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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全文阅读

作者:姜姜好     伤痕txt下载     伤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 否定过去最可怕

    风月铃回到这里,已近翌日黄昏,数日奔波劳苦,已使她身心都已非常疲惫,所以她一进门,就立刻吩咐丫环燃薰香,烧兰汤,准备沐浴更衣。

    当她洗完澡,换上柔软的丝袍后,夕阳正满天。

    她虽疲倦,但她并没有准备入睡,她特命丫环搬了张柔软的紫滕靠椅,到院子里去,坐定后,又吩咐丫环沏了壶香片。

    她端着茶杯边品茶边去欣赏院子里的一树梧桐花。

    浅紫色的梧桐花在夕阳微风中慢慢坠落。树不差,花却娇,蕊更香,在如此差的夕阳下,梧桐花的芬芳和香片特有的清香总是令人陶醉的。

    但她脸上却无丝毫快意,却也不惊惶恐惧,更没有一点担心,小伤是死是活跟她似乎全无关系。她也并不怕秋水痕回来,否则她也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她只是显得有些伤感。

    花美花已落,香香已飘。

    最美的青春已不在,可贵的朝气已溜走,只有寂寞的树,浑身斑斑的树,饱经沧桑,历尽风雨的树。在幽僻的角落,无人问津,随时会死去的树……

    她为了复仇,已付出了太多,现在仇虽已复,她却又真正得到了些什么?复了仇,又真正能改变些什么?

    她苦笑着叹息,叹息着慢慢合上了双眼。

    双眼合上,她的泪水却忽然流了出来。可她并没有用手去擦,既然泪要流,擦他何用?

    夕阳终于西沉。

    风月铃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吩咐道:“大开庙门,准备迎接少爷归来。”

    “少爷”就是秋水痕,她居然还要迎接秋水痕这不是天大的怪事么?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猫腻?

    但丫环们除了奇怪久久未曾开启的庙门被开启外,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依照吩咐将庙门打开,便退了下去。长期以来,凤月钻的话就是命令,既不让违抗也不敢问,再奇怪也不敢问。

    风月铃的情绪已渐渐恢复平静,疲倦的双眼里又渐渐有了威仪,她用这双威棱四射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开的庙门外。

    她怎么能确定秋水痕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她哪来的把握?

    秋水痕当然没有死,可她居然真的回到这里来了。这是为什么?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刚刚消逝在西天外时,秋水痕就出现了。

    暮色已临。

    他整个人在暮色中看来就像是灰色的,灰灰蒙蒙,既没有生趣,也没有活动。他虽然是从外面走进来的,可他看来却像是个死人。

    他低垂着头,一开始并没有看到风月铃,他伸手要去敲庙门,才发觉庙门早已大开,他愣神的当时也已看见了凤月钻。

    他一看见凤月钻垂头丧气的模样一下子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笑。他冷笑道:“你居然还有胆量回到这里来?”

    风月铃淡淡道:“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秋水痕:“你居然拿你那宝贝儿子不惜以性命换来的命来当儿戏?”

    风月铃目光灼灼道:“他死了?”

    “没有。”秋水痕冷冷道:“不过,我保证下次他一定活不了。”他狞笑接道:“因为这次我拿位母亲作人质。总比拿他儿子作人质要强得多吧?”

    风月铃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觉察的微笑,自语道:“他没死?”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但却似乎并非出自对儿子的关心。这是否是因为她从来不懂得真正的母爱的关系?

    秋水痕没有理她,“呛”的一声,拔出了系在腰畔的刀。

    夕阳的余辉虽已消逝,院子里却早已燃起了烛火。

    刀锋在烛光的映照下,发出妖异的腥红色。他这把刀并不比小伤的那把“藏邪刀”差多少。

    风月铃武功虽不弱,但比起秋水痕来,却还是差了不知多少。这一点秋水痕当然知道。是以他一刀挥出心中早充满信心。

    而风月铃既然居心叵测,自然更不会不知,谁知秋水痕这一刀攻来,她非但毫无惊惶之色,甚至根本连闪避都没有闪避。

    秋水痕心中奇怪,身形不觉一顿,力挫刀势,厉声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月铃讥笑道:“当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你连老娘这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秋水痕努喝道:“你别把老子惹火了,否则,你既让老子当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老子就要让你去当二十多年的**。”

    风月铃脸都气青了,瞪眼道:“小杂种,我告诉你,你敢动老娘一要毫毛,老娘保证不出三天,你和你那**妹妹的灭绝人伦的丑事,便会传遍全天下。”

    她冷笑道:“到那时,你想做什么都不成。”全天下的人,无论善恶好坏,都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存在的

    秋水痕紧握刀柄,咬牙道:“你在故弄玄虚唬我?”

    风月铃冷笑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连老娘的脾气你都还不了解?”

    秋水痕狠狠的瞪着她,握刀的手终于缓缓垂了下去。

    风月铃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我绝不会去做。”

    秋水痕狠狠瞪着她的眼中已有了痛苦之色。他和妹妹的悲剧就是眼前这个她一直视为母亲的女人造成的,可现在,他却拿这个恶毒的女人毫无办法,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都已暴突,却偏偏不能动手。

    风月铃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咬牙道:“我如果连今日的局面都不能把握,那么二十多年前,你那挨千刀的父亲将你送来时,我就已将你杀死,又何必要等到今日来自讨苦吃苦吃?”

    秋水痕咬着牙齿,一字字道:“你究竟想怎样?”

    风月铃将茶杯轻轻的放到几上,慢慢的站起来,望着那一树残花叹道:“我能怎样?你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难道我还会难为你不成?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么咱们都可相安无事。”

    秋水痕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道:“什么事?”

    “我要去替我打探一个人。”风月铃道:“一个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秋水痕冷冷道:“茫茫天涯,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却叫我从何探起?”

    风月铃回头道:“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虽不少,可是其中双足都长着六趾的人却一定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很可能只有一个。”

    秋水痕冷笑道:“可是我如果不将每一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脚上的鞋全都脱下来,我却又怎能确定谁是五趾,还是六趾?”

    风月铃淡淡道:“你可以想出很多的办法来,比如你可以张贴告示,就说如果谁能找到这样的人,谁就有当,这样一来,大半个江湖的人还不奔走相告?”

    秋水痕道:“却不知此人是男是女,是俊是丑?”

    风月铃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秋水痕冷笑道:“你连这个人是男是女,是俊是丑都不知道,却能知道他是六趾还是五趾,你这是在骗小孩么?”

    风月铃平静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知道他是六趾,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秋水痕忍不住问。

    风月铃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秋水痕狠狠的瞪着她,咬牙道:“他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

    风月铃冷冷道:“这当然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秋水痕紧咬牙龈没有说话。他早已了解这个女人若自己不肯说出来的事,就是打死她,她也绝不会说的。

    风月铃凝注着秋水痕的眼睛,缓缓道:“你是否已答应?”

    秋水痕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你做了这件事之后,我怎么能保证你不再要求我去做别的事?”

    风月铃慢声道:“你当然不能保证,可我却能保证,小伤和那个叫痴无颜的女孩虽绝不会泄漏你的秘密,可是你若不按照我说的做,而;将我作为人质去要胁他们,那么我暗中交托的那些人就一定会泄露你的秘密了。”

    秋水痕手中的刀又已被握紧,他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狠狠的瞪着风月铃道:“我纵然答应你,这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

    风月铃淡淡道:“我不会催你,可你若想将这件事解决之后,再来对付我,那么我也不妨快些。”

    秋水痕紧咬牙齿,一字字道:“我会很快的,一定会快!”

    风月铃看着他慢慢的走出庙门,忽然笑道:“记住,事成之后,千万别忘了回家。”

    回家?这见鬼的地方?秋水痕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回来,可他知道自己却还必须得回到这里来,回到期恶梦般的家,来见这个恶魔般的女人。

    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在心里发誓道:“我一定要将你这个恶毒的贼婆娘碎尸万段!一定!

    秋水痕的身形已经在庙门外消逝了很久,风月铃却还在看着他身影消逝的地方发呆。

    她毕竟也是人,也有人性,而秋水痕又是她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在如此漫长的二十多年的岁月中,她对秋水痕或多或少总还是有些感情的,想到现在他们却同水火,又岂能不感伤?

    她咬着牙,勉强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才转回身,慢慢的走回屋子,跪倒在神龛里的菩萨像前,双手合手,如同她在城里的那间神秘屋子里时一样,闭着眼睛向神灵祈祷?

    谁也不知她究竟在祈祷些什么,是否也曾在为小伤的平安祈祷?

    也许她不会。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向秋水痕打听过关于小伤的下落。

    小伤是她的亲身骨肉,她为何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关心他?

    或许她本是关心的,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但谁知道呢?

    所幸的是,无论她关不关心小伤,对小伤现在而言,都不重要。第二日清晨,小伤刚从睡梦中醒来时,无颜已经在梳洗了。

    见小伤醒来,无颜便笑道:“神主一碎可真够周到的,不仅能保证咱们的安全,还让咱们衣食无缺。”她跑过来搂着小伤的胳膊道:“你说咱们是该留下来亨清福呢?还是离开这里?”

    小伤微笑道:“当然得离开,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一定有事,要想不被毒死,咱们还得趁早走。”

    无颜眨着眼道:“那么咱们到哪里去呢?”

    小伤抚着她肩膀笑道:“你还记得咱们的那两个孩子么?”那两个孩子就是戚儿和凝珠。

    无颜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去找她们?”

    小伤笑道:“现在秋水痕既没有抓住她,他以后要想再抓住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你应该知道我母亲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他沉吟道:“而神主一碎,咱们虽然并不知他意图何在,但是一时之间,他也并无伤害咱们之意,所以暂时咱们不必为她担心。”

    无颜当然不会为风月铃担心,所以立刻转口道:“可是咱们到哪里去找她们呢?”

    小伤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她们想想必已成为回到了风月宫。”他目中充满忧虑。如果戚儿情急之下冒然行事,那么以风月蛾的为人,是绝不会饶恕她的。

第七十二章 姐妹情,一刀清?

    现在小伤和无颜已在赶往凤月宫的路上。

    这时,小伤心中已隐隐感到有些不祥之兆,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昨夜为什么没想到像今日一样,在马车里边睡觉边赶路呢?

    如果真是那样,也许许多事情都可以改变?但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巧而不幸的是,他的不祥之兆竟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他对自己的指责虽是过份的,但他内心的痛苦却是真的。他赶到凤月宫时,悲剧已经发生,一切已不可挽回,戚儿和凝珠已双双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据凤月宫的婢女回忆道:“当时凤月娥因为突然有事,离开了凤月宫,风月铃不顾她们的解释硬是闯了进去,说是要见凤月娥,婢女们拦截不住,只有眼看着她闯入凤月宫中去到处乱找。

    之后不久,她们就听到了连声惨呼,等她们闻讯赶去看时,风月铃却已满面怒容,大骂着走了出来,居然声称凤月娥竟想设计陷害于她。

    她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剑,她们想上前去拦阻她,却被她三拳两脚打倒在地。

    她们等她走后,跑进风月蛾的卧室去看,却发现死的是戚儿和凝珠,而并非风月蛾。

    ——这就是她们所知道的全部。

    小伤看着倒在地上的凝珠和戚儿的尸体,勉强控制住内心的痛苦的悲愤。转头对无颜道:“现在你总该知道到古佛寺去时,我为何一定要将她们带上了吧?”

    无颜道:“莫非当时你就已经料到她们可能会有这样的不幸发生?”

    小伤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但我却还是没想到竟会是我母亲杀了她们。”

    无颜道:“你本来认为应该是谁?”

    小伤叹道:“当然是凤月娥,我的姑姑。”

    无颜道:“那么你母亲为何却将她们杀死了呢?”

    小伤摇头道:“她本来当然并不想杀死她们,她们本来想杀的人也并非我母亲。”他叹息道:“她们本是要杀我姑姑的,只是不巧她却突然出了门,而我母亲却又突然闯入了我姑姑本应在的屋子……”

    他沉吟道:“我若没猜错,当时戚儿和凝珠正好隐藏在暗处,错将我母亲当作是我姑姑,便发动了他们早已蓄谋的暗杀计划,却被我母亲所杀。”

    无颜道:“看来她们倒成了冤鬼。”

    小伤又点了点头道:“都怪我当时未将她们安顿好,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无颜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本就是谁也难以逆料的事。”

    小伤叹息着摇了摇头,转对旁边的侍女们道:“将她们的遗体好好葬了。”没有人会反对。他又转头对无颜道:“咱们既已到了这里,好歹都得去我母亲居住的那座神秘庙宇看看。因为说不定她正在那里。”

    无颜没有反对,她很了解小伤此时心中的矛盾和痛苦。风月铃是他的母亲,她虽没有胡乱杀人,但她毕竟杀了两条无辜的生命。却叫他如何对待他母亲,反而很意外的发现了倒在刘龛前地上血泊中的风月蛾的尸体。

    她居然也是被剑所杀,难道她也是死于风月铃之手?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俯下身去检查风月蛾身上的剑伤,很快的他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风月蛾的确是被他的母亲所杀。

    他的母亲居然会杀死自己的亲妹妹?一想到这一点,他全身都激动得忍不住颤抖起来,咬牙道:“母亲,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一错再错?为何?”

    他本来还一直在担心他母亲的安危,可是此刻,他却只希望自己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母亲。

    无颜在一旁冷冷的盯着风月蛾的尸体道:“这种女人,纵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怜恤她干嘛?”她虽然恨透了风月铃,但比起风月蛾来她忽然又觉得风月铃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令人讨厌了。

    小伤回头瞪着她道:“她们是亲姐妹,你说我怜恤她干嘛?”

    无颜闭上了嘴。风月蛾纵该死,可是若通过风月铃的手来制裁她,那就大大的不应该了。

    同样的道理,小伤纵然对风月铃的做法异常愤怒,只是若要他以儿子的身份去对风月铃做出任何的惩罚,他却还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是,谁若以为他仅仅因为自己是儿子的身份,而便能容忍风月铃的这种罪恶行径那同样是可爱的。

    在当时这样一个尚不能法治天下的时代里,他只能以自己的德行去感动他的母亲,以自己的行为去阻止他母亲的再次为恶。

    他咬牙道:“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找到她,她若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倒还可原谅她,她若真的不可理喻,那么我……我也只好想法阻止她再次为恶了。”

    此时的风月铃当然不会想到小伤正在为她的杀人行径而难过,但她自己却的确在为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妹妹而痛苦。

    她杀人当然不会有任何理由,无论谁杀人都只是借口,而绝不会有理由。

    她手中还提着那把杀人的短剑,杀死戚儿和凝珠的那一幕情景她已不愿再想,但杀死她亲生妹妹的那一幕幕她却永生也忘不了了。

    ——当她气极败坏的从凤月宫回到古庙时,她胸中的怒气还未全消,正在那里诅咒风月蛾,痛骂她的不是时,没想到风月蛾却偏偏在这时候,来到了她这里。

    她立刻气愤的道:“小蛾子,无论姐姐是怎样的姐姐,终究还是你姐姐,你小的时候,姐姐好歹也照顾过你几年,没想到今日你居然六亲不认,想将姐姐杀了,姐姐究竟哪儿得罪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风月蛾讶然道:“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妹妹哪里想要杀姐姐了?”

    风月铃冷笑道:“哼!”

    风月蛾解释道:“妹妹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回凤月宫就径直跑到这儿来了……”

    风月铃咬牙道:“你还想狡辩?”她瞪着风月蛾道:“我本来好心的到凤月宫去是想告诉你秋水痕并非我儿子的真相,为了防止他发觉你是我妹妹而对你不利,是以想让你暂时和我断绝任何往来,谁知……你竟派人暗杀我。”

    风月蛾,冷冷道:“听姐姐这么说,好像真有人暗杀你,可是姐姐莫非真认为是妹妹指派的人么?”

    风月铃冷哼道:“除了你,还有谁?”

    风月蛾也冷笑道:“既然姐姐一定要这样认为,那么妹妹我再怎样辨白也是无用。”

    风月铃冷冷道:“本就无用!”

    风月蛾气道:“那么看来我们姐妹亲情也该断了?”

    风月铃道:“哼!”

    风月蛾道:“那么现在你总不会,再隐瞒铁心挚是被你偷走的事了吧?”

    风月铃冷声道:“是又怎样?”

    风月蛾道:“不怎样,这最多也只能证明咱们的确早已没有了姐妹情份。”

    风月铃道:“哼!”

    风月蛾冷笑道:“你不必看我不顺眼,因为你再看我不顺眼,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风月铃紧崩着脸,没好气道:“什么话?”

    风月蛾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听说铁心挚原来就是以前那个春风得意楼的楼主小伤,而这个小伤听说就是你的儿子?”

    风月铃冷冷道:“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风月蛾冷笑道:“不是。我想说的是,现在的铁心挚虽是昔日的楼主小伤,但你的儿子却不是现在的铁心挚。”

    风月铃变色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风月蛾淡淡道:“我若真是在胡说,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风月铃勉强笑道:“你……你为什么要故意制造这些谣言?”

    风月蛾冷笑道:“这当然不是谣言。”她缓缓接道:“因为我们证据。”

    她瞟着风月铃,悠悠接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江湖中有名的**,所以我不幸恰巧看到了我本以为是我侄子的小伤的脚。”

    风月铃勉强保持冷静道:“那又怎样?”

    风月蛾淡淡道:“那也没什么,那也只不过是一双正常健康的脚而已,既没有多长一根趾头,也没有少掉一块肉。”

    风月铃瞪着她的眼睛道:“难道我的儿子不应该有十根脚趾,非要少掉一根才对?”

    风月蛾悠悠道:“若真是少掉一根,那就更不对了,但若是每只脚上都多出一根趾头来,对子就对了。”她瞟了风月铃一眼道:“那他才真的是你的儿子。”

    风月铃咬牙道:“你在胡说。”

    风月蛾冷哼道:“我干嘛要胡说?我难道不知道我也曾看到过独狐寒的脚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曾和他好过么?”

    风月铃瞪着她道:“你,你到底要做甚么?”

    风月蛾悠悠道:“我只是想问清楚,你既然根本就不曾怀有独狐大哥的孩子,那么你为什么要撒谎?你老实告诉我,小伤究竟是你和哪个野男从的孩子?”

    风月铃冷冷盯着她的眼中忽然有了笑意,她冷笑道:“你管不着。”

    风月蛾道:“我若一定要管呢?”

    风月铃淡淡道:“你怎么管?他反正是我的儿子,你管得着么?”

    风月蛾冷笑道:“我当然管不着,可我想有一个人却一定管得着的。”

    风月铃道:“谁?”

    风月蛾悠悠接道:“当然是独狐大哥,他若突然发觉你怀的并不是他的孩子,你说他会对你怎么样?他还会要你么?”

    风月铃苦笑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说不定早就将我们全忘了?”

    风月蛾冷笑道:“他纵然未将你们忘记,可我将这件事一说出去,他很快就会忘记的。”她缓缓接道:“当然,只是忘记你们,他却一定会记得我的。”

    风月铃怒喝道:“闭嘴!”

    风月蛾冷哼道:“你又叫我闭嘴,现在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你凭什么叫我闭嘴?何况,你既然连做这些事都不怕,难道还怕我说出来?”

    风月铃怒极反笑道:“好妹妹,方才姐姐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请你不要见怪,只要你不说出去,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风月蛾冷笑道:“你还想哄我么?二十多年前,你不就是这样哄我,才将他骗到手的么?怎么,今日你还想故估重施?”

    风月铃故意道:“我哄你干嘛,反正他说不定早已死了。”

    风月蛾冷哼道:“他若未死呢?你若很快就可以见到他呢?”

    风月铃眼睛亮了起来,吟吟道:“他……你难道是说他又在江湖中出现了?”

    风月蛾道:“哼!”

    风月铃脸上忽然有了笑容道:“既然是这样,我就更不会哄你了。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风月蛾冷冷的盯着她道:“你真的肯答应?”

    风月铃道:“当然是真的。”

    风月蛾道:“好!那么你就答应我今生今世永远莫要再见他吧。”

    风月铃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冷笑道:“哼!这办不到!”

    风月蛾也冷哼道:“那就免谈。”

    她的冷笑却又忽然变成了微笑,微笑着转过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道:“对了,你还忘了告诉你,他正等看我去见他呢。”

    风月铃心中一喜,脱口道:“他现在哪里?”

    风月蛾停住了脚步道:“你难道真的想知道?”

    风月铃冷冷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风月蛾故意叹道:“好吧,我告诉你。他正在昔日抛弃你的那个双蝶草庐里面盼着我哩。”说着话,她又转身向外走。

    风月铃瞪着她背景的双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她握剑的手背上,不觉间青筋已暴突,忽然大喝道:“站住!”

    风月蛾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冷笑道:“你也想跟去是么?那好,我也正想带你去见见我们是怎么亲热的哩。”

    愤怒已使得风月铃的嘴唇都已扭曲,咬牙一字字道:“小蛾,你别逼我!”

    风月蛾也咬牙道:“本是你这个老**自找的,你能怨我逼你么?”

    风月铃怒不可扼道:“小……蛾……”她全身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忽然发疯似的扑了过去,一剑刺出,刺向她的亲妹妹。

    在这一刻,她究竟想的是些什么呢?

    雪亮的短锋一闪而没,没入了风月蛾的背后腰眼。

    剑锋一刺入便被拔出,血飞溅入,人倒退。

    风月蛾反手捂首流血的伤口,慢慢的回过头来,不信的看着风月铃。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亲姐姐真的对她下得了手,她死也不信。

    风月铃握刀的手还在不停颤抖,她看了看手中的刀,又惶然去看已倒在血泊中的风月蛾,嘴唇哆嗦着,终于道:“妹……妹……我……“

    风月蛾咬牙忍住剧痛,艰涩的道:“姐姐……你……你真下得了……手……你……”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已自她嘴里喷了出来。

    她这一喷似乎也已耗尽了她毕生的精力,她的人终于民软软了下去,永远不再动了。

    “她死了?”风月铃整个人都像是已虚脱,软软的跪了下去,跪倒在风月蛾的面前,梦呓般反复道:“我竟杀了她?我竟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至到现在,风月铃还在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她虽然自责,但她去的地方却仍未变,翻过前面这片山林,不久便可到达“双蝶草庐”了。

    在她心底,也许独狐寒才是最重要的,甚至连小伤都比不上。爱恨了二十五年,也思念了二十五年,现在,她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几乎耗尽了一生等待的人了。

    他还好么?

第七十三章 双蝶草庐前的拥抱

    春日午后的暖阳正懒洋洋的斜照在这片树林上空。

    树林间木叶已经葱郁,草藤已经没径,凋落的红桃,白李,紫蔷,蓝花,也已落满了一地,一地缤纷落缨。

    穿花蝴蝶在声声清脆的鸟语声中翩舞,点水蜻蜓就在溪水边戏水。

    溪水清澈,舒缓而安宁的蜿蜒东去。沿着溪水递流而上,转过前面的山脊,双蝶草庐已在眼前。

    三五间竹篱为墙,斑茅为顶的茅草屋,经过数十载风雨的剥蚀,早已面目全非,有风吹来,便穿屋而过,若有雨雪落下,想必也是从屋顶的千疮百孔间流走的。

    这里既已不适合住人,甚至连避雨歇脚都已不能够。

    但二十五年前,这里却像一个安乐窝。吉祥屋,总令风月铃留恋,风月蛾顾盼。

    因为这屋子昔年的主人就是她们姐妹俩心仪已久的浊世佳公子独狐寒,她们心爱的独狐大哥。

    但这里被他们视为安乐窝,吉祥屋,还不仅是因为独狐寒在这里,还因为这里的确有宜人的景致,四季不缺的美酒佳肴。

    风月铃清楚的记得这里的房前屋后本有几百竽修竹掩映;窗前阳台上有幽兰伟香,腊梅怡人,菊花眩目,木栅上紫藤花开,木栅间果树飘香,菜园里蓬勃景象。

    那时,他们就一起在阡陌间游荡,在小溪旁散步,累了,他们就在林木间乖凉,渴了,他们就煮酒品尝,谈风情,论日月,戏古今,谑乾坤,饿了,首先下厨的是风月蛾,最勤快的却还是风月铃。最懒的当然是独狐寒,最挑食的却偏偏也是他。

    而在春秋佳节日,他们甚至还会到野外去狩猎,游山玩水……

    往事不堪回首,岁月既已磋砣,徒留的当然唯有惆怅。

    风月铃长长的叹了口气,站在木栅外久久没有举步。

    木栅本是开着的,她本可一脚跨进去,但她居然没有。她为什么不进去?

    就在这时,微风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虽苍老却显得刚劲而充满魄力,虽刚劲有力,却多少有些伤感无奈。他正在曼声低吟道:“独狐常卧双蝶边,多情风月伴孤寒,本是无心月引蛾,岂料有风拂铃沿。”

    声音一顿,微显伤感的接道:“无奈欲隐十丈外了,了却软红凤月债,疏不知此情绵绵,纵百年不能忘怀!”

    风月铃的人一下子愣在了当地。

    她当然记得这首名叫“凤月卧”的诗是出自何人之口,抒发的是怎样一种肺腑之言。她记得当独狐寒第一次对她吟起时,她是多么的感动。

    因为她虽然曾经猜疑过独狐寒,但听了这首诗,她便坚定了独狐寒对她才是真心实意的信念,而对风月蛾也只是出于一种兄妹间的关心而已。

    可是这后不久,她满以为深爱着自己的独狐寒,居然还是不辞而别了。

    她本早已绝望了,谁知道,许多年过后,小伤又突然出现告诉了她关于他的消息。

    她心中虽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但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因为他的心里已不在她这里,早已被那个天下奇丑的女人夺了去。

    可是现在,他居然又回来了,就在这相隔咫尺的早庐里,就在他们曾经相爱,曾经孕育孩子的地方。

    他居然还记得这里,可她为什么先要找的却是她妹妹呢?

    她情切切,意怯怯,恨恨爱爱的终于慢慢抬起了头,去看修竹掩映下的茅屋,斑驳竹篱内的柴扉。

    柴扉半掩,斜阳从竹叶间的缝隙中投下来,投入门内。一个满头花白头发,一袭青衣的修长老者正负手站在门内的黑暗的阴影里,用一双锋锐的眼睛凝注着门外。

    他的眼睛看着的无疑是风月铃,但他的神思却像是已到了遥远的地方。他的神情虽从容,但他的双眼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有风吹过,竹影摇曳。

    风月铃的人也像是被摇晃起来,摇摇欲坠,她终于忍不住低唤一声道:“独狐哥……”独狐寒燃烧的双眼立刻溶化,化为一泓春水,他从容镇定的脸上也忽然有了表情,动容道:“铃妹……”

    又能是一阵风吹来,将树木间几朵残存的花瓣吹落,落在早先落下的花朵间,一串串珠泪也忽然滚落下来,落在刚落下的花瓣上。

    风月铃垂首看着这串串滚落的珠泪,咬着嘴唇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会来?”

    独狐寒慢慢的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月铃抬头道:“你想过见我么?”

    独狐寒正视着她的眼神道:“无时无刻不想。”他大声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想的全都是你。”

    风月铃冷笑道:“可是二十多年后,你第一个想见的人却是风月蛾。”

    “你错了。”独狐寒摇头道:“我见她,只因为我找不到你。”

    风月铃凄然冷笑道:“找不到我,所以就干脆去找她了?”

    独狐寒的心在刺痛,勉强道:“我找她,也只因为我想找到你。”

    风月铃忽又冷笑道:“你真的想见我么?”她不让独狐寒开口,很快的接道:“你若真想见我,这么二十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你若真想见过,二十多年前,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是!我是不辞而别。”独狐寒嘎声道:“但我从来未曾想过要别你而去。”

    “我想你一定有个很的解释,你一定会说,你为了和那个丑妖婆私奔,虽然不想,却还是别我而去了?”风月铃嘶声道:“是不是这样子的?”

    “不是!”独狐寒正色道:“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风月铃用带泪的眼睛盯着他道:“难道她逼你不成?”

    独狐寒沉重的点了点头。

    风月铃冷笑道:“天下有谁能逼得了你?纵有人,也绝不可能是那个丑八怪?”她不愿相信。

    独狐寒叹道:“也许那也不叫逼。”

    风月铃强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没有说话。

    独狐寒解释道:“因为当时她趁我不备用**将我迷倒,然后又抱着我一起跳了山崖。”他正视着风月铃的又眼,一字字道:“这就是我不辞而别的原因。”

    风月铃道:“你骗谁呢?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么?”她凄然摇头,冷笑道:“她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跳下去?她有病么?而且她若真是和你跳了下去,那么你今日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呢?”

    她的声音已有些颤抖,道:“就算你跳了下去,你今日既还能站在这里,那你为何不提前二十年站在我面前,对我解释这些呢?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你又在忙些什么呢?忙着花前月下的幽会,还是床第间的欢爱?”她狂笑不已,她也觉得有些荒唐。因为天下美男子怎么可能真的去接受一个天下奇丑女呢?

    独狐寒正视着她的眼睛,等她笑够了,才正色道:“你是否真的愿意听我解释?你是否真的相信我所说的话?”

    风月铃咬牙道:“我若不愿听你的解释,我为何要来?只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为何不信?”

    独狐寒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说。”

    这是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听者虽未必一定会动情,说的人却早已伤透了心。

    这个故事的起因竟还远在独狐寒结识风月铃姐妹之前,确切的说那是在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冬日黄昏。

    二十五年前,他也正好是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的人,纵还未完全成熟,至少也已不再天真。他做事纵还不能周密计划,至少也已能够深思熟略,而且他风流倜傥,潇洒俊逸,正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可是他也有世俗的一面,尽管许多人都说他很风雅,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只是个凡人,庸人——一个是凡是奇,是雅是俗,也往往积有在非常时刻才体现得出。

    他始终认为一个男人若不能传宗接代,就等于是断子绝孙。为了不至于断子绝孙,必要时,他也许什么事都会做的。

    在实际生活中他虽然并没有真的将事情做尽做绝,而他为人也的确不坏,可他做的这件事情却的确不够光彩。

    之后,他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也曾尽力去补偿过自己的过失。也许正因为他有这样一种内疚之心,所以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但负疚的本身当然并没有错,那么他到底错在哪里呢?他做的又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呢?他叹息着终于说了出来。

    那次他被一个极厉害的仇家追杀,在逃亡了三天三夜后,终于还是被追上,他自知武功不敌,却也只能作殊死搏斗了。

    到最后,他虽侥幸将仇家杀死,自己却也已遍体鳞伤,而且还中了仇家一枚率有“鹤顶红”剧毒的银飞雁毒镖,而失足坠下了山崖。

    此山崖四面壁立如削,高达数十丈,莫说他负了伤,就是在平时,要想攀上去也是难如登天,而他尚的“鹤顶红剧毒,匿名无解药,不出三日,毒汁攻心,必将令绝身亡。

    他身上既无解药,自身又无法脱出死地,而此地又极幽僻,绝无路人行至,更不会有人来搭救他,他自知已必死。

    谁知就在他几乎完全绝望时,却意外的发现此山谷里居然有人居住。

    居住在这里的就是被风月铃称为天下奇丑女的女孩和她的爷爷。后来独狐寒也得知这个女孩叫丑姑。

    当时他遇见的只是丑姑,因为据丑姑说她爷爷刚出谷去了,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五个月才会回来,据说他从未有过例外少于十日回来的。

    独狐寒本以为丑姑的爷爷既能出谷去,想必这里必有通往谷外的途径,谁知丑姑却说,那全仗她爷爷武功高绝,施展奇门攀援术爬上山顶去的,而她自己却根本不会武功,更从未到外面去过,他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又立刻变成了绝望。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他的心里便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不但可笑,而且可悲。

    独狐家族世代单传,而他自己尚未一妻半子,眼见自己已绝无活路,他这一死,那么他们独狐氏便真要断子绝孙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心中忽然便有了这种想法——“好歹她总还是个女人,她总还可以传宗接代,我既已必死,为什么不抓住这最后唯一的机会,尽可能的让她为独狐氏生下孩子来?如果真能生个男孩,那么我在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自己的列宗列祖了。”

    悲剧的产生往往是缘于愚昧。于是这个爱情的悲剧便在独狐寒愚昧的思想驱使下发生了。

    试问,当一个天下奇丑女子突然得到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的爱时,有几个能拒绝?也许许多女孩纵然明知那是个骗局也一定会往里面跳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这个初解我情的女孩接受了独狐寒的多次交欢。

    第三日一醒来,独狐寒虽还未死,却已经奄奄一息,他静静的躺在车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谁知就在他已完全绝望的时候,丑姑的爷爷却突然奇迹般的回到了谷中。

    这位从未向独狐寒透露过姓名的神秘老人,居然也是一位医道中的高手,而且居然能解独狐寒身上的毒。

    独狐寒身的的剧毒一但被解,便将他和丑姑间的假思爱一下子全都抛到了脑后,绝不愿再提。

    他不提起丑姑自也羞于去说,不出几日,他又在丑姑爷爷的帮助下,离开了山谷。

    他一出山谷,更将在谷中发生的事当成了一场梦,恶梦。他当然不会再回去履行他出谷时私底下对丑姑的承诺。

    “听话,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我,我出谷办完事之后,一定会回来正式向你爷爷提说要他将你许配给我的事。”

    他虽然是为权宜脱身而满口胡说,但丑姑却当了真。

    从一开始,丑姑一就动了真心,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等待,独狐寒却始终未曾出现,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完全被欺骗了。

    她不知道独狐寒为什么要欺骗她,可是她肚子里却真的怀上了独狐寒的孩子。

    她肚子愈大,她就愈感到自己再也无颜去面对自己的爷爷了,便死活缠着她爷爷要他带自己到外面的世界去见识见识。

    她爷爷拗之不过,而且她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便依从了她。

    谁知她一出谷,便趁她爷爷办事之机独个跑了开去。

    那时她心里就有了发誓一定要找到独狐寒的念头,因为她始终还是忘不了他。

    谁知她千辛万苦南北西东的奔波了数月,却还是杳无音讯,然而孩子已经临产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居然还是和她一样奇丑无比,数日的自怨自哀,自悲自伤,她内心里忽然便浮现出了一个消极的念头。

    ——“母亲就因为长得太丑,所以才被男人利用,被男人抛弃的,你一个男孩长大以后还不知要被多少女人欺骗,多少女人抛弃,还不知要比母亲多多少倍的不幸,既然如此,你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心中念头起起迭迭,她终于一咬牙,狠心的将自己的孩子抛到了野外。

    她这样做了以后,跑回到寄居的客栈,痛苦万分,毕竟于心不忍,又发疼似的奔回去想要将孩子抱回,可她去时,孩子却意外的不见了。

    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对她有多么重要,然而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从此以后,她便带着一颗负疚的心,将寻找孩子当成了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事。

    可是三年过去,他的孩子仍然毫无音讯。

    三年的积郁和负疚已使她渐渐丧失了活的**,她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以身尽了却此生,却不料寻死途中却意外的遇到了她久觅不着的独狐寒。

    她本绝望的心灵突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心想如果独狐寒只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没有践约,那么现在他们毕竟又在一起了,孩子如果还活在世间他们总有一日会找到他的。

    可是这时的独狐寒不但已经和风月铃相爱,而且不出一月,他们便将有孩子了。

    更何况,从他本心里他又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他唯恐避之不及,便欲找各种借口脱身。

    但此时的丑姑早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岁月无情的磨砺生活的艰辛曲折,早已使她从一个天真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极富心计的女子。

    于是她表面上佯作没有觉察出独狐对她的推拒之意,内心里却早已开始预谋。

    不知其意的独狐寒为了尽早脱身便依照她的意思陪她到附近一家酒馆饮酒

    他本想在丑姑却暗中已与店家串通,指使店家在他喝的酒里下了**。

    当他被**迷晕之后,丑姑便抱着他跑到附近的山顶和他一同跳下了山涯。

    亏得山崖下是深不可测的泥潭,他们才得以侥幸未死,他们虽然侥幸不死,然而丑姑在这里却日渐痴癫。

    她纵然别的什么事都记不起,但对被她遗弃的孩子她却成天的口口声声念念不忘。

    而独狐寒,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既经历了风花雪月的绚烂多姿,又饱常了暴风骤雨的残酷无情,既已遭遇了生生死死,又体验到了人世间的无奈,突然间,他就像大彻大悟一般,心性大变,不再张狂,不再狂欲暴夺,就像传说中的神仙般心境归于了恬淡

    他没有想要离开这里。

第七十四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曾经穷奢极欲的爱情,他从未得到,但丑姑对他的爱,又能比那千古绝恋逊色多少?

    如果谈及幸福与快乐,爱情与永远,谁说他们之间就不能拥有?

    谁给了我们**的冲动,谁赋与了我们的理由?

    千千世界,万万变,不尽不绝不缺不满,谁得谁失?谁贪谁厌?穷尽一生为哪般?

    不知道。但是谁都知道只要给我们一个生活的理由,哪怕是我们无知的惜口,我们都能活下去。

    一味的去困执,徒然的去坚持,那真是积极的向上还是仅仅是在和自己过意不去?

    也没有人知道。但他终于能够去正视丑姑了,他决定自己一定要照顾丑姑一辈子。

    他忽然之间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升华。于是他忽然觉得这里就是他新生活开始的地方,这里就是他的乐土。

    他一意识到这一点,便立刻投入到了他新的家园的建设。

    他既不想出谷去,自然也就不会去想还可心出谷去。二十多年的时间,想起来很漫长,度过去也不算短,在生活的过程中也许也不会去想他究竟有多久,但回首间,只是刹那芳华

    只有特别的人或特别的事才能令我们回首。

    不久前,丑姑忽然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用最真诚的心和最美好的祝福将丑姑送到了另一天堂。

    他怅然若失,却也不知不觉忆起了往昔,想起了风月铃。

    当一件心事已了时,我们通常都不会再将它想起,此刻重新萦绕在我们心里的不是新生的心事,就是积郁在心底已久的情结。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情结,也许最终的钥匙只有一把,但我们通常却会想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打开它。

    他还没有见过自己在二十多年前和丑姑生的孩子,也没有见过和风月铃蕴育的爱情结晶,他也已有二十余年未曾见过风月铃了。

    悬在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那么留在心上的自然就是其它的那些小石头。

    但这些小石头。突然之间又会被天穷的放大,突然之间,又成了悬挂在他心里的大石头。所以他又回到了人间,回到了这冷月常临,恋蝶常飞的草庐里。

    人就是这么奇怪,从最初一开始,我们总是情不自禁的去挑起尽可能多的事情,然后我们又不惜穷尽一生的精力去解决这些事情,最终来能留下的到底是遗憾还是美满呢?

    风徐徐而来,带来了当时我们倍觉美好,而一但消逝我们又分外思念的芬芳,让我们觉得畅然有得又怅然若失的芬芳——这莫非就是生活的味道?

    冷月铃忽然感到有些茫然了——难道我们努力追求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感到茫然无措么?

    这时,独狐寒已经慢慢的走了出来,从那灰暗的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

    风月铃忍不住要问自己:“像这样一个男人,我究竟是应该接受还是该无情的拒绝?”

    她茫然的望着他。他的双鬓斑自如雪霜,他的双目凝肃如王者,他的面容坚毅如磐石。

    她看得出他不是在撒谎,她看得出他的诚挚,但是她看不出自己的决心。

    二十多年前,他不也是意气风华,信誓旦旦要和自己厮守终生的么?二十年前他辜负了自己,谁能保证二十年后自己不再被他辜负?

    他在那死谷中的二十余年,究竟是真的归于了恬淡,还是在逃避自己,在逃避生活?

    她一步步后退,忽然嘎声道:“你明知对她已经铸成了大错,你既知弥补,那么你对我呢?你难道就没有错?”

    她嘎咽道:“你当然错了!你知道这二十年,为了你,我已变成了个什么样子的人呢?我虽然没有白发苍苍,可是我的心早已老了早已碎了,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风月铃了,再也不是那个江湖中的大美人了……再也不是!”

    她不住摇头,凄然笑道:“我再也不美丽,再也不善良,再也没有了风雅和情趣……我现在只有一颗恶妇的心,恶毒的心,恶魔的心,我再也不是我了!”

    独狐寒轻轻摇摇头,他的目光似已凝结,幽幽道:“可是你毕竟永远还是你,我也还是我,纵然一切都已改变,但是曾经拥有的,毕竟永远存在,既已存在的,我们也永远不能忘怀。既然我们无法挂去记忆,而记忆又是那么美好,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放弃?还要固折的去逃避?”

    风月铃茫然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理解……你这个大傻瓜究竟在说些什么样呢?”

    独狐寒又上前了几步,走到风月铃面前。风月铃没有再退,他就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她肩头,将她整个人揽入了自己怀中,幽幽叹道:“我们不需要知道,不需要理解,我们只要能够感觉到就好。”

    风月铃没有拒绝。她纵然认为应该拒绝,却也已不能拒绝,她偎倚在独狐寒怀里,哭得就像个孩子。

    她的人虽然已经不再年青,可她的心却还是像二十五年前那个青春的少女般“砰砰”直跳——那是否是因为真正留学生在她心底已久的情怀?

    风月铃忽然道:“你知道么?我们的孩子……”

    独狐寒轻声问道:“孩子?他怎么啦?是男的还是女的?在哪里?”

    风月铃哽咽道:“他……我不知道……”

    独狐寒动容道:“怎么?孩子他……”他已想到一些可怕的事,他只希望他的孩子并没有碰上这些事。

    可是风月铃已接道:“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昏了过去,可等我醒来时,我才发觉咱们的孩子已经被人掉了包……”

    独狐寒愤然道:“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风月铃无力的摇了摇头。对于她和龙啸天之间的纠葛,她似已不愿再提起,对于小伤虽是她儿子却非独狐寒骨肉的事她也避而不谈。

    难道她怀上小伤也有一段难舍的苦哀?否则她既那么深切的爱着独狐寒却又怎会怀上别人的孩子?还是还有其它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风月铃摇头接道:“你知道么?我就为了你们父子寻找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都有只是为了你们?”她的泪似乎流得更多。

    独狐寒没有说话。他在心里问自己:“今天的局面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究竟做得是对还是错?”

    他不知道。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也许没有错,但也绝不会对。他虽然在丑姑面前勇于接受并敢于担当,但在他的两个孩子面前,在风月铃,他选择的却是逃避和放弃。

    他为什么没有想过还有更好的法子去解决他所面临的问题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无疑很有道理。但若旁观者之清则是无情,当局者之迷则更是愚昧了。

    愚昧造就了冲动,偏激、逃避、固执……造成了今日他们的悲剧。

    风月铃幽幽的接道:“可是我虽见到了你,却始终没有找到咱们的孩子。”

    既然小伤是她的孩子,那么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了,难道她竟是为了讨得独狐寒对她的爱而不惜将事实的真相彻底隐瞒起来?

    难道她为了独狐寒,竟不惜牺牲,她千辛万苦才讨回的孩子?

    若真是这样,她当时又为何要委身于别人?那个人若真没在她心中占有过位置若根本就不曾打动过她的心,她又怎会几乎耗尽毕身的精力去争回她的孩子?

    独狐寒轻声安慰道:“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风月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仰首望着独狐寒的眼睛问道:“那么你和丑姑的孩子呢?你是否已找到了他?”

    独狐寒摇了摇头,怅然道:“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苦笑接道:“难道这就是人们心目中所谓的天意?我曾经千方百计为求能传宗接代,可到头来,我却连他们的面都不曾得见,却还是子嗣全无。”

    天本无意,事之必然而已。

    他若笑着摇了摇头忽又道:“你既知丑姑,那么你也一定见过那个叫铁心一挚的的孩子了?”他指的就是小伤。

    风月铃闻言身子一震,但瞬即笑道:“他……是的,他曾对我说过关于你的事,不过当时,我实在不能接受。”

    独狐寒不以为然,叹道:“他也许能知道一些关于那孩子的事,却不知他现在哪里?你能找到他么?“

    风月铃的身子又是一震,脱开了独狐寒的怀抱望着他,嘎声道:“我……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

    他眼中的表情很复杂,见独狐寒怔在那里,便立刻微笑道:“自那次见过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孩子向来都是行踪要飘忽不定的,不过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会替你问的。”

    她眼珠子一转,像是忽然找到了借口,居然显得有些不满了,道:“你为什么口口声声总还是记挂着和她生的孩子?难道咱们的孩子就不值你牵挂了么?”

    独狐寒若笑道:“怎么会?我……咱们紧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去找到他。”

    风月铃暗中松了口气,却显得更感伤了道:“但愿能找到……她叹息着又不觉扑倒在了独狐寒的怀里。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可靠怀抱去诉说的时候,就像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胸怀一样可靠。

    她没有再提风月蛾的事,他似已经决心不再让任何人来干拢她和独狐寒的生话,她指着身后的茅庐道:“你知道么?这里就是咱们孩子出生的地方?”

    独狐寒叹了口气。这里也是铭记他们爱情点点滴滴的地方。

    风月铃道:“我本已为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男的叫独狐若寒,女的叫独狐铃涵,可是,现在……”

    独铃寒幽幽道:“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

    风月铃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良久良久,才幽幽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否则……咱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

    任何一种打击都可能造成人的偏激,任何一种偏激都是他本人所难察觉的。但独狐寒却感觉到了。

    他心中不觉叹了口气。他的铃妹真的变了,变得几乎连他都有快认不出来。

    疏不知,一切本都是变化不居的,既然生命的意义里免不了变化,我们又何必要强挽留曾经的过去呢?

    让一切曾经的成为记忆,让一切将来的在记忆中铭刻,无怨无悔难道还不够好么?

    当然已够好。可是独狐寒却不觉得,所以他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却转口提了个风月铃极不情愿提的问题,他道:“小蛾怎么还没来?”

    风月铃面色立刻变了,冷冷道:“她说过要来的么?”

    独狐寒动容道:“难道你并没有遇见她,是你自己想到来这里的?”

    风月铃点了点头。她并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风月蛾的,风月蛾既已死,无论他是怎么找到好的,都有已不重要了,所以她盯着独狐寒的眼睛,一字字道:“咱们以后不要再提她了,好么?永远不要再提?”

    独狐寒慢慢点了点头。二十年前,风月铃因为他已经和风月蛾闹得很僵,他本就不愿风月蛾再涉足到他风月铃间的情感纠葛中来。

    他看着眼前的茅庐,转口道:“你知道这里风光怡人,既无闲人打扰,又无琐事烦身,想当年,咱们是多么惬意,所以,现在……”

    风月铃接口道:“所以你现在还想住在这里?”

    独狐寒微笑着点了点头。

    风月铃凝注着他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希望咱们真的还能住在这里。”她当然知道秋水痕是绝不会饶恕她的,她的心里比什么都害怕——一个人若做了亏心事,伤心痛苦的也许是别人,但真正担惊。怕的却还是自己.

    独狐寒听出她话外有音,连忙道:”咱们为什么不能住在这里?”

    风月铃摇了摇头,勉强从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太破旧了。”她若笑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有没有。”

    她叹息接道:“岁月无情,物事已金非,风雨摧人,容颜已老,心已苍凉,什么都不同了,还留恋它干嘛?”

    独狐寒不觉黯然神伤。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是很天真,天真得可笑,居然还想换回逝去的青春,寻回青春时的一切。

    他苦笑,居然还想换回逝去的青春,寻回青春时的一切。

    他苦笑。一个人若到晚年,还觉得自己天真得可笑,那他这一生才真的很悲哀。

    他忍不住要问自己:“我这一生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很愚蠢很可笑的么?”

第七十五章 弃儿戚儿

    风月铃看着独狐寒,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咬牙道:“我要走了。”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心似乎更乱。

    独狐寒霍然回头,盯着她,嘎声道:“你要走?为什么?”

    他心中已有了不祥之兆,似乎已感到自己心爱的东西快要逝去了。他很快的冲上两步,抚住风月铃的肩膀道:“铃妹,为什么?”

    风月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走了,还会回来的,我既等了你二十多年,你难道连十日都不能等么?”

    独狐寒的眼睛亮了起来,恍然道:“你是说,要我在这里等你,你十日后再来?”

    风月铃点头道:“也许十天,也许半月,我也说不准。”

    独狐寒道:“莫非你有什么事情非去处理不可?”

    风月铃摇了摇头,幽幽道:“是的等我将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独狐寒道:“我能和你同去么?也许,我能帮得上点忙?”

    风月铃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道:“这是我的事无论谁都帮不了忙的。”

    这的确是她自己的事,她离开双蝶草庐,就踏上了寻找小伤的道路。她似乎找小伤有很重要的事,而她虽不知小伤已知道风月蛾,戚儿和凝珠被她杀死的事,却也知道小伤一定也在寻找她,因为她是小伤的母亲。

    然而此时,小伤并没有急着去找她,因为小伤忽然想到了戚儿曾经照顾的那个病倒在床的妇人。戚儿这一死,她根本就完全无依无靠了,也许连生活都不能处理,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都应该为她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病妇人依旧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脸色腊黄,双眼无神,甚至连侧身都已不能够。

    也许戚儿就是因为看到她生命垂危,是以才会迫不急待的想要杀了风月蛾,让她死也瞑目。

    小伤站在床边已经很久,终于道:“戚儿已经替你杀死了风月蛾。”他觉得这样说老妇人心里好受点。

    老妇人目中不觉露出了担心绝道:“这孩子,我总叫她别去复仇,她就是不听,她……她的人呢?现在哪里?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伤垂首黯然道:“她的人也已经死了。”对于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一点理由去欺骗一个将死的老人。

    老妇人的泪水滚落,哽咽道:“戚儿,我的好戚儿,这真的是你的命么?二十二年前,当你那狠心的父亲将你丢弃的那一刻起。我本就以为咱们已死定了的,谁知咱们还是侥幸的逃脱了劫数,可是今天,老天怎么就不帮你了呢?你前生今世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小伤不觉叹道:“原来戚儿也是被遗弃的,却不知她的父亲是谁,他怎么也这么狠得下心?”

    他本在自语,老妇人却愤然应声道:“没有人能猜到她的父亲是谁,因为她本是被大名鼎鼎的啸天山庄的庄主龙啸天从别的地方抱来,叫我去丢掉的孩子。”

    小伤一下子怔住了。又是龙啸天,又是这个曾一度被他视为父亲的恶习魔他妨不住道:“他为什么要将戚儿抱来,然后又要将她遗弃呢?”

    老妇人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像是忽然到了个遥远的地方,她终于断断续续的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二十二年前发生在啸天山庄的事。

    老妇人本是啸天山庄请来的接生婆,所以那一夜,当庄主夫人谢小凰临产时,她就一直守候在旁。

    谢小凰由天产下孩子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是以她并不知道自己产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是这老妇人却清楚的记得谢小凰生的本是个男孩,这男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子龙啸天令人抱走了,直到半夜三更孩子才被抱了回来,谁知此时,这孩子已经被掉包成了女孩。

    不久龙啸天赶来了,不知什么原因,竟又叫老妇人趁着夜色将戚儿抱去丢了。

    老妇人终究下不了手,而且又自知自已纵然回去,龙啸天也一定会将她杀人灭口,是以她就抱着戚儿一路狂奔逃离了他们,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避僧所,慢慢将戚儿抚养长大。

    当戚儿十二岁那年的一天,那们到山林里去采野果,却被风月蛾撞见,由于老妇人为了不使戚儿的身份暴露,是以总是将她女扮男妆,而风月蛾,却偏偏是个花痴,见到年青貌美的少年总是要想方设法占为已有。

    老妇人当然不依,是以才会被打成残废终年卧病在床。

    而戚儿正是为了替她报仇,是以才会委曲求全,在风月铃身边作侍仆长达十年。

    谁知到头来她非但阴差阳错的没有报到仇,反而命丧别人之手,至死也不知道自已身世的秘密。

    小伤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将老妇人的话听完了。他终于明白了当初在啸天山庄时,风月铃问龙啸天的话,他也终于明白了当时龙啸天为什么不告诉风月铃关于她孩子下落的事。

    因为他正想以此来报复风月铃。

    他也已想到戚儿既然是被人从别的地方抱来的,那当然就是风月铃的孩子。

    风月铃竟鬼使神差的杀死了自已的亲生骨肉。这难道也是造化弄人么?

    可是他自己呢?他又是谁的孩子呢?

    这一点他也许这一生都没法子知道了。因为现在龙啸天已死,而在当时,知道内情的其他的人也一定被他全杀了灭口。

    他摇头苦笑。无论他是谁的孩子,都只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从一出生,就已成为了别人的工具,成为了别人情爱纠葛的牺牲品——他既被龙啸天利用,而后,又被风月铃利用了。

    难怪龙啸天才会对自己那么坏,难怪风月铃那么不可理喻……

    想到这些,小伤心中的愤怒之意油然而生,愤怒而可悲。

    他不惜为风月铃牺牲一切,也谢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他为龙啸天伤心难过,也只因为她是自己的父亲可现在,他忽然发觉自己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是那么幼稚可笑,是多么愚蠢。他紧咬牙齿,紧握的双拳已因太用力而不住颤抖。

    无颜用柔软的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说的话真绝。她说道:“你若认为你所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那你就太小看自己了。你纵然什么都没得到,至少还有我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唯有爱才能消除一切烦恼,痛苦、不幸、忧伤……唯有爱,没有别的。

    小伤眼中的痛苦绝终于削减了些。

    无颜又道:“现在你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但比起龙啸天做你的父亲,风月铃做你的母亲,不是要强一百倍,一千倍么?你又何必还要自责,自悲,自苦呢?”

    小伤一双空虚的双眼里终于渐渐有了点笑意,却还是很勉强。他勉强笑道:“对!至少我还有你,还有我自己,还有爱。

    他回首去看仍沉浸在悲痛中的老妇人,幽幽叹道:“可她什么都没有了。”

    无颜勉强笑道:“谁说的?她不是还有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爱么?”

    小伤展颜道:“对!她还有我们的爱,咱们现在反没什么地方可去,为什么留在这里照顾她呢?”可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忽然黯淡了下来。

    无颜忙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么?”

    小伤勉强笑了笑,叹道:“你知道龙盈泪……”

    无颜也忍不住俯首去看已沉睡的老妇人,叹道:“她……你准备一个人去?”

    小伤点了点头,缓缓道:“她实在需要一个人照顾。”

    无颜沉默,忽又抬头道:“咱们可以另外找个人来照顾她。”

    谁知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了人声道:“不用去找人,母亲就可以照顾她。”

    两人一惊回头。风月铃已经寒着脸钻在了门外。她居然找到了这里。

    小伤冷冷的盯着她,居然忍住没说话。

    无颜却早已新恨旧愤全部涌上了心头,怒骂道:“真是死不要脸,你居然还能厚着脸皮称自己作母亲。”

    风月铃厉声斥道:“臭丫头,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他本就是我儿子,有什么好要脸,不好要脸的?”

    小伤居然还是没有说话。

    风月铃瞟了他一眼,又道:“你难道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小伤咬牙道:“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出她有任何说谎的理由。”

    “谁说的”?风月铃愤然道:“我可以找出一万条她说谎的理由来。”

    小伤面无表情的道:“你说。”

    风月铃当然要说道:“我当然要说只是作儿子的却还要质疑自己的母亲,作母亲的却还要向自己的儿子证明自己,你不觉得这很可悲么?”

    小伤道:“这的确可悲,也的确可恨,但我宁愿可悲可恨,也不愿再被欺骗。”

    风月铃叹息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无意间失手杀了的可能是他的孩子。”

    无颜忍不住道:“是无意还是无情?是失手还是蓄谋?可悲的不是小伤质疑你的身伤,而是你不幸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恨的是你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风月铃没有理她,接着道:“她一个病弱之躯,要想复仇,自然不能,偏巧你们到了这里,她自然绝不会错过借刀杀人的机会。”

    小伤冷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她又是从哪里得知关天你和龙啸天之间纠葛?”

    风月铃憋了床上的老妇人一眼,道:“这也正是我迫切想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不问问她?”

    小伤已经将目光转向了老妇人。

    老妇人早已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此刻一闻此言,热泪滚滚而下,用微弱的声音断续道:“你叫我说什么?要我让你相信她所说的话?”她无力的摇头道:“其实无论我说不说,你都只会相信她说的话,我又何必说?”

    小伤叹道:“我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老妇人声音无微弱了些,像是因为说话太多,精力不续所致,艰涩的道:“在我说出真相之前,你们是母子,而我只是个陌路人,你难道会去听信一个陌路人的话,而去质疑你自己的母亲?”

    小伤闭了嘴。他不会,全天下人也许都有不会。

    老妇人又道:“所以我该说的话,都已说了,我现在已是个将死的人,无论你们想怎样对我,都有请快动手吧。”

    风月铃冷笑道:“好一个软刀子杀人的毒妇,你故意什么都不说,故意装出很可怜、很委屈的样子,你若真想替戚儿报仇,你直接冲着我来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挖苦心思的离间我们母子间的关系?你难道非要眼看着我的儿子亲手杀死我,杀死他的母亲,才心甘么?”

    她发疼似的抓住老妇人的衣襟,狂摇不止,嘶声道:“你来呀!你这老不死的毒妇,你尽管冲着我来呀?”

    老妇人嘴唇不住哆嗦,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忽然双眼一翻,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就此气绝身亡了。

    风月铃慢慢的松开手,嘴里还在不停的骂道:“你不是还要说的么?你为什么不说了呢你说呀,你……”

    小伤实在没想到老妇人会说此身亡,心中不觉有些伤感,望着站在一旁仍然痛苦万分的风月铃,幽幽道:“她已经死了,还说什么?”

    风月铃不信道:“什么?你这个恶毒妇说这么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她真的在哭,痛哭她哭了一会儿,忽又走到小伤面前道:“我也不想再对你解释任何疑问了,你如果认为我不是你母亲,或根本就不配做你母亲,那么你就杀了我好了,只一刀就够了。她仰起了脖子。

    小伤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你虽然能忍心杀死你亲妹妹,但无论你是否是我母亲,我都下不了手的。我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风月铃凄笑道:“我的亲妹妹要杀我,作姐姐的我难道就不应该反击么?”她不住摇头道:“我也不想杀她,我也没想到我会杀死她,但我的确杀死了她。”她哽咽道:“我竟亲手杀死了我的亲妹妹。”

    她为什么要编造这一系列谎言?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求得自己儿子的谅解?

    小伤暗中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暂时相信风月铃的话,因为风月铃的确也是什么事都做出的。他叹息着回头又看了看老妇人的尸首。沉吟道:“你不是要去见你说是我父亲的人么?等我将她的尸首掩埋了,我就带你去。”

    风月铃冷笑摇头道:“我不会去了。一个既不肯来找你的人,你去找他又有何用?”她又去撒谎。

    小伤道:“他不是有苦衷么?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

    风月铃咬牙道:“苦衷?天下人谁没有苦衷?难道我们就因为自己有一点自以为是的苦衷情,就可以放弃我们本不应该放弃的东西么?何况既有苦衷情,我去找他,不是更难为他么?”

    小伤又叹了口气。风月铃这一席话,说得无疑很有道理,他也不赞同任何逃避现实的人,就算独狐寒是他父亲,他也要反对。他沉吟着,忽又对风月铃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风月铃冷冷道:“难道我的亲人不帮我,就没有别人会帮我了么?”

    她毕竟还有侍婢,也许就是她们在暗中跟踪小伤他们到这里,然后回去报告风月铃的。

    小伤没有再说话。他虽然怀疑风月铃真不是他母亲,但却已没法子证明,所以风月铃毕竟可能真是他母亲。他甚至还为风月铃确实他的母亲做过一个近乎合理的假设——

    这老妇人本是啸天山庄的一个女仆,说不定风流成性的龙啸天和其庄中某一年青婢女私下里有了戚儿。

    龙啸天为了不使自己的丑事败露,便私下里叫这老妇人将戚儿抱去丢弃。不料这老妇人菩萨心肠反将戚儿抱着永远离开了啸天山庄,独立将她养大成人。

    这老妇人在啸天山庄时,谢小凰本对她非常好,是以她本就存有感激之心,又曾暗中窥破过龙啸天和风月铃的隐情,是以很为谢小凰打抱不平。

    而她本来又知道风月铃和风月蛾是姐妹,是以正也丰收替戚儿报分之机,替谢小凰出口气,是以才编造出这套谎言来。

    却不料,许多谎言根本不能自圆其说,从而不戳自穿了。

    既是这样小伤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风月铃已经在往外走。小伤忍不住道:“你要到哪里去?”

    风月铃话中的刺更甚,冷哼道:“我本来是到这里来找我的孩子的,他既不在这里我还留下来干嘛呢?”

    小伤木无表情的道:“我并没有说你一定就不是我母亲。”

    风月铃冷笑道:“我是与不是,现在对你来说,还很重要么?”

    小伤沉默了。她若真是他母亲,这最多也只能证明她是他的母亲而已。她若不是,这也只能证明她不是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之间还是显得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第七十六章 六足趾

    她无论是不是他的母亲,都不像是他的母亲,小伤无论是不是她的儿子,她都像是未将小伤当自己的儿子看待。

    “我为什么还要去追求那毫无竟义的真相呢?“他摇头苦笑着目送风月铃的身影远去,在心中勉强自己道:“母爱因然可贵,但若无可奈何失去了母爱,或者根本就不曾得到过母爱,也千万不要可悲,千万不要。”

    此时,无颜幽幽叹道:“无论事实如何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本就存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用怎样一种客观的态度去勇敢的面对它,接受它,接受它,甚至否定它。”

    小伤终于回头看着她,勉强笑道:“可是有谁真的能够做到绝对客观呢?谁又真的够完全无动于衷呢?”没有人。绝对没有!

    无颜叹道:“如果她真是你母亲,自无话可说,可她若真的不是,却又要欺骗你,自然别有图谋。这我们姑且勿论,但我们却可以想见,如果戚儿真的是她的女儿,她既然为找寻孩子付出了那么多,而此刻突然得知了孩子的消息,又竟外的发现竟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苦寻不着孩子,她能不亲自去看看么?她难道不想去确切的证实一下么?”

    风月铃当然想。因为她几乎已经能够肯定的确认戚儿就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但她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一定还要证实一下。于是她刚一出来就直奔风月宫。

    戚儿的尸体已经被掩埋,她就用剑逼着风月宫的侍男婢女们拿着铁锹去将她的尸首挖出来。

    她慢慢的俯下身去,用颤抖的双手脱去了戚儿脚上的牛靴子。左脚,然后是右脚。

    戚儿的每一只脚上都是六足趾。

    看着这一双与众不同的脚,风月铃的人就像是一下子萎缩了,变得苍老而疲倦。

    她的泪水已无声的流下,落在这一双底平趾剑的纤纤玉趾上。她痴痴木木的将目光移到戚儿的脸上,她的全身都不住的颤抖起来,终于妨不住抱住戚儿的尸体生声痛哭出来。

    这一生,她一开妈究竟是为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事?而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忽然有人冷哼道:“没有到风月夫人也有流泪的时候,我本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伤心痛苦呢?”

    是无颜的声音,她和小伤果然跟来了。

    风月铃听到这声音并没有吃惊,也似乎觉得已没有再隐瞒小伤真相的必要了,她也没有理无颜只是用空洞的声音问小伤道:“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小伤木然点头道:“但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风月铃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小伤,也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听听?你难道不想抱怨几句么?”

    小伤苦笑。有什么好抱怨的?他苦笑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在啸王山庄脱掉我的双鞋看我的脚时,就已知道我和你根本就毫无关系可你为什么还要认我作儿子呢?”

    风月铃道:“因为我觉得当时只有这样做,我才能逃出啸天山庄。”小伤若认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当然就会不顾一切的帮她逃出去。

    小伤道:“就这么简单?”

    风月铃叹道:“当然,我还想得用你找到我的孩子。”她等待了二十二年,除了报复之外,不就正是为了友爱够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孩子么?

    小伤目光闪动道:“莫非戚儿出生时,你就已知道她是天生异像?”

    风月铃点了点头道:“对。因为我知道独狐寒的脚也是六足趾的。他来自一个神秘的家族,他们家族的直系亲属的脚都是遗传的六足趾。”

    小伤道:“所以你一见到秋火痕,就已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风月铃点了点道:“当时我和谢小凰生产的日期本就十分逼近,而龙啸天又故意私下将我们安排在相距不远的两家客栈里,当时我虽不觉,但事发之后,我就知道了他的图谋。”

    她解释道:“因为我曾经虽然和他相好,但我自从遇见独狐寒以后,明白我虽仍和他保持往来,暗地里我却早已和独狐寒好上了,而当时,我也发觉他背着我已经和谢小凰有了私情。”

    小伤道:“这还不能证明龙啸天就是抱走你孩子的人。”

    风月铃叹道:“对!可是我却知道谢小凰曾经和独狐寒也有过一段私情,想必龙啸天也知道,所以他才会怀疑谢小凰怀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

    小伤皱眉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一问出这句话心中就已有了答案,而风月铃却只当他真不知解释道:“他当时心里本就全放在谢小凰身上,他当然是出于对谢小凰的爱。”

    他叹息接道:“正因为龙啸天太爱谢小凰,所以他虽然怀疑,而当时他几乎是认定谢小凰怀的孩子是独狐寒的,但是他又怕将自己的怀颖说出来后会伤了谢小凰的心,从而永远失去她。”

    她咬牙又道:“而当时,他想必还认为我对他仍是忠心不二的,我怀的孩子自然也是他的骨肉,才会私底下想出将孩子调包的主意来。”

    这样一来,谢小凰虽不知,但龙啸天却自以为能够一举两得了。因为他既得到了自己的孩子,却又得到了谢小凰的爱,如果不出意外,他俩便能携手一生了。

    小伤沉吟道:“奇怪的是,他当时既也已发觉他叫人换去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肉,他为什么又不再将属于他的孩子换回来呢?”

    风月铃冷笑道:“你当然想不到,因为在我疏远他的同时,我也已发觉他也渐渐对我疏远,是以我一发现在戚儿被掉包以后,我就担心他会再跑来将孩子换回去,然后又将我杀了灭口。”

    她咬牙接道:“我知道他向来是个翻脸无情的男人,他为达目的本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小伤还是不懂。

    她又道:“所以我一发觉孩子被掉了包,就立即抱着这个属于他的孩子逃离了那家客栈。”正因为她已离开,所以龙啸天纵然去找过,自然也已找不到她。

    她叹道:“我本以为他只要知道他的孩子在我手里,就也不敢轻易伤害我的孩子,暂时我们母子都得安全。”

    小伤道:“你难道从没有想过要将你的孩子要回来?”

    风月铃看着戚儿的尸体,勉强忍住悲痛,咬牙道:“当然想,而且我还私下里叫人去找过,可是,回来的人却说,他们家养的那孩子居然也已不再是戚儿了。”那时戚儿当然已被龙啸天丢掉了。

    小伤道:“所以他才会又叫人到别的地方去找另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回来替代戚儿?”他找到的这个孩子当然就是小伤。

    风月铃点了点头道:“想必是这样的。”

    小伤苦笑道:“你为什么不曾想过以他的孩子来换回戚儿?”

    风月铃咬牙道:“我说过,若真是这样,他一定会将我们母子杀了灭口的。而且这样他也未必就能再将戚儿找回来。”

    她狠声接道:“何况当时我认为他一发觉戚儿不是他的孩子,很可能就已经将她杀死了。”这的确有可能。因为风月铃居然也背叛了他,他当然可能会,因为愤怒而杀死戚儿,何况当时他一定会因为错怪了谢小凰没能找回自己的孩子以及担心谢小凰可能发觉他的叵测居心而痛苦焦虑。

    在焦虑和愤怒等诸多情绪之下,以龙啸天的为人,的确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的拳头已握紧道:“更要的是我还想报复,报得龙啸天,报复谢小凰。”

    她恨谢小凰夺走了龙啸天,这对她简直是污辱,她恨龙啸天的薄情寡义,始乱终弃,这对她更是耻辱。

    女人为了自己受的污辱本就容易起报复之心,现在她的确已报复了他们。然而她自己也已付出了太多,而得到的却只有更多的痛苦。

    无颜忽然插嘴道:“难道龙啸天将自己的孩子拿去掉包之前,他既独狐寒的脚是六趾足,却没有检查过孩子的脚么?”这的确是龙啸天的整个阴谋之所以合理存在的唯一关健了。

    风月铃笑道:“他虽知独狐寒的脚是六趾足,却根本不知道那是遗传所至,反以为是天生畸形,想必他是至到戚儿被抱回去后,才突然想到这一点的是以才会试着去检查戚儿的脚,或老根本就是那老妇人发现了这一点的。”

    那时当然一切都已太迟了。所以他拼命想要找到风月铃,而风月铃也只有秘密的躲藏起来,所以她这么的年来寻找戚儿的事也只是在暗地里进行的。

    这就是这么二十二年来,他们之间形成的微妙关系。也正因为二十二年前他们铸成的大错,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

    小伤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你不愿去见独狐前辈,正是怕独狐前辈否认我是他的儿子?”

    风月铃点了点头,冷哂道:“原来你鼓动我去见他,正是想要试探出你的真实身份?”

    小伤不否认。因为他在初次见到戚儿时,就已知她是六趾脚,也知道这种脚是来自特殊家族的遗传。他点头道:“可是当时你既然已经知道戚儿的下落,你也已没有利用我的价值,却为何还是要一再的编造谎言来使我相信你是我的母亲?”

    风月铃苦笑道:“谁说你没有利用价值?”

    小伤不懂。

    风月铃道:“你至少不会去杀一个疑似自己母亲的人,更何况在我看到戚儿的六趾脚之前,我根本还不能完全确定她就是我的孩子。她苦笑道:“如果她并不是我的孩子,那么你就不但仍会立尽全力保护我,也仍会为我去寻找我真正孩子的下落。”

    小伤苦笑。忽又道:“那么现在咱们总算两不相干了。”

    风月铃也凄笑道:“对!你如果要杀我以泄心头之恨,现在就可以动手。”

    小伤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杀你。”

    风月铃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冷笑道:“那你想怎样?”

    小伤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会对你怎样。”他叹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若真想去见你的丈夫,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愿意带你去。”

    风月铃笑了笑道:“不劳你的好心,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

    小伤动容道:“怎么?他居然出谷来了?”

    “是的。”这居然并不是风月铃的声音。

    小伤一惊回头,就看到了在昏暗的纱灯照耀下,从林木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来的独狐寒。他无疑是跟踪风月铃而来的,他又当怎样来喝下他自己酿成的苦酒呢?

第七十七章 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不是迷信,而是真理。

    不信因果报应的人只因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样是因果报应,而信因果报应的人之中,也往往有许多人并不是真的就懂了。

    杀人偿命是因果报应,而杀人却未偿命很的人却认为那就不是因果报应了,其实那当然也是。

    你某方面失去了多少,付出了多少,那么在另一方面,你也一定得到了多少,收获了多少。它也许并不是你期望中的,但你的确已经得到,已经收获。

    杀人虽未偿命,可他终日焦虑、烦躁,惶恐不安,东躲西藏,天所适从……他承受这些痛苦,遭的这些罪,难道此偿命还要轻么?

    而被杀的人,无论他在大家心目中是该杀还是冤死,他也有必然的因果报应。这当然并不是骂人。他的被杀,也只不过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由于各种行为所导致的一种现象而已,只是这个世界不断变化中的一个环节。

    因果循环,报应自然。这才是因果报应。

    人的本性中既免不了善恶,自也免不了善报恶应但它绝非我们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因为报应是必然,是真理,真理是没有善恶的。

    但是善举我们会推崇和拥护,恶行我们会阻止和惩处,这当然已是属于道德与法律层面的话题了。

    虽然因果循环,报应自然,但是我如果种下了德与法的恶因,那么我们也往往会因为德与法而获得恶果。这倒也是真理。

    而这里的德与法也不是指的我们社会中的公共道德和公共律法,而是指我们每个人心目中不同的我们自心为是的荣辱、正邪、对错……等等观念。

    这些观念虽然往往源于我们社会中的公共道德,公共律法,但在我们心中却已经或多或少的被扭曲和变异了,本来正确的德与法不是被我们往好的方面去夸大,就是往坏的方面去越描越黑,或者被完全倒置,是非黑白不分了。

    纵上所述,我们已能或多或少的窥破出龙啸天,谢小凰,秋水痕,戚儿,小伤……等等人身所体现出的因果报应了。

    这里已无需再强调因果,因为它是自然报应,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在“德”与“法”的影响下,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的所得所失究竟给了我们一些什么启迪?

    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在心中树立正确的“德”与“法”呢?如果是那么除了我们人类许多本身的无奈之外,我们身上或身边的许多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呢?

    我们身边的悲剧纵能避免,但剧中人又如何了呢?

    独狐寒看着风月铃,过了很久,才低声重复道:“是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嘴。他的目光也已从风月铃脸上移开,茫然的落到靠在她怀里的戚儿身上。他目中的痛苦绝对更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然而孩子已经二十二岁了,然而这二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死了。

    他眼里的泪水忽然流下,簌簌不断。他是在为戚儿的死悲伤,还是在为自己哭泣?

    无论如何,他终于尝到了悲痛的滋味,好苦,她痛。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了过去,他走向的本是他的希望,然而靠得越近,却越接近死亡。

    希望既已死亡,他已绝望。

    他重重的跪了下去,就像泰山空然崩溃。他的整个人都已崩溃。

    风月铃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仲出颤抖的手去抚摸他们的孩子。她的双眼里有泪还不恨,有痛还有愤。

    二十多年的恩怨情仇,也许当事人都有已忘记了其中的曲筋错节,但他不会忘了爱恨,有了爱恨,才有情仇。

    现在风月铃心中想起了些什么呢?她为什么要恨她最爱的人?是因为他的辜负,还是他的错误?

    还是她恨的本就不是独狐寒,而是她自己?她做的事出非更错?错得连她自己都有已无法接受?

    独狐寒没有去看她的眼睛,他慢慢的抬起头,去看小伤。

    小伤向他点了点头,小伤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招呼还是别的什么。

    独狐寒没有表情,只是说道:“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有一个死了的朋友叫铁心势,是不是?”

    小伤又点头。

    独狐寒道:“你可知道他脖子上的玉佩就是丑姑给他的?”

    小伤也不觉黯然道:“现在我已知道。”

    独狐寒道:“那么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他的每只脚上是不是都长着六趾?”

    小伤又点了点头。

    独狐寒忽然笑了。冷笑,也是苦笑。他不住笑道:“很好……很好……”

    铁心势的脚上既然长着六趾,目又有丑姑自小戴在他脖颈上的鸳形玉佩,他当然就是独狐寒的骨肉了。

    他终于还是断子绝孙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这一生真的是既可笑,又可悲了。他大笑不已,至到笑够了,才道:“她是你的女人?”他目光盯着的是无颜。

    小伤点了点头,不解其意的道:“她是我的妻子。”

    独狐寒忽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是很荒唐的事。他大笑道:“什么?哼!真是可笑,你为什么也跟随我一样,总是喜欢处处留情呢?

    小伤不懂,问道:“前辈之意是……”

    独狐寒还在笑道:“有一个如芪似玉的女人,为你舍生忘死还不够,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小伤更糊途,但没有再问,他知道独狐寒自己会说。

    独狐寒已经在说道:“你难道要她再为你舍生跳崖一次,你才肯爱上她么?”

    “她?”小伤恍然道:“前辈说的莫非是飞雪?”

    独狐寒不住点了头道:“好!你总算还记得她,可你为什么不支找她,却还要重蹈我们这些老糊途的覆辙呢?”

    无颜忽然插口道:“却不知她在哪能里?前辈右否赐告?”

    独狐寒不觉无颜会开口有此一问,一愣,但瞬即摇头道:“不知道。前几日她一出谷之后,我就不知她到哪里去了。飞雪化水,无影无踪,也许她在天涯海角,也许她一直都隐藏在你身边不远……”

    小伤喃喃身语道:“原来之前,她一直在前辈那里,可她既知我也在那里,却为什么不见我呢?莫非她不愿见我了?”

    无颜叹息道:“她不是不愿见你,是不敢见你。”她曾经险些要了小伤的命,她哪能还有脸见小伤呢?

    飞雪难道真的人如其名,她是注定见不得阳光和温暖的了?

    独狐寒道:“她既想见你,却又不敢见你,而且也没法见你。”

    小伤黯然道:“为什么?”

    独狐寒苦笑道:“因为丑姑姑总认为我是个花尽的男有,她总害怕我会去勾搭飞雪,所以她将飞雪从泥潭中救出来后,就秘密的藏到了谷中的一个秘洞里,非但当时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小伤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了的呢?”

    独狐寒叹道:“当然是丑姑临死的时候告诉我的。”看来丑姑的狼并没有完全丧失。

    小伤不觉黯然起来,自语道:“丑姑死了?她怎么会死的?”丑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然难免痛心。

    独金狐寒却似早已麻木了道:“她是为什么样痴,就是为什么死的。”心病也可以使一个人死去的。

    小伤闭上了嘴。

    独狐寒忽又道:“现在此问事已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原来他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还要说这么多,只因为他希望他们离天这里。

    走了。所有的人全部走了。侍男婢女们走了,小伤和无颜也已走了。独狐寒和风月铃既然需要安宁,他们就给他们安宁。

    这黯淡的月色下,有风在吹,也许还有戚儿的幽魂还浮。

    风月铃的身子一直没有动。独狐寒也一直长跪不起。

    他们两个人还是和二十五年前一样活着,只是他们的容颜已老,心境已变,他们曾经满怀希望,现在却只有绝望。

    他们正如别的每个人一样,也曾想好好的活一回,他们也已活过了一回,但却活得并不好。

    风月铃忽然道:“我们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来的?”

    独狐寒叹了口气,幽幽道:“为了活一回。”

    风月铃茫然道:“就这么简单?”

    “也许一切本就很简单,只是我们自己把它搞复杂了而已。”独狐寒望着遥远的苍穹,喃喃道:“生命中的幸与不幸,岂非本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风月铃叹了口气,转口道:“戚儿是我唯一的孩子已经死了,你虽然还活着,但在我心目中,也早已死了……”

    独狐寒茫然看着远方道:“是么?”他的声音很冷。他的心里是否也已死了呢?

    冷月铃道:“其实在你心目中,我也许也早已死了,只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一直不肯承认而已。”她幽幽道:“既然我们早已死了,我们话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还不早点解脱呢?”

    独狐寒回头看着她道:“你想死?”

    风月铃木无表情的道:“你难道不想?”

    独狐寒长叹道:“心苦死了,总还有复活的时候,人若死了,却再也不能复生,咱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去珍惜这仅存的残生呢?”他俯首去看戚儿道:“已经造成的伤口,我们就慢慢的去将它抚平,已经铸就的痛苦,我们就将它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风月铃忽然笑了,凄然苦笑道:“你能么?”

    独狐寒沉默。

    风月铃不住笑道:“纵然你能,我也不能。因为我知道有些伤口苦太深,是怎么抚也抚不平的,有些痛苦如果已经存在,是怎么忘也忘不了的。

    独狐寒再次沉默。有些事情本就永生难忘的,他也不例外。但他并不想死——人类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人类永远不会放弃求生的**。

    他伸出手去社会风月铃的头枕在自己肩上。

    风月铃目光闪动着,她痛苦的目光里忽然看到了掉落在她身旁地上的剑。她正是用这柄剑杀死了她的女儿。她伸出手,缓缓的拾起了这柄剑。

    惨碧色的剑锋上还留着她女儿的血渍。血渍早已干透,她女儿的尸体也早已冰冷。

    她用指尖轻轻抚着这柄带血的剑,忽然反手,将手中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第七十八章 肮脏交易

    在朦胧的月色下,小伤和无颜已经沿着这崎岖的山野小道走了很久。可这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有没有说,他们心里都感到有些沉重。

    又走了一段路,无颜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道:“你认为他们以后还会在一起么?”

    小伤反问道:“你认为他们还能在一起么?”

    无颜点头道:“他们的孩子子虽是风月铃杀死的,可那毕竟不是她故意造成的。”

    小伤叹息道:“许多事本就是在无意中造成的,但事情一但造成,又有谁能够真的不去在意?他们纵然不去埋怨对方,可他们若在一起,却还是难免会痛苦,更何况,自二十二年前,独狐寒不辞而别之后,他们彼此就已经没有了爱情。”

    无颜不解的望着他。

    小伤解释道:“独狐寒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好么爱风月铃,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去对谢小凰好,又和风月蛾闹出许多事?”

    他沉吟道:“而且,在谷里时,他既然能出谷来,为什么样却又不出谷来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和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在一起?反而去和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女人相处了这么多年?”

    他显得有些激动,接道:“他连作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责任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真的对风月铃铛产生受情呢?他们纵然有情,那也绝不是爱情。”

    无颜眨眼道:“不是爱情是什么?”

    小伤叹息道:“那是打着爱情的幌子,满足自己虚荣与利益的脏脏交易。”他补充道:“至少独狐前辈是这样对风月铃的。”

    无颜道:“看来你对独狐前辈意见挺大的。”

    小伤叹道:“他本性并不坏,有时候甚至还有些豪情,有几分侠义,如果不是这样,我和飞雪也许就活不到现在了。但现在看来,他的确很自私,他从来不会真的去顾忌别人的心情和感受。他心中真正在意的只有他自己。他一味的只想要成全自己。他是个自私而清高的男人。”

    无颜道:“那么风月铃呢?”

    小伤叹道:“你应该知道,她也曾爱过别的男人。”

    无颜点了点头。

    小伤接道:“所以,我不能确定,她对独狐寒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但我却能确定在她背着龙啸天和独狐前辈偷情的那段日子,她的确一心一意的爱着独狐前辈。”他叹道:“但仅仅这段日子而已,自从独狐前辈有辞而别之后,她心里对独狐前辈便产生了恨——由爱而生的恨。”

    无颜了解这种感情——如果爱不到,产生的通常都是恨。

    小伤叹息道:“她恨他的薄情,恨他曾经的花心。她千方百计的去寻找他,正是因为这种恨。”

    他补充道:“而且她本就是个不肯服输的女人,然而独狐前辈的不辞而别,却令她乇底输了一次,所以她不仅会因爱而恨他,还会因为自己的虚荣心受到了伤害而去恨他,她不仅想报复,还想赢回自己内心的虚荣然而在这二十二年的时间时里,她都没有独狐前辈的一点消息,她的人却已因为她的好强,她的恨而彻底改变了。”

    他叹道:“所以今日,他们再次相见时,也许会因为戚儿的死而伤心痛苦,但之后,他们虽然也许会反目成仇,却绝不可能再在一起。”

    无颜点头道:“如此说来,他们两人若勉强在一起,虽然曾经的悲剧他们彼此都有责任,但以他们两人的性格,却一定会埋怨对方,怀恨对方,而不可能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与不足了?”

    小伤沉重的点了点头。

    无颜幽幽叹道:“难道世间像这样的悲剧真的就不能避免么?”

    “谁说的?”小伤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每个人如果真能检讨自己的过错与不是,以一颗真诚的心去容忍对方,包容对方,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无颜不禁叹息道:“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有几个真能真诚的去检讨自己,真诚的去面对别人呢?”

    独狐寒的话并没有打动风月铃,她似乎早已有了必死的决心,因为她恨自己,她似乎认为只有死才能削减她心中的这种痛苦,这种恨。

    长长的剑锋从她前胸刺入,却从独狐寒的背心穿出。

    她虽恨自己,却更恨独狐寒,恨他宁可一辈子去眷顾一个天下奇丑的女人而不愿回到自己身边,恨他的自鸣清高,恨他为自己造成的悲剧……所以她死也不忘记将独狐寒带上。

    鲜血不住的从他们伤口里流出转眼便在地上汇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河。

    疼痛使独狐寒将风月铃抱得更紧。他不信的盯着风月铃胸前的剑柄,盯着剑锋上的血,过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他艰涩的道:“你……”

    风月铃紧紧的咬着牙齿,不停的冷笑,还是想说道:“你对自己的不辞而别从来都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我也知道你根本就没有一个满意的理由给我……”

    她的声音已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断续接道:“但这却为我们的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你说是么?”话一落口,她的头便软软的垂了下去。她终于不再痛苦了。

    独狐寒忽也笑了,用尽最后一分力气道:“是……当然是……”他的目瞳孔渐渐扩散,终于也死了。

    此刻,他似乎才真的完全意识到他这一生的悲剧,真是他自己造成的。

    四下里忽然变得异常的安静,似乎连这天地间的万物都在为他们的死默默哀祷。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异常的死寂里,忽然有阵冷风吹来,吹倒了们们的尸体,吹倒在戚儿的尸身上。他们一家人生时虽不能在一起,死后却终得团聚。这里命运对他们的嘲弄还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悲剧?

    小伤和无颜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悲剧,他们也没有再讨论他们的事。

    无颜见小伤一路沉默疾行,不觉叹道:“你这就像是急着往家走干似的,可茫茫天涯,哪里有咱们的家?”

    小伤身形也不觉缓了下来道:“江湖儿女,原本四海为家,咱们的家多着哩。”

    无颜幽幽道:“那真能叫家,瓢泊不定的寄居之地,又怎么能够叫家呢?”他勉强笑道:“不过,等我和秋水痕之间的事作一了结,我一定会努国为咱们营造一个温暖甜密的快乐家园的。”他缓缓接道:“若非逼不得已,我想这个世上是很少有人愿意四处飘泊的。”

    无颜道:“可向望能够去闯荡江湖的人却不少。”

    “江湖?”小伤摇头笑道:“家家以外的世界,家乡以外的天地,就是江湖,谁没有闯过江湖?难道他们会以为江湖是另一个世界?”——无知永远是好奇的源泉。

    无颜也不觉笑了。

    可她的笑容忽然就已凝结在了脸上。小伤也不觉闭上了嘴。两人对望一眼,忽然一同转身,疾向来路奔去。

    他们走的这条路本极偏僻,行人极少,路两旁,更是林荫夹道:“乱草丛生。这时,不远处的路旁乱草丛中似乎有团黑影在晃动,黑影在晃动的过程中还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伤和无颜正是根据这声响发现了这团黑影,是以突然转身,向这团黑影包抄了过去。

    黑影见自己的行藏暴露,整个就像是突然见了鬼似的以手掩面,瑟缩成了一团。小伤手握刀柄,厉声道:“你是何人?缘何跟踪我们?”

    无颜也大声道:“你究竟有何不轨图谋?快快招来。”

    借着淡淡的月色,可以分辩出此人是个女的,一身农妇打扮,大睛天却戴着一顶宽沿大草帽,而且还以黑巾暮面,只露出两只明目般忧郁的眼睛来。

    小伤盯着她那双左右顾盼,显得惶惶不安的眼睛,心中不觉一动,沉吟道:“莫非你是我熟识之人?否则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妇人嗫嚅道:“民妇身患重疾,一张脸早已不成有形,又岂敢以真面目示人?”

    无颜道:“你既身患重疾,为何不呆在家里,夜半三更却还要到处乱跑?”

    黑衣妇人惨然道:“民妇虽然身患重疾,总算还勉强能够行走,我家那未满十岁的小孩,却早已卧榻不起,今夜病情更是突然加重,眼见生命垂危,民妇此去正地是想到前面小镇上去请大夫替我儿看病。”

    无颜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鬼崇崇的?”

    妇人道:“民妇天性怯懦,见这位大哥尊容,心中怯惧,是以躲藏。”

    小伤叹了口气。他这副尊容的确没有人敢恭维。

    无颜心中却是不依,本想发作,却又忍住道:“你既然赶着去为你儿请大夫,还不快去?”

    她话未说完,妇人早已佝偻着身子飞也似的向镇上跑去。

    小伤目光闪动,这时那妇人的身形飞快消失在他们眼前,他忽然道:“请留步?”

    妇人却不听,一闻此间她的人跑得更快,身形忽然向路旁一折,钻进了树林里,待小伤追上去时,她的人却踪影全无了。

    小伤怅然的看着当在摇曳不定的乱草,喃喃道:“是她……莫非真是她?”

    无颜不解道:“她?是谁?”

    小伤幽幽叹道:“飞雪……”

    无颜动容道:“飞雪?若真是好,她为何要跟踪咱们?却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小伤叹道:“因为她自觉已无颜面再见我们。”这话独狐寒也曾对他说过。

    无颜寻思道:“你是说她自觉已无颜面再见你,却又忍不住想见你,所以就以这种方式来偷偷见你?”

    小伤点了点。

    无颜既无丝毫讥嘲之意,他也绝无半分自大之心,他们都有只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无颜又道:“为什么?”

    小伤叹道:“因为那双眼睛和她的声音。”他望着远天的明月,幽幽道:“那声音和眼睛的确像是飞雪的。”

    无颜勉强笑道:“单凭说话的声音虽然像,但却绝不相同的。”

    小伤不沉点了点头。

    无颜又道:“你之所以会误认为她就是飞雪,只因为你脑子里对她时时念念不忘而已。”她咬着嘴唇接道:“所以你一但遇见一个检,你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因为你总是希望她能够在你而前出现。通常,这个念头在你脑海里只是一闪就消逝了,可是当你遇见的是一闪就消逝了,可是当你遇见的是一个你不能确定,却又长长得神似她的人时,你往往就会在脑海里认定这人就是她了。”

    小伤又点了点头,终于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着无颜,勉强笑道:“所以这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她,飞雪也许根本就有会,这样做。”

    无颜也笑道:“你心里总觉得她会认为她自己欠你的其实在你心底,你真真实的想法想必是你总沉得自己你她的,否则你怎么会随时对她念念不忘呢?”

    小伤忍不住笑道:“也许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她。”他看着无颜的眼睛,悠悠道:“你应该知道她是个很不味道的女人。”

    无颜也悠悠的道:“我从来不会否认她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正如我从来都坚信自己是个可以讨人喜欢的女人一样。”

    小伤口故意道:“你真这么自信?”

    无颜抿嘴道:“这就得问你自已了。”

    小伤闭了嘴,却故意瞪大了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无颜像个胜利者般看着小伤忽然道:“难道咱们现在就赶到啸天山庄去。”

    小伤面上的表情也忽然严肃起来了道:“反正咱们迟早都得到啸天山庄去一趟的,早一些去总要好些。”他沉吟道:“而且,咱们若不将秋水痕的身份揭穿,那么他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置咱们于死地,那样一来,后果更不堪设想。”

    无颜也点头道:“更何况,秋水痕的身份一但被子揭穿,他非但就不会再非将咱们置于死地不可,而且也可以避免他们兄妹间的悲剧再延续下去。”

    这时,那蒙面妇人消生的地方,却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音凄婉哀绝正是方才那女人

    发出的。她莫非遇到了什么竟外?

第七十九章 毁灭自已

    惊呼乍起,小伤的人已如受惊的兔子般跳起,飞也似的掠了过去。

    惊呼声果然是那蒙面妇人发出的。小伤赶到时,她的人已被人用牛筋绳头下脚上的悬空吊到了树上。

    她苦苦挣扎,苦苦哀求,绳子一端的两个彪形大汉只是狞笑不语。这妇人敢情是遇着了两个劫色的恶棍。

    小伤厉喝道:“住手!”闻听此言,这两人早已吓慌了神,连忙松手,仓惶逃窜。

    被吊在树上的妇人被他们这一松手,整个人立刻下坠,眼看就将摔到地上。

    她若真的以头着地,不死也得残废。此时小伤距离她却至少还有五丈,没有谁能一下子横掠五丈的。

    眼见妇人已将命丧当地,谁知小伤的人却忽然横空掠起,一掠三丈,眼见即将着地时,他却忽然伸手在旁边一株大树上用力一拍。他整个人便借着这一拍之力,居然又掠出两丈,刚好接住了离地已不及一半的妇人。

    这时他心是才松了口气。两人双双落地。

    谁知他双脚刚一着地,一个绳套住,勒紧,将他整个人都生生的重拉回到了空中。

    而这时,他怀中的蒙面妇人却忽然出手,闪电般点了他全身上下五六处大穴。他整个人非但已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都已不能。

    蒙面妇人飘然落地,冷笑着摘下头上的草帽,揭开了面纱,笑盈盈的看着他道:“伤搂主还认得小女么?”

    小伤当然无法作答。这时林木深处却忽然有人朗声道:“雪姬曾与伤搂主有过数昔之欢,他又怎能忘怀?”

    来人竟是秋水痕。他在两个手提灯笼的婢女陪同下,大步走了出来,冷笑着走到小伤面前,解开他的哑穴道:“小伤,你说是么?”

    小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道:“莫非将咱们引来的人就是她?”

    “非也”秋水痕盯着他的眼睛冷哼道:“她也许会在你面前卖弄些风骚,但她却还没有这个能耐。”

    小伤冷冷道:“那么是谁?”

    秋水痕冷笑着,忽然拍了拍手,密林深处立刻又有两条彪形大汉押的这妇人居然和雪姬方才的打扮一模一样。

    秋水痕冷笑道:“吊在这里的人虽是雪姬,引你来的人却是她。”

    他冷笑着走过去,闪电般出手,扯下了她面上的黑巾。一张皎好的面容立刻出现在小伤眼前。

    她的面容虽皎好,面色却极苍白,她眼里更是充满了痛苦,痛苦得连眼泪都有流了出来。

    她不仅痛苦,而且激动。她只看了小伤一眼就垂下了头。她竟似不敢去正视小伤。

    小伤的双眼却一直在盯着她看。他忘不了这张脸庞?忘不了这双眼睛。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民妇打扮的女子正是飞雪。

    他们居然又见面了。

    为什么他们每次的见面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为什么他们本无心对方,却偏偏要被对方伤害?

    为什么?飞雪流泪嘶声道:“对不起!”

    小伤心里叹了口气,道:“你并没有错。”

    爱的本身当然没有错,可是飞雪的心里却觉得负疚极了,不住摇头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的阴谋,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秋水痕冷冷的看着他们,忽然笑道:“对!她只是太爱你了,却又不敢见你,所以她就私下里偷偷的跟踪你。”

    他冷哂道:“因为她认为纵不能和你在一起,能偷偷的看着你也是好的。”

    小伤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掉头去看秋水痕道:“莫非她一出谷你就已跟踪上了她。”

    秋水痕点了点头,道:“我当然还跟踪了独狐寒。”他冷笑接道:“所以我才有幸在风月宫见到他和风月铃殉情的好事。”

    小伤动容道:“他们本就该死,不过这样一来,我倒省了不少事。”他狞笑接道:“我本来这以为风月铃这老巫婆真的在要胁我,但她既然舍得死,我想她所谓的要胁我的事,一定也仅仅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他恶狠狠的瞪着小伤的眼睛,咬牙道:“现在她既已死了,那么你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他又一拍手。无颜竟又被另两个颈装疾服的黑衣大汉押了过来。

    小伤暗中叹了口气。他早已料到无颜会被擒的。

    无颜一见秋水痕,破口便骂道:“你这个畜生竟会为了一已私利,而不异丧心痛狂的做出伤天害理,违背人伦的事情出来。”

    秋水痕只是冷笑,待她骂完了才狠狠道:“少在这里贫嘴,否则老子要将你先奸了再杀。”

    无颜怒不可扼道:“你连你的……”

    她话未说完,秋水痕已一个耳光掴了过去,目光凶毕露,恶狠狠的道:“你再说一个字看看!”

    无颜闭上了嘴,遇到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她自然不愿吃眼前亏。可她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似恨不得将秋水痕瞪死在当地。

    小伤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为了仇恨而杀人,仇恨虽不可取,但你至少还有一个借口,可你若仅仅只是为了灭口杀人,我却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

    他缓缓接道:“因为你纵然杀尽天下人但你真能置人伦于不顾,而心安理得的过一辈子么?”

    他摇头道:“不可能。天理是没有人可以违背的,若有人违背了天理,别人纵不去惩罚他,他自己也会惩罚自己的。因为他自已也无法容忍无法接受,这种事实的存在,他自己会因此而疼掉甚至自杀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道:“你我都一样,我们的悲剧既已无可奈何的被别人造成了,又何必再去勉强它?何况,那也仅仅是以前,而今后,我们的命运却还是掌握在我们自已手里的。”他叹息接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再去将我们的下半身酿造成另一个悲剧呢?”

    秋水痕不住摇头,冷哼道:“什么上半身,下半身?命运既已注定,悲剧已造成,不能改变么?小伤啊小伤,你骗谁?你说对了,其实你我都一样,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一生的悲剧就已注定。”他嘶声接道:“就已注定!你知道么?”

    小伤正色道:“在咱们这个时代,我只知道生死是注定的,而其余的一切都有是游移不定的。”

    他大声接道:“如果你够爷们,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应该勇敢的去正视你所面临的现实,无畏的去解决你所遇到的问题,而不偏激和固执的想要去杀人灭口。你要知道,如果这样做,你在毁灭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毁灭你自已。”

    “对!我正是准备毁灭我自已。”秋水痕瞪眼道:“你我这样的人,其实早已被毁了,我毁不毁灭自已又有什么不同呢?”

    小伤朗声道:“如果你彻底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忘记,彻底将龙盈泪忘记,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话得很好的。”

    “忘记?”秋水痕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傻笑道:“如果遗忘真是如此容易的事,风月铃会怀恨二十二年?龙啸天会将自己的亲生子掉包给别人?我们会有今天的不幸……”

    他狂笑不止道:“忘记……说来容易,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你试着忘记一次给我看看……”他摇头道:“我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

    他冷笑接道:“可是我能帮你做到。只要你一死,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可以忘记了。”

    小伤的刀还倒悬在腰畔,秋水痕“呛”的一声将刀拨了出来。

    紫黑色刀锋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妖异而邪恶——刀本是凶器,他带来的唯有毁灭和杀戳。

    秋水痕轻抚着刀锋,啧啧赞叹道:“这真的是把好刀,自我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后悔。”他缓缓道:“但现在,我已不再后悔,因为我现在已经知道越是好的刀带来的毁灭和杀戳就会越重,它为它的主人带来的灾祸与不幸也就会越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认为我说得对么?”

    小伤道:“你说得也许对,但握刀的若是为了除暴安良,而不是去滥杀无辜,他自己纵有什么不测,也是问心无愧的,更何况,像这样的握刀者,他交的往往是好运,交噩运的时候毕竟很少。”

    秋水痕笑道:“是么?不过你这次交的一定是噩运,我保证。”他话一落口,藏邪刀忽然闪电般挥出,抵在了小伤脖子上。

    小伤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已感到了刀上的寒气砭入肌的感觉。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见此情景,飞雪早已惊呼出声,无颜更已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小伤忽然道:“既然我,已死定了,那么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跟卜诡老朽究竟是什么关系?”

    秋水痕冷笑道:“一个将死的人,岂非本就想要死个明白?”

    “好!我告诉你。”秋水痕冷笑道:“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他蹲下身去。将嘴凑近小伤的耳畔低声道:“卜诡老朽本是无十充当的,但在域外那山洞时,忽然就变成了我。”

    小伤动容道:“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捣鬼?”

    秋水痕已不必回答,他只是冷笑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伤故意镇静道:“你还有什么秘密?”

    秋水痕目中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咬牙道:“你一定想不到吧,楚楚那个贼女人生的孩子果然是你的野种。”

    小伤再次动容道:“你说什么?”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秋水痕站起身子,狠狠道:“因为我这几日终于查明,我自从练了一种叫作‘天阴绝中乎’的武功之后,的确已不能生育。”

    他咬牙切齿的接道:“我早就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靠的,绝对没有!”

    小伤的人就像是忽然掉进了冰窟里,喃喃自语道:“我果然又一次错怪了她……果然又错怪了她……”他艰涩的问道:“她现在哪里?”

    秋水痕咬牙道:“我也正在找那个**呢。”他不再理小伤,冷笑转身瞪着飞雪残酷的笑道:“至于你,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你本就是个人尽可失的**。臭**。!”

    他又转身去看着无颜道:“还有你,你迟早也会成为一个**的,一年前你之前你之所以还可以故作圣洁,是因为你实在太丑,丑得令人作呕,像你这样的丑八怪,当然不会有人去光顾你的后芪园了,即便你去勾引别人,也不会有人要的。”

    他狞笑道:“而这一年来,你又被风月蛾好骚**囚禁,想去偷人也没有机会。不过今天,等我杀了这个野种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机会的。我知道你们想要,想得要命!”

    他纵声狂笑,笑到最后,却满面都有是悲伤,过了一会儿,他忽又转身,面对着小伤,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缓缓道:“认命吧!小伤。”

    小伤看着晃动不定的黑色刀身,勉强道:“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秋水痕紧咬着牙齿道:“你别指望再说任何话语来打动我。”

第八十章 重生(小结)

    小伤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已绝望。

    这时秋水痕手中的藏邪刀已经再次闪电般挥出。

    无颜忍不住嘶声狂呼道:“小伤……”

    然而一切都已无能为力。刀已经挥出,血已经溅起,人已经倒下。

    无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眼泪如涌泉般夺眶而出。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呐喊。她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简直已快疼掉了。

    天地无声,星月俱寂。

    在这无声的死寂里,她忽然听见有人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明知我已必死无疑,却为何还要来替我挡这一刀?你明知他未必会杀你,却为何还要来送死?”声音凄切沙哑,带着异样的颤抖。竟是小伤的声音!

    他居然未死?

    无颜勉强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慢慢的睁开眼睛,慢慢的抬起头。被悬空倒吊在树上的小伤虽然遍身鲜血淋漓,但她的确没有死。

    飞雪却已挣脱了押着她的两人,扑倒在了小伤面前的地方。她的左肋间已多了一道貌岸然血红的口子,鲜血正不断的往外涌……

    她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替小伤挡了这致命一刀!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失败了。她痛苦的**着,好不容易才将头偏了过去,去看小伤。她嘴唇抽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刚一张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凄然笑着,泪水已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终于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断续道:“我又一次害了你。”

    她的声音很微弱,过了一会儿,才能勉强接道:“你能原谅我么?”她眼中露出了期盼的目光,像是只要小伤能原谅她,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

    小伤目中的痛苦之色渐渐深,咬牙道:“你并没有错,为什么还要求得我的原谅?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应该祈求原谅的是我,而不是你。”

    飞雪无力的摇头。她虽然紧咬牙齿,鲜血却还是不断的从牙缝间溢出来,她的声音显得更微弱,凄然笑道:“如果真有来生,你会爱上我么?”

    小伤重重的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一直很喜欢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娶你的。”

    飞雪凄笑道:“骗人……你骗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死了。

    她虽已死,可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她纵然认为小伤是在骗她,可她已经心满意足。能得到小伤的爱,岂非正是她一直所期待的?

    小伤的脸上还在微笑着,可他眼里的泪水已经无声的流下。

    飞雪的最后一滴血也已流尽。至到此时,小伤似乎才能思索,他霍然抬头,死死盯着一直愣在当地,却仍紧握刀柄的秋水痕,他的目中似要昌出火来,厉声道:“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从来不敢面对现实,只知道一味的杀人,味的逃避,可是你逃得了么?”

    他勉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咬牙道:“你逃不了。因为你要逃避的人正是你自已。你如果丧心病狂的做出一些伤天害理,违背人伦的事,真正能接受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他怒喝道:“你为什么不拍拍自己的脑袋想想,擦亮自己的眼睛看看,你为什么不去继续做你的下诡老朽,为什么你偏偏要和自已过不去呢?”

    秋水痕狞恶的笑道:“你不用教训我,可怜虫,你更不必提醒我。因为这一点,我早已想过。”他冷笑道:“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先杀了你们才行。”

    他再次狂笑喃喃自语道:“我只希望我真的能做到。”

    他目中的表情闪烁不定。他又想到了龙盈泪,又想到了那丧绝人伦的一幕幕……他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

    他勉强想要控制住自己将要崩溃的情绪,可他却还是忍不住,狂吼挥刀,再次砍向小伤。

    这次他挥刀的理由不是为了灭口,而是他心中的痛苦已使他不能自抑——老天要你灭亡,首先使你疼狂,他是否已经疼狂?

    无颜忽然大声喝道:“住手!”

    黑色的刀锋,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停了下来,秋水痕双手紧握刀柄,艰涩的问道:“什么事?”

    无颜嘎声问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杀他?”

    小伤摇头苦笑。无颜的好意他当然理会得,可是要让像秋水痕这样的人改变主意,那实在此登天还难。

    果然,秋水痕已经在说道:“好动人的话语啊。”他瞪着眼睛狠狠接道:“迟早的**,你既已问,那么我就不妨告诉你吧,没有办法。”

    他大声接道:“你纵然用钱财,用权力,用美色,甚至任何的威逼利诱都休想能打动我。”他目中似又掠过了一丝阴影,低声重复道:“休想!”

    他第三次举起了藏邪刀。她全身的肌肉都已固太用力而颤抖,他脸上的肌肉更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小伤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也早就说过,你越是这样做,你的肉心里只有越痛苦的。你为什么总是不能静下心去好好想想?”

    “我不用想!”秋水痕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喘息道:“既然痛苦已无法避名,我想又有何用?”他当然没法静下心去好好想。

    小伤叹道:“你本没有错,但你这样做却错了,你自已本应该明白的,可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呢?”

    秋水痕道:“我没有欺骗自己。我这样做也没有错。我的出生也许是个错误,我的成长或许也是个错误,但我这样做,没有错。绝对没有错!”

    小伤重重的叹息道:“你的本性并不坏,我只希望你真的能好自为之。”他嘎声接道:“你要动手,就请快些,我最怕的就是等,无伦是等生还是等死都一样。”他平静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秋水痕点了点头,大喝道:“好!”他的刀已将挥出。可就在这时,里暗中却忽然有人大呼道:“住手!”

    悬在空中的刀又一次垂了下来,秋水痕失声道:“盈泪……”

    龙盈泪身后还跟着数十名身披盔甲,腰挂历工刀,手执火仗的卫士。她竟将啸天山壮大的得力卫士率领来了。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这个无辜的女孩,突然遭受父母双双惨死的痛苦打击,早已使她身上的横蛮与任性褪尽。她现在已不再是啸不山庄的千金小姐,而仅仅只是一个复仇的女人而已。

    她满面面悲愤满痛苦,满面仇恨的瞪着秋水痕,嘎声道:“就是你杀死了我的父母?”

    秋水痕木然点了头。他竟似忘了要否认才行。

    龙盈泪怒不可扼道:“你居然承认了?你怎么下得了手?他们可是你未来妻子的父母……你……你这个畜生!”她凄然落泪怒喝道:“我要杀了你!”她手中就有刀,怒喝声中,她已挥刀发疼似的向秋水痕冲了过去。

    秋水痕竟似忘了去闪避,他只是木然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看着她手中雪亮的刀锋向自已刺来,刺入自己的心脏……

    龙盈泪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他。她实没想到自已这一刀竟真能伤得了秋水痕。

    秋水痕忽然笑了,纵声狂笑。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来也没有碰到比现在更好笑的事了。他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不住的笑道:“很好……很好……”

    龙盈泪内心一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猛然撤手抽刀。血飞溅,她的人已倒退了五步,惶惑的望着仍在狂笑的秋水痕,吃吃道:“你……你为什么不闪避……”

    秋水痕没有理她。他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小伤和无颜,忽然对犹押着无颜的两条大汉道:“放开他们。”

    两条大汉见此阵仗,心中虽狐疑,却丝毫不敢违抗,很快的,小伤着了地,无颜也获得了自由。他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跪了下去,重重的跪倒在地上。他目充潢了哀求与渴望,艰涩的道:“现在你们总该知道餐为什么要休养你们了吧?”

    小伤点了点头,黯然道:“你是为了她。”

    秋水痕也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她已经很不幸,我只求你们能将这个秘密永远的保守下去,永远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

    小伤道:“我会的。”他目中充满了同情与理解,颤声道:“我向你保证。”他补充道:“你应该知道餐绝不会去向一个将死的人撒谎。”

    秋水痕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忽又强支着旁边的树干站起,对着树林里道:“玉十公子,你既已来了,却为何不敢露面?”

    话语未落,林木深外已有一个白衣长衫的佳公子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出来,竟正是玉十公子。他居然是同龙盈泪一起来的。

    他冷笑道:“秋水痕,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秋水痕道:“当然记得,而且我还记得你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玉十只是冷笑。

    秋水痕道:“你如果真的想要,那么你就过来,我告诉你。”

    玉十不信道:“你会么?”

    秋水痕免强笑道:“反正我是个将死的人了,我为何不成全你?”

    玉十目光动,终于将耳朵凑了过去。

    秋水痕便说道:“那个秘密就是……”“是”字落口,他已忽然自靴筒里拔出把匕首,闪电般向玉十公子刺了过去,刺向他腰间软肋。

    玉十武功被废,且根本没料到秋水痕会有此一着,哪里能够闪避?刀锋冰冷,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刺入他的皮肉,擦过他的肋骨。

    他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秋水痕,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永远的倒了下去。秋水痕的人也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你的双眼还在盯着他的妹妹看。眼里满是痛苦与悲悯,负疚与无奈……至到死,他都没法原谅自己。

    所有秋水痕带来的属下已全都趁乱惶逃走了,龙盈泪带来的几十名得力卫士也远远的退到了一边去。四周原本能够燃烧的火把也忽然暗淡了许多,就像落幕时的萧索,就像美人到了迟暮,英雄到了未路那么的苦净和无奈。

    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地上的尸体,龙盈泪忽然道:“是玉十公子告诉了我真相。”

    小伤不解道:“什么真相?”

    龙盈泪黯淡道:“说我,父母是被他所杀,而且说他还准备将你也杀了。”

    小伤叹了口气。玉十这样做,当然有他的图谋。他的图谋也许就是重做回上诡老朽。他本想从秋水痕那里得知的也许正是秋水痕做了卜诡老朽之后,他操纵卜诡老朽权势和财富的秘密。但无论如何,若不是他,他和无颜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龙盈泪道:“他还说你就是小伤。”

    小伤故作平静道:“他说你就信?”

    龙盈泪道:“因为你身上的胎记,当然还有别的。”

    小伤闭上了嘴。王十当然知道他身上的胎记,而且他本就可以有很多法子来证明他这个铁心挚就是小伤的。

    龙盈泪道:“但是我绝不承认。”

    小伤显得有些感伤道:“为何?”

    龙盈泪黯然道:“因为铁心挚是啸天心庄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我现在是啸天心庄的庄主。”

    小伤忽然明白了。他现在的面目既是铁心挚,龙盈泪纵能容他,可啸天边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又怎容他得了?

    龙盈泪道:“所以以后,我只希望你能走得远远的,永远莫要再到啸天山庄去。”

    他们的兄妹缘份已尽,强求又有何用?何况他本就是从啸天山庄出走的,现在更已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哥哥了,他不禁感慨万千,黯然点头。

    龙盈泪和她带来的卫士已经离开了,所有的尸体也已经被掩埋。

    望着东方渐渐露出的曙色,无颜忽然幽幽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车?”小伤不解道:“到哪里去?为什么是我走?你呢?”

    无颜勉强笑道:“去打楚楚,找你的孩子,找你的父母。而我……我也得去找我的父母。”

    “咱们为什么不可以一同去寻找?”小伤急道。

    无颜道:“等你找到他们时,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一同去寻找了。”

    小伤摇头苦笑道:“你一定是怕我左右为难,你一定是怕我难已取舍。可是……”他嘎声接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

    他捧着无颜的手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正如你的心里只有我一样。我们不需要山盟海誓,可我们的确是这样爱着对方的。而别的人和别的事,无论那是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法子动摇这一点。你知道么?”

    “可是……”无颜欲言又止。

    小伤道:“她对我的真情我理解,也很感动,但我这一生并不会因为她对我的痴迷就一定要去改变什么。因为我并不爱她。”

    他目注着无颜的眼睛接道:“你应该知道,无论何人都没有权力来这样要求我,因为这不是上天赋与我的责任。”他说得似乎显得有些残忍,但这的确是事实。

    无颜道:“难道你就真的从未爱过她?”

    小伤叹道:“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对她只有责任,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那只是上天赋与我们每个人所应承担的义务,那其中虽也有爱,但那只是爱心,而不是男女间的私情。”

    无颜咬着嘴唇道:“可你的孩子?”

    小伤摇了摇头叹道:“现在想来,找到他又如何?他除了忽然多出个爸爸来,其余给他带来的只有不尽的烦恼和痛苦。何况我既不能接受楚楚,我找到他们,又能为楚楚带来些什么呢?”

    他凝注着无颜的眼睛正色道:“当我们在生活中所必须要割舍的时候,我们就得勇于去割舍。”他拉着无颜的手补充道:“当我们在生活中所必须要坚持的时候,我们也得勇于去坚持。”

    割舍和坚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似乎做到了。他真能做到么?

    无颜像是小鸟般偎依在他怀里,柔声道:“那么咱们现在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小伤微笑道:“当然是到有意义的地方去,去做有意义的事。”

    刚才东方还一片胧朦,现在阳光却已普照大地。

    无颜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献给读书者

    这本书,到此,也可以结束了,因为伤与痕,都得到了解答,勿庸置疑的,其间的几个主要角色都有了一个合理的归属和下场,写小说,行内人都有感触,一但将人物设定,那么,许多的情节已经不是作者可以左右的了,因为,角色必然有自己的行事作风和原则,也就是一但他们的个性被设定,那么,他们的悲剧,或他们的前途大致上也不可改变了,所谓的幸运只是一时不会是一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几乎难以去写一部不着重人物而只是关注情节的书,那样非但读者觉得无趣,而我自己也势必写不下去。所以人物,我一定要让其有耐人寻味之处和十足的魅力。

    只可惜现在的武侠已经落伍了,这或许与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有关,所以多少带点玄的,不管怎么说,写书的目的,是要让更多的人去感受,那就一定力求有更多的人去看,而看书,其实只是一个心路历程,无论怎么一定要打动看书人的心,要他们有种去追捧的冲动。所以,在自己的设定合理的前提下,就得让人物合情的上场了。

    下一部书不会是武侠了,永远也不会再写武侠了,至少不会写过去的形式和内容的那种武侠了。我准备设定一个全新环境下的人性是如何被解析的,直白而残酷。刺激,当然一定要刺激,我既要保持处男初夜时的冲动,也得让读者感受到初夜时的激情,这当然只是形象的比喻,我的书,yy尚可,h就免了。

    纵观国内外的各种书,再经典的也不是全都能看到或有时间去看的,别太去神往经典,好看,找到了感觉,有了读下去的冲动,读后偶然会回味,或在现实中不经意就模仿起来,等等有了触动你的感觉,就不虚此读了。

    谨以此献给所有喜欢看文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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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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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899/ 第一时间欣赏伤痕最新章节! 作者:姜姜好所写的《伤痕》为转载作品,伤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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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介绍:
【17k签约作品】【质量保证】
一段传世的爱恋,千转百徊,曲曲折折;
一缕尘封的记忆,缠绵悱恻,幽幽怨怨;
一部浪漫的古典,荡气回肠,痴痴恋恋;
一曲男人的壮歌,天涯把酒,不醉不欢;
一首女人的情调,十丈软红,倾尽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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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乎?悲乎?怨乎?嗔乎?运乎?命乎?……
这本书——在情节上它比古大侠的《萧十一郎》、《风云第一刀》更为曲婉、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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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挑战的是我们爱恨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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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要让主人公的魅力征服读者处女地的登徒子!
它是众里寻之千百度,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东东!伤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伤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伤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