的妻子,夫妻间唯有真正的感情才能凝聚,而这感情凝聚的结晶往往就是孩子。现在,孩子和妻子已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部分。

    寒气虽重,他的心中却是暖和的。这时,他已走出小镇很远。他心中并不太着急。他在等着卜给老朽来找他。

    前面的雪地里,三五成群的孩子正在堆雪人,打雪仗。看着他们童稚天真,活泼快乐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又热了。

    奇怪的是,此刻他想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他孩提时的欢乐和悲伤,想到的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对他并不好。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妹妹都是父母生的,他却为什么会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否则,他也不必在外面经年流浪了。

    他心里虽然恨他们,却还是怎么也忘不了,那毕竟是他的父母。

    他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幸,想着想着,他的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谁不渴望自己拥有幸福温暖的家呢?每个人梦开始的地方,往往是个家,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只有家才是自己永远的梦?

    此时已黄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已渐渐远去,他身后却忽然传来了狗拉雪撬的声音。

    以雪橇代步本是这里人常做的事,他本来想理会,可是雪橇却忽然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本来叫着狗也忽然全都禁了声,他不由得抬起了头。

    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六只雪白的藏獒驮着的居然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穿着大红花,机灵跳脱的猴子,一只毛色纯亮的金猴子。

    他忍不住向四下望了一眼,却并没有别的人,金丝猴却正在朝他做鬼脸摆手。他不觉笑了,莫非是这只调皮的猴子私自将全家人的狗赶出来玩耍?

    这种猜测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这时,这只猴子已经拍了拍手,跳上雪橇,走到他面前,嘴里呲牙叫着,用毛手来拉他。它似在邀请。

    小伤眼睛亮了。莫非这就是卜给老朽约他见面的方式?

    他没有再犹豫。如果卜给老朽的意图是要杀了他,那么他早就没命了。何况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他若要弄清卜给老朽的真正意图,就只有跟去。

    他上了雪橇。

    金丝猴立刻做了个鬼脸,毛手里的鞭丝一挥,群狗又“汪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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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情为何物

    小伤不知道此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他去了,就已准备面对任何意外。但他所遇到的事,却还是连他做梦都没有想到。

    雪橇在雪地荒野上东折西拐,渐渐的前面的路已婚越来越窄,这时暮色四合,天也已渐渐黑了下来,还是因为了根本就见不到天光。

    但带路的狗却行走自如。似乎此路径很熟。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雪橇忽然停下,猴子牵着小伤下了地,群狗便“汪汪”叫着忽然神秘消失无踪。

    四下没有一丝风,但空气却寒冷无比,冷得几乎要凝结。

    小伤本以为此猴一定会继续为他带路,谁知它突然间却也已神秘离开了。

    在这种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究竟有什么名堂?卜给老朽究竟想要什么样?

    他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等了好久。他相信卜给老朽一定会就在这黑暗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他相信他快就会出现。

    “既然卜给老朽没有死,那么无颜呢?”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又一下子跳了起来,至少比平时跳得快了两倍。

    “也好无颜也没有死?”“那个假的卜给老朽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他又是谁?”他相信这些疑问很快就会有答案。

    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了急促的喘息声,仿佛很激动。会是谁呢?他不由自主的迈开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靠了过过去。问道:“谁?”

    喝声在心目中回响,幽幽远去。喘息声忽然停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过来道:“小伤,是你吗?小伤?”

    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幽怨,带着激动的颤抖。小伤的热血立刻沸腾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声音是真的。他的嘴张大得几乎可以装进一个鸡蛋,过了好久,才能开口说话。

    他颤声道:“无颜……无颜?……是你吗?无颜!”

    他加快了脚步,终于又能见到无颜了。终于可以将心中对无颜的歉疚摆脱了。

    也许人的情感本就很奇怪。如果你只知道一个人的人还活着,那么在你和所有情感里,他就活着,反之,如果一个本来活着的人,你却认为他死了,那么在你心里,他就永远是死了的。

    我们所有的情感,本只是为我们所知道的事、物和情感而付出的。这是人类的无知,也是人类的愚昧。这是人的幸,还是不幸呢?

    我们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也许人们面对生活的态度就应该宽容些,正如天地的襟怀,去包容一切,那么人们的幸福和快乐就要多一些,也要平静些。

    小伤现在却不平静,道理也许每个人都懂,但能够完全做的,却只怕一个人都没有。他冲过去,想要拥抱无颜。

    这一刻,所有的期待都将成为现实。这几个月里,他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对自己说,只要无颜还活着,他一定好好的爱他,全心全意的爱他,全心全心意的呵护他。他心里不再因为她的丑陋而嫌弃。因为她身上所有别的优点已足已将这一点弥补。

    人绝不是完美的。事实上,人自身的缺点远比优点多得多。而无颜,在他眼里,也许就只有这一点缺点。

    此刻站在这里的,若不是小伤,若是别的任何人,也许都不会这样认为。可是,他是小伤。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在风雨沧桑中,他已知道什么才是假,一个人真正应该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在黑暗中,我们的小伤拥抱了无颜,抱得好紧。我们的无颜也拥抱了小伤,抱得好用力,连泪水都被挤了出来。因为她虽丑,但她的爱却是同样美丽真挚的,她也同样因为自己曾经的自卑,妒忌,几乎失去了她所爱的人。

    爱是有理由的。没人理由的爱恨根本不存在的,关键是你知不知道而已。

    丑女为什么不能爱上俊男,帅哥为何不能要一个麻子?

    人类所有的规矩和形式都不应该成为美好爱情的枷锁。

    我们无法想象无颜现在的心情,因为谁也不知道她究竟遭遇过些什么事。

    他们香艳的拥抱与亲吻也不必谈,失而复得,真心全意、付出勇敢去爱的恋人都能领略其中的美妙。凡事总得有个度,所以大家也不必失望。

    唯一遗憾的是我们主人公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时小伤的鼻翼间忽然传来一缕幽幽的香气,仿佛兰花,慢慢的他就已被这种香气迷醉。

    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只是迷香。他只觉得这香气似能战胜人类的一切欲念,什么样的感情似乎都已无所谓,都已厌倦。正如一个酣睡的人已不再有任何意念上的**一样。原来人的情感竟这么脆弱。他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隐感到耳畔忽然有了呼吸,他鼻孔里又感到了幽幽的香气。不是兰花,是少女特有的芬芳。

    他感到无颜就倒背睡在他身畔。他的眼睛还没有张开,嘴角先有了甜美的微笑。他似有些歉意,因为自己的酣睡而竟没能和无颜在一起绵绵长谈。难道是因为根本就不需要长谈,彼此内心就已满足?

    难道是因为所有得到的都将变成厌弃?一个人一生一世都有不曾厌弃一个人,难道是因为他根本就未曾完全得到过对方?

    他禁止自己去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失去无颜了。从名誉上,她是自己的妻子,而从内心里,她更是自己的老婆。

    这一刻,他又感到,他和楚楚虽有了孩子,对楚楚也有了感情,可是那究竟算什么样的爱情呢?

    他立刻又想到了他们的孩子。无论那是种什么样的爱情,那都是他们的孩子。

    从一个人的本性来说,人很多情。男人渴望自己欣赏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情人,女人也同样渴望所有自己欣赏的男人都是自己的恋人。

    但人本就是一个矛盾统一的综合体,人在世上就要受到很多制约,我们还是无可否认的认定,真心相爱的恋人,才是最接近完美的一对,所有滥情下流的行径都将被世人所唾弃。

    小伤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爱是人的**。人内心的**本就如潮水般,只有在受到外界压力时,才能收敛,无论爱得多么美好,爱的人都只能是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妻子或丈夫。

    虽然外界没有什么来约束他,可是他还是感觉到爱本是唯一的,否则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爱。不是自愿付出的爱,自然也得不到真心的爱。一个人滥情的去爱上更多的人,那么,他也难免会发现他爱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投入别人的怀抱……小伤拿眼去看无颜乌黑发亮的秀发。她全身**,自己也一样。

    无颜还在酣睡。他没有马上叫醒她。屋子里的光线柔和,他这才发现他现在和无颜所在的地方,已不是昨夜的所在。因为这屋子虽大,却不可能有任何雪橇能在这里被狗拉着通过。

    这里是间华丽的卧室,他和无颜就睡在这卧室里唯一的一张软塌上。他顿时傻了眼,但还是不明白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他们做这些事?

    他忍不住要去叫醒无颜,谁知无颜却正巧从酣睡中悠悠醉转。他就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慢慢侧过头来。

    忽然间,他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久久合不过来。他似已不能呼吸,是什么能令他这么惊奇?

    又过了很久,他的嘴才能合上,才能说出话来。他讶然道:“是你?”

    他就是用眼睛去想也想不到昨在他枕畔的这个**的女人不是无颜而是悠悠。悠悠也想不到。

    她脸上的愤怒,恐惧、羞愧,使她全身都不由得颤抖起来。她的脸比苹果还红,她怒骂道:“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他们很快的穿上衣服。小伤只感到自己脑子里“嗡嗡”的响,喃喃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悠悠已一个耳光打在了他脸上,他整个人都被打得僵住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悠悠冲出去,过了很久,才能思想。

    他确信,昨夜在黑暗中相遇的一定是无颜而并非悠悠,他之所以会在悠悠的床上,完全是被人设计的。

    想想到这一点,他的手心已不觉有些发冷,这时,他才想到去向悠悠解释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解释呢?

    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下,他喃喃自说道:“卜诡老朽,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悠悠对他的误会已越来越深,现在他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既然解释不清,又何必要去解释呢?

    刀居然还在旁边的桌上。他抄起了刀,握得更紧。

    悠悠怎么在这里?无颜已到哪里去了?

    他很快的搜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屋子里非但没有人,甚至连一个动物都没有,悠悠也早已去得不知去向。

    他茫茫然刚要走出门,忽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门外响起。

    随着笑声,一个满头珠翠的胖妇人,手里拿着一方丝巾,走了过来,一见小伤,立刻满面堆笑道:“哎哟,我的好客人,昨夜玩得开心?”

    从他的打扮和**之态,小伤已料定这里必是青楼,妓院一类的场所,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当然开心,却不知你可知道昨夜我是怎么来的?”胖妇人巧嘴灵舌的应承道:“当然知道,昨夜官人醉得人事不省,是由两条大汉将官人抬上来的。”

    小伤眼睛一亮,问道:“大汉,在哪里?你可认识?”

    胖妇人依然笑道:“哎呀,我的好官人,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却叫我怎么记得清楚呢?何况他们将你一抬上来就离开了。”

    小伤道:“你总记得他们长何模样吧?”

    胖妇人道:“两只眼睛两个耳朵,还就这么回事,他们若再来,我或许能认识……”

    那两条大汉无疑是头一回到这里来。可他还不死心,又问道:“昨夜陪我那女孩到哪里去了?”

    胖妇人笑道:“你说小翠呀,她不是还在官人房里么?”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哭声,胖妇人的生命是宝贵的扭头,就看见楼下一个娇弱的女孩衣衫凌乱的正往楼上来,边上楼,边掩面而哭,她连心迎上去,疼怜道:“哎哟,我的小翠,你不好好侍候官人,这是到哪里去了……”

    小伤没有再停留,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任何线索来的。因为那个叫小翠的女孩一定毫不知情,卜给老朽一定早已将每一步都算计到,既然问了也没用,又何必问?他从另一个楼梯口悄悄下了楼。

    门外风雪很大。又是黄昏。

    黑缎风擎在风中飘荡,他将头上的雪笠压低了些。

    无论如何。无颜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有机会能找到她。

    现在似乎无颜、悠悠、楚楚和孩子都有在卜给老朽的掌握着,而自己也似乎在无形中被卜给老朽用一种神秘可怖的魔咒所控制,而他根本就无法摆脱。

    这一刻,他又感到,自己对无颜、悠悠的感情也同样矛盾,矛盾得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该怎样去对待。他只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想到无颜时忘不了悠悠时,又忘不了无颜?

    但无论如何,悠悠永远是他的梦想,似乎注定是无法和她在现实中相处在一起的,何况她对自己的误会是这么深,根本就是个死结,解也解不开。

    “管他呢,既然她认为小伤已经死了,小伤就死了吧,既然她那么憎恶铁心挚,就让她憎恶吧。”

    “可是怎样让无颜相信,我上小伤呢?”

    他并没有绝望,他相信自己总有办法的。也许这个办法就是让卜给老朽自己将真相说出来。

    悠悠心里土远比她表面更痛苦。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痛苦有多么深遂,正如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独自一个人从关外回到了关内。

    可是,在如此荒唐的地方又一次见到了铁心挚,这个让她爱,让她恨,让她痛苦的男人,她又一次被他深深伤害,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连恨他都恨不起来?

    又是黄昏,又是风雪。

    她从风雪中走入这个小镇,住进了这个小镇中唯一的一家客栈,四方客栈。

    她并没有睡意,她的心事很多。

    夜已深。一灯如至。只身孤影。

    窗外风仍在呼啸,雪仍在飘飞。她走到窗前,打开了紧闭的花窗。刺骨的寒风如刀一般刮在脸上。雪花看来虽美丽温柔,但飘在脸上,深入肌肤,甚至比寒风还冷。她没有动。

    她眼里的痛苦之色惭深,她眼角湿湿的,也不知道是溶化的雪还是泪。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很吃力。渐渐的,她的视线已模糊,她的人虽还在这里,思绪却已到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忽然间,窗外有了响动;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惊醒沉思的人。她眼角一瞟,便发现阶段一条黑色的人影一掠而过。

    几乎同一瞬间,她的人已从打开的窗子掠了出去,去追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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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酒入愁肠愁更愁

    悠悠动作虽迅速,却还是慢了一步。她追出去没多远,那黑衣人身影一闪,转过屋角不见了。

    她没打算再追,折身准备返回屋里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虽未追多远,却还是追来了十多间屋子的路。

    这时,客栈里几乎所有的灯火都已熄灭,她拍打着身上飘落的雪花,只奇怪自己为何会追出来。她凄然一笑,眼角忽然瞟见右前方一间厢房的灯竟是亮着的。

    如此冷雪寒夜,还有谁和她一样难以入眠?一种天涯落人芒有的凄凉和同情,使她忍不住想过去看看。

    她心里忽然觉得很激动,她心里的伤痛又已被触动。

    那间屋子的窗子是虚掩着的,从这里恰巧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形。

    屋子里只身孤影,一灯如豆。黯淡的灯光照在一个人的脸上。一张满是沧桑成熟的男人的脸,一张丑陋的脸。

    铁心挚!

    悠悠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命运难道真的这么戏剧,老天一定要捉弄凡人么?

    桌上有洒,面前有杯。杯已倾满。酒入愁肠愁更愁。

    小伤缓缓举起了杯。眼睛怔怔的盯着杯里的酒,却没有喝下去。他竟似已连这杯酒都已喝不下去。他无疑已喝了很多酒。

    他苦笑。喃喃自语道:“举‘辈’喝酒,这倒真是古代贤们的创意,酒为什么总是要与悲相连呢?”

    他显得有些疲倦,幽幽长叹一声,喃喃又道:“无颜,你还好么?……还好么?……悠悠,你能原谅我么?……能原谅么?……”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伫立在窗外的悠悠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她的泪随着小伤的脸流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在冷中慢慢变冷。

    屋檐旁有棵枯萎的梧桐树,枯枝忽然被冷折断落在屋脊上,发出“咔嚓”的一声响。

    悠悠慌忙转身,按原路奔回了屋子。她不愿再见到铁心挚。她怎么可能原谅铁心挚呢?

    可是她的心里偏偏不能平静。她木然的坐在桌旁,看着闪烁不定的昏灯发呆。

    她没有发一小伤已经来到窗外,可是她鼻子里却嗅到了浓郁的酒香。

    她本是背对着窗子的,小伤看不见她的脸,可是她的身子却似突然已僵硬。

    她嘴角的肌肉已扭曲,似乎想要尽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却偏偏又做不到。

    好突然将灯吹熄了,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冷在窗外呼啸,屋子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等到她确信铁心挚已走了时,她才能痛哭出声。

    不管铁心挚是否来过,这泪却一定是为他流的。

    小伤并没有走。他就一动不动的伫立在窗外黑暗中,伫立在寒冷冷雪里,似已被冻僵。

    等到悠悠的哭泣声渐渐低沉,似已睡着,他才轻轻的将窗子掩上。又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转过身,一步步的消失在黑暗中,消失在冷雪里。

    悠悠似乎感觉到了,但她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黑暗中。

    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灯下却多了一个人。

    小伤一来到窗外,就已发现这一点。灯下人一身白衣如雪,神态清朗,宛如临冷玉树。是玉十公子。

    小伤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他知道玉十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也记得玉十曾替他解过围。

    玉十抬头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论古今?”

    小伤沉默。他已看出玉十面上虽在笑,眼里却很悲伤,显得很消沉。

    玉十幽幽叹道:“如果阁下不欢迎,在下马上就走。”说着话,他已站起身。

    小伤立刻意识到悠悠并没有和玉十在一起,难怪他会这么伤悲。可是他又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呢?

    他立刻又想到,这当然也是因为悠悠。

    可是悠悠既然离开他,为什么也那么悲伤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小伤自己么?

    小伤从窗口掠了进去。淡然道:“公子既已来了,又何必要走?若是要走,何苦来哉?”

    玉十又慢慢的坐下。他似乎对小伤以前的怀疑已消除。否则,他为何要来?

    小伤看着玉十的眼睛道:“公子似乎对铁某的前嫌尽释了?”

    玉十叹道:“还望见谅。”

    小伤暗中叹了口气。这个别老朽无疑又替自己洗清了冤名。他本待再问,玉十已转口道:“不知铁大侠可愿陪在下喝两杯?”

    小伤看着他,没有再问,终于慢慢的坐下,就坐在玉十的对面,拿起了酒壶。

    三杯酒下肚,玉十先赞道:“好酒。”

    他嘴里虽这么说,面上却绝无半点赞赏之意。酒本来就不好。小伤也看出堂堂玉十山庄的庄主到这里来绝不是为品尝酒的。他只是想醉而已。

    玉十道:“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何会来?”

    小伤没有说话。沉默有时就是默认。

    玉十苦笑道:“不为什么,我就是想来和你喝两杯而已。”说着话,一杯酒又下了肚。他似已不愿谈及自己内心那段伤心往事,那个令自己伤心的人。

    小伤又沉默。他已想到这点。他的心时很矛盾。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对悠悠的情感也很深。事实上,他内心深处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她。而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却是悠悠曾经的情人。他本该恨他才是,可是此刻,他心里却只有同表。

    “他们虽然分开,彼此却仍然很伤心,可见他们心中还是很相爱的,否则,玉十怎么会跟来?”“我为什么不能为悠悠而成全他们呢。”

    他喝尽了杯中的酒,似已下了很大块心的道:“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敢去找她,却要躲在这里喝闷酒。”

    玉十黯然道:“可是她……”

    小伤打断他的话道:“她若不爱你,又怎么伤心,她若不爱你,又怎么和你在一起?”

    玉十苦笑道:“你错了,她既不爱我,也不爱你,她爱的是小伤,你永远不知道她对小伤的爱有多深。”

    小伤喃喃道:“小伤……”他心里忽然感到很痛,就像有刀在割着。

    玉十凄然笑道:“对!小伤。”他看着小伤,似要通过他的面目,看透他的心。

    小伤握杯子的手已有些颤抖,似已连不杯子都握不住。

    玉十自然叹道:“她竟宁愿去爱上一个已死了的人,也不愿对你我稍有眷顾。”

    小伤神思似已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听见自己仿佛在说:“是么?真是这样么……”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是悠悠的呼声。

    小伤猛然惊觉,他的人已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从窗口掠了出去。掠向悠悠所在的屋子。

    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又被点燃。桌旁的竹椅倒翻在地,悠悠的人却已不见了。这时,远处的黑暗中忽又传来了一声惨呼。

    悠悠的人无疑已被人掳走?小伤的心一紧,再也顾不得多想,一跃掠出屋子,施展出“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循声追去。

    他逆冷飞掠,如一只大鸟般在漫天冷雨中穿梭,通过扑面的雪花,借着雪肖映照,可以依稀看见前面一条灰蒙蒙的人影如飞向镇外掠去。期盼下还挟着团白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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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伊人何方

    小伤已认定那就是悠悠。他将身形加快,谁知道追出镇外不久,前面的人影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他四下搜寻。正当他认定已完全找不到悠悠时,前面一片按树林里却忽然亮起了一点灯光。

    那是一家普通的家户。可是如此寒夜,为何还未熄灯?

    他借着林木的掩护措索着走了过去,从屋后飞身一掠,上了屋脊。

    他还未来得及去窥视屋里的动静,已有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不是悠悠,是无颜,无颜怎会在这里?

    他发誓,这次见到无颜,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从自己身边溜走了。他听见无颜在呼叫道:“小伤,你在哪里,小伤……”

    小伤已准备跳下屋去。谁知这时,黑暗中却忽然有了打斗声。又有人居然应道:“无颜,别过来,危险……啊……”

    黑暗中这个竟酷似小伤的声音,且似已遭人暗算。

    无颜立刻惊呼道:“小伤,你现在怎么样?”

    没有回应,四下寂然。只有雪花落在屋上发出的“籁籁”声响。

    世上竟有这么蹊跷的事,小伤呼要怀疑自己碰见了鬼。上次老朽又在玩什么花样呢?

    他掠下了屋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无颜上他的当,他一定要让也知道自己地是小伤。他一定要解释。

    这时,一条纤妙的人影从屋里冲了出来。看着这个人,小伤整个人一下子傻住了。

    从屋里透出的光线虽暗淡,却还是可以依稀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的脸。是悠悠。

    “竟又是悠悠。”小伤心里在叹气:“难道是我听错了么?不过,她毕竟对我一往情深。”他忍不住走上前去。

    悠悠却是满面怒容,满眼悲伤,忽然出手“啪”的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掩面冲了出去。

    小伤又一次被打得呆住了,这一巴掌打得可实在不轻。他知道自己是永远别想再能求得悠悠的谅解了。悠悠打的虽是他的脸,痛的却是他的心。

    不过,悠悠现在毕竟已平安无事了。这已足够。他蹲下身去,抓了把地上的积雪。好冷。

    他需要这份冰冷。因为他不想自己越来越麻木。挨打的虽是他,但悠悠打的却是铁主挚,他本该高兴才是,玉十说得不错,他纵然死了,悠悠也会爱他的。可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凄然而笑,念天地之悠悠,而怆然泪下。

    这时,玉十也赶来了。他的酒喝得不少。这时无疑已有些醉意。喘息着勉强道:“悠悠呢?她在哪里?”

    现在唯一勉强可以安慰悠悠的只有玉十了,他只希望玉十能安慰得了也。他向悠悠远去的方向指了指。

    玉十终于看见了悠悠远去的背影,他立刻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悠悠是循着自以为是小伤的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的她认为小伤的处境一定很危险。可是茫茫雪域,无边黑暗,只有白雪在寒冷中呼啸,怎会有小伤的人?

    他不停的哭喊着小伤的名字。可是小伤自然听不到。这段时间以来,她当然也没有见到过真面目的小伤。在她心目中,小伤就如幽灵鬼魅般飘忽不定。她泣哭道:“小伤,你现在怎么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的呼喊很快就被狂冷吞没了。她不停的哭,就连玉十到了她身后,也未觉察。

    玉十默默的将知上的冷氅取下披在她肩上,柔声道:“咱们回家找去吧。”

    悠悠整个人都像是忽然被普雪冻结了,过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也拭掉脸上的泪珠,咬着嘴唇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她总觉得欠玉十的太多,她怕自己在他面前提了别的男人。她不忍小伤害这个痴情的公子。

    玉十苦笑。他为什么来?就连白痴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来,可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听见你的声音,不放心,所以来了。”他目中满是关切之情。

    悠悠心中一阵绞痛。她虽然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他,可他对自己还是深情如昔。她情不自禁的扑倒在玉十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玉十并没有劝阻她。他似乎很明白:一个人若想哭的时候,若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声,也许反倒好些。人类的一切或快乐或痛苦的激动。一但痛快淋漓的发泄出来,本就都会归于平静的。

    哭泣终于停止。悠悠抽搐着,她的嘴唇咬得很紧,慢慢的脱离玉十的怀抱,将披冷取下还给玉十,默默的往后退。她的头始终不敢抬起,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说话。她低声道:“谢谢你……对不起……我要走了……”说着话,她已扭转身,慢慢的走了开去。

    看着她慢慢的走远,消逝,玉十的目光越来越黯淡,呛的嘴角抽动,似乎显得很激动,终于发了一声长啸。

    悠悠听见了,却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回客栈。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似已麻木。没走多远,她耳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虽然听见,却还是没有回头。来都却忽然道:“悠悠。”

    悠悠霍然回壮头,因为她已听出是小伤的声音。可是她一回头,心中所有的狂喜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她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实在奇怪,他所发出的声音,怎会和小伤的声音一模一样?她实在怀疑自己是否是真见着了鬼。

    她怯声道:“你是谁?”

    这个身着灰白长袍的男人笑了。现在冷雪小了些,但天色却更暗,悠悠也看不清些人真正面目,但听他笑道:“我是谁?姑娘难道不认得我了么?”他冷笑接道:“你难道已忘了昨夜我们一夜缠绵,你难道忘了我的声音?”

    “你?”悠悠心中忽然惧起来。恐惧则愤怒,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子涨红了。吃吃道:“你……你……”她已愤怒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这男人微笑点头,悠悠的道:“对,是我,你应该感觉到很甜蜜才对。”他昨夜对悠悠无疑做过很多下流无耻的事。

    悠悠整个人都不由得颤抖起来,忽然处中取出柄匕首,发了疯似的向这个男人扑了过去。

    但见这灰衣人挥手一扬‘当“的一声,匕首声掉落在地。悠悠的手却已被他扣住。

    她拼命挣扎,无奈灰衣人的手就像钳子般将她钳住,怎么挣也挣不脱。

    她忽又抬腿一踢,灰衣人向旁边一闪,轻松避开了,又笑道:“你别不知好歹,这世上想和我睡觉的女人何止千百,你能和我一昔缠绵,算是你的福份,否则,哼,你就算跪下来舐我的脚趾,我也不会理你的。“

    悠悠还在挣扎,还在踢,她间在无意一间被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夺去了宝贵的贞操,却教她如何不羞怒?

    她哭骂道:“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害我?”

    灰衣人冷笑道:“姑娘,这怎么能说是我害你呢?难道,你不想么?你要得经我还猛烈,从某方面来说,你也是**,我‘午夜情人’就喜欢**那股骚劲。”

    他哈哈大笑道:“告诉你,你的男人小伤早就死了,我模仿他的声音,无非就是想和你幽会幽会……”

    痛苦和羞怒使得悠悠什么也不管了,她忽然整个人一头向‘午夜情人’境了过去。但她也没有撞着。

    午夜情人还在笑道:“其实每个女人都有那么一点**的本性,正如每个男人都是色狼一样,你又何必在意?”

    悠悠现在并不在意这一点,她在意的是小伤竟真的已死了,她在意的是自己心中刚浮起的希望又忽然变成了绝望。她发疯似的去抓去咬,恨不能将午夜情人抓得稀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恨他。

    午夜情人却忽然松开了手,远远的闪到一边,看着趴在雪地上的悠悠摇头叹道:“其实你又何必为一个已死的人如此伤心,人应该及时行乐才对吧。为什么你认为昨夜的是小伤就觉得是种享受,一但知道了真相,本已存的快乐,却忽然全都变成了痛苦,这不是很愚蠢么?”

    悠悠哭得更伤心。午夜情人又道:“我就想得很开,我从来只和没有幽会过的女人幽会,因为我要尽情释放我本性中快乐的一面。还有什么丑和漂亮女子幽会更刺激有趣更快乐的?”

    悠悠紧握着拳头,她只感到满地的冰凉。她什么也没有听,可是接下来的话,她却又不能不听。

    午夜情人道:“你还是快去找你的情人吧,别担心我还会和你幽会,我对已玩过的女人从不感兴趣。”他笑接道:“你的情人还在那边等着你呢,你不要再去冤枉他了,因为小伤根本就不是铁心挚杀死的。甚至连你爷爷都不是伤在他手里的。”

    他哈哈大笑,大笑着消失在黑暗中,临去还在说道:“可是,没有经验的男人和女人,除了无知得可笑,又怎么懂得圣洁之美?而有经验的男男女女,又有什么圣洁可言?”他似乎在笑这世人的愚昧,笑世人为何总要自欺欺人呢?

    悠悠早已被午夜情人的一席话弄晕了头脑,竟忘了去问小伤既不是铁心挚杀死的,又是谁杀死的,也忘了问他又是如何知道的。更没有去怀疑他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她只是感到自己冤枉铁心挚不轻。

    她却不知道,小伤就是铁心挚,铁心挚就是小伤。奇怪的是,本来是同一个人,在悠悠心目中却为何会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截然不同的情感变化?

    悠悠立刻感到自己是多么的罪恶习。“我都对铁心挚做过些什么?”她将脸整个埋在地上的雪地里,似要用这纯净的白雪来洗掉自己的罪过。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罪过是无论用什么都洗不清的。她凄然而笑,像个无助的可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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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涯断肠

    “铁心挚……对!去找他,去求得他的原谅,去……”悠悠想到这一点,再也顾不得别的发了疯似的奔回去。奔向“铁心挚”。

    这时,天色微明,风已住,雪将停。屋外地人雪覆阶屋内灯火依然。然而“铁心挚”已不在了。

    “他当然走了,我那样冤枉他,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他心里一定很委屈,很痛苦。”

    “可是我那么冤曲他,他为什么不辨白呢?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只是默默的承受,他还是对我那么关心爱护……”

    想着想着,她的泪不觉又流了下来,猛然醒起,他当然还在客栈。

    可是客栈里还是没有了他的人。以前她不想见他的时候,总是处处相遇,现在想见他时,反倒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了。据客栈的伙计说:“昨夜,客栈里忽然起了阵呐喊声,小的跑来看时,铁大爷就不见了,……哦,对了,昨夜,姑娘你不是也离开了么,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悠悠没有理人。她是客人,完全可以拒绝回答,她走出了客栈。

    这时雪已住,大路上三三两两的已有了行人。她意兴萧索,踽踽独行。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非常痛苦,不知是对小伤的死更伤心还是对冤枉了铁心挚更痕苦,当然这种痛苦还缘于被午夜情的欺骗所造成的羞辱,对玉十公子莫名的哀伤。

    她只奇怪,她为何会放弃玉十这上近乎完美无缺的男从,要辜负他一片痴情,她当然不知道这还是因为她的痴情,对小伤的痴情,对爱的痴心。

    人的悲哀往往在于,人努力的追求,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人有所持,就有所痴,因所持不同,而所痴有别。但无可否认的,无论人们坚持的是什么,痴迷的是什么,它带给我们欢乐的同时,也带来了痛苦。

    痴似乎也注定是无知造成的,但人类如果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没有痛苦,快乐也一定不会真有了。那样人生才真的毫无意义。

    悠悠本是为小伤害入关来的,可是现在,她虽认为小伤已死,却还是不想回去,她觉得这里还有个人可以拴住她的心。

    “是因为铁心挚?”她拒绝自己去想。“这怎么可能呢?”她忽然加快了脚步,她的心已完全乱了。

    “为什么呢?”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如果爷爷和小伤不是他杀的,他为何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巧?”

    “叫我怎么相信午夜情人说的话?”他确实也有杀小伤的理由……可是为什么又偏偏不像……“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我要问他。”

    “……”

    小伤被悠悠的那一巴掌连心都打碎了。“卜诡老朽”你反复念叨着这个罪恶的名这。他的牙咬得“格格”直响。他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也谢有他才能解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事,只有杀了他,才能使无颜、悠悠、楚楚和孩子摆脱这可怕的陷阱?”

    然而茫茫天涯,他实在毫无线索。“莫非真的只有等到噩运降临到我们身上?”

    无论如何,他绝不甘心,他却不知,正是他的性格被卜诡老朽所利用了。正如痴有病和诸葛藏龙利用他时一样,是他自己逼自己走上这条悲惨之路的。

    但是,如果世间没有罪恶,他走的这条路就一定是幸福和快乐之路,如果没有人这样的人的坚持和执著,罪恶必将更嚣张。

    昨夜在那农户家里,他什么也没发现。“莫非无颜根本就不在那里?”

    “既然有人能模仿我的声音,当然也有人能模仿她的声音,莫非她……真的……已死了……“想到这一点,他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一切不可确定的因素和看似无可把握的前途,使他心里莫名的恐惧起来。

    “不,应该不会?……他将孩子掳走……他为什么又要将孩子掳走?”

    “他,究竟想要把我怎么样?难道只是想折磨我想要我痛苦么?“

    “……“

    他将刀握得很紧。无论如何,他该做的事就绝不会放弃。他已开始前行。

    雪住风停,四野寂寂,只有积雪在脚下“咔咔、咔咔“的响。

    他用手去抹自己的脸。他的脸已因风霜雪雨磨砺得如同一张粗糙的桌面,他久已未修边幅,粗硬的胡刺着他的手,却痛了他的心。

    他才二十多岁,可是他全身上下还有什么能证明他还有如此年青呢?

    他从未因自己变丑而悲哀,现在却为卜诡老朽将他变丑的意图而愤怒。

    “卜诡老朽是铁心挚么?”

    又是一天过去了。

    小伤又到了一个小镇。他就像无根飘萍,四处漂泊。

    “难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免不了会被这些烦恼的事围绕么?这怎么得呢?时间如此的宝贵,人生中需要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可是,有些事,却是忘不了,也放不下的,因为这些事,也同样是必须的。”如果我不为这些事烦恼,我还是我么。“

    “也许自从我成为铁心挚以后,我就已不再是过去的我了?”“但我并不后悔,绝不!”

    他投宿在镇尾一家叫错过宿头的客栈里时,天已全黑。

    他本可以早一点在镇头的一家旅店住宿,他没有只因为他心里很愁怅,很伤感,夕阳西下,断肠人却在天涯。

    他刚一入镇,就完全被街道两旁店铺里其乐融融的家的所氛所感染了:孩子们的笑脸,老人们的慈眉善目,街坊邻居的戏闹……一切都那么平和安祥。也许他们对自己这一切并不以为然,却不知还有多少远方的游子多么向往他们的生活,向往得想哭。

    他的避思忽然又到了远方。那里有他的童年,他童年时曾有过短暂的快乐。但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虽如此,他却永生难忘……

    他咬了咬牙,没有再想下去。现在,所有的喧闹都之沉寂,他感到自己就像忽然已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冷冷的板凳,昏黄的灯光,粗劣的酒。

    他坐下,就坐在冷冷的板凳上,昏黄的灯光下。

    酒不但粗劣,而且浑浊,盛在一只粗瓷碗里,这里的人毕竟贫穷,他很清楚贫穷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现在,他还有酒可喝。

    他端起了酒碗,苦笑。

    所有纷乱的思绪,如一张网,他忽然就已被网在了网中央。

    他只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事?莫非是因为这已触及人类最原始的痛苦?莫非所有的痛苦都有是因为贫乏造成的?物质的贫乏,感情的贫乏?

    酒入下肚,好苦好涩。

    夜已深,人将醉未醉。

    空气中的寒意已渐渐重了些,他紧了紧衣领,却并没感到好些。因为他身上的冷意本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他感受到冷,只因为他感到寂寞,看到天畔残月无星,静听四下无声无人,他就已感觉到。

    古人有“举杯邀明月,对镜成三人”的慨叹,而他呢?非但无美酒邀月,亦无镜可对,只有一壶浊酒聊以**,漫漫长夜,却教他如何虚度?

    月将消沉,灯将残。

    忽然有阵风将门无声的吹开,吹灭了残灯。将沉末沉的残月从窗外照了进来,通过淡淡的月色可以看见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白衣女子。

    她的脸庞苍白,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里仿佛有雾,她似已在门外站了很久,似乎不敢进来。可是她终于还是走了进来。走得很慢很慢。走得很轻很轻。

    小伤没有回头。他感觉到了,但没有回头。他整个人都似已凝结。

    白衣女人终于走到了他背后,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拦腰抱住。抱得好紧。

    小伤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的脸贴在他背上,滚烫的热泪已湿透了重衣。

    小伤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可是他眼里的痛苦之色更深,他很熟悉这种拥抱,很熟悉这种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他知道她是谁,她是悠悠。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悠悠会忽然到来,会忽然拥抱他。

    “这怎么可能?她既认定我杀了小伤,又杀了她爷爷,她怎会如此?为什么……?”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想转身去抚慰她,拉住握她的手,但刚扭转的身子又一下子僵住,刚抬起的手,又慢慢垂了下去。一个他深爱着的人就在面前,他却不敢去说自己爱她。“是因为她把我当作了铁心挚才如此的,她爱的是铁心挚,我怎么能……”

    “她为什么会忽然对铁心挚如此,她不是一直对我很好的么?”

    “……”

    他的心又像是被刀割裂般在痛。他本来一直渴望着悠悠能原谅他,可是悠悠一但真的对他好了,他反而感到更痛苦了。

    他却不知悠悠此时的心里更痛苦。她本来是不敢来的,可是,就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催着她,她不由自主的还是来了。

    她本来想一进门,就劈头责问他,可是真进了门,她却开不口了。她好不容易走到小伤身后,本来已鼓足了勇气。可是忽然问这般勇气又奇迹般全都化成了拥抱。

    她虽情不自禁的拥抱了他,却还是想离开他,可是她的手还来松开,泪却先涌了出来,她的手反而将小伤抱得更紧。

    她虽然情不自禁抱紧了小伤,心中却还是在自责自怨,却已无能为力。

    爱恨竟是这么奇妙!

    冷风吹在他们身上,好冷!

    小伤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他心里也起了阵难以言喻的变化。

    毕竟她是自己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女子,此刻她忽然已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理由都难以消弭他内心此刻的激动。他终于伸出了手,去抚摸她的手。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也在颤抖,他终于也情不自禁的转身,猛然一下子抱紧了她。

    他们感到对方就像是一团火,似要将自己熔化。

    小伤情不自禁的去吻她,她想伸手去推,却感到自己已完全酥软无力。因为她也同样渴望这种拥抱,这份热情,她也渴望了很久。

    这也谢因为她拥抱的本是小伤,她虽不知,却神思仿佛。

    激情终于平息,狼忽又占了上风。

    风波平静,夜更消沉,月色也终于完全隐没。

    黑暗中终于有了声音。如梦呓般低语。悠悠声音有些颤抖道:“你没有杀小伤,对么?”

    小伤的动作忽然停顿,过了很久,才幽幽道:“我没有。”

    悠悠没有再问她爷爷的事,她相信她爷爷也不是铁心挚所杀的。

    小伤忽又道:“你会去找他么?”

    他心里很矛盾。毕竟铁心挚是他的仇敌,如果自己心爱的女人爱上了自己的仇敌,这无疑是件很悲哀的事。可是她如果回答“会”,这同样是件很不幸的事,因为他已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小伤。他似乎已注定是得不到悠悠的爱的了。

    但悠悠没有开口。她怎么能回答?她甚至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做,在她心目中,小伤毕竟已死了。

    “去找他?”她觉得铁心挚问得好可笑,但她却忽然将头埋在了小伤怀抱里。

    小伤忽然又幽幽道:“如果我就是小伤,你还会以对小伤的感情来对我么?”

    悠悠的身子一震,摇头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她的泪又流了下来,过了很久,她也忽然道:“如果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我,而只是另一个深爱着你的人,你还会对我这样好么?”

    因为现在的铁心挚就是小伤,所以她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也已无意中将对小伤的爱和对铁心挚的爱溶合在一起?否则她又怎会偎依在小伤怀抱里?

    但是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小伤也没有开口,他也不知道,他没法回答。何况,无颜是他的妻子。纵然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却绝不会否认,而且他深爱着无颜,更何况还有楚楚……他没有想下去。

    他已想去推开悠悠,谁知悠悠却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怀抱忽然变冷,心也开始冷起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心事多的人,话总是比较少的。

    悠悠已经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忽然道:“我爷爷没有死……”

    小伤既惊喜又恍然,终于为悠悠的突然到来找到了点理由。他方才没提起,也谢因为他本就没有杀她的爷爷,所以也没有抱歉的意识。

    他释然道:“那我就放心了。”

    悠悠没有想要留下,他也没有勉强她留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他们心里都很矛盾。

    困为他们忠贞且诚挚,所以才会痛苦。

    可是一但离开,他们又忍不住要想。

    “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她还没有完全原谅我么?”

    “他为什么不要我留下,难道他根本从未真正爱过我么?”

    “她离开,是因为她心中还有我?可是,她究竟为何要来?若对铁心挚毫无感情,她又怎会前来证实?”

    小伤没有再去想,因为他实在想不通。

    但是悠悠却一直很不平静。她已下了决心。也许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但她已决定了。

    她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栈,破天荒的向店里买了壶酒,然后,她就慢慢喝,慢慢醉,终于睡着。

    她要回爷爷身边去。因为爷爷虽伤已痊愈,身体却很虚弱,无论如何,小伤毕竟不是铁心挚杀死的,而小伤的仇,她必须要先尽了孝再说。

    天未亮,她就起了床,前往小伤的坟墓去。

    坟头已长满了杂草。她默默的为小伤烧香蜡纸钱,默默的流泪,想到从此一别,已远在万里之外,无声悲咽终于发作痛哭。

    狂风呼啸,健马奔驰,悠悠终于回关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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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惊魂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悠悠回到这里的时候,除夕将至。看到天地间一派祥和的气象,她郁闷悲苦的心逐渐舒展开来,暂时将满脑子的愁云惨雾全都抛到了脑后。

    她决定要为自己唯一的爷爷过一个快乐的节日。她从沿途的每一个市镇上都挑了些她爷爷喜欢的东西,准备给爷爷一个惊喜。

    涉水路入暗河、穿山隙,曲折行来,终于到家了。

    她和爷爷的家里也是一个幽深曲折的洞。她爷爷常说,此洞虽是他们的家,但洞里乾坤之大,秘路幽径之多,就连他也不能尽数。所以在她心目中,这洞的本身就一直是个秘密。可是她却从未去探过秘,她怕她爷爷担心。

    洞口的那株古松依然苍翠,古松旁的红梅已傲然开放,隐隐的她已闻到了梅香。

    洞口在半山腰,任何人也不可能一跃而上,可是他们爷孙俩早有准备,她从边脚下的一志岩石下,摸出一圈绳索。绳索的一端套有鹰爪形的铁钩,她抡起铁钩往洞口一抛,铁钩搭上古松,她用力一带绳索,料定铁钩已钳住了古松才松了口气。

    但是她双手紧握绳索,双脚借着山壁反弹之力,眨眼间便已攀援上去。

    入得洞口,借着洞内熹微的天光,可以看见她爷爷正拥被而卧。她叫道:“爷爷。”

    她爷爷没有回应。她又叫了一声,老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已感到情况有些不对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老人床前,老人身体冰冷,显然已死去多时。

    她悲从中来,放声痛哭。她实在没想到上次和爷爷之别竟成永别。

    这时,幽远曲折的洞窟里竟忽然传来了惨呼之声,声音短促而尖锐。

    悠悠心中一惊,莫非这洞窟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方才她并没有发现其爷爷有任何被人害死的迹象,但现在,她已开始怀疑。

    她自怀中拔出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蹑手蹑脚的循声寻去。

    前面的洞穴错杂交复,她以前从来也不敢跨进半步,而现在,她似已下了决心,要为爷爷复仇。

    洞内由于经常没有人迹,洞顶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石钟乳,如星罗棋布,越往里光线越暗淡,更显得迷离诡谲,但她鼓起勇气,仍然前行。

    潮湿的空气中透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隐然间,她已听到黑暗中有人在负痛**。

    是谁负了伤?是谁伤了他?

    **声已越来越近,悠悠终于走到近前。此时,她距离自己所住的洞穴已很远。

    **声虽然已很近,她侧耳倾听,周围却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她心存狐疑,摸索着向左一的,绕过正面的石壁,眼前竟割然出了一点灯火。

    惨碧色的灯光是从一盏铜灯里发出来的,铜灯嵌在石壁上的一个缝隙里。这里竟别有洞天。

    这点惨碧色的灯光正照在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身上。

    他就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张本来不及英俊的脸已血肉模糊。饶是如此,悠悠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他竟是玉十。

    曾经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佳公子,现在竟已只能像条死狗般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

    他怎会在这里?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将他伤害?

    悠悠心中的疑问很多,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似也忘了四下可能潜伏的危机,惊呼着很快冲了过去,想要将他扶起。

    这时,玉十也看见了她,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道“不……”他嘴唇蠕动着,似有什么惊人的秘密要告诉她,但他已气若游丝,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悠悠望着他惊惶的双眼,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诉我?”

    玉十眨了眨眼睛,胸膛起伏着,显得很着急。

    悠悠又道:“是不是有什么贼人到了这里?”

    玉十眨了眨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指指向左面的一个洞穴,然后手在半空突然无力的瘫软下来,身子一阵抽搐就再也不动了。永远不能动了。

    悠悠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慢慢的起身,向玉十所指的洞穴走去。

    玉十要说的秘密无疑就在那洞穴里,他拼死也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可见这秘密的关系极为重大。她走了过去。

    这个洞庭穴居然口小腹大。她只奇怪以前和爷爷为何从未看见过。

    从四壁嵌着的灯光里看过去,这洞穴就像一口巨大的石,而她所站的位置就是颈。

    方才感受到的腐臭气已经越来越浓,她忍不住伸手去掩鼻孔,眼角却无意的瞥见瓮中乱石堆中似有人影晃坳。

    她大惊之下,凝目望去。这一望,几乎连她的魂都望没了。

    她霍然看见了两具骷髅.从他们尸骨可以看出,这两人至少已死两年以上,而从他们穿的服饰上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无疑是女性,而且两人很相爱.

    他们至死也相互紧紧拥抱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古剑自男子的后背穿入,女子的后心穿出.他们并没有倒下去,因此他们临死时是侧身偎靠石壁而坐的.

    过了很久,悠悠才能呼吸,她的手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目光慢慢的自两具尸骨间移开,忽然看见了他们身前地上的一块蓝布.

    这块蓝布像是从那男子衣襟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字。由于时间过去太久,鲜红的血渍已变成紫黑色,看起来令人怵目惊心。这行字写的是:

    “天绝地灭虽死,天荒地老不悔。”

    其右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两个人的名字。悠悠看到这两个名字时,面色立刻惨变,就像看到了天下最荒唐、最可怕、也最不可思议的事,她整个都像是被诅咒般僵木了。她的人在这里,灵魂却像是已出窍。

    她一动不动的僵立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也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石壁上所有的铜灯立刻同时被吹灭。四下里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谁也想不到悠悠此刻心里是多么惊惧、愤怒、羞辱和痛苦,谁也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忽然又有了阵轻微的响动,悠悠惊惧万分,喝道:“谁?”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也许黑暗中的人根本就没听见,可是她心里却已经发毛。颤声道:“你是人是鬼?你想怎么样?”

    沉寂片刻,黑暗中终于传来了声音,道:“你说呢?”

    竟是小伤的声音,小伤居然也到这里来了,他是怎么来的?

    悠悠循声慢慢靠拢过去嘎声道:“小伤,是你么?”

    只听黑暗中的声音道:“当然是我。”

    悠悠的声音忽然沉默下来。她的步履也停下,忽然紧握匕首,冷冷道:“如果你真是小伤,为何又要将灯熄灭?”

    话音末了,黑暗中已亮起了火折子。小伤已将铜灯重新点然。边点边道:“我并未将灯火吹灭。”

    他微笑着转过头,看着悠悠,悠悠也在看着他,两人目中几乎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甚至比见了鬼还害怕。

    悠悠连呼吸都似已停顿,过了很久,才能喘息着道:“你不是小伤!……也不是铁心挚!……你到底是谁?”

    小伤显然也很惊讶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要这里?……我也知道你不是悠悠,那么你到底又是谁?”

    悠悠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悠悠?”

    这句话一问出口,她自己心里却已有了答案,因为那块蓝布上用鲜血题写的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铁心挚。另一个却正是欧阳悠悠。

    原来洞穴中死去多年的这两个人才是铁心挚和欧阳悠悠,所以他们当然不是。

    小伤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道:“莫非你……你就是无颜?”

    悠悠的身子一震,吃惊的看着小伤,颤声道:“你……你怎会知道是我?”

    她无疑已承认自己就是无颜。

    她竟是无颜。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可是小伤却似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无颜,目中充满了怜悯和疼爱。

    他本来实在连做梦都没想到,悠悠竟是无颜改面的,因为在他心目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是仙姑,一个是丑女,而且性格全然不同,但现在他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卜倍老朽的统计,无颜之所以会和以前判若两人,变得不再于顽,变得成熟起来,这正也是卜倍老朽的统计下身心备受折磨所至。

    可是,卜倍老朽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了许久,曾经一味认定是悠悠的无颜,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是小伤,因为我的面容也是被人改变了的。”

    话音末了,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金铁滑动的声音。

    他们霍然回头,看见一道坚实的铁栅竟已将瓮口挡住。

    他们情知不妙,立刻拔腿向铁栅跑去,却已太迟,铁栅早已被人从外面锁死,他们拼命的拿手去摇撼铁栅,铁栅却不动分毫。

    无颜嘶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害我们?”

    小伤苦笑叹道貌岸然:“他当然就是替你我整容的那个青衣铜面人。”

    无颜忽然住了手,不信的看着小伤,吟吟道:“你真的就是……小伤?”

    “如假包换。”铁栅外忽然有声音传来。只听来人冷笑接道:“他就是小伤,你就是痴无颜。而我么,当然就是替你们改头换面的卜倍老老朽。”

    他悠悠接道貌岸然:“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现在,我就不妨慢慢告诉你们。”

    无颜已看见此人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卜诡老朽。她的身子早已不知不觉的向小伤靠了过去。她从未感到此人如此可怕。

    卜倍老朽冷冷道:“因为我不甘心,也因为我要报复。”他叹道:“想当年,我和欧阳悠悠何等恩爱,我甚至特地为她建造了一栋小楼。”

    小伤曾经去过那栋美丽的小楼,他就是在那里初次邂逅悠悠的,但他却不知道那栋小楼竟与卜倍老朽有关。

    卜诡老朽道:“她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狼孩。是我给了她一切,可是,她竟然背叛了我,和那个天下绝丑的男人铁心挚私奔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拌显得很激动。

    小伤恍然,一定是他初遇悠悠那一次,因为那一次他正是和属下的弟兄们追杀铁心挚而去的,铁心挚无疑被善良的悠悠藏了起来,是的他才能在小伤的围追堵截中逃脱,也许正因为他和悠悠的这次偶然相逢萌生了恋情,是的才会携悠悠远走他乡。

    但是,他们怎么会全都死在这里呢?

    这时,卜倍老朽已道:“我派人一路追杀,将这对妄命鸳鸯围堵到这洞穴来,我本只想将铁心挚一人杀死,因为我坚信悠悠一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的,谁知……”

    他似费了很大田力气,才能接下去说。嘎声道:“谁知这贱人竟宁愿和这头蠢驴同归于尽……我不甘心!我冷华绝代,文武双全,家资巨万。我哪一点比这畜生强一百倍,千倍,万倍?她竟对我毫不眷顾,撒手西去,这对我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叫我怎么甘心?叫我如何泄愤?”

    他冷笑接道:“正当我已完全绝望时,无意间发现这洞穴竟与痴有病的老巢仅一壁之隔,碰巧又看见了你这个奇丑无比的女人。”他指的是无颜。

    小伤不觉奇道:“外面那老人?”他心中很是不解。

    “是我爷爷。”无颜哽咽着解释道:“一年前,他是易了容到藏心阁去的,所以你不认识他。”

    小伤这才恍然。难怪无颜身为悠悠时会指责他杀了其爷爷。

    这时,卜倍老朽又道:“无颜虽丑,却和悠悠有几分神似,再假以我的妙手整容,她就活脱脱又成了一个悠悠。”

    “悠悠。”他低声重复着,眼里忽又射出了凶光,狠狠道:“没想道你这个丑鬼竟和她一样贱,我虽然将小伤扮成铁心挚的模样,设法使你们碰面,并利用你们四人间的恩怨情仇,让你们去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他悠悠缓缓的接道:“任何轰轰烈烈的爱情,总是惨烈而悲壮的,我也看得出,这一年多以来,你们确实够悲壮的。”他狂笑不止,他的心态本早已疯狂。

    小伤紧紧握住无颜的手,原来这一年多以来,他们所有的遭遇,都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恶毒的游戏而已。他由爱生恨,由恨生恶,由爱生妒,由妒生狂。因为他的恶毒而造就了他们现在的命运。

    这不是天意弄人,这是恶人害人。

    小伤咬牙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四人间的关系?”

    卜诡老朽道:“因为我是卜倍老朽。”

    “卜诡老朽”这四个字就已足够说明一切,因为他本就是江湖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代名词,对于他来说,要调查几个人的来历根底,无疑是小菜一碟。

    小伤沉默着,忽然道:“真的铁心挚既已死,那么你到底是谁?死在聂家祠堂的那人又是何人?”

    卜诡老朽没有回答他的头一个问题,只是淡淡道:“他就是冷七脉,你岂非早就想他死了。”

    小伤闭上了嘴。在藏心阁的时候,卜诡老朽无疑就已将冷七脉收买,冷七脉再强,又怎强得过卜倍老朽?所以他迟早难免一死,“五绝三杀”以及孙子老和老子孙当然也是他下令杀死的,而“四色剑客”却是受他利用送死的……也就是说,凡有关促成小伤和无颜的遭遇的人与事都有是他指使造成的。

    他们竟一直在为铁心挚和悠悠这两个早已死了的人而大伤感情!

    莫非人类所有奇奇怪怪各式各样的感情,都有是得如此滑稽可笑?都是这么愚蠢而幼稚?不论是付出的,还是获得的,希望的,还是失望的,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虚妄?如此说来,我们所有的感情,**甚至我们本身,都只是无限天地的附属,只是附属而非主宰?

    小伤还有很多问题不明白,却又无从问起.他只知道一点……卜诡老朽的确没有骗他,他果然早已见着了无颜,而他所做的一切,的确没有任何人勉强。

    这时,黑暗中忽然有奇异的声音响起,就像刀刺入肉里的声音,空气中也忽然一下子充满了令人作哎的血腥气。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卜倍老朽似也显得疑惧不解,怔了怔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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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偷天换日

    卜诡老朽带来的所有贴身侍卫忽然全都倒了下去,倒在他们自己的确良血泊中.

    从惨碧色的灯光中看过去,可以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背心都有一道留下的伤口,伤口流出的血竟是紫黑色的,显见匕首上涂有剧毒.

    这突然之变连卜诡老朽也大吃一惊,他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他一向是个行事周密算无遗略的人,是谁能知悉他的计划,切口要害,一击命中?所有的侍卫都似黑巾蒙面,这当然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因为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时,远处的黑暗中又有声音响起,他不敢怠慢,全神戒备,准备应变,可是就在这时,所有切上的蒙面侍卫突然全都一跃而起,十多种不同的刀枪剑戟,忽然一下子全都抵上了他的前胸后背.

    他整个人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他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这十几人的联手一击,他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他们的突然倒戈相向.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最贴身的侍卫会突然背叛他.他们无疑早已预谋.

    他本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就连悠悠的离弃,都有没能将他的自信摧毁,甚至连这次无颜对小伤的执著,都未将他击倒.但现在,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感受到特别泄气,特别疲倦,竟似没有想要去反抗.

    凭他的武功,如果拼命一搏,也未曾没有逃生的机会,可是他却是个宁死也不愿背上逃亡贱名的人,他没有动.

    他冷冷的盯着朝他慢慢走近的一个侍卫,问道:“你是谁?这件事你已计划了多久?”

    这个侍卫没有承认自己是谁,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也许比你计划得还久,但真正有进展的开始,还是和你开始计划的时候,同步开始的。”

    他冷笑道:“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的堂堂玉十山庄的贵公子,贵庄主,谁敢轻侮?是以在下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是顺水推舟而已,从来也不敢有分毫悖逆。”

    他哈哈在笑道:“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我对小伤和无颜所做的事,也并不比你少……你应该知道冷七脉叫我做了很多事,可我自己做的却更多。”

    卜倍老朽嘎声道:“你利用我?”

    这侍卫道:“怎么,玉十公子我就不能利用?”

    他竟是玉十,他对无颜所谓的痴情不改竟只是缘于他的险恶用心!

    这侍卫笑接道:“其实我们是相互利用,不是么?”他悠悠缓缓的接道:“我们的玉十公子由于悠悠的背叛而妒嫉,本想报复悠悠和铁心挚,谁想他们竟被我们的玉十公子逼得自杀在这里,无可奈何之下,我们的玉十公子只得变态的再次塑造出一个悠悠和铁心挚出来,再巧设安排,极尽曲折。”

    他冷冷的盯着玉十的眼睛,接道:“你本来当然只是再次想证明自己比铁心挚强,想赢得你造就的“悠悠”的芳心,以此来满足你罪恶的虚伪,这时你本来想要报复的念头本已很淡,因为你毕竟真心喜欢着“悠悠”,哪怕这个悠悠是假的,你也陷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摇头叹道:“哪能知这个悠悠却和已死去的悠悠同样忠贞之渝,偏就对小伤痴心一片,又基于这个铁心挚本是由小伤整容而来。他们本是同一人,而令无颜痛苦万分,对你却置若罔闻,你强烈的报复念头又起,就想要以痛苦折磨小伤和无颜来填补你对已死去的悠悠和铁心挚的憎恨和嫉妒。”他淡淡笑道:“我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这侍卫悠悠又道:“死,他们肯定是要死的,正如你也活不了一样,不过,要怎么样死,什么时候死,这却还得由我本人说了算。”

    他知道他已完了。

    作为玉十山庄的庄主,他是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的,谁也不会说他做过一件坏事,可是作为“卜诡老朽”他却是无恶不做臭名昭著的。

    想三十年前,“卜诡老朽”却并不是罪恶的化身,可三十年后,一但到了他手里,他就肆无忌惮的借这美好之名,而尽行不义之实.

    他咬牙道:“你若杀了我,什么也得不到,不如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这个侍卫冷笑道:“交易,你这个阶下囚还有何交易可谈?”

    玉十道:“我可以将我所有的家资……”

    这侍卫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你还有家资么?玉十山庄在江湖中只是个空架子而已,江湖中人人知道玉十公子仗义疏财,古往今来头号孟尝,却不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借“卜诡老朽”之名掠夺来的。”

    玉十怒极道:“你……”

    这侍卫悠悠点头道:“不错,现在我已是卜倍老朽。卜倍老朽名下所有的财力、物力和势力,当然也归我卜倍老朽所有。”他忍不住笑道:“你是聪明人,这道理我相信你比我更懂。”

    玉十确实懂。以前卜倍老朽的名头,他也是这样窃取来我。可是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试探道:“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证明你就是卜倍老朽?你既无法证明这一点,所有的财力、物力、人力,你又怎么调得动?”

    这侍卫冷笑道:“我当然不知道,可是他们知道。”他用手一指其余的侍卫接道:“他们既能证明你就是卜诡老朽,当然是因为卜倍老朽有特别的标志,所以,通过他们,我也知道了这些标志。”

    玉十闭上了嘴,他已无话可说。

    这侍卫又道:“你在‘卜诡老朽’的组织中建立的威信,我当然会继续延续下去,并发场光大,当然,我还要改制。”他凑近玉十的耳畔,悠悠缓缓的低声道:“因为我不想重蹈你的覆辙。”

    他哈哈在笑,故作神秘的又道:“古往今来,所有财力、物力、权力的交替,无非都是在这种表面看似不经意的情形下进行的?所以你也不要叫冤,这就叫什么,换汤不换药。”

    他大笑着将玉十身上的衣服、脸上的面具扒下来,穿戴在自已身上,然后沉声吩咐道:“去将我们玉十公子的行头拿来,替他穿上。他方才既装死,现在也得装死才行。”

    很快的,玉十恢复了血肉模糊,满身血污的模样。这侍卫又笑道:“我们的玉十公子果然高绝、整容、易容可真堪称天下无双、空前绝后了。哦……对了,如果让我们可爱的悠悠姑娘看到我们的玉十公子是受的假伤,那可真浪费了感情。”

    他眯着眼故作沉吟道:“不如这样吧,好歹也得弄几道伤痕。”他又忽然正色道:“事实就是事实。谁也不能歪曲事实。”他瞪眼大声道:“兄弟们,还不动手?”

    于是在一阵惨叫声中,玉十身上已真是伤痕累累,其情其景惨不忍睹。

    这侍卫这才松了口气,叹道:“等这一天,我已等了很久,等得太久了。为了这一天,我已不知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要成功,无伦做什么事都不容易,真的是太难啦。”

    他叹息着,忽又道:“哦……对了,我差点倒忘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没有做。”

    他冷笑着,俨然又是一个卜诡老朽的模样,冷笑着优哉游哉踱到铁栅外。

    小伤和无颜根本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卜倍老朽又回来了,他们狠狠的瞪着他想要看看他究竟还工玩什么花样。

    方才他们已经从彼此的诉说中知道了他们遭遇中的曲折,原来午夜情人根本就未真的得到无颜,当时确实是小伤和她在一起,午夜情人之所以那么说,无疑也只是卜诡老朽所安排的。

    回忆这一年多以来,他们所经历的事,两人心中都颇多感慨,彼此的心却也贴得更紧了,小伤终于知道无颜最深爱的还是他,无颜也已知道小伤最深爱的还是她自己,只是无颜总感到对玉十很歉疚而小伤也总感到对楚楚和孩子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见到卜倍老朽进来,他劈头就问道貌岸然:“你将楚楚和孩子怎么样了?”

    无颜紧紧握住小伤的手,她理解她丈夫所做的一切,因为她已完全理解小伤的用心。在这种时候,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吃醋再为自己所心爱的人增添任何的烦恼了。

    这卜倍老朽冷笑道:“他们当然在我的手里,至于他们会怎样,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小伤厉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卜诡老朽淡淡道:“很简单,藏心阁的宝藏和你的藏龙八刀,否则就要楚楚、你和你孩子的命。”他缓缓接道:“现在楚楚和你的孩子都在我的掌握中,你只能听我的摆布。”

    这是残酷的事实,小伤也不能否认。

    卜诡老朽又道:“我想,你们反正都要死了,总不至于临死也要将这两个无辜的人带上吧?”

    小伤瞪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若帮你找到宝藏和“藏龙八刀”密笈,你就放过他们?

    卜诡老朽道:“你是聪明人,我就知道点你就醒。”

    小伤目光闪动道:“可是你总得先将我们放出去帮行。”

    卜诡老朽道:“你也真是的,方才我还说你聪明,怎么一转眼,你又变成了傻瓜?我要放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你要将她怎样?”小伤不得不为无颜担心。

    “她当然还是在这里。”卜倍老朽淡淡道:“另外,我也想得特别周到,我知道女人都有耐不住寂寞的所以,我特意替她找了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来陪她。”他微笑道:“我想这位佳公子一定也乐于效劳的。”

    他双手一拍,两名侍卫已挟着负伤的玉十走了进来。

    他怪笑道:“怎么样?你们对我的安排一定都很满意吧?”

    小伤和无颜都看到了玉十,他们目中都流露出同情之色。但玉十总算未死,他们多少又感到有些欣慰。无颜狠狠的瞪着卜倍老朽道:“原来伤害他的人就是你?”

    卜诡老朽哈哈大笑道:“也可以这么说,我想我们的玉十公子当然也会承认这一点的。”他忽又沉下脸,冷冷接道:“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玩任何花样,”他瞪着他们三人的眼睛,犀利的目光渐渐缓和,忽又微笑道:“当然,所有的意外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这人从不自信,但这一次,我想不自信都不行。”

    他甜蜜的微笑忽又变成了冷笑。冷冷道:“我很了解伤大侠的为人,真的令人佩服,当然也值得利用。我相信你会乖乖的走出来的,你虽不是太聪明,也不太笨,应该不至于拿你的女人和孩子的性命来开玩笑的。”

    说到这里他似也觉得很好笑,笑得狞恶而诡秘。看到他的笑容,连小伤都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貌岸然卜倍老朽真的已可怕至极?

    卜诡老朽笑接道:"在这洞穴里,所有的机关埋伏要杀个把人,按道理是应该没问题的,按道理说,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按道理,你也应该懂。

    他悠悠接道:“所以现在铁栅已可打开,小伤你已可出来,我们的玉十公子已可代替小伤的位置。”

    铁栅应声打开,小伤也终于走了出来,而对着卜倍老朽,沉声道:“事成之后,我们在哪里见面?”

    卜倍老朽抬眼道:“当然是在中原。”

    小伤道:“可他们……”

    卜诡老朽冷笑道:“我们谈的是交易,在交易中你没有足够的资本,你所能获得的当然也不会太多,你没有能力奢望。”

    步伤转身去看无颜,无颜早已泪流满面,凄然道:“你一定要将爷爷的遗体掩埋了。”她最想说的当然本不是这句话,可是她只有这句话可说。

    小伤隔着铁栅握着她的手,点头哽咽道貌岸然:“你放心,我会的,而且我还会回来救你的,一定会!”

    卜诡老朽在一旁冷笑道:“愿望总是好的,但如愿的有几人?”

    他转过身,背负着双手,绝绝然走了出去。他相信无颜和玉十在这里熬不了几天就会饿死的,因为小伤走的也是条死路,他也早已经替小伤铺好了。

    小伤死了,还有谁来救他们?这里本是死路绝境,他们当然只有被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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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外

    回到中原时,春节已过,白雪已渐渐消融,可是空气中的寒意却似未削减分毫.

    藏心阁无疑早已在卜诡老朽的布控之下.小伤心中明知这一点.可是宝藏究竟在哪里呢?他从关外到藏心阁的路途中,一直在想.猛然醒觉藏龙老人将武功视得比生命还重,其藏宝图莫非就在自己怀中刀谱之中?而藏龙老人之所以肯将有藏宝图的刀谱给他,只因为他对宝藏根本就不看重?

    他这种想法无疑是有点问题,但事实居然真是如此.他的猜测居然并没有错,所以,他一经证实了这一点,立刻回头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卜诡老朽道:“藏宝图和刀谱我已找到。可是楚楚和孩子在哪里?我必须见到他们之后,才能把它们交给你。”

    卜诡老朽眼中一亮,却不信道:“你未去找,又怎能说找到了?”

    “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开玩笑的。”小伤冷冷道:“我也开不起玩笑。”

    卜诡老朽冷冷瞪着他的眼睛,终于道:“量你也不敢,好。”他转身对身边的几个侍卫一阵吩咐,见他们领命离去后,才展颜笑道:“既是如此,此来长途奔波,身心交瘁,咱们不妨先作休息,你看如何?”

    “不必”小伤冷冷道:“除非你肯摘下头上的面具。”

    “我说过你不够资本,不过……”卜诡老朽冷哼道:“既然你这么急着见他们,我就成全你。”

    他抬手往左面一指,指着夕阳下的一片梅林,淡淡道:“他们就在那片梅林里。”

    梅花尚未全谢,远远就有一股幽香传来,梅林中隐隐露出房屋一角,楚楚和孩子莫非就在那里面?

    卜诡老朽淡淡接道:“你可先去见他们,再将宝图和刀谱给我,我信得过你。”

    小伤的人已经向梅林中奔也过去,他是以父亲和丈夫的名誉奔过去的,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到自己内心会这么激动。他心里在说道:“孩子,就要见到孩子了,终于可以见到了,可真不容易,孩子都快满岁了吧?他长得什么样呢?……”

    他终于走近了这座房子。一栋普通的红砖绿瓦房,在林木掩映间,血色夕阳下,显得份外凄绝幽美。

    大门是虚掩着的,古铜色的门环在夕阳下发着妖异的光芒,小伤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很黯淡,这时,屋外枯树上的一只昏鸦忽然扑腾着飞起,打破了天地间的沉闷,这屋里莫非也有什么致命的埋伏?小伤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刀。

    大厅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如许多朴实无华的农家人一样,一应摆设都是他们生活中所必需的。大厅的左侧有道小门,里面是间暗室,这时,从暗室里忽然传来**声,仿佛有人负了伤,是谁?莫非是楚楚?

    小伤一个箭步窜了进去,眼前的一切让他一下子呆信了。

    一个体态婀娜,其白如雪的女人**裸的被吊绑在屋梁上.她满身都是被工期鞭打的血痕,正在痛苦的**。

    小伤见过不少女人,却还是无法不被眼前这个女人姣美的身材所倾倒,更要命的是,她的整个头部都被人用一块黑色的纱巾完全蒙住,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动,对于任何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来说,这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它无疑能激起人类最原始的**。

    不伦是她挺拔跳跃的胸部,圆润凹陷的肚脐,还是挺直修长的**……都能勾起男人野性的**,何况她偏偏还在**的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小伤的呼吸都似已停顿,他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眼睛忽然一亮,似已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道:“楚楚,是你么?”

    被吊绑着的女人只是含糊的哀求着,小伤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楚楚,但是他已认定她就是楚楚。因为卜诡老朽叫他来见的就是楚楚,何况他们还约定在先。

    他上前两步欲摘下罩在楚楚头上的黑巾,这时,他身后的门口却忽然有了声音。

    是婴儿的哭声。

    小伤心中一震。卜诡老朽又在玩什么把戏?他未回头,却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卜诡老朽对你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语声一顿又道:“我代表个人感谢你使我们一家三口终得团聚。”

    是秋水痕的声音。

    小伤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已猜到几分秋水痕的话外玄音,却还是不能相信。他木然的回过身,面对着秋水痕,可是不相信的一切却都已成事实。

    那赤身**被吊绑的女人不是楚楚,而楚楚却正怀抱着一个周岁左右大的孩子,泪光盈盈的偎依在秋水痕的怀抱里,不胜娇羞,不胜怯惧。

    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楚楚根本就从未喜欢过他,原来他和楚楚的相遇,和之后的在一起,原来就是秋水痕暗中安排的。

    原来楚楚本来就是秋水痕的女人,且早已有了秋水痕的孩子,只可笑他还一直把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一直恋恋不舍,为他拼死拼活。

    他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在古刹中碰见的那两条熟悉的人影就是秋水痕和冷七脉了。原来他们早有勾结。

    秋水痕将怀抱中的楚楚搂得更紧了些,微笑道:“感谢你替我照顾了那么久我的老婆孩子……”

    小伤没有听他说话,他一直在盯着楚楚的眼睛,他终于记忆起曾经在藏心阁外那迷林中的奔裸女人就是她。以前他虽也怀疑,但却绝不相信,渐渐便早已完全否定,但现在,他也完全肯定。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被这双眼睛所欺骗的,就好像一个圣洁的女人原来却是个无耻的**一样,很少有人会相信她竟是这样的人。

    但她偏偏就是。

    小伤狂笑,笑个不停,突然间,狂笑变成了惨呼。但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从裸女的胸腹间穿出,一直穿入小伤的后心。

    鲜血箭一般标出,飞激四散,飞激的鲜血中,剑已被拔出,但见一条白衣人影慢慢拔开那裸女的尸身,从墙壁的秘洞里钻了出来。

    但见她白如春雪的脸上满是激愤,胸膛剧烈起伏着,右手里还捏着柄带血的利剑,鲜血正一滴滴自剑夹滴落,落在地上,竟是紫黑色的。剑上竟淬有剧毒。

    小伤强忍着剧痛,艰难回头,去看她的脸。他忽然又笑了,狂笑。

    飞雪。

    仗剑刺杀他的人竟是飞雪。这无疑又是卜诡老朽早就设好的圈套。

    这时,飞雪正狠狠瞪着他,咬牙道:“你杀死了小伤,我也要杀死你。”

    血如涌泉般自小伤胸背上流出来,可是他全然不管,他剧烈的咳嗽着,猛烈的狂笑,喃喃狂笑道:“很好,很好,你总算为他报了仇。”

    他又缓缓的转向楚楚,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断断续续道:“很好,你们也很好,你们也报仇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倒了下去,他倒下去后,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楚楚和孩子。他实在心有不甘。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小伤慢慢倒了下去,楚楚的泪却忽然流了下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现在她居然流泪了,这是出于女人同情的天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秋水痕没有理她,他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过去,俯身从小伤身上取出了刀谱和藏宝图,笑了笑,然后又用两根指头拈起了藏邪刀,转头去看飞雪。

    飞雪一直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小伤,怔怔的发呆。他忽然冷笑道:“你要杀的就是他?”

    飞雪木然点了点头,她实在已被小伤方才的举动惊呆了。

    秋水痕悠然道:“我说过要帮你杀死他,就一定会帮你杀死他。现在,你可信了?”

    飞雪又茫然点了点头。

    秋水痕嘴角渐渐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道:“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他究竟是谁呢?”

    飞雪勉强控制着内心的伤痛,咬牙道:“我不管他是谁,我只要知道他是杀死小伤的人就已足够。”

    秋水痕故显不经意道:“如果他就是小伤呢?”

    飞雪哑然道:“小伤?不可能,小伤早已死了,他怎么可能是小伤?”

    “他就是。”秋不痕残酷的笑道:“他如果不是小伤,我会帮你杀了他么?”他狠狠的瞪着地上的小伤道:“就因为他是小伤,就因为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我才会要他死的。”

    他目光毒蛇般盯着飞雪的眼睛,冷冷接道:“你作为一个表楼**,对小伤身上的印记,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为何不看一看?”

    小伤身上有很多特别的印记,飞雪已经看见。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双目定定的盯着小伤,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个白痴。

    小伤虽已成为铁心挚的模样,但她已认定那是易容所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发了疯似的趴倒在小伤身上,不停的叫唤着他的名字。然而小伤哪里还能开口?

    秋水痕不再理她,缓缓转过身,和楚楚消失在门外暮色中。

    一个故事是怎么样开始和怎么样结束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过程。所以在这个故事中小伤竟然死了,秋水痕竟然平安无事,虽有违人意,但却正如无颜和玉十居然被困在一起,秋水痕居然假飞雪之手杀小伤,一切似都很偶然,仔细一想,但却又实在都是情喇中之事。这并不为奇。

    奇的是,取代玉十之后的卜诡老朽又是谁呢?到目前为止这仍是秘密。不过,秘密无非就是不知道真相的事实而已。事实既然存在,就总有被知道的一天。

    暮色沉沉。

    飞雪忽然不在哭了。她已哭够了,哭累了,哭得心都碎了。

    在她的生命里,小伤是她唯一钟爱的男人,在她记忆中,小伤是唯一将她当人看的男人,而现在她却亲手杀死了他,杀死了她唯一的痴恋,杀死了她精神的支柱,他的一生就这样一下子全都被她葬送掉了,却教她如何能够接受?

    这真是命运的悲剧,真是人生最大的讽刺,难道她这样的人生注定是这样的悲剧么?

    她已完全绝望。

    一个人一但完全绝望,他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毁灭。只有毁灭,她内心的痛苦才能得到解脱。

    她慢慢的俯下身去,将小伤抱起,慢慢的转过身,走向屋外的茫茫暮色,屋外有风。

    狂风猎猎,吹在她身上仿佛是刀,她却似毫无知觉,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向远方的黑暗。

    她知道前面的黑暗中是一面壁立如削的悬崖,她终于走到了悬崖边上,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在小伤脸上,许久许久,忽然紧紧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痴于情,最终也必将毁于情,这才是他们们悲剧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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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春风得意

    幽秘古屋。

    秋水痕每次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都充满了痛苦和仇恨,因为这漆黑的古屋里供奉的就是他亲身父亲的灵位。

    灵牌上并没有亡魂的名字,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位大侠士、大英雄,自从他出生那天起,他父亲就已死了,是被奸人害死的。

    “龙啸天”每次他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热血就会沸腾,他发誓,此生若不能将龙啸天的头颅拿来祭奠他父亲的在天之灵,他将永世不再为人。

    他对龙啸天的仇恨远胜于对小伤,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就已有的信念。

    也许就因为他母亲自小就灌输给了他仇恨的意识,所以他才会凡事眶眦必报,才会因此不择手段杀了小伤。

    “无论谁欠我的,我都要他们十倍的代价偿还!”他紧咬着牙齿,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在心中念道:“快了,一切都快了……”

    他的母亲秋横波此刻正跪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合十顶礼,嘴里念念有词,似在诅咒,又似在祈祷。

    秋水痕轻轻走过去,秋横波紧闭的双眼忽然暴张开来。就连神龛前的红烛似也被她仇恨的目光所震慑,不停的摇晃起来,香灰籁籁而落。

    她盯着秋水痕道:“孩儿,我们母子俩报仇雪恨的日子就快到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等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啦,孩子”。

    她的语声在颤抖,嘶声道:“所以你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去对待他们都不过分”。

    秋水痕紧握双拳道:“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父亲讨回公道的,一定!”他哽声接道:“孩儿永远忘不了这么多年来龙啸天给我们带来的深重灾难,就因为他杀了我父亲,所以我们母子只能像逃犯般躲着不敢见人,像野狗般向别人摇尾乞怜”。

    他越说越激动,嘎声又道:“有时甚至还要受别人的辱骂,挨别人的毒打,甚至……”,他没有说下去。可是他母亲却替他接下去道:“甚至你母亲还要随时遭人的蹂躏、践踏,像畜生般被人玩弄……”

    她嘶声呼道:“龙啸天、谢小凰,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我要让你们饱尝这二十多年来,我尝过的所有滋味,我要让你们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等到她所有的愤怒和激动全部渐渐平息以后,秋水痕才缓缓道“娘,孩儿现在已是春风得意楼的楼主,本已有足够的资格正面向啸天山庄提亲,可是孩儿料想,这龙啸天狡诈机变,为了巩固他在江湖中的霸主地位,必定不择手段,大搞‘人脉’”。

    他沉吟道:“必要时他权衡利弊,将其女儿下嫁给武林中七大帮、八大派中之人也未可知,他纵然事先答应下来,中途也可能变卦,所以依孩儿之见,不应该以楼主身份求亲”。

    秋横波目光闪动,嘴角间隐隐绽笑,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一字字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秋水痕眼里发着光,显见对自己很有信心,悄声道:“孩儿如果以现在在啸天山庄的身份,先赢得龙盈泪的芳心……”他笑接道:“这丫头刁顽任性,闹起性子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她父母更是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凡事无不依顺于她,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秋横波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她眼里也闪着光,沉吟道:“你有把握?”

    秋水痕神秘笑道:“孩儿已经上手。”

    秋横波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眼里恶毒之意更浓,哈哈大笑道:“好!好!龙啸天、谢小凰,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她笑声突敛,正色道:“此计虽好,却也不能马虎,任何可能的意外都必须考虑周全,莫忘了娘亲自小是怎样教导你的”。

    她沉吟着忽又道:“龙啸天盘踞关东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所有和他利益勾结的狐朋狗党多如牛毛,而其本身势力强大,更绝非我们所能想象得到的,包子的肉,不在揩上,其地下秘密势力也不知有多少……要想一网打尽,就不能求快,而要求准、求稳,而现在”,她瞪眼接道:“你对他是否已完全知根知底?”。

    秋水痕沉吟着。他的为人行事全赖秋横波教导,是以他的性格和秋横波分外接近,且许多方面尤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沉思了很久才终于道:“孩儿尚不能知根知底,因为孩儿至今尚未能查出龙啸天儿子的下落”。

    秋横波目光毒蛇般盯着他的儿子,她的思绪却像是到了远方,幽幽道:“对,必须找到他,无论他在哪里,都得找到他”。

    秋水痕道:“娘亲的意思是赶尽杀绝?”

    “不!”秋横波断然道:“我要你将他毫发无伤的带来见我,我要让他们也尝尝骨肉离散的痛苦”。

    一想到这一点,她浑身都情不自禁颤抖起来,一张脸已因痛苦而扭曲。

    秋水痕躬身道:“娘亲,孩儿这就着人去查,就算他已被埋在土里,孩儿也要将他的尸骨带回来,让你看一眼”。可是他的心里已经在说:“娘亲,龙啸天一家将我们害得这么惨,我非赶尽杀绝不可。”

    他从阴森的古屋中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紧紧握住的他腰畔的刀“藏邪刀”。

    这一年多已来,他已将藏邪八刀练得精熟起来,招式间的配合,灵动机变之巧,可说已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他相信纵是小伤再世,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古屋虽幽秘,却只是繁华城市里一条普通街道的一座普通院落,左折右拐,秘密的离开这里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回春风得意楼,他想到了楚楚和孩子,于是又右折左拐,到了另一个院子的后门外,见四下无人,便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两快一慢,然后又两慢一快的敲了三下。

    等了片刻,紧闭着的雕花木门便无声的形一线从里面露出半只眼睛来,一看见是秋水痕,脸上立刻有了笑意,闪身将他让进了屋子,半开的门很快又无声的关闭起来。

    现在是春天,院子里花畦里的花开得正盛。

    秋水痕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踏着院子里的碎石路向林木、花荫深处的屋子走去。开门的门房早已先他一步进屋去禀报此间主人了,他脚刚踏上以大理石铺成的石阶,屋里就已有个青衣素妆的妇人牵着姗姗学步的男孩迎了出来。

    男孩机灵跳脱,大大的眼睛,甜甜的笑,就像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秋水痕早已迎过去将他抱在了怀里,亲着他的小脸蛋笑道:“我的宝贝,让爸爸亲亲。”

    说着话,他又在小孩的脸蛋上亲了两口,转眼去看青衣素妆的妇女。

    这妇人正是楚楚。她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原本红润欲滴的脸蛋苍白得像张纸,那腼腆羞涩的露水眼珠里也仿佛蒙着层秋雾,她宽厚的嘴唇也已黯然无光,才不过一年,她竟像是已老了十岁。

    秋水痕心里叹了口气,柔声道:“最近身体还好么?”

    楚楚拿眼睛去看孩子,淡淡道:“还好。”

    秋水痕叹道:“我知道你怨我”。

    楚楚轻声道:“我没有。”

    “你嘴里说没有,其实心里还是怨我的,我知道”。秋水痕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怨我自己呢?可是,还有很多事,我必须去做,因为我要报仇血恨。”

    楚楚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了解他,他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她就已经是他的人了,白天,他怕她饿着,晚上他怕她冷着,遇着不高兴的事的时候,他怕她伤心,遇着快乐的事时,他总是和她一起分享,这么多年来,他们从风风雨雨中过来,他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秋水痕道:“我不让你离开这个院子半步,也是被逼无奈的,因为……”

    楚楚没有听他解释。因为,她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有他觉得值得去做的理由,有些她虽然不赞成,但却也绝不会反对。

    而更有些事,她根本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一个女人既不会有远大的理想,也不会有伟大的目标,她本来已认定秋水痕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唯一的男人,为了秋水痕,她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去骗小伤,帮他杀小伤。

    直到一年前,秋水痕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秋水痕发现她仿佛有很多心事,很不开心,但每次问她,她都只是摇头否认,这次她也一样,他忍不住要想“究竟是为什么呢?莫非她和小伤日久生情,她虽然没有阻拦我杀他,可是他死了,她还是难免伤心?”

    秋水痕见她侧过了头,也没再解释。可是他心里却越发不解起来。“无论怎样,小伤已经死了,她无论是为什么不开心的,时间久了,都会渐渐淡去”。直到走出大门,他还在这样想。

    一走出大门,他就右折左拐,按原路返回,悄悄隐入一道窄门后,不久却出现在肆意醉阁里的一间厢房里。

    秋水痕在几个时辰前就已吩咐道:“未经我本人召唤,无论谁敢擅自闯入,打扰老子的雅兴,格杀勿论”。

    没有人敢随意闯入,秋公子的话就是金律良言,就是命令,否则无论谁都要倒霉了。

    现在,活着的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已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条秘道的秘密。这条秘道的入口虽在另一个普通院落的古井里,出口却在这间幽僻的厢房里。

    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秘道口走出来,又巧妙的将秘门掩止。

    当他已确定将秘门掩藏得万无一失时,才轻轻呼出口气,回转身来看雪白干净绣榻里的美人。

    美人**,美人丰腴,美人也迷醉。

    他走了几个时辰,美人也昏睡了几个时辰。要将一个人迷倒,对他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现在是该她苏醒的时候。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从瓶里取出一粒蓝色的药丸,扳开她的樱桃小嘴,塞了进去。

    只听“咕隆”一声,药丸下了肚,她的人也悠悠醒转过来,立刻就变成了个放浪的**,就像是已被面前这个男人折腾了许久,娇慵乏力,却还欲求不止。

    秋水痕似也渴望这一点,这一年来,楚楚在这方面不知为何已越来越冷淡,可他却还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他需要发泄。

    当他将美人征服走出厢房的门时,门外的四个侍卫仍然标枪般挺立。

    他心里很满意,可面上绝不表露出来。作为春风得意楼的楼主,他应该有这份脾气。

    还是两年前,他已见识过小伤的威风,他保证谁也想不到,冷七脉一死,他居然就是堂而皇之的坐上了这个位置,这一两年来,他又做了很多值得骄傲的事,但他还不满足,他还想做更多的事,得到更大的满足。

    豪华的黑漆马车,千中选一的骏马。

    当他刚坐上马车时,就闭上了双眼,等他再次张开眼睛时,马车已在气势恢宏,屋宇林立的春风得意楼停下。

    春风得意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很多座。

    这里表面看来一派祥和,而暗底里却是杀机四伏的,除非他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一切擅自闯入者都必将遭受乱刀尸,乱箭穿心的下场。对于这一点,他也想不出有任何意外。

    现在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的屋宛如天上琼楼。他在辉煌灯光照耀下,从绿树红花间,施施然走进了春风得意楼的枢纽“天机楼”。

    他相信,现在天机楼里,一定已经有至少两个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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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样的女人和那样的男人

    秋水痕没有想错,天机楼的机会厅里这时正垂手肃立着三个人──一个相貌奇突,一个温良如玉,一个平凡憨厚。

    他的目光从第一个人的脸打量到第三个人的脸,又从第三个人的脸转到第一个人的脸上,然后才慢慢的在他们面前的雕花红木椅上坐下。却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其余三人也只有闭上嘴。

    忽见他抬手一招,厅后的香闺里已莺歌燕舞般的走出两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垂着肃立的三人只觉眼前一花,两个女子已一左一右像两只羊羔般软软的蜷曲在了秋水痕怀里。豁然竟是昔日冷七脉左拥右抱的狐媚和雪姬。

    他终于将这两个尤物搞到了手。

    他闭上眼睛问那个平凡憨厚的中年人道:“鲁涵,说。”鲁涵连忙躬身道:“禀报楼主,自从楼主离开三日之后,龙家大小姐便茶饭不思,整天愁眉苦脸,动辄拿下人们开蒜。”

    秋水痕点了点头,冷冷道:“她是不是想我去?”

    鲁涵笑道:“据属下所知,楼主若再不去,她只怕想楼主要想疯了”。

    秋水痕悠悠缓缓的冷笑道:“那就等她疯了,我再去。”他一顿又道:“温良玉,说。”

    他问的是垂着肃立在中间的那个温良如玉的少年。

    温良玉笑了笑,也跨前一步,躬身道:“属下已按照楼主的吩咐将啸天山庄各路势力都做了周密细致的调查,并且也针锋相对的做了部署”。

    秋水痕沉声问道:“有无顾忌不周,抑或可疑之处?”

    温良玉道:“不知道,但属下却知道这里属下聚集十六名文人墨客中的佼佼者,以及十名征战成多年的将军组成的一个智囊团,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所得出的结论”。

    他微顿补充又道:“这些人中有一半是常败将军,失意墨客”,另一半当然就是不败英雄,得意文人。

    只有从失败者和成功人士两种人身上总结出的经验才是绝对有效而且切实可行的。

    秋水痕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面上却只是冷冷道:“不可稍有松懈,我不认为这世上真有尽善尽美的计划,所以你必须亲自督促,再三斟酌,哪怕再要不眠不休的工作六天六夜,也务必达到万无一失,若稍有纰漏,你应该知道后果”。

    温良玉当然知道,那结果一定比死还难受。

    现在鲁涵和温良玉都已领命而去,秋水痕这才看着那个面相奇突的中年人道:“萧刺”。

    萧刺立刻道:“禀报楼主,属下已得到消息,玉十并没有死”。

    秋水痕霍然长身而起道:“什么?”

    鲁涵没有重复,因为他知道秋水痕已经明白。

    秋水痕自然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要问道:“你是说,玉十自关外的那个秘洞逃出去以后,坠崖身死的并不是他?”

    萧刺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长得和玉十一模一样的人确实又在江湖中出现了”。

    秋水痕握紧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冷笑道:“好你一个玉十,我确实低估了你,”他语声微顿,又沉声接道:“立刻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但得到证实,立刻汇报。”

    玉十的确没有死。

    他能不死,并不是奇迹,但无颜能不死,那才真的是奇迹了。

    玉十能不死,其中的曲折也只有他最清楚,现在一想起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呢?

    他记得当那个侍卫将小伤带走后不久,铁栅外的出口在“轰隆”一声巨响后,便完全被坍塌的泥石封死了,那个侍卫无疑已决心要他们死。

    无颜虽然绝了望,他却笑了。现在无颜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还是对他那么歉疚,对他所受的伤还是那么关心,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一点,对于这一点,他实在要感激那个侍卫的恶作剧,否则,无颜纵不将他大卸八块,他也一定死定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侍卫已认定他已无路可逃,已死定了,对他自然就毫无顾忌,因此他也才可以暗中秘密进行自己的复辟大业,他当然要报仇。

    他虽然重伤不能灵活运动,可是无颜还是毫发无伤的,他就叫无颜在一块石壁上找到一个比针眼稍大的孔。

    任何山洞的石壁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孔,谁也不会去注意它,无颜本也奇怪,可是玉十叫她做,就必定有很深的意义,她信任玉十,玉十叫她怎么做,她就依言而行。

    她从玉十的腰带里取出一根丈余长的铁丝,铁丝细如毫发,她将铁丝一端塞入小孔,直将铁丝投入七八尺长时,铁丝突然奇迹般被某种神奇和魔力全部吸了进去,连同铁丝末端系着的玉十标记的黑绸子一起吸了进去。

    然后她又将玉十扶到这小孔对面的石壁前坐下等。

    过了没多久,他们突然听到有铁器敲击石块的声音,紧接着那小孔所在的石壁突然又奇迹般的绽开一个洞来,是生生被斧凿开的洞。

    然后洞里忽然映出了灯光,黯淡的灯光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就像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兽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见到玉十就立刻恭恭敬敬、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

    无颜虽然早已吓呆了,玉十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道:“是否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大汉的一双眼睛也如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灰灰朦朦的,非但没有眼白,甚至连整个眼仁都没有,竟是个被人挖去了眼珠子的瞎子。

    无颜只听这瞎子回答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他的声音沙哑而艰涩,就像是已有多年未与人交谈造成的,显得木钝而费力的道:“奴才这就领公子上路”。

    “上路?”无颜不懂。

    大汉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玉十身边还有别的人,身子一震,连忙道:“公子,这位姑娘是谁?”

    玉十淡淡道:“你说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大汉道:“公子准备带她一起走?”

    玉十道:“是的”

    大汉闭上了嘴,玉十既然已经决定,他纵然心存疑虑,也已无话可说。

    大汉已经将玉十背负在肩上,又钻进了新凿的洞里,无颜尾随其后。这才发现方才被凿开的石壁只是两洞间的一道屏障,而自己此刻所在的洞里也和方才那瓮形的洞一样,除了新凿开的洞口,别无出路,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玉十似已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看这洞里有什么?”

    无颜已经在看,这洞里就像一间简陋的卧室,仔细一看,却又不仅仅是卧室,因为这里面凡人吃喝拉撒所有必需的东西都有。

    玉十看着她,淡淡道:“这就是他的生活”。无颜不懂,他已接道“我救了他的老婆孩子,他发誓要用他这条命来报答我,所以我就将他带到这里来了,他在这里已生活了五年”。

    无颜不觉哑然,她和爷爷在这里也不知生活了多少年,可是现在她才发觉他们原来对自己家附近的一切都几乎毫无所知。她感到这简直是一种讽刺,否则她和小伤、玉十也不会落入卜诡老朽的魔掌。

    玉十接道:“他的眼睛也是他自己挖掉的”。

    “为什么?”无颜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要他这样做”玉十淡淡道:“因为他只有挖了自己的眼睛,才能证明他对我的忠心”。

    无颜本来一直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可是现在她已不能不信,她已不觉对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瞎子肃然起敬。

    玉十又道:“我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所以现在我也只有相信他,想怀疑他都做不到”。

    这是实话。无论谁只要能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都没有人会怀疑他。

    无颜忽然感到有些愤怒,这是她头一次对玉十感到愤怒。她嘎声道:“所以你就将他关到这暗无天日的窄洞穴里来,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为的就是你如果哪一天忽然遇到了意外,被人逼到了绝境,你才能死地逃生?”

    玉十没有否认,淡淡道:“是这样子的”。

    无颜胸膛起伏道:“我还是不懂”。

    玉十道:“你应该懂的”。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可是无颜却真的已懂了。这个无名的瞎子莫非跟小伤一样,他这样做,并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在逼自己。

    玉十又道:“在这五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这一天的到来,今天很不幸的是终于被他等到了”。

    无颜眼角湿湿的,又忍不住问道:“可是,他既是瞎子,又怎么能看见一根细小的铁丝?”

    她这句话说得无疑有点问题,玉十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身旁的地上拾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无颜借着暗淡的灯光看出那里一块磁石。

    磁石上不仅吸着那根丈余长的铁丝,而且另外还用丝绦系着几个铜铃,他解释道:“铁丝被磁石所吸,产生的振动,将铜铃震响”。

    他笑接道:“你若认为他能听见,你就错了”,无颜怔住。

    他又道:“他不但听不见,甚至根本连话都不能说,因为他的舌头早就齐根被割掉了”。

    无颜已经越来越糊涂了,疑惑道:“你说什么?”

    玉十淡淡接道:“他是天生的聋子,而他的舌头是被他的仇家割掉的,在他双眼未被挖掉之前,他本可以通过眼睛观察说话者的口型来辨别别人说话的内容”。

    无颜奇道:“可是方才你明明和他在交谈?”

    “他是在用腹语和我谈话”。玉十笑道:“方才我说的话,却是故意说的,因为不想让你太过吃惊。如果我真的有话要和他交流,就只能用手指在他手心写字。方才我没有这样做,只因为他已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才会一个人说上几句话”。

    他知道无颜还有些不懂,所以又解释道:“他之所以知道除我之外还有个女孩在这里,是从你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上发现的。而我设计这个铜铃,并不是要他听,也只是要他用鼻子去嗅”。

    他目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道:“因为铜铃一但被振动,我安在其上的一个袖珍匣子就会自动弹开,那时他就能嗅到从匣子里散发出的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就连睡着了也会被臭醒”。

    无颜恍然,却还是有点不明白道:“那么那铁丝尾端的黑丝缎又是怎么回事?”

    “丝缎的意思就表示他可以立刻将这面石壁凿开了”他笑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没有死路,有谁能想得到居然有人随时等候在这里为我开壁出条生路来呢?”

    没有人能想到,只怕连鬼也想不到。

    无颜道:“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了。”

    玉十道:“什么问题?”

    无颜道:“我们怎么出去?”

    玉十笑道:“他的食物是怎么送来的,我们就怎么出去”。这时当然不会有人将食物送来,因为这里每送一次食物来是可吃上好几个月。他看着有些焦急的无颜,悠然接道:“但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

    无颜不懂,却没有问。因为这时她已看见无名的瞎子忽然将地上的一块巨石掀了开去,巨石下立刻露出一个黑洞来,她连忙跑到那瓮形洞里,取来盏铜灯,借着灯光定眼一看,竟是一条天然形成的石隙。

    还未入石隙无颜已感到一股阴森潮湿之气,这时,那瞎子已背起玉十率先进入了石隙,她只有紧紧跟上。

    微弱的灯光根本就照不远,而这样的山隙里,又往往是毒虫蟒蛇时常出没的地方,她虽然胆战心跳,极尽小心,却还是被眼前所见、脚下所踩的几条毒蛇吓了一跳,所幸的是并未伤及她。

    而那瞎子背着玉十在前,就像根本不知道毒蛇的存在,东折西拐的在八卦阵般的山隙里也不知走了多远后忽然停了下来。

    原来这条山隙到此已是尽头,这时那瞎子并未用斧凿,而是摸索着在石壁上敲了几下,又一按石壁上就立刻奇迹般的向两边滑开。

    滑开的石壁间竟又有灯光亮起,走进去一看,竟又是一间地下石室。

    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无颜竟又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一个本也不奇怪,料想这里也应该有人为那瞎子送食物,只是这人却长得实在太过奇怪。

    但见此人一张尖削的脸上,瘦得就像只有皮包着骨,一双小小的三角眼下,鼻如鹰钩,长长的鼻翼几乎将那张方寸小嘴整个盖住。

    可是他的两只耳朵却硕大无比,若不是这对耳朵,他整张脸看来就像一只猫头鹰,他的肚子也像是猫头鹰的肚子。

    他大大的肚子看来就像十月怀胎的孕妇,直压得两条奇短无比的腿似要支持不住。

    无颜听说过很多奇人怪相,却还是没听说过奇怪得如此厉害的。

    玉十看着她笑道:“这并不奇怪,有两个这样的人才奇怪”。

    这句话还未说完,地室出口处突然有道秘门又被无声的打开了,从门外果然又走出一个和那怪人一模一样的人来。

    玉十淡淡接道:“他们是孪生兄弟,而且两兄弟只有一个老婆”。

    无颜不懂,甚至有些气愤道:“为什么?难道他们找不到老婆?”

    “当然不是”。玉十解释道:“因为他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兄弟俩轮番在这里替我把守。而这秘道连他们的老婆也不知道,甚至连他们的老婆也不知道和自己终年睡在一起的竟是两兄弟,却一直认为只是一个人。”

    “这简直是污辱”,无颜很不满。

    玉十淡淡道:“他们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若不这样做,就只有死。”

    “为什么?”无颜不解。

    “因为他们尚奇毒,而解药却在这个瞎子手里”,玉十解释道:“所以他们必须定时给瞎子送食物去换取解药。”

    他笑接道:“而他们每次服食的解药中,又含有他们不知道成份的其它毒药,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就完全在瞎子的掌握中。”

    他看着无颜又道:“而且我还告诉瞎子,他的老婆孩子就在他们的掌握中。”

    无颜道:“而实际上呢?”

    玉十道:“实际上他们的老婆孩子就是瞎子的老婆孩子,但瞎子并不知道。”

    无颜听得已几乎窒息,他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阴暗荒唐的事,但她已不能不信。

    玉十笑道:“由于瞎子对我的忠心,所以他们才能互相牵制。”

    无颜瞪着玉十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他们难道是坏人?”

    玉十道:“他们是凡人,凡人岂非都有点坏?”这句话就好像在说他们是坏人,也是凡人。

    无颜道:“可是他们的老婆孩子并没有错。”

    玉十道:“可是在这样一个衣食无靠的年代,他们能得到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已经是造化。很多人为了能过活,所有他们能做的事都做尽了,可是他们依然衣不敝体,食不充饥,不是冷死就是饿死……”

    这是事实,如果一个人连最根本的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还有什么尊严、人格可言?

    无颜垂下了头,因为她了解这一点,而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也应该垂下头,那却应该是因为羞愧,因为他们讲尊严,讲人格的时候,心中是因为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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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怀春的猫

    没过多久,无颜被其中一个怪人领着先走出了地室,因为玉十告诉她道:“我还得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你在外面等我。”

    地室的外面只不过是乡村里一家普通的院落,地室的出口是在这院子的一间马厩里,马厩里的两匹马高大神骏,无疑是名种良驹,这当然又是玉十的安排。

    玉十没有看见无颜是如何离开的,但所有的计划都在他掌握中。这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他就是用眼睛去想也能想得出来。

    无颜一出地室门,秘门又自动合上,他却又在石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一按,石壁上居然又出现道秘门,秘门里居然又有间宽大的密室。

    这密室里居然也有生活起居的一应物品,甚至还有一个大活人。

    这密室、这活人甚至连他身边的这怪人都似不知道,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久久会不拢来。因为这活人竟也像和他们孪生兄弟一样,竟长得和玉十一模一样,不仅长得一样,甚至连言行举止都和玉十几乎完全一样。

    他虽然吃惊,玉十却无疑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是以他若无其事的让这怪人将他搀扶了进去,而那个假玉十却立刻换上了玉十身上的血迹斑斑的衣衫走了出去,石门又立刻合上,将玉十和那个怪人关在了里面。

    石门关上,玉十这才笑了。他相信接下来的情况一定是──瞎子将那个假玉十负在背上摸索着打开地室的门,走出地室,而另一个怪人早已将两匹马套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然后无颜和假玉十上马车,却由瞎子赶车。

    好马识途,是以根本不必由瞎子辨路,两匹骏马就会自主去到十里外的虎跳崖。

    那里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而那两匹马早已在方才怪人套马时被灌了适量致马疯狂的药物,而其疯狂发作的时间也经过多次实验得到确定就在到达虎跳崖的时候,其间相差不过马行十步的时间。

    到那时,连人带马带车就会跌下山崖,摔得粉碎,这样一来就算那侍卫怀疑他未被困死,将封死的洞口重新掘开追来只会认定他和悠悠(无颜)已经附崖身亡了,甚至他们盘查另一个怪人和其老婆孩子时也不会得到任何一点更多的线索和可疑之处。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这里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养伤,等伤势一好,他又可以东山再起了。

    这计划无疑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因为那个假玉十根本不知道自己本就是玉十早就计划让他去送死的,是以他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期间却还是出了意外,这只怕他连做梦都想不到。

    他伤愈出密室时,已是两个月后,那个怪人就陪了他两个月,可是等他出来时,那个怪人已被他用毒药杀死。

    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在世上的真相,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也没有想到他的遭遇竟是那么惨。

    天机楼,机会厅。

    这时距离秋水痕上次召唤萧刺已经过了三天。

    萧刺这次来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玉十的确没有死,可是如果不是属下经过多方测查,几乎已认不出他来了”。

    “为何?”秋水痕不解道。

    “因为他的易容术确实天下无双”,萧刺道:“可是他想图谋大事,就必须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所以属下就着人暗中跟踪。”

    他冷笑接道:“谁都知道玉十公子十分十美,完美无缺,可是他现在的行经,却实是贼头贼脑,委琐得很。”

    秋水痕的眼睛亮了起来,似已想通了一些事,却没有作声。

    萧刺又道:“所以他去求助所有曾经和他有过结交的江湖豪杰,武林英雄,世家贵胄,可是他们居然都不认得他了。”

    秋水痕已经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忍不住调侃道:“他难道不会解释?”

    “他当然会。”萧刺道:“可是无论他怎么说,哪怕他以真面目示人,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所有人都认定他一定是假冒玉十公子,别有图谋的,轻则将他骂出大门,重则一阵毒打。你应该知道卜诡老朽早已将他武功废了。”

    秋水痕知道,所以笑道:“你是说他现在实在已成了个人人唾弃,不屑一顾的流浪狗?”

    萧刺道:“岂只流浪狗,简直猪狗不如。”

    “好!”秋水痕哈哈大笑道:“原来一个完美无瑕的人要想往自己脸上抹黑,也没有人肯同意,这可真是天下一奇啊!”

    他笑声突敛,故作正色道:“既然这样,就不管他了,可是……”他沉吟道:“那个叫悠悠的女人可在?”

    “不知道”。萧刺道:“她也许真的在那虎跳崖下摔死了,摔死的玉十公子虽是假的,她却应该是真的,因为当时玉十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踪无疑会杀她灭口。”

    秋水痕叹道:“但愿如此,可是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当萧刺复命离开以后,秋水痕也秘密的离开了春风得意楼。

    现在正春天,万木复苏,百花齐放。

    啸天山庄的龙大小姐这段时间以来不但人瘦了不少,脾气也越来越大。

    她本来还好好在啸天山庄的后花园里赏花,可是自那个穿红衣的碑女将手上托着的茶盘子里的茶水一不小心喷溅了一点在桌面上以后,她就已经开始发脾气。

    她先煽了婢女两耳光,越是看到婢女护脸可怜兮兮的不停陪不是时,她就越气,因为她觉得自己更可怜。

    她很快的将一桌子果盘茶盏全部掀到地上摔得稀烂,然后又摔桌子摔椅子,真如旧时的威猛大元帅过五关、斩六将,遇神杀神,逢魔降魔的好一阵折腾,直将一个锦乡花园瞎捣得一团狼藉。

    侍女们都吓呆了,她却反倒觉得委屈得直哭。

    龙大小姐哭得并不温柔,她长得虽然水灵,甚至很秀气,穿得也是一派大家闺秀风范,静静坐着时,本也是很妩媚、很娴淑的,可是这一哭起来,又是甩手,又是跺脚的,除了本有的妖爽特质以外,没有人会否认她实在像只小母老虎。

    她如果哭哭就消声息气,也就没什么了,可是她却忽然又冲到了马厩里牵出一匹雪白高大的骏马,纵身跳上了马背。

    无论谁一眼就看得出那可是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谁都知道这次大小姐是真的要撒野了。

    两个急得要哭的婢女想要去拦住,人还没有近身,身上却已挨了一鞭子,等到她们痛得回过神来时,白马已经一溜烟的消失在园门外。

    神骏日行千里,没有人能追得上。

    叫春的猫我们也许会觉得讨厌,怀春的少女却只会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可爱。

    骏马驰骋如飞,龙盈泪却还是不停的挥鞭打马,她红衫下青春的**也随着马背的剧烈抖动,而不停晃荡,宛如一条鲜活的红鲤鱼在水中游荡。

    她的脸却比她的衫衣还红,绯红的脸颊上已渗出粒粒香汗,就像是两块温润剔透的玉露在初升的阳光下滴落。

    渐渐的那柔软的衫衣也已经贴上她的**,衬出了她柔美的线条,可是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直惹得路边的小伙流口水,路边的姑娘瞪眼睛,可是她也不在乎。

    龙家大小姐高兴的时候,谁也没法惹她哭,可是龙大小姐生气的时候,也是谁也逗她不笑的,就是她那自以为很有本事的父亲也不行。也谢有一个人是例外,可是要命的是他还没有来。

    纵马穿过一片疏影横斜的柳树林,马蹄尚未停下龙小姐就已纵身下马,飞快的往柳林后的山坡上爬了上去。

    山坡上葱郁的春草柔软得就像是老天特为大地铺就的一层绿地毯,我们的龙大小姐一上来就一屁股坐在了这层柔软的地毯上。

    喘息尚未停息,她的嘴倒发噘了起来,她的嘴本来就小,又如樱桃般红润,这一噘起来,比红嘴鹦哥还好看。

    她记得两个月前,自己也是一生气就到这里来从而遇见他的。

    那次她生气是因为她娘谢小凰,总说她还是个小孩子,老是长不大。

    她当然不依,哪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愿承认自己小呢?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个大人了,还是一年多以前,她就发现自己不但已有了月事,而且胸脯上的两团嫩肉也一天天胀大起来。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偷偷用布带将自己的酥胸紧紧束起时,不但脸涨得通红心也砰砰的似要跳出腔子。

    那时她已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就是不敢去想,但是自从她遇见他以后,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她就是想和他好。

    “他”就是秋水痕。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才只不过三次,加起来甚至连一天都不到,可是龙大小姐觉得就像是已和秋水痕相处了三年,他们距上次分开还不到十天,可她却像是已等了十年,她今天生气本只是想找个借口。到这里来而已,可是她自己当然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他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已将我忘了?”她一下子仰躺在了草地上,闭上双眼准备好好哭一场,两个月前,她也是在这里伤心哭泣时遇见她的。

    “他那么的坏,又那么的讨人爱。”想着想着她眼角的泪终于流出来。

    “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可是她满脑子想的却还是他。

    她用手去抓旁边的青草,嘴里骂他坏,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来一看,就又故意闭上了眼睛,她的心却又“扑扑”的开始跳了起来,他来了。

    一块雪白的丝巾擦上她的脸,她却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要来扶她,她却拼命挣扎。

    也不知是因为挣不脱,还是似拒实迎的一头掉进了他怀里,挥着粉拳往他肩上不停的打,嘴里不停的骂道:“你坏,你坏死了…………”

    还未骂两句,她的嘴就已被封住,被他的嘴封住。

    她挣扎的手也忽然软了下去。

    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已软得像只小羊羔,却热得像团火,她脸颊已绯红。

    他们已滚作一团。

    这岂非正是她多日来茶饭不思,梦寐以求的?

    她已决心要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他。

    可是这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本来在拒绝,可是此时对方真的松开了手,她却反而觉得很生气。

    她本已被**激发的喘气声更粗了,忽然握紧拳头,一拳向他小腹打了过去。

    他当然没有打着,可是她的一只穿着绣鞋的纤足也已经踢出,却被他伸手一把抓住,笑道“龙大小姐若不欢迎小可,小可这就走。”

    说着话,他已起身准备走人,他的衣角却已被拉住。

    龙大小姐已一骨碌爬了起来,瞪着他,嗔骂道:“你回去这么久,为什么不来看我?”

    秋水痕道:“谁说的?”

    龙盈泪道:“哼”!

    秋水痕从怀里掏出一个无锡泥娃娃,在她眼前一晃道:“你看这是什么?”

    龙大小姐早已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嘴里却还是:“哼!”

    秋水痕故意叹息道:“一片好心全当了猪肝肺,我本来还想将这个我特意跑了一百多里路买回来的小宝贝送给我的小宝贝,现在,唉,只有扔了。”

    话未说完,泥娃娃早已被龙大小姐一把抢了过去。

    这泥娃娃,形象逼真,做工精到,本就是全国著名的工艺品,她一抓到手上,早已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两个情人之间,其实本就是两个色胆包天的大流氓,秋水痕哄哄骗骗的让龙盈泪欢了心,却忽然问道:“你不是说你有个哥哥么?”

    “嗯。”龙盈泪不经意的答道。

    秋水痕拥着她道:“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龙伤月”。龙盈泪似乎觉得谈这些事很煞风景,没好气的道:“你问这干嘛?”

    秋水痕撒谎道:“最近我好像见过他?”

    “你骗人。”龙盈泪道:“他在我刚出世时就已离家出走了。”

    秋水痕故意不解道:“怎么会呢?他明明说自己就是龙伤月,你可曾听你父母说起过他长得是何模样没有?”

    “这倒没……”她故意道:“哼,我不告诉你。”

    秋水痕故意淡然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

    听他这口气,龙盈泪反倒觉得无趣了。

    女人就是这样——你越宠她,她就越得势,越疏远她,她反倒越想和你套近乎,其实每个人都多少有这么一点下贱天性。

    人什么都能超越,却偏偏不能超越自己的本性,这也许才是人类唯一的悲哀和无奈,世间的所有事本也是因此而发生的。

    龙盈泪急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他长得什么样我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他身上有块很特别的胎记。”

    “什么胎记?”秋水痕迫不急待的问道:“在什么地方?”

    “在他屁股上。”龙盈泪嘻嘻笑道:“就像是一轮红色的新月。”

    秋水痕动容:“你能确定?”

    “当然。”龙盈泪回答得很肯定。

    秋水痕一下子怔住了,喃喃道:“新月,屁股上,啊,哈哈哈……”

    见他大笑不止,龙盈泪反倒不解了道:“你笑什么?说到屁股你就笑?”

    秋水痕哈哈大笑道:“屁股上……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什么巧?”龙盈泪瞪眼道:“难道你屁股上也有个红胎?”她咬着嘴唇道:“我要看。”

    她几乎已在勾引,秋水痕却只是道:“我说太巧,是因为原来我见到的那人虽和他一个名姓,却并不是他。”

    “本来就不是。”龙盈泪没好气的道。

    秋水痕没有做声,可是他心里却忽然有了很荒唐的想法,因为他实在连做梦都想不到龙伤月的屁股上会有一颗月形的红痣。

    但是事实的确就这么巧,他清楚的记得,当飞雪为了证明小伤的身份时曾扒开小伤的裤子看过他的屁股,小伤的屁股上也是有这么样的一颗红痣。

    “小伤和龙伤月莫非真就是同一个人?”

    “难道小伤竟真是龙盈泪的哥哥,龙啸天、谢小凰的大少爷?”

    秋水痕脑子里不停的转动着,他现在忽然感到很遗憾,“如果真是如此,那小伤的死就太幸运了。”

    “如果小伤还没有死呢?”这就是他最荒唐的想法。随着这想法他进而想到一条绝妙无比的毒计,因为小伤和龙氏家族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其人之道十倍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他母亲自小就开始对他的教诲,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是随之将发生的一系列惨烈而悲壮的故事,也许就连十个秋水痕也想不到的。

    不但秋水痕想不到,小伤如果真的佼幸还活着,他也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命运原来早已注定。

    就因为想不到是,所以秋水痕才做了以下的事,他出于对龙氏家族的痛恨,更有对小伤的报复,就在这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绿草地上,占有了龙盈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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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风月姐妹的风月债

    这庙宇的主人不是别人,竟正是秋横波。

    风月蛾和秋横波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本是她的地盘,她为何要如此谨慎?

    现在风月蛾已走入庙宇的正殿,秋横波恰巧正在殿堂里祈祷。

    香烟缭绕的殿堂,显得鬼气森森,风月蛾到了这里也不觉背脊感到有些发冷,若是平时,她根本就不会这么晚来的,可是今夜,她不但来了,而且还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等秋横波祈祷完了才敢开口道:“姐。“

    她居然称秋横波为姐姐,秋横波竟也不意外,冷冷道:“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姐姐了?“

    风月蛾耐着性子道:“无论好坏,姐姐总还是姐姐的,总应该来看看。”

    秋横波寒着脸,哼哼道:“说吧,有什么事?”

    这姐妹俩的关系看来很差。

    风月蛾道:“姐,我知道你怨我抢了你的男人,可是,你看我不是也没得到么?”

    “闭嘴!”秋横波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咬呀道:“你还有脸说?”

    “我为什么没有脸说?爱一个人难道很丢脸么?”风月蛾心中似乎也有气,狠狠接疲乏:“只可恨那没良心的独孤寒,将你我都骗了。”

    也许就因为这样,秋横波才会嫁给死去的丈夫,才有了和龙啸天、谢小凰的恩怨情仇。

    秋横波冷哼道:“你别尽捡好听的说,我告诉你,若不是你这个贱货,他会弃我而去?若不是你这么多年来,我会过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么?”

    她念叨着独孤寒的名字,喃喃自语道:“我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我会将你大卸八块不可。”

    风月蛾冷哼道:“姐姐真的舍得?”

    “我为何舍不得?”秋横波残酷的道:“我们的父亲不是将我们的母亲杀了么?”

    风月蛾道:“可母亲……”

    “母亲怎么?”秋横波道:“任何一个子女也无权批判母亲的对错,她在外面偷人怎么啦?难道父亲就没在外玩过女人?”

    风月蛾闭上了嘴,她知道秋横波在强词夺理,而且她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该杀死自己的妻子。而她心里也并不是真的想为她父亲辨驳,只是想激她姐姐一激而已。

    在生活赋与她们的心灵烙印里,是非对错对于她们来说都已不太重要,她们只计较仇恨和报复。

    秋横波又道:“我们应该恨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我以前还以为我们的父亲多么伟大,现在我才知道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所谓女人要三贞九烈,都只不过是他们盅惑女人的借口,凭什么男人就应该有三妻四妾?”

    “这点我倒同意,既然男人可以,我们女人为什么不可以?”风月蛾在为自己放浪的行为寻找借口。

    秋横波狠声道:“所以独孤寒更该死。

    她的这番话无疑也很有问题,也只不过是牵强附会的为自己的结论寻找借口,因为她恨独孤寒。

    可她若没对独孤寒真爱过,又怎么会恨呢?

    风月蛾却立刻同意道:“对,他是该死,但我们总得先找到他,才能将他杀死吧。“

    秋横波眼睛狠狠瞪着她,忽然转口道:“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你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月蛾缓缓道:“我来就是为了和姐姐商量如何杀死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的。“

    秋横波忽然冲过去,拉着她妹妹的手,颤声道:“你是说,你已找到了他?“

    风月蛾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冷冷道:“怎么,我就不能去找他?“到这份上,她还未忘记争风吃醋。

    秋横波咬呀道:“我不是这意思。”

    “是不是这意思都无妨。”风月蛾冷冷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可是我却发现了这个。”说着话,她已将手里的那块鸳形玉坠递了过去。

    看着这块玉坠,秋横波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她的手已不自觉颤抖起来,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愤怒,而是悲喜嗔怨等诸多情感择合在一起,说也说不出的表情。

    她的眼里竟有了泪光,她的呼吸都似已停顿,过了很久,她才勉强吁出口气,才能开口说话。

    她颤声道:“是他!一定就是他……他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风月蛾泣笑不语。

    秋横波揪住她的衣襟,嘶声呼道:“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风月蛾像看着个白痴般看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秋横波望着她,激动的泪光渐渐黯淡下来,终于移动松开了手,瘫坐在椅子上。

    爱和恨谁能说得清?如果爱没有绝望,又有谁会愿意去恨?如果无爱,又怎会恨?

    风月蛾整了整被抓乱的衣襟,眼里绽放出胜利的光辉,冷笑道:“昔日温柔娴淑的武林美人,今日怎么也越来越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秋横波过了很久,才能使自己平静,喃喃道:“这玉坠他绝不会轻易送人的,因为……因为这本是我和他的定情之物。”

    他忽然感到连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说的话,说到后来,语声已有些颤抖,颤声接道:“你知道他身上用的是鸳,我身上佩的是鸯……”她的语声终于哽咽。

    风月蛾胸膛也在剧烈起伏。她受不了她姐姐对独孤寒的那种表情,冷哼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虽不轻易送人,但却已经送人。”

    秋横波不信道:“什么?”

    风月蛾径直接道:“独孤寒才貌无双,按理说,这件事不可能发生的,可是……”

    秋横波急道:“什么事?”

    “你应该听说过二十年前,江湖中的传说吧?”风月蛾冷笑道:“武林第一美男子,竟会和天下第一丑女一齐私奔。”

    秋横波冷笑道:“不可能的,他连我们都不顾而去是,又怎么会……”

    风月蛾道:“天下怪事本来就很多,我本来也不信,可是我就是这种怪人。”

    铁心挚虽丑,对她却同样有种很特别的吸引力,所以她相信独孤寒也会做出这种事来,她又解释道:“要不这玉坠怎么会在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当然就是铁心挚。

    秋横波被动摇头,她也才四十多岁,她的感情依然很旺盛,此刻忍不住道:“这个男人是谁?”

    “如果江湖传闻不假,他应该就是独孤寒和那个丑女人的孩子。”风月蛾冷笑道:“因为我想只有那么丑的女人才生得出那么丑的儿子来。”

    秋横波被目光本来一直很呆滞,此刻却忽然暴射出恶毒的凶光,她整个人又一下子激动得颤抖起来,她咬牙一字字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就太好了。”

    她忽又嘎声问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落在了你手里?”她要报复。

    风月蛾冷笑摇头道:“我真弄不懂,你对他究竟是爱还是恨?”她一顿又道:“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也可以,不过你也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秋横波道:“什么问题?”

    风月蛾道:“好好的武林四大美人你不当,为什么要偷偷的和你的儿子改名换姓藏到我这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独孤寒么?”敢情秋水痕上次和他母亲见面的地方,是在另一处没有他父亲同样的秘密所在。

    “不是。”秋横波咬牙道:“那当然还有原因。”

    风月蛾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秋横波被断然道。

    风月蛾叹了口气,终于回答道:“是的,他已落在我手里,风月蛾你可真狠呀!”原来秋横波的真名叫风月铃。

    风月铃冷冷道:“我早已警告过你不准叫我的真名。”她瞪着眼睛似在沉思,忽又接道:“你为何不将他带过来?”

    风月蛾冷笑道:“因为我现在又看上他了。”

    风月铃历声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风月蛾冷哼道:“从小什么东西你都要和我争,现在,我终于抢先了一次,你心里很不舒服,是么?”

    风月铃心里的确很愤怒,她的确很好强,她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勉强道:“你想将他怎么样?”

    “玩腻了,再杀了他。”风月蛾轻描淡写的说道。

    风月铃籽然道:“不行!”

    风月蛾没好气道为:“为什么不行?人是我抓到的,为什么一定要你说了算?”

    风月铃勉强笑道:“你难道不想……从他那里查出独孤寒的下落么?”

    “我不想!”风月蛾意仿比小孩还倔强。因为在别人面前,她虽是个**无度的女人,但在她姐姐面前,她永远都是妹妹,永远受姐姐的管制,所以她不服。这也许正也是她嫉恨的风月铃的原因之一。

    她嘎声又道:“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爱独孤寒,你不会明白的。当我十三岁时,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深深暗恋上他了,可那时,你们却都将我当作了一个小孩子,而你们却堂而皇之的相爱。”

    她哽咽道:“你们想过我心里有多难受么?每当我想念他时,每当我彻夜难眠的时候,我就偷偷的躲在被窝里用针刺扎自己的**,用香火烫自己的皮肤……因为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觉得好受些。”

    她泣声道:“我甚至有很多次想到过自杀……你们想过么?我也是人,我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可是当我渐渐长大,而你却疏远了他时,我和独孤寒真正的好上了,你又嫉妒,你又无情的将他从我身边夺走,你……反倒事事处处怨恨我的不是,你……“

    风月铃嘶声呼道:“住口!”她全身都已在颤抖,也不知是激愤,还是悲痛,颤声接道:“你在撒谎,他根本从未爱过你…………绝对没有……”

    她双眼缪茫,喃喃反复道:“一定是你这贱人从中勾引……一定是。”

    风月蛾木然摇头,她也许并不是不信,而是没法接纪元,因为独谷寒的不辞而别,实在是毫无征兆。

    风月蛾道:“不是又怎样?他还不是离开了你,”她的泪也流了下来,谁也想不到如此荒淫无度的**,竟也有流泪的时候。

    风月铃嘶声吼道:“闭嘴!”她似乎已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啪”的一巴掌打在风月蛾脸上。

    风月蛾捂着被打肿的脸,泪流得更多,却恶毒的冷笑道:“你打呀,你再打呀!……无论你怎么对我,你也休想从我嘴里打听出他的下落,休想!”说着话,她已悲愤的护脸转身冲了出去。

    人就这么奇怪,有时深沉得可怕,有时又天真得可笑。也许深沉的一面只因我们有过经验,而天真的一面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从未接触过而已。

    风月铃看着妹妹像个孩子似的哭着走了,她脸上愤怒的表情却渐渐平静,也许也只因为她永远是大姐,早已习惯了大姐的作风。

    她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她会做什么呢?

    漆黑的屋子燃起了一盏昏黄的铜灯。

    戚儿将铁心挚一带进来,就紧紧的将门反扣了起来,借着黯淡的灯光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铁心挚的脸。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方才由于紧张已憋了很久的气,现在才敢大口的喘出来,她低喝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铁心挚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要跟踪我?你是谁?以前我见过你么?”他只希望戚儿对她自己的易容术很自信,能相信他的话。

    戚儿道:“别装傻,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铁心挚冷冷道:“我本来说的就是真话,你若不信,当然就是假话,你若真要杀我,不必找这个借口。’

    戚儿冷哼道:“少贫嘴,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

    铁心挚淡淡道:“到风月宫来的男人,你应该知道是干什么的。“

    也不知为什么,当着几个少年的面替风月蛾洗浴,戚儿都能从容自若,一听这话,她的脸倒不觉有些发臭了。

    铁心挚平静接道:“兄台若是因为风月蛾而吃我的醋,那倒大可不必。”他瞟了戚儿一眼,又笑道:“风月蛾人尽可夫,你又何必太过痴迷?”

    戚儿似乎还不放心,又问:“你如果好好看看我,就应该认得出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铁心挚道:“哦!实在抱歉得很,还望兄台恕罪,在下眼拙得很,确未识荆。”他苦笑道:“如果兄台一定要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兄台高抬贵手呢?”

    戚儿冷笑道:“你说得没错,你死定了。”她眼中闪着狡婕的光,一字字道:“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你是怎么死的吧。”

    说话间,她自己怀中拨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冷笑又道:“我先用这把刀将你刺死,然后,我再自己将自己刺伤,这样一来,那疯婆娘可就怪不到我头上了,她一定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干的。”冷笑声中她的刀已举起。

    铁心挚的心沉了下去,遇到这样一个鬼灵精怪的女孩子,他实在已没法可想。可是他还不死心,故作镇定道:“你无缘无故就要杀死一个人,却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还要用上一点苦肉计,值得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戚儿咬牙狠声道:“为了杀死你这个女妖婆,为了报仇,为了等到杀死她的机会,我已等了整整五年。”

    她冒然接道:“这五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刚才也看到了。”

    铁心挚的确看到了,一个变态的女妖婆以戏逗男人为乐,而一个复仇的女孩,却长期在痛苦中忍受种肮脏龌龊的事,而且她还是忍受这种挑逗带来的她本身的**冲激的折磨。

    戚儿道:“所以现在,你应该知道,无论你认不认识我,我都不能冒险,让你活着,来揭穿我的秘密。”

    铁心挚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揭穿你的秘穿,其实我本是想帮你的。”

    戚儿冷笑道:“帮我?所有想占我便宜的男人都这么说,你以为我会信你么?》你凭什么要帮我?

    因为良知,因为义气,因为他是血性的男儿,这就是铁心挚的理由,可是这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他说了戚儿怎会相信?

    他闭上了嘴,戚儿年龄也许还未他大,但她坎坷的经历已使她的心机深沉得像个老人,他再多说也是无益。

    这时,戚儿手中的刀已对准了他的胸口,她只需轻轻用力将刀往前一送,铁心挚立刻就要毙命在她手里,铁心挚似已尝到了从自己胸口流出来的血腥味。

    风月蛾一冲出庙宇的大门,她的哭声立刻就停止了,她毕竟也已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且以她现在在江湖中的地位身名,也容不得她随意哭泣,泪痕悄拭,她立刻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模样,慢条斯理的上了花轿,按原路返回。

    可是她还未走多远,前面的一棵大树下忽然出现条鬼魅般的黑影。

    此时明月当空,和风习习,空气中不仅有花香,还充满了泥土的芬芳远处甚至还有条小溪去哗哗的流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和美,可是黑暗中忽然出现的这条黑影却使这一切忽然变得阴气森森起来,令人背脊发冷,心里发毛。

    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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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风月夫人

    轿夫前行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前面那个轿夫大着胆斥道:“畜牲,还不快滚,你有几个脑袋,胆敢深更半夜闯到风月宫来,你找死么?”

    黑影本来是背对着他们的,此刻却忽然回过头来一笑道:“你看我像是来找死的么?”

    轿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这人虽然长得怪模怪样,活像个哭丧鬼似的,说话更是娘娘腔,但他锦衣华服,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仪,令人望而生畏,看起来还活得蛮风光的,又怎么会想要找死?

    轿夫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风月蛾却已从轿夫中探出头来,对那锦衣怪人媚笑道:“是韩公子么?如此浪漫,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此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却仍以公子自居,倒也可笑得很,他却似习已为常,不以为意,眯眼笑道:“我呀可是特地来看你的,瞧你这两个畜生奴才,真是没大没小。”

    他的话音方落,人已凌空一掠,落到了轿子前,又接道:“人家想死你了。”

    风月蛾心生厌恶,面上却不露声色,她早已学会忍受,一个人要想在江湖中混下去,本来首先就要学会忍受,忍受自己讨厌的事,忍受自己讨厌的人。

    人生在世,似乎本就难免会遇到许多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不做的事。

    风月蛾笑道:“贱妾有什么值得韩公子这么想的?”

    现在,她又变成了个**,她非常明白,自己讨厌的这些人,就像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一样,是得罪不得的。

    可是一个人若不贪慕虚荣,得罪又何妨?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贱呢?

    每日每刻,江湖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谈情说爱论风月,凭心而论,他们的出发点真如大家所说的那么风雅浪漫的么?

    这位韩公子就像是胶水般,缠着风月蛾就不愿放开,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月蛾才总算摆脱了他的纠缠,回到风月宫。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铁心挚,可她一到关押铁心挚的那间屋子时,立刻傻了眼。

    原本井井有条的屋子变得一片狼藉,原来好好被绑在屋里的铁心挚却神秘失去了踪影。

    而戚儿手臂上却已鲜血淋漓,她的人已因流血过多而昏倒在地上,就倒在她自己的血泊中,她手里的短刀掉落在她手旁不远的地方,上面也是鲜血莹然。

    是谁刺伤了她?铁心挚又被谁劫走了?

    谁也不知道。

    当戚儿从昏迷中醒来时,风月蛾就立刻问她,戚儿眼里的惊惧之色还未完全消褪,颤声道:“不知道,当时我只看见一条鬼魅似的人影在眼前一闪,然后我就感到自己肩上被刺了一刀,身上挨了一拳,只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话未说完,她脸上已“叭”的挨了个耳括子。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不轻,直打得她一个踉跄又倒在了地上,敢情风月蛾已将所有的不快与愤怒全都发汇在了她身上。

    戚儿捂着发肿的脸,嘴角边有血丝沁出,可是她眼里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现在总算有人要和风月蛾作对了,无论那人是谁,对她都只有好处。

    她挣扎着爬起来,故意可怜兮兮的道:“宫主为什么不问问那些守候在窗外的侍卫,他们难道也没看见么?”

    原来这里也有侍卫,她已在无形中将自己的责任推到了那些侍卫身上。

    侍卫的确也有疏忽职守的责任,于是众侍卫立刻被传到。可是回答的结果却一样绝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等潜入宫中。

    那么铁心挚到哪里去了呢?被谁劫走了?

    这些问题就连铁心挚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正当戚儿举刀向他当胸刺下时,一条黑巾蒙面的青衣人突然自窗外窜了进来,一拳击在戚儿胸口上,戚儿立刻被震,倒在地,他认为戚儿一定死定了。

    只有戚儿自己才知道,这一拳竟不是很重,当她看到铁心挚被青衣蒙面人点准穴道,扛在肩上穿窗而去时,她立刻给了自己一刀,做出自己负伤昏过去的假象。

    因为她知道要杀铁心挚已是不可能,而她要想脱离干系也只能这样做了。

    青衣蒙面人点的是铁心挚的睡穴,显以当他醒来时,早已不辩自己的所在,他只知道自己依然五花大绑,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个将他掳来的人也不知去向。

    反正夜已深,他已准备好好睡一觉,再作计较,眼刚闭上,却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人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有声音,却看不见她的人,但听她问道,你是谁,你能告诉我,你颈上的鸳形玉坠是从哪里来的么?“

    竟是风月铃的声音,铁心挚毕竟还是落入她手里,可是在当时,她根本就不可能先风月蛾一步赶到风月宫去将铁心挚掳来,而且她和风月蛾谈话间,也从未离开过一步,她的属下也根本听不到她们的谈话,那么又是谁将他掳来的呢?

    铁心挚从未听到过风月铃的声音,只觉得这声音温婉软润,如素琴轻弹,却似有些颤抖,似乎很激动,他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否则你又何必将我绑来?”

    风月铃沉默。

    铁心挚又笑接道:“你又是谁?你又怎么知道我颈上有鸳形玉坠?你问这个干嘛?”

    风月铃拒绝回答,却道:“你应该知道是我救了你,而不是绑架你。”

    铁心挚冷笑道:“如果夫人真的是要救我,却又为何要将我像个粽子般的绑着?”

    风月铃缓缓道:“只因我还不能确定你是否值得我救,否则我就杀了你。”

    铁心挚道:“却不知要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救?”

    风月铃道:“现在你应该看得出。”

    铁心挚道:“我看不出,我只知道夫人的言辞之间杀机四伏,夫人之所以没有杀我,只不过是因为夫人还不知道想知道的事。”他缓缓接道:“所以,我若想活命,就只有让夫人失望了。”

    风月铃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

    这时,铁心挚忽又道:“但我却知道夫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风月铃颤声道:“你说。”

    铁心挚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叹息道:“风月铃夫人。”

    风月铃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铁心挚淡淡道:“我也只是猜测的而已,其实,我也仅仅知道风月夫人的名字以及和我偶然结识的一位前辈之间的一些动人故事而已。”

    他叹道:“遗憾的是,我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独孤寒!”风月铃颤声道:“他叫独孤寒,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怎么会将这块鸳形玉坠送给你的?”

    铁心挚一听独孤寒的名字也是一惊,叹息道:“这我不能告诉你,只因……我对独孤前辈有承诺在先。”

    他一顿又道:“说实话,在之前,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自也不知他将玉坠交与我的真正用意何在,现在我已知道,而且我以前也听说过关于你们的故事,所以,我更能肯定的说,独孤前辈深深的爱着你,他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而他当时离你而去,却是无可奈何这也正是他对你不辞而别的原因。”

    风月铃嘶声道:“你是说那个丑女人,难道是她阻止独孤大哥来见我的么?”

    铁心挚叹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世间的许多事,即不能逆料,更不能妄自揣测,夫人你又何必……”

    风月铃凄然笑道:“我又何必,你可知道我对他爱得有多深,你可知道?”

    铁心挚不知道,却能想象,他也知道,也许就因为她爱得太深,所以也恨得太切。

    风月铃语声幽幽一顿,忽又道:“那个丑女人是不是还在和独孤大哥在一起?是不是?

    铁心挚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夫人为什么不能对其中的曲折究竟多加理解,而仅对结果看得太重。”

    风月铃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为那丑贼婆开脱?莫非……莫非你真就是她和独孤大哥生的孩子?”

    “不是”,铁心挚淡淡说:“如果我是,我根本就不会对你说这些话,我能遇见他们,也只是机缘凑巧,正如我没料到会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遇见你,而独孤前辈托我来找的正是你。”

    “找我?他特地托我来找你,只因为他要让我来告诉你,他对不起你。”

    风月铃的喘息显得有些急促,似乎很激动,颤声道:“说声‘对不起’难道就对得起了么?如果是真心道歉,那么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我为他守候这么多年,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仅仅说声‘对不起’就对得起了……”

    她凄然而笑道:“对不起?天下的事,好像只要说了声‘对不起’,就全都可以轻描淡写了,天下的人,只要说了‘对不起’也好像全都可以既往不纠了。独孤大哥,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也变了?”

    又有谁能证明他是真变了呢?或许他原来就是这样的人?试问人世间,谁真了解谁?

    铁心挚闭上了嘴,他已发现风月铃和独孤寒之间的恩怨,实在比一团乱麻还乱,他们自己打的结,也谢有他们自己才解得开。

    但是有些结,本就是死结,是怎么也解不开的了。

    风月铃似乎在伤心的抽泣,铁心挚听在耳中心里也不是滋味,谁心里都难免有些伤心的往事,谁都难免要触景生情,可是,就在这时,风月夫人的抽泣声忽然变成了惨呼。

    凄历的惨呼声突然而短促,一下子,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月铃究竟又遇见了什么意外呢?

    铁心挚的心一紧,拼命唤道:“风月夫人,你怎么啦?”

    四周一片静寂,哪里还有风月铃的声音?铁心挚的心沉了下去,风月铃一定已遇害?

    这时黑暗中忽又有人声响起,竟是秋水痕的声音。

    莫非他已将他母亲杀死了?铁心挚却不知道他们间的母子关系,事实上,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但听秋水痕道:“小伤,你好。”

    铁心挚难道是小伤。

    秋水痕又道:“一年多没见面,没想到你还没被摔死,真是难得。”

    谁知铁心挚却问道:“小伤?莫非小伤也到了这里?那真是太好了。”他大声接道:“小伤,你在哪里?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为什么又缩头缩脑的躲着不敢见人?你不是要杀我么?来呀,为什么不敢来?”

    秋水痕如在沼唤,过了片刻又道:“你难道真的是铁心挚?”

    铁心挚道:“阁下是谁?怎么会认得我的名字?”

    “在下秋水痕。”秋水痕坦然道:“铁大使没听过在下这区区贱号也不为怪,但铁大使美誉中原多年,就算没耳朵的人也应该听说过,这同样也不为奇。”

    铁心挚显得很奇怪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号,为何要如此戏弄鄙人?”他显得有些愤怒道:“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就该知道小伤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

    秋水痕连忙歉然道:“抱歉抱歉,方才在下实在是被小人蒙骗了,是以一进来,就破口胡说,实在该掌嘴才是。”

    铁心挚变截道:“你将风月夫人怎么样了?”

    秋水痕沉声道:“她已经被我杀死。”

    风月夫人虽然乖,但罪不至死。铁心挚道:“你怎么能杀了她?”

    秋水痕居然悠然道:“斩莫要除根,为了将小伤等人一网打尽,小弟也只有这样做了,小弟此来本是为杀小伤的,但适逢铁大侠被囚在此,小弟又怎能见死不救?”

    铁心挚叹了口气,闭上了嘴,他实在也无话可说,却又刃不住要问道:“难道小伤和风月夫人之间竟有勾结?”

    秋水痕道:“否则我又为何要杀她?”

    铁心挚再次闭上嘴,在一个不戒杀的社会里,死亡对他们来说,不但已习以为常,而且已经麻木,他忽然感到有点悲哀。

    这时秋水痕忽又道:“铁大侠一定不知道我秋某救人向来都是有条件的。”

    铁心挚道:“什么条件?”

    秋水痕道:其实这次,也不能算是条件,而是我和铁大侠之间的一次精诚合作。“

    铁心挚冷冷道:“愿闻其祥。”

    秋水痕淡淡道:“铁大侠可曾听说过啸天山庄?”

    这是废话,江湖中维没听说过啸天山庄,铁心挚闭上了嘴,但他的眼睛却亮了。

    秋水痕又道:“我想阁下也听说过,因为啸天山庄本是铁大侠的死敌,但是有个关于啸天山庄的秘密,阁下却一定不知道。”他笑道:“非但阁下知道,就连我秋某也是最近才得知的。”

    铁心挚冷冷道:“什么秘密?”

    “当然是天大的秘密。”秋水痕道:“那也就是你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小伤的秘密。”

    “什么?”铁心挚似乎吃了一惊。

    秋水痕悠然道:“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只想说,你对付啸天山庄的机会已经来了。”其实他心里却在说:“我是说小伤本是啸天山庄庄主的儿子。”

    铁心挚汗然道:“哦?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认为好极了。”秋水痕笑道:“这也正是在下想和铁大侠合作的原因。”

    铁心挚在听着。

    秋水痕很快的接道:“在下反复思索,左右权衡,想了又想,最后终于想出了条妙计,当然也是毒计,对付啸天山庄的毒计,这一点我从不敢妄自菲薄。”

    铁心挚沉吟道:“阁下的意思是……”

    “具体的安排。”秋水痕道:“只要你肯合作,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至于现在,我只想让你见一个人,一个你一定万分想见的人。”

    铁心挚叹了口气,淡然道:“这世上我还想不出有谁值得我铁某万分想见。”

    秋水痕冷笑道:“哦?不会吧?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铁大侠也有大言欺人的时候。”

    铁心挚不经意道:“是么?”

    秋水痕也不理他,径直下令道:“来人,还不快将咱们这位尊贵的客人请出来。”

    话音方落,黑暗中立刻有灯光亮起,灯光下有一条朦胧的白衣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身姿曼妙,拳手投足间,婉如微风徐来,但她的神情却像是午夜的风,总是苍苍凉凉,凄凄冷冷的。

    她的脸色更苍白得可怕,婉如一块褪色的白玉,而她的眼睛,本来是黑白分明,晶莹灵透的,此刻却像是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秋雾,显得忧郁伤感而憔悴,甚至显得有些慌张和恐惧,很少有人的眼睛里能同时出现这么多种表情。

    铁心挚一下子呆住了,现在他除了已能确定自己是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外,他几乎已不能确定任何事。

    他当然知道她就是欧阳悠悠,那个淡雅恬静、清丽绝俗的悠悠,可是现在的她竟已变了这么多,是什么使她改变的?

    铁心挚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谁也描叙不出,他嘴唇启动了几下,才能唤出声音来,道:“悠悠……”

    她真的是欧阳悠悠么?难道世事竟真的这么巧合——小伤和无颜都已死了,而独独留下本该早已死了的换心挚和悠悠还活着?

    如果真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秋水痕又要对他们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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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899/ 第一时间欣赏伤痕最新章节! 作者:姜姜好所写的《伤痕》为转载作品,伤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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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介绍:
【17k签约作品】【质量保证】
一段传世的爱恋,千转百徊,曲曲折折;
一缕尘封的记忆,缠绵悱恻,幽幽怨怨;
一部浪漫的古典,荡气回肠,痴痴恋恋;
一曲男人的壮歌,天涯把酒,不醉不欢;
一首女人的情调,十丈软红,倾尽衷肠;
……
幸乎?悲乎?怨乎?嗔乎?运乎?命乎?……
这本书——在情节上它比古大侠的《萧十一郎》、《风云第一刀》更为曲婉、伤情!
它唤起的是我们灵腑深底最初的感动!
它挑战的是我们爱恨的极限!
它几乎忽视了我们情爱的瑰丽!
它也似乎令我们的理智失去了用武之地!
它是要让主人公的魅力征服读者处女地的登徒子!
它是众里寻之千百度,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东东!伤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伤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伤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