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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官路风流txt下载     官路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四章陪客(下)

    第四百二十四章陪客(下)

    睡倒了沈浩,这个世界便少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清静了下来,侯卫东对自己的妙计很是得意,心情便好了起来。

    朱莹莹、小曼和另外一个紫衣女孩都是气质美女,多年的刻苦锻炼,让她们举手投足自有别样的优雅,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包间变得五彩斑斓,包间里的气味通常所闷,此时似乎也透着一股清新之气。

    侯卫东与前几年也不同了,虽然未满三十岁的同志还可以称为年轻同志,可是他跟随县、市两任书记在身边,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小影响,他沉稳地坐在沙发一角,与刘明明有一茬无一茬的聊着。

    刘明明一直在注意观察着侯卫东,见这个小伙子是一幅荣辱不惊的样子,暗道:“侯卫东在吴英、刘铁松面前亦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子不俗。 ”

    作为太子圈中的一员,他接触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这些人分为二类,一类是削尖脑袋想钻进他们这一个圈子,另一类是自以为有本事而笑傲江湖,而侯卫东这种不骄不躁的气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刘明明眼珠一转,他想试一试侯卫东在美女面前的反应,对侯卫东道:“我们别傻坐着,主动请女士跳舞。 ”

    刘明明带头,很绅士地请朱莹莹跳舞,他见多识广,口才亦很不错,不一会,朱莹莹便被他逗得笑了好几次。

    朱莹莹一边笑着,眼角余光一边瞟着侯卫东,上一次她是为了一万元钱才答应了步高的要求,她是咬着牙做出了奉献的准备,孰料侯卫东在半途中放了鸽子。 事后,步高倒没有食言,爽快地付了一万元钱。 朱莹莹想着家里的困境,也没有推辞,大方地将钱收了。

    朱莹莹此时的心思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见到了小曼这个规模大档次高的歌城,心里颇不平衡,当初在省歌舞团之时,小曼的条件仅比她家里稍好一些,只是小曼做事更干脆彻底,勇敢地钓得金龟婿而归。 事实证明,这一个当初受到颇多非议地举动实质卓有成效,而她们这群丽人,仍然要在台子上跳来跳去,还辛苦地串场。 ”

    “另一方面,侯卫东放鸽子的行为,让朱莹莹觉得此人还不算坏透顶,不过。 朱莹莹最大资本是天生丽质,被人放了鸽子,她难免有些不服气。 ”

    刘明明道:“如果朱小姐能到公司来当形象大使,我们公司肯定就会提升无数个档次。 ”

    朱莹莹随着其话头,问道:“刘先生在哪里高就?”下午。 小曼她们主要在议论沈浩,反而把刘明明忽略了,她只知道刘明明是省城的太子党,具体做什么并不是太清楚。

    “在岭西开了一家小房地产公司。 ”

    朱莹莹很文雅地道:“ 刘先生谦虚了。 你肯定是房产大亨,步总在沙州新月楼很成功,你做什么楼盘。 ”

    刘明明是专炒地皮,本身并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楼盘,他很技巧地道:“我和岭西金越、凯旋都合作过。 ”

    凯旋房产是岭西名气极大的楼盘,正处于岭西的黄金地段,在房地产业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地段、地段。 还是地段”, 当初为了争夺那一块黄金地盘,岭西几家著名房地产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这块地被刘明明拿到了手,让众人都摔碎了眼镜,自此以后,刘明明在岭西地产界算有了名气。

    朱莹莹知道岭西金越、凯旋的大名。 当初凯旋新楼盘开业地时候。 还请她们去搞过演出,她“哇塞”了一声。 道:“那我应该称呼刘总了,失敬了。 ”

    她马上又道:“刚才刘总说要我到你的公司去,是不是开玩笑。 ”

    刘明明抚着朱莹莹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腰,闻着诱人的少女味道,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些,暗道:“省歌舞团的当真是尤物,难怪步高准备与小曼结婚,也难怪沈浩紧追李颖不放。 ”口里道:“我的公司生意还行,有莹莹这种人才加盟,自然求之不得,明天请你抽空到公司来看一看,不知有没有兴趣。 ”

    跳舞是青春饭,不能跳一辈子,迟早要转项,朱莹莹听到刘明明邀请,不由得看了小曼一眼,妩媚地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回岭西,你给我打电话。 ”此时她心思就转到了刘明明身上,再也不瞧侯卫东了。

    刘明明原本是想让漂亮女子去试探侯卫东,没有料到自己反而与朱莹莹聊得兴起,他是情场老手,见到朱莹莹此等神态,便知八成有戏,他大胆地用手指滑了滑朱莹莹的手心,问道:“你地朋友叫什么名字,她都很矜持啊。 ”

    朱莹莹感受到了刘明明的挑逗,想着把手从刘明明手里抽出来,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随了他,道:“她叫晏紫,在团里跳独舞,平时就很清高,不太合群,以前与小曼住过一间房子,所以过来捧场。 ”

    刘明明继续伸出小指在朱莹莹手指上清清划了划,朱莹莹怕痒,就捏紧了他的手指。

    步高见刘明明和朱莹莹连跳了三曲,说说笑笑,就笑着对侯卫东道:“沈浩吵得震了天,反倒把李颖吓退了,刘明明跳跳舞谈谈情,你看朱莹莹的表情,他们有戏。 ”

    侯卫东对朱莹莹的感情有些奇怪,朱莹莹刚才进门之时,他有意离他远远地,此时见她与刘明明有了点暧昧的意思,尽管朱莹莹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想起她修长的脖子和弹力十足的身体,心里还是酸溜溜地。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暗道:“这样看来朱莹莹也是一个轻率随便的人,幸好当初禁受住了诱惑,否则现在真的很不爽利。 ”

    不爽利的原因有二,一来或许就被迫与步高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解不开的战略性合作伙伴,二来见到朱莹莹的为人处事,多半是浅薄的女人,这种女人惹上以后,唯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麻烦,如果变成四个字,就是——天大麻烦。

    想到此点,侯卫东心里地酸溜溜很快就变成了庆幸。

    音乐再起,刘明明与朱莹莹再次起舞,小曼对侯卫东道:“侯主任,你是男人,主动一些,请晏紫跳舞。 ”

    晏紫白了小曼一眼,意思是指“小曼多事”。

    侯卫东一直未在晏紫的女孩面前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听小曼如此说,他也不想显得小家子气,便来到了晏紫身旁,道:“请您跳一支舞。 ”

    晏紫是一身紫身长裙,上面缀着些银色的小点,在灯光下很高贵,她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只是这不太精致的五官配合在一起,倒也别具一格,很有些不出来的味道。

    她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侯卫东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岭西算是中等个子,晏紫大约在一米六七的样子,俩人在身高上倒也协调。

    在专业人士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客气地道:“我跳得不好,请莫见怪。 ”

    晏紫道:“你不是学这个的,跳得好就是不务正业。 ”她声音不冷不热,却简单直接,侯卫东听惯了含义深刻地话,猛然间还不太适应,笑了笑,没有答话。

    随着音乐两人跳了几步,晏紫问道:“你是沙州地?”

    “嗯,是的,在沙州工作。 ”

    “你爹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

    侯卫东笑道:“我爹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是公安局地普通退休民警。 ”

    晏紫将头略微仰起来,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样说来,你是平民子弟,怎么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听闻沈浩追李颖的事情,晏紫心里就有气,一晚上都没有说话,此时在侯卫东面前不留情面的爆发出来。

    侯卫东道:“别这样说,没有人是纨绔子弟。 ”

    晏紫不说话,跳了几步,她冷笑两声,道:“你跳舞水平还行,看来经常涉足乱七八糟的场所。 ”

    侯卫东心里也不爽,暗道:“以为长得不错就可以随意伤人,我偏不买帐。 ”他反击道:“按你的说法,跳舞的人都乱七八糟?”又道:“即然看不惯,何必来,既然来,何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

    晏紫停了脚步,道:“你这人怎么说话。 ”

    侯卫东松开晏紫的手,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将晏紫丢在了场中。

    恰在此时,音乐结束,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事。

    侯卫东坐回到沙发角度,朝另一边看扶持,晏紫亦是坐在沙发角落里,两人都不满地看着对方。

    玩到了十二点,步高提议吃宵夜,侯卫东没有多少情绪,道:“沈浩醉得这么历害,算了,大家闪。 ”

    刘明明问道:“侯主任,你会不会开车?”得到肯定答复以后,道:“你开沈浩的车,带沈浩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

    侯卫东也不多问,接过刘明明送来的钥匙,出去开沈浩的沙漠王子,当车开到门口,歌城两位服务员将沈浩抬了出来。

    步高和车上坐着小曼和晏紫,晏紫问道:“刚才请我跳舞的哪人是谁?很没有礼貌。 ”

第四百二十五章醉翁(上)

    


    小曼道:“那人是侯卫东,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了?”晏紫道:“他跳到一半,就扬长而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

    小曼知道晏紫那一张嘴巴不饶人,道:“侯卫东这人还行,多半是你说话不客气,将他弄得恼羞成怒了。”晏紫道:“他就是小秘书,怎么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名堂的人。”

    步高搭话道:“你这就错怪了他,沈浩和刘明明是沙州的客人,他是代表周昌全来陪客人。”

    小曼知道上一次朱莹莹被放鸽子的事情,她对侯卫东的人品产生了好感,想了想晏紫高傲的性格,道:“可惜侯卫东结婚了,要不然还可以介绍给紫紫,他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倒正好相配。”

    晏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到嫁不掉的地步吧。”

    侯卫东将沈浩半扶半拖地带回到了三号楼,让服务员开了门,为其脱掉鞋子,扔在床上,就不再管他。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佳已经休息了,听到了侯卫东的动静,便扭开台灯,问道:“又去接待谁?这么晚才回来。”侯卫东平时经常要应酬,但是一般来说九点之前就要准时回家,今天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比平常要晚许多。

    “你好大地酒味。”

    侯卫东低首闻了闻外衣,确实有很大酒味,他脱掉外衣,就准备去洗澡,口里道:“陪着省里来的几个疯子到步高的歌城去唱歌。”

    小佳没来由地想到了“修女也疯狂”的电影,笑着道:“省里来的领导也疯狂?”

    “不是省里领导,是省领导的公子哥们,周书记陪省领导打麻将,我陪公子哥到步高的歌城唱歌。”侯卫东随口将沈浩的疯狂事情讲了讲。

    小佳听了此事。却是神情一变,急切地道:“糟了,你做了一件傻事,酒里放了安眠药,弄得不好要出事。”

    她是学生物的,虽然毕业以后早就将专业知识丢了,可是基础知识还在,她解释道:“酒精对中枢神经先有兴奋作用。但是随后就会产生抑制。测试文字水印9。安眠药对大脑也有抑制作用。酒后服用安眠药,就是双重抑制,会使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甚至呼吸停止而死亡,卓别林就是死于酒后服安眠药。”

    侯卫东吓了一跳。他送沈浩回小招地时候,沈浩始终没有醒来,至于是否有呼吸,却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脸色便有些变了。

    “真的有这么历害?”

    “也不一定都要出事,只是有可能出事。”

    侯卫东在家里就坐不住了。道:“我还得回小招待所看一看。”小佳劝道:“你让服务员去看一看。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事是我安排的,如果出了事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安心。”侯卫东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陈庆蓉一直没有睡觉,刚才听到侯卫东的开门声,便起床来到客厅,此时见侯卫东衣着整齐又要出去,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单位上有点事情。”侯卫东不便说出具体事情,随口敷衍了一句。

    等到侯卫东出门,陈庆蓉就来到了阳台上,悄悄地观察着大门的情况,不一会,就见到侯卫东开着小车出门,她走回到寝室,推了推张远征,道:“侯卫东这么晚才回家,怎么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张远征在睡梦中被推醒,嘟噜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能有什么问题,别乱想了。”说完就翻身继续睡觉,他在工厂里很卖力,着实累了,所以倒头就呼呼大睡。

    陈庆蓉恼火地看着毫无心机的张远征,心道:“他们父女都是这种马大哈,我还得多盯着点。”她是那种特别心细的人,关心小佳地幸福,暗地里就对侯卫东地行踪观察得很仔细,将其活动规律记在心中。

    侯卫东一心想着沈浩地事情,自然没有在意阳台上岳母的目光。

    深夜的沙州,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以外,并没有几个行人,侯卫东车速很快,一路疾弛,很快就来到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坐落于一片高大树林之中,幽静而冷清,门卫室还亮着昏黄地灯,伸缩门上发着有气无力的白光。

    侯卫东将车靠在一边,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深更半夜敲门,门卫室传来了例行的冷冷声音:“谁啊,这么晚了,等一会。”

    由于是小招,沙州市的接待窗口,门卫的态度倒不至于过于粗暴,当然,深夜从床上爬起来滋味也不好受,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门卫的态度也不热情,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来到了门口,翻着两眼来瞅来人。

    侯卫东经常来小招,而且每次来小招,所长总是忙得屁颠屁颠,因此门卫都认识侯卫东,此时认清了人,门卫顿时将冷脸换成了热脸,笑道:“侯主任,这么晚还过来。”

    他殷勤地用遥控打开了伸缩门,还掏了一枝烟,道:“侯主任,抽一枝孬烟,别嫌弃。”这种说法是沙州自谦地说法,凡是递烟,不管烟好与坏,都说抽一枝孬烟,他身上长期放两包烟,今天见到了侯卫东,递出去地烟就是云烟,档次还可以的烟。

    侯卫东到了小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向对门卫等最基层地工人很和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烟,道:“孙师傅,打搅了,我办点小事,一会就要出来。”

    孙师傅见侯卫东如此平易近人,隐约有些受宠若惊,热情地道:“侯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别跟我太客气。”

    侯卫东再次说了声“麻烦了”,便朝三号楼走去,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见到一号楼顶上还有着灯光。

    吴英一家人住在一号楼,这是周昌全常用的房间,设施很好,二号楼是为市长刘兵服务,三号楼主要为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服务,只是高志远基本上没有在三号楼过夜,所以这次就安排刘铁松、沈浩和刘明明就住在三号楼,刘铁松住在楼上,沈浩和刘明明住在楼下。

    到了三号楼,一位年轻服务员坐在进门处的服务间里看电视,电视音量很低,服务员看得很认真。

    小招管理很严格,值班服务人员不能睡觉,只是规定是规定,服务人员还是照睡不误,毕竟能住进来的人都有一定素质,这么晚了也不会乱跑,今天这位服务员看连续剧,居然就没有睡觉。

    侯卫东想了想,还得让服务员一起与自己进入了沈浩的房间,服务员是三十来岁的女子,经常与侯卫东见面,她打着哈欠道:“侯主任,你打个电话让我看一看就行了,半夜三更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服务,跑一趟很正常。”

    那服务员就笑着道:“如果全国人民都和侯主任一样工作,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

    沈浩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无声无息,这让侯卫东很是紧张,他心道:“如果真是出了人命,只能与步高订立攻守同盟,坚决不承认放了安眠药,可是只要一体检,就会原形毕露。”

    把沈浩翻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仍在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得很长,白天的嚣张模样在睡梦中变成了粗俗。

    人还活着!谢天谢地!

    侯卫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沈先生醉得历害,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他将沈浩的外套脱了下来,又为其盖好铺盖。

    服务员真有些不解,心道:“侯主任跑一趟,就为了给沈生先脱衣服,大题小作。”

    侯卫东回过头,对服务员道:“沈先生是省里客人,我们应该照顾周到一些,他晚上喝得太多,你要注意观察,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随时通知卫生所的人。”

    交待完这些细务,侯卫东就离开了三号楼,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在院中看到一人在院里散步。

    “吴厅长,你还没有睡。”

    在院中散步的人是吴英,她见到侯卫东,奇怪地问道:“小侯,你才走?”

    侯卫东道:“沈浩醉得历害,我在家里不踏实,再过来看看。”

    吴英就皱着眉头道:“小沈喜欢喝一杯,这是他最大缺点,这孩子怎么和他老子一点都不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夸道:“小侯工作很细心,不错不错,难怪周书记很看重你。”

第四百二十六章醉翁(中)

    第四百二十六章醉翁(中)

    六月底已经颇为炎热,加上院中绿树成荫,各种小昆虫也就多,趁着夜晚稍为凉快,一齐凑将出来,扯开喉咙吼叫,此起彼伏,热闹得紧。

    打了小麻将,吴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看窗外月光如水,干脆起床在院子里走一走,没有想到遇到了沙州市委办的侯卫东。

    聊了两句,吴英道:“这几年沙州开发的力度很大,建筑市场的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很宽泛,侯卫东心里不断考虑着吴英的真实目的,官场行走,最需要理解能力,从云山雾里的官话和看似无意的行为中发现实质问题,这是一位成功领导的必备素质,侯卫东正在不断培养着这方面的素质。

    他脑筋转了数圈,道:“沙州建筑市场很规范,周书记很重视制度建设,去年以来,一是成立沙州政府采购中心和沙州市交易平台,在建筑市场这一块,凡是土地交易必须进交易平台,突出公开、公正、公平,政府投资在五十万元以后,一律公开招投标。 ”

    吴英点了点头,道:“在制度建设这一块,沙州走在了前面。 ”

    有两方面因素促成了此次沙州之行:

    一是还愿,当年她曾在沙州市成津县插过队,当初插队的岁月是极苦涩的,而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如今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却更多的是怀念,知青院子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这又应了近乡情更怯地老话,吴英有无数次的机会回到当年插队的地方。 可是每当临头之时放弃了,有些往事 ,她实在无法面对。

    在另一方面,也是在刘铁松大力鼓动下才来到沙州,刘铁松是三脚猫性格,在省城里坐不住,一年四季有许多时间在各地跑来跑去,他资历长。 又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各地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刘明明的生意不知不觉便做成了。

    刘铁松约她一起到沙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南部新区的工程,拉着自己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一点,吴英看得很明白。 不过看在朋友一场,以及这几年的殷勤地份下,她不介意当一回虎皮,反正工程给谁做都差不多,能照顾自已的朋友。 为尝不可。

    侯卫东又道:“在沙州还有一项重要制度,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所有的重要事项都得上市委常委会。 ” 他说话直奔要害。 几句话就将沙州目前的格局说得一清二楚。

    吴英跟了蒙豪放几十年,本身又是水利厅的领导,稍一琢磨,便知事情的精要,笑道:“周书记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书记,靠制度管人,这是正道。 ”

    侯卫东微微一笑。

    吴英挥了挥手,道:“小侯。 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今天你也很辛苦。 ”

    回家路上,想着与省委书记夫人在院中聊天,侯卫东颇有些感慨:“想当初在上青林修马路之时,见到林场场长郭光辉、镇长秦飞跃等人物都感到不胜荣幸,现在还能与省委书记夫人站在小院里说话聊天,人生际遇。 当真是说不清楚。 ”

    他又想起以前在上青林的朋友们:在火佛煤矿当经理地高中生何红富。 爱说小话的党政办工作人员杨凤,仍在当办公室主任的大学生苟林。 勤俭的广播站杨新春,胳腮胡子李勇,发了财的派出所民警习昭勇……,这些人仍然生活在上青林,依然延续着当年地故事。 而自已,算是彻底走出了上青林,一步一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回到了家中,小佳还未睡,开着台灯等着他,得知了沈浩仍然在呼呼大睡,庆幸地道:“下次别再作这种傻事,如果沈浩真的死了,你和步高都脱不了干系,我和小囝囝怎么办?”说到这里,她还颇有些伤感。

    侯卫东换了衣服,也有一丝劫后余生之感,道:“我确实没有想到酒加安眠药会是毒药,这种傻事是再也不会做了。 ”

    第二天一早,周昌全从楼上下来,吩咐道:“我还没有吃早餐,到小招去吃。 ”

    侯卫东暗道:“真是官无止境,一官还有一官高,周书记在沙州是绝对权威,当然的中心,沙州的人和事都是围着他转,但是省委书记夫人来了,这个中心似乎就转移了。 ”

    进了小招,周昌全脸上就开始出现笑容,进了餐厅,他已是春风满面,蒙宁、朱小勇带着两个小孩子正在吃饭,见周昌全进来,蒙宁举起手招呼道:“周叔叔,坐这边来。 ”朱小勇站了起来,客气地道:“周书记好。 ”

    周昌全就与他们坐在一桌,他笑道:“小勇毕竟是大学教师,记忆力好,分析能力强。 ” 朱小勇“呵、呵”笑道:“是三位长辈让着我,纯粹是运气好。 ”

    昨晚打麻将,吴英宣布了纪律,必须硬打,大家不许让,又因为是小麻将,没有多少输赢,所以四个人都很认真地较量,能当上市委书记、水利厅副厅长、政协常务副主席地人,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是较量的结果是最不起眼的朱小勇大杀三家,三家归一。

    服务员自然识得周昌全,不等安排,就为他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还有稠稠的稀粥,大碟的时鲜小菜。

    蒙宁道:“周叔叔,我妈昨晚睡得晚,恐怕要多睡一会,她说今天要到成津县去,就不再打扰周叔叔了。 ”周昌全拿起筷子,道:“怎么才来就要走,好不容易出来,多住两天。 ”

    蒙宁笑道:“我妈一直想回成津去看看,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当知青的地方走一走。 ”

    周昌全扭头安排侯卫东道:“你安排吴厅长行程。 给章永泰打电话,让他绝对保证安全。 ” 章永泰是成律县委书记,也是周昌全一手提拔地人。

    蒙宁道:“不用,我和小勇陪着妈去,刘叔叔他们都不去,两个小家伙也留在沙州,刘明明带他们去动物园。 ”说到这,她四周转了转。 并没有见到刘明明和沈浩,却一眼见到了正走进门的刘铁松。

    刘铁松略微有些不高兴,今天早上他去叫刘明明起床,进屋才发现刘明明房间内很整齐,凭着对儿子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断定他到外面鬼混去了,其实,在外面风流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是与吴英、蒙宁一起出来,如果在她们眼里印象坏了,即使接到了沙州的大工程,也是得不偿失。

    刘铁松从沈浩房间出来,再给刘明明打电话。 仍然关机,他暗中大骂,“平时还算有点小聪明,昨天被猪油蒙了心。 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居然连沈浩都不如,沈浩最多算是醉酒,外出鬼混地性质就严重得多。 ”

    可是刘明明不接电话,刘铁松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到了小餐厅,没有见到吴英,刘铁松心情稍好一些。 听说吴英要单独到成津去,道:“你们怎么能单独去,出门前,蒙书记给了我任务,不行,我们一起去。 ”

    蒙宁并不想让刘铁松成天粘在身边,她笑道:“刘叔叔,你在岭西威信太高。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不自由,不自在。 ”

    刘铁松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 坚决反对。

    朱小勇道:“刘叔叔,你放心,在周叔叔的地盘上,难道你还不放心嘛。 ”

    商量了一会,刘铁松还是觉得不放心,道:“还是等吴厅长起床再来决定。 ”

    大家就坐在小餐厅等吴英。

    侯卫东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坐在一边享受美食,这时,建委柳大志地电话打了过来,他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上午也说不定,等会我请示了,再给你回话。 ”

    柳大志道:“最多占用周书记半个小时,四大班子搬迁等几项重点工程,还需要周书记定夺,请侯主任安排时间。 ”

    侯卫东不便细说,道:“别客气,一会回话。 ”

    等了一会,吴英仍然没有出现,蒙宁知道周昌全挺忙,便借故回了到屋里,这才将吴英叫醒,蒙宁道:“妈,就我们三人回去,刘铁松跟在身旁算什么。 ”吴英揉了揉眼睛,道:“他这么热情,也是好意。 ”蒙宁不满地道:“如果爸不当省委书记,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我敢保证。 ”

    “你瞎说什么。 ”

    “没有瞎说。 ”

    吴英道:“这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挂在嘴上。 ”

    吃了早餐,吴英还是听了蒙宁地话,道:“这次加成津,是看当年插队的大院,别惊动地方上地人了,我、蒙宁、小勇三人去跑一趟,小勇当年独自一人驾车到过西藏,技术不错,你们放心。 ”

    周昌全见吴英已经决定,他道:“我有一个建议,由侯卫东陪你们去成津,尽量不惊动成津县,但是如果遇到不方便的事情,就由侯卫东出面,内紧外松,我就不派警卫了。 ”

    这倒是一个合理化建议,吴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等到吴英、蒙宁、朱小勇和侯卫东坐车离开,刘铁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小兔崽子,总算又过了一半。 ”他对周昌全道:“周书记,我有事想跟你说说,是刘明明地事情,小事,你这当叔叔的要多帮助。 ”

第四百二十七章醉翁(下)

    说明:本书所用笔墨较多的人物一般来说不会昙花一现,他(她)总会在不经意的地方重新出现,所以,对于朱莹莹这种用了笔墨的人物,还有后戏,呵(当然不会是情人关系,别拍板砖)。

    十点左右,侯卫东从交通局调来一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这辆车他私下调用过数次,熟悉车辆性能,他亲自驾车在前面带路,朱小勇开着沈浩的沙漠王子在后面跟着。

    成津县是沙州四县中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偏低的一个县,具体来说,经济社会指标排行,益杨县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且一骑绝尘,将其他三个县远远地扔在脑后,排名第二的是吴海县,第三就是临津县。

    成津县与临江县的各项指标相差不大,数年来,两个条件相差不多的县互相较着劲,仍然是各有胜负的结果。在九八年,成津县的综合指标强于临江县,因此,在九九年成津县就排名第

    在地形上,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四个县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州市围在中心,从沙州前往四个县的距离几乎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交通条件。

    成津县的交通运逊于益杨和吴海县,这是两个方面综合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益杨地势更平,经济历来要强一些,领导干部开放程度也要高一些,另一方面,成津县境内大山多,要修笔直宽阔的公路必须逢山开路逢水架桥,着实有些困难。

    综合这两方面原因,行驶在成津县的公路上,就从突然从九十年代退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

    十点半钟从沙州出发,到了成津县城已经是十二点半,到了午饭时间。侯卫东在城郊,将车停下来,跑到后面的沙漠王子前。问道:“吴厅长,已经到了饭点了,我们先吃饭。休息一会再到飞石镇。”

    进入成津县境内以后,吴英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不禁有些伤神,特别是成津县的现代代进程不快,郊区好多老房子都是七十年代的,吴英甚至还看到了当年刷写的标语痕迹,睹物思人,让她不禁神伤,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回成津的重要原因。

    “小侯,你和我家蒙宁差不多年龄吧,不要一口一个吴厅长。就叫吴阿姨。”吴英对这位干练地小伙子很有些好感。

    蒙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主动道:“我们不急着赶时间,吃了饭休息一会再走,成津我没有来过。哪一家宾馆条件好一些?”

    侯卫东道:“成津宾馆条件好一些。”他再次试探着问道:“我还是给县委章书记打个电话,请他们安排?”吴英即使没有蒙豪放的关系,她本身就是水利厅副厅长,来到地方上。县领导也要出面接待,所以侯卫东按照常规作了建议。

    吴英摇头道:“算了,我想安静地走一走、转一转。”

    侯卫东跟随着周昌全到成津检查过工作,当时就在成津宾馆休息,成津县只有纵横两条街道,最高的建筑就是成津宾馆,所以。侯卫东对这个宾馆地印象挺深。也没有问路,很顺利就来到了成津宾馆。

    成津宾馆是成津县第一栋上了十层楼的房子。前面还有一面很时尚的幕墙,在灰扑扑地城市里,宾馆完全称得上风云之雄霸天下。

    宾馆前面停了一溜小车,除了帕萨特、屁桑、皇冠等车以外,还有两辆连沙州都不多见的奔弛。

    侯卫东对沙州各地的情况很了解,见了此景,立刻就明白过来,心道:“这应该是当地老板在办酒席。”

    成津现代企业少到略等于无,但是资源型企业为数不少,而主流是磷矿老板,其次是煤矿老板,看眼前的情景,十有八九是磷矿老板办酒。

    下车来到了吴英的小车,吴英不愿见这些人,已将车窗关闭,侯卫东就对蒙宁道:“成津宾馆在办酒,太乱,我建议换了一个馆子。”蒙宁见到这么多高档车,有些惊奇,道:“成津县也不怎么样,好车还不少,还有不少政府的车。”

    在沙州各县,政府首脑都喜欢用军警车或是o字的警用便车,在这个餐馆外面,好车之中间或也看到几车特种车,而到省市两级,政府首脑几乎不坐特种车,特种车太显眼,容易暴露目标。

    这是省市与县级的一个区别,而县级与乡镇也有一个明显区别,如今县级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上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乡镇领导仍然把副驾驶座位当成了享受特权的标志。

    侯卫东道:“成津磷矿老板多,和茂云情况接近,这些人一夜暴富,肥得流油。”

    蒙宁道:“这其实是用国家资源富了私人,算了,不跟这些暴发户挤了。”她还是回头征求吴英地意见,“妈,我们换个地方,找一个偏僻一些,清静一些的地点,尝尝成津的地方特色菜,宾馆里的菜千篇一律,没有味道。”

    吴英就对车窗外地侯卫东道:“小侯,你朝左拐,我印象中在东门哪里有一家老资格的清真馆子,是祖传手艺,应该还在。”

    “好,我在前面带路。”侯卫东就准备去开车。

    这时,车背后喇叭声大作,是那种将手掌摁在喇叭上不松手那种,尖锐刺耳,极无礼貌,侯卫东在沙州身份特殊,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他倒是没有生气,回头瞟了一眼后面的车,便回到驾驶室前,拉开了车门。

    这回头一眼闯了马蜂窝,后面桑塔纳2000车上跳下年轻人,穿着西服,没有挂领带,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黄金项链,今天参加宴席地人,他大多数都认识,可是这两个车却很陌生,打了个酒嗝,问了一句:“你们是来喝酒的?”

    侯卫东道:“不是,路过。”

    听到这话,黄金项链就将手里地烟头对着侯卫东方向弹了过去,口里骂骂咧咧地道:“妈个b,你没有长眼睛吗,后面堵了这么多车了,快点开走。”

    侯卫东身上带有任务,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坐回驾驶室之后,认真看了一眼宾馆前面的大牌子,牌子上写有“杨贵福老人八十寿辰”、“福入东海、寿比南山”等字。

    “原来是有人过八十岁生日,这人在成津挺有势力,应该是磷矿老板,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嚣张。”侯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启动汽车。

    那年轻人却是一人急性子,上前用手掌拍打了侯卫东的小车,吼道:“妈个b,磨蹭什么,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蒙宁的修养颇佳,先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人也是,急什么急,前面车子已经在发动了。”

    黄金项链男子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蒙宁,他走到蒙宁车前,再看了看牌照,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枝烟,道:“你以为是省城的就了不起,这是成津,不是岭西,妈个b”,这位男子随口就是一句“妈个b”,这是他的口头禅,成津地人都知道。

    此时忆有闲人围观,他们都认识黄金项链,见他又欺负外乡人,就兴高采烈地看起热闹。

    蒙宁亦生气了,道:“你嘴巴干净些,吃了狗屎吗,真臭。”

    黄金项链男子就用脚去踢车前地保险杠,“妈个b,小鸡还骂人。”

    侯卫东通过反光镜看到了这一幕,如果这人只是针对自己,他也就算了,与这些人物斗嘴或是打架,有辱自己的身份,可是此人欺负到了蒙宁,则又当别论。

    下车来到了黄金项链身这旁,侯卫东闻到浓浓地酒味,道:“我警告你,再踢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黄金项链在成津称王称霸,此时在家门口被人警告,当然不服气,吐掉嘴里的香烟,道:“妈个b。”

    话音未落,侯卫东突然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极狠,黄金项链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虾米一样弯在了地上,嘴里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大摊,酒味冲天,臭气熏人,腹内一阵剧痛,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黄金项链是独自一人从另一个酒宴窜台,被侯卫东一拳击倒后,看热闹的人挺多,认识他的人也挺多,却并没有人肯上来帮忙,还有人暗自起哄道:“打得好,再踢两脚。”

    侯卫东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蒙宁车前拖走,丢在一旁,站起身对蒙宁道:“走吧,不理这浑人。”

    汽车启动,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两辆车慢慢开走。

    过了一会,楼上的人才得到讯息,几个年轻人就冲了下来,将黄金项链扶了起来,此时黄金项链眼泪、鼻涕仍然纵横,只是腹部的剧烈疼痛减轻了,他骂道:“老子杀了他们,叫上人,给我全城搜。”

    他揉着腹部,又呻吟道:“妈个b,痛死我了。”

    车至东门,老远就看见一个大招牌:“百年牛肉馆”,侯卫东明白这就是吴英所指的清真馆子,将车停在了馆子门前,下车后,又来到了蒙宁车前,道:“蒙宁,刚才那伙人肯定要报复,我们还吃不吃饭。”

第四百二十八章成律行(上)

    第四百二十八章成律行(上)

    吴英本身并不娇气,可是身份摆在哪里,在岭西也算是养尊处优,走过之处多是笑脸和鲜花,哪里见过这些事情,在她印象中,这些事情都是遥远的知青时代才会发生。

    吴英在内心深处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感受,看着年轻英武朝气勃勃的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张略带着稚气和失神的眼睛。

    脸上却带着些气愤的表情,道:“你就在这里打电话,让县里领导到这里来,让他亲自来体会体会其治下的社会治安,你别说我的身份,我要亲眼看一看这些流氓的能耐,看一看成津县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 ”

    最后两句话就说得很重,侯卫东反而在心里话颇为踌躇,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是周昌全所信任的人,如果由于这事让章永泰被吴英怪罪,肯定是周昌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侯卫东本人不愿意看到了结果。

    可是这事情也无法回避,侯卫东还是当面给章永泰拨打了电话,结果是“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来成津之前,他把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手机号码都存了下来,打不通章永泰的电话,他又给县长蒋湘渝打了电话,道:“蒋县长,我是市委办公室侯卫东,请你马上到东门清真馆子。 ”

    蒋湘渝与侯卫东并没有私交,互相在工作上见过面,侯卫东对其印象不太深,但是蒋湘渝对于侯卫东的印象很深。 因为在沙州有四个县长三个区长,而市委书记秘书只有一个。

    蒋湘渝正在沙州宾馆吃饭,他与副县长李太忠紧挨着坐在一起,那位黄金项链李东方就是李太忠的亲侄子,此时,黄金项链李东方在沙州经常做这事,大家也无所谓,蒋湘渝和李太忠等人就暂时不知道此事。

    接到侯卫东的电话。 蒋湘渝有些纳闷,心道:“没有提前通知,侯卫东跑来作什么,还这么严肃,清真馆子,清真馆子,难道周书记来了,对。 肯定是周书记来了,否则侯卫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成津。 ”

    李太忠也听到了这声招呼,道:“侯主任,哪个侯主任?”

    蒋湘渝已经认定是周昌全来到了成津,他不想带着李太忠露脸。 装作没有听见李太忠的问话,对桌上的其他人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事。 ”他故意说了一句粗话,道:“他娘的。 连吃顿饭地时间都来打扰。 ”

    出门前,他道:“太忠今天是主人,你们几位可别坐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主动一点。 ”

    下了楼,见大厅里空了不少位置,蒋湘渝也没有太在意,一门心思琢磨着道:“以前周昌全到成津,都要提前通知章永泰。 怎么今天却打我的电话。 ”提起这茬,他这才想起,章永泰带着经济建设领导小组的成员进了山,山上没有手机信号,市里估计没有同他联系上。

    “机会,这就是机会。 ”蒋湘渝暗自高兴。

    司机道:“等不等朱秘书。 ”蒋湘渝道:“这小子,不知跑哪里去了,不等他了。 我们直接到清真馆子。 ”

    车子启步以后。 蒋湘渝还是给秘书小朱打了电话,道:“你到清真馆子来。 ”说完就闷头在心里梳理着成津县经济数字以及今年以来的各项举措。 以应付周昌全的询问。

    不一会功夫,小车就来到了清真馆子,蒋湘渝远远地看到了清真馆子前面停着六、七辆小车,有几辆车还很熟悉,这个情景就与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他脱口道:“搞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车。 ”

    小车司机听说李东方被外地人打了,此时见到李东方的车子,就想起了这事,道:“李东方在沙州宾馆被外地人打了,他带着人在城里到外找,多半是那外地人就在清真馆子,被李东方找到了。 ”

    蒋湘渝心里“格登”跳了跳,回想起侯卫东的语气似乎不太好,心道:“完了,闯祸了。 ”他反应很快,拿出手机就想给李太忠打电话,随即又忍住了,对司机道:“先别靠近,给我停在附近,我看一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

    知道了是李太忠地儿子李东方闯祸,蒋湘渝有几分幸灾乐祸,等车停稳,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决定等五、六分钟以后再赶过去,他暗道:“李太忠,你要和我玩,今天我就玩死你。 ”

    在清真酒馆里,侯卫东和朱子勇将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拦在了楼梯口。

    朱子勇是大学教师,并时不显山不露水,什么事情都依着蒙宁,此时到了关键时刻,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动作干净利索,听到楼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以后,他第一次时间跑到窗前,看到六、七辆车上冲出来二十来个横眉绿眼的年轻人,心知不好,迅速将一张厚重的老式的木桌子推到了楼梯口,然后提起一张宽大的椅子,与侯卫东一左一右守在楼梯口。

    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从一楼到二楼是老式的木梯子,比较狭窄,木桌子就将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

    吴英见事情紧急,脸色铁青,冷着脸,看着楼梯地众人。

    蒙宁按照侯卫东所说的号码,已经与沙州市公安局长联系上了,沙州公安局长被惊得汗毛倒竖,立刻道:“别着急,五分钟之类,成津公安局的同志赶到现场。 ”

    面对着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蒙宁心里并不怎么害怕,挂断电话后,还饶有兴致地对侯卫东道:“打通了,五分钟到,我现在开始看热闹了,朱小勇天天早上都要锻炼。 侯卫东的身体也不错,你们两人都挺能打,应该守得住楼梯。 ”

    黄金项链陈东方地一个手下想搬开桌子,朱小勇毫不迟疑地用椅子砸了过去,当场砸趴下,朱小勇冷笑道:“谁再来,我就打脑袋了。 ”

    侯卫东扬着手里工作证,历声道:“我是沙州市委办公室的。 蒋湘渝县长和成津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就要过来,你们现在立刻退到楼下,等待公安机关来处理,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

    陈东方到底是官宦子弟,刚才在沙州宾馆门口吐了一地,肚子里的酒去了十之七、八,此时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听到侯卫东表明身份。 扬起地工作证似乎也不假,又想起挡路的两辆车都是好车,眼珠子一阵乱转,同时将手里的砍刀藏在背后,道:“市委干部就能当街打人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当街打人要受到法律制裁。 ”

    陈东方身后的人还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对手是谁,还在叫嚣着往上面扑。

    “别闹。 ”陈东方叫了一声,低头对绰号叫军师的手下道:“你去报警。 让派出所来解决,把刀子都收起来。 ”

    然后抬起头来,道:“我要打市委书记市长公开电话,检举市委干部在成津县无故殴打老百姓,市委干部不讲理。 ”

    军师招呼了几句,陈东方手下人纷纷将刀往后面传,最后几人用衣服包着刀,刚坐上车。 就听到警车的声音。

    蒋湘渝等了五、六分钟,这才让来到了清真馆子门口,他刚下车,就听到警车声大作。

    “你们干什么,我是蒋湘渝,全部给我下来。 ”蒋湘渝进了大厅,对着楼梯上的人就是一阵大吼。

    陈东方听到蒋湘渝地声音,暗道:“这次惹麻烦了。 ”同时又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将刀子藏了起来。

    等到陈东方带着人下了楼。 两车全幅武装的警察赶到了现场,见到蒋湘渝。 带队的公安局领导马上过来向其报告,“接到市局电话通知,让我五分钟之内带着民警赶过来。 ”

    听到是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打电话,蒋湘渝更是断定周昌全就在楼上,他阴沉着脸指着这陈东方这群人,道:“全部拷起来,一个都不准走。 ”

    上了楼,蒋湘渝惊异地看到只有侯卫东与三个陌生人,周昌全并不在场,他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道:“侯主任,我来迟了,在成津遇到这事,惭愧啊。 ”

    侯卫东看了吴英一眼,才客气地道:“遇到一点小纠纷,还惊动了蒋县长,添麻烦了。 ”

    蒋湘渝与侯卫东握了手,又与朱小勇握手,道:“我是成津县的蒋湘渝,恕我眼拙,请问您是哪位领导?在成津出现这样的事,我脸上无光。 ”

    朱小勇放下板凳以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斯文模样,道:“我是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 ”

    蒋湘渝此时基本弄清楚了当前的局面:“应该是侯卫东带着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一家人到成津来,在成津宾馆门口与陈东方发生了冲突,陈东方吃了亏,就带着人到清真馆子来报复。 ”

    想明白这一点,蒋湘渝痛心疾首地道:“今天是常务副县长陈太忠岳父八十岁生日,老人家是成津的老县长,没有想到,陈东方会这样糊涂,这一次,严格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办事,决不姑息。 ”

    这时,侯卫东手机响了。

    “混蛋,我派你跟着吴英,是什么目地,你长着猪脑子啊,回来写检查。 ”周昌全第一次在侯卫东面前说粗话,他骂了足足两分钟,才道:“等一会找你算帐。 ”

    吴英接了周昌全电话,两人说了一会,吴英脸色渐渐放开,道:“小侯很不错,有勇有谋,你别骂他,回去我还要请他吃饭。 ”

第四百二十九章成津行(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成津行(中)

    侯卫东接电话之时称呼了一声“周书记”,当时蒋湘渝就在侯卫东身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吴英又接了电话,并在电话里为侯卫东开脱。

    “这女的是什么人,需要动用市委书记专职秘书来陪同,而且周昌全对刚才之事显然很重视。 ”蒋湘渝原先以为就是侯卫东的朋友,周昌全电话打过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位中年妇女才是正主,而且身份绝不简单。

    “作为一县之长,对于今天的事情深感歉意,我在政府招待所备下薄酒一杯,代表成津县为侯主任一行压惊。 ”

    蒋湘渝一直想结交侯卫东这位市委书记的身边红人,无奈一直没有找到突破口,今天这事处理得好,将会由坏事变成好事,即可以接近与侯卫东的关系,又可以顺便再给常务副县长李太忠上一点眼药。

    这一次到沙州,吴英下定决心飞石镇,这是回顾之旅,很私人的旅行,她不想过多地跟官场人物接触,道:“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很有名气,味道也不错,就在这里吃,不麻烦县里了。 ”

    侯卫东听懂了吴英的意思,道:“蒋县长,你让楼下公安回去吧。 ”

    蒋湘渝扭头,严肃地对跟在身边的公安局领导道:“这件事情要按照侯主任要求,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依法严肃处理,处理结果明天报给我,还要给市委办报一份。 ”

    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同志们,今天这件事情是一个教训,成津要发展,社会治安要摆在第一位,你们回去召开班子会认真研究如何为经济社会发展保驾护航。 ”

    公安局的几位头头就频频点头,蒋湘渝挥了挥手。 道:“你们散了吧。 ”

    蒋湘渝对站在一旁的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有贵客,你要把祖传手艺拿出来,别给成津县丢脸,你的牛排汤很有特色,一定要加上这道菜,我等一会要亲自品尝,味道差了就是在贵宾面前砸成津县的牌子。 ”

    话说到这个份上。 侯卫东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吴英,见吴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向蒋湘渝发出了邀请,道:“蒋县长,中午我和朱老师都要开车,就不能陪你喝酒了,改天有空,我再敬你。 ”

    蒋湘渝名字里有湘有渝。 但实际上典型的本土干部,八十年代招聘干部出身,一步一步从乡镇驻村干部做起,县里干部的每一步阶梯基本都走到,只是速度比较快。 四十岁不到就当了县委副书记,四十五岁成为成津县长,如今县级正职一般都要异地任职,他是唯一在本土本县出任正职地人物。

    一行人刚落座。 蒋湘渝接到了常务副县长李太忠的电话:“蒋县长,今天是岳父八十寿辰,怎么把东方给扣了,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蒋湘渝拿着手机走出了包间,低声道:“东方今天惹了祸,他在宾馆门口和沙州市委办侯卫东有了纠纷,还带着人冲到清真馆子打人,你说怎么办?我只能先让公安局将人带回去。 这也是保护太忠。 ”

    李太忠道:“那我现在过来,与侯卫东见面,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 ”

    蒋湘渝劝道:“侯卫东是堂堂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大秘书,带着客人到成津来,被东方带着人追打,丢了面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过来。 否则大家都下不了台。 我会慢慢做劝解工作。 ”

    李太忠已了解到情况,知道在成津宾馆是侯卫东先动手打人。 气呼呼地道:“侯卫东怎么能这样,动手打人,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话虽然说得硬,他其实还是挺顾忌侯卫东的身份,发泄一通以后,道:“算了,我暂时不过来,等侯卫东离开以后,你将东方放出来,他姥爷还等着他。 ”

    挂断了电话,李太忠回头对老岳父道:“爸,你别生气,是一场误会,没有事,东方一会就出来。 ”

    他安慰着老岳父,心里却是暗道:“蒋湘渝不是好东西,刚才吃饭之时明明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却瞒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蒋湘渝劝住了李太忠,笑呵呵地走回了包间,坐下以后,对侯卫东道:“才把人关到派出所,讲情的人就来了,成津是个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反而很复杂,侯主任在益杨当过委办主任,最清楚下面的事情。 ”

    如果涉及自己地事,侯卫东多半就让蒋湘渝把人放了,只是此事有吴英在身边,吴英没有说话,他就不表态。

    蒋湘渝又对吴英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今天让您看成津的笑话了。 ”

    吴英是真的不想暴露身份,道:“我姓吴,小宁和朱小勇是我的女儿女婿。 ”说到这里,她便停住这个话题,道:“这个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二十多年了,菜品也没有多大变化。 ”

    听到吴英如此说,蒋湘渝道:“您以前在成津工作过吗?”

    “我在成津当过知青,有时候就到这个清真馆子来吃饭,当时这个清真馆子还是两间平房,那个马老板也刚结婚。 ”

    蒋湘渝神情明显放松,他对进来的服务员道:“让你们老板过来一趟,这里有老朋友。 ”

    清真馆子的老板面皮黝黑,看上去比吴英至少大十岁,仔细看了看吴英,不好意思地道:“当时知青都喜欢在我的馆子聚餐,你们人数多,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二十多年了。 ”

    吴英道:“我还记得你,有一次我们一个队的知青到你这里来吃饭,还和你摔跤,以后我们来你都要免费送点卤牛筋,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时间过得真快。 ”

    清真馆子老板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和项勇一起来地,当时你是一根长辫子,老长。 ”

    提到项勇,吴英神情一黯。

    清真馆子老板也不多说,只是搓着手,道:“哎,二十年了,哎。 ”

    当年项勇是知青中名动全县的人物,是飞石镇那几个知青点的头头,每次进城都要带着三朋四友到清真馆子来吃一顿,有钱就花,没有钱就想吃白食。

    城里大多数馆子都是国营的,只是这个清真馆子涉及到少数民族,便被留了下来,是唯一的私人馆子。

    有一次为了吃白食,项勇就和清真馆子老板地小马老板比赛摔跤,清真馆子有两个家传手艺, 一是主业餐馆,二是摔跤,在成津很有名气,此时项勇挑战,当年的马老板年轻力盛,两人就在土坝子里拉开了战场,原来大家都是来看项勇的笑话,孰料清真馆子传人连输了三场,被摔得七荤八素,心服口服。

    项勇的事,是吴英心中永远地痛,虽然应该给项勇的政策,蒙豪放早就给了,可是这痛,却如一根刺入肉中的刺,虽然渐渐与身体合在一起,却永远是独立而真实的存在。

    吴英想着当年旧事,蒋湘渝心里却惦记着另一回事,尽管周昌全没有来,在侯卫东面前给李永忠使使绊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他就对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来闹事的人你认识吗?”

    李太忠的儿子李东方开有两家磷矿,手下有一群马仔,在成津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声在外,蒋湘渝如此问,是故意将话题引向李东方。 清真馆子马老板自然不清楚蒋湘渝的弯弯绕,道:“我认识,李东方也常到馆子来吃饭。 ”蒋湘渝道:“县里想请一些发展环境义务监督员,老马是成津县传统餐饮地代表,我派人送监督卡过来。 ”

    酒足饭饱以后,蒋湘渝提议道:“侯主任,我派县委办的同志陪同你们,有人跑个脚,要方便一些。 ”

    侯卫东已经很清楚吴英的态度,道:“不必了,我们吃完饭后,随便转一转就回沙州,蒋县长事情多,别管我们。 ”

    送至车门口,蒋湘渝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今天中午确实是特殊情况,李东方的外公满八十岁,他喝了酒,人又年轻,难免火气大,他爹李太忠是常务副县长,主抓农村工作,天天朝大山里钻,对儿子的管教了少了些,我作为县政府一把手,代表太忠向侯主任道歉,改天我和太忠一道,到市里来亲自给侯主任道歉。 ”

    离开了县城,走了二十来里,水泥路面就变成了泥结石路面,又走了十来分钟,就开始爬山,绕着狭窄的盘山泥结石公路一圈一圈朝上爬,右边是越来越高的山坡,让人看着心惊。

    爬了半个小时,上了山顶,顿时豁然开郎,山顶颇为宽阔,倒与上青林有几分神似。

    上了山,山坡景色二十多年没有变化,时间在这里走得慢了,吴英心里是五味聚集,朱小勇开车在前面带路,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一处叫不出名字地山弯。

    吴英从车后拿了一把铲刀和香烛,铲刀和香烛是在岭西买地,当时蒙宁不知母亲为何要买这两样东西,此时便有几分明白。

    进了山弯,又沿着山道走了一会,穿了一个林子,吴英走一会看一会,约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在一个小山坡前停了下来。

    两座墓地,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吴英来到一座墓前,用手拔开杂草,露出一块石墓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知识青年项勇之墓”。

第四百三十章成津行(下)

    第四百三十章成津行(下)

    吴英亲自用铲刀收拾杂乱的墓地,不让蒙宁等人帮忙,朱小勇和侯卫东干脆走远一些,在一堆乱石旁边抽烟。

    经过了清真馆子的合作,侯卫东不禁对朱小勇刮目相看,道:“朱哥,没有看出来,你身手还真是利落。 ”

    朱小勇口才亦不错,道:“手无缚鸡之力是对读书人的偏见,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某种程度上也是培养文武之全才,我倒不敢称文武全才,不是书呆了而已。 ”

    “哪一个书呆子敢独自架车游西藏。 ”

    初到沙州之时,朱小勇完全掩在刘明明、沈浩等人身后,似乎有些木纳,此时侯卫东再看朱小勇,与初见之时印象完全不同,身体瘦得矫健、瘦得有力量,两只眼睛黑亮如漆。

    侯卫东暗道:“蒙宁毕竟是省委书记的女儿,眼力还真是不错,朱小勇头脑聪明,又有行动能力,是个人物,兼有蒙豪放在背后撑腰,恐怕非是池中之物。 ”

    有了这个认识,再看陪着母亲在收拾墓地的蒙宁,感觉也是是不同,蒙宁初看并不漂亮,亦不显眼,如果不姓蒙,给人的印象一定会很普通,只是蒙宁待人接物很平和,做事很淡泊,很有些亲和力。

    “这是最有味道的一对太子党。 ”侯卫东得出了结论。

    吴英到底是久未动过体力,墓地杂草还剩下一半,手掌上已磨出来一个小水泡,腰也累得直不起来,额头上沁出些汗滴,她对蒙宁道:“老了,以前在山上做这些活还是小菜一碟。 ”

    蒙宁道:“妈。 我帮你铲吧。 ”吴英将铲刀递给了蒙宁,道:“也好,你帮项叔叔铲一铲,他这人虽然最喜欢打架,其实是很爱整洁的,当年我们洗衣服的时候,他总是趁着我们不注意,将他的脏衣服塞到我们的盆子里。 ”

    回首看着已经风化的墓碑。 她心道:“在项勇心里,我永远是十七、八岁地小姑娘,可是人总归是要老的,是要死的。 ”

    关于项勇的事情,蒙宁还是在小时候听到过一些,这些年来,全家人都忙来忙去,二十年前的往事已经很少被人提起。 她看着墓碑上漂亮公正的楷书“知识青年项勇之墓”,想道:“也不知项勇是从哪里到飞石镇插队,一个年轻生命就永远地凋谢在山地间,只有他的父母和极少数人,才会记起曾经这位充满青春梦想和生命活力的年轻人。 ”

    既然蒙宁接了手。 侯卫东与朱小勇就没有闲着,他们三人一起,很快就将另一座墓一起打扫出来,这也是一座知青地墓。 吴英也认识此人,她给两座坟都上了香烛纸钱,又单独在项勇墓上插了些香烟,倒了整整一瓶茅台。

    吴英不胜唏嘘地对蒙宁道:“你项叔叔当年最大理想就是能喝到一瓶茅台酒,他练过武,最崇拜许世友,可惜,到死都没有喝成。 ”

    蒙宁对项勇的事情也很是好奇。 见母亲神态,还是忍住没有问,她对于当年知青时代的故事很有兴趣,也曾经专门到重庆歌乐山看过武斗致死者公墓,虽然两者不太相同,却同属于那一个激情、梦想、血泪、苦难交织难分的时代。

    不知不觉就在墓地呆了三个多小时,项勇墓地被整理出来,反而将其破败显露无疑。 吴英在墓地站了一会。 道:“如果下一次还能够抽出时间,就找个小施工队。 将墓地彻底修缮,现在这样破败下去,这墓,迟早会被淹没在草丛中。 ”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项勇已经没有多少朋友了,尽管当初他在成津知青点上一呼百应,可是随着时光流逝,在多数知青的印象中,他只能是一个遥远的背景。

    下山之时遇到了麻烦,车上装的全是矿石,连车带货好几十吨,一路上都需要用水冲淋轮胎,这才能将车刹住,因此,右侧公路有很多稀泥,很不好走。

    走了一半,一辆货车在路上抛锚,将公路堵得死死的,必须得有修理工才能解决问题,又拉着司机问了问,得知这是下山地唯一公路,大家也就没有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等着修理工。

    吴英有些乏了,看到一时半会无法开车,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座椅放下来,拿了一床薄被单盖上,安心地睡觉。

    侯卫东、朱小勇和蒙宁就下了车,站在公路边聊天,货车坏掉的地方正好是一个高坎,距下面有二、三百米,高坎下只有些矮树,遮不住视线,山下的乱石很有些吓人。

    此镇名为飞石镇,恐怕与山下这些石头很有些关系。

    陆续有货车从山上下来,很快就沿着盘山公路形成了车队,除了朱小勇和侯卫东的两辆越野车,全部是清一色的货车。

    朱小勇道:“没有想到小小地飞石镇,居然有这么多货车,这山上是多半是产什么矿石吧。 ”

    侯卫东道:“朱老师眼光利害,飞石镇这座山属于海山山脉,磷矿藏量丰富,品质最高的就属于茂云市与沙州市交接的这一段,若没有这矿,这山就是穷山恶水,当年吴阿姨在山上当知青,应该是最苦的地方,但是自从开采了磷矿以后,这山就是变成了宝山,这和当年美国地淘金热差不多。 ”

    朱小勇仔细观察了一会,道:“这些车是五花八门,说明整个矿业开采很有可能处于无序状态,当然,我这个说法很主观,主要是个人感受,我见到现代化的矿业开采,绝大多数车辆都是统一型号的。 ”

    侯卫东的经济最初就来源于石头,因此对于矿山开采很有感情。 道:“沙州各县经济水平低,典型的靠资源吃饭,现在这个状况各地相差不多。 ”

    朱小勇是从学者的眼光看问题,道:“这种搞法对环境影响大,对资源更是掠夺性开采,迟早有一天要被国家制止。 ”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随意聊着,蒙宁抱着手。 站在岩边看远处的风景。

    许多驾驶员都等得不耐烦,纷纷跑下来查看情况,秦敢也在飞石镇弄到一个小矿,正随着驾驶员一起下山,他突然见到侯卫东见在山下,连忙跑了过去,先喝了一声“疯子”,又觉得不对。 再喝了一声“侯叔,你怎么在这里?”

    按年龄,侯卫东也只比秦敢大几岁,只是侯卫东一直称呼秦敢父亲秦大江为“大哥”,秦大江过世以后。 侯卫东每年也要到上青林数次,每次都要去看秦大江爱人,因此,在正式场合秦敢就得称呼侯卫东为“侯叔。 ”

    侯卫东倒有些惊奇。 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在这边。 ”

    “在那边没有站住脚,最开始找了一个矿,贫矿,开采起来没有意思,富矿又夺不下来,后来听说飞石镇地资源也还行,我和曾宪勇就过来了。 已经承包了一个小矿,今年应该能赚钱,就是这里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我们外来户生存起来不容易。 ”

    侯卫东想到成津宾馆众车云集,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县领导参与磷矿?”

    秦敢道:“怎么没有,常务副县长李太忠地儿子李东方就是最大的磷矿老板,他占的全是好矿。 我和曾宪勇买的矿是一个要死不活的矿。 只是我们运气好,买下来以后。 无意又发现一枝矿脉,发现这个矿脉以后,我们运输量开始增大,已经有人开始骚扰我们了。 ”

    想着秦大江的事情,侯卫东表情有些凝重,道:“你要注意安全,我看李东方也不是善茬,脑瓜子也好使,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赚钱的生意多,不必非要在这矿上打主意。 ”

    “我们是误打误撞搞到了一个富矿,现在都投了二百多万了,根本撤不了,这个矿开采完,我和曾宪勇就收山,够吃一辈子。 ”秦敢原本就是胆大之辈,此时见有巨大利润,自然不肯放手。

    盘山公路已经有一长溜在货车,不少司机都跑下来看情况,秦敢说着说着话,脸色就不对了,他对侯卫东说了句:“侯叔,这里情况复杂,我要回到货车哪边,免得被人弄了手脚。 ”他腰里还插着一柄仿造地五四手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人欺负,只是现在地货车都是重车,在下坡之时如果被人弄了手脚就是大麻烦,所以他要回去看着与司机一起守着车。

    朱小勇听了秦敢一席话,有些惊讶地道:“成津地社会治安怎么这样差,看来我们中午的遭遇虽然是偶然,却也有必然性,你是市委办副主任,回去以后要将这方面地情况反映给周书记。 ”又问道:“你们市委难道不下基层,深入调查研究,密切联系群众,这可是优良传统。 ”

    侯卫东当过县委办副主任,此时又是市委办副主任,对此最有发言权,“现在领导下基层,路线都是事先确定好,很难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真要掌握一手情况,还需要如今天这般的轻车简从。 ”

    朱小勇道:“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

    侯卫东挠了挠头,道:“说起来还真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做起来很难,我是周书记秘书,对他的情况最了解,每天一到办公室,周书记就忙得团团转,几百万人口地大市,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 ”

    “我记得美国总统每年必须要去休假,难道市委书记的事情比美国总统的还要多。 ”

第四百三十一章车祸(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车祸(上)

    晚上六点钟,侯卫东一行还被困在成津县飞石镇,周昌全担心得紧,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就在小招待所等待。

    秘书长洪昂考察学习回来,不少部门的头头都打来电话,要为他接风洗尘,洪昂一一推掉,来到了小招待所,汇报了考察心得,并陪着周昌全吃了晚饭,他也认识吴英,听说吴英被困在了成津县飞石镇的半山腰,“周书记不用着急,侯卫东办事能力很强,有他在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

    等到了六点,眼见着夕阳出现在天边,周昌全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秘书长,你立刻给成津县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飞石镇接人,必须在天黑之前安全地将人接下山。 ”做完决定,他又给吴英打了电话,道:“如果天黑了,成津的路恐怕不好走,我已经给成津县政府打了电话,让他们派车在前面接你们。 ”又道:“吴英,我可要对豪放书记负责,更要对你负责。 ”

    吴英原本不想再惊动成津县的人,这个意见侯卫东亦提过,她没有同意,此时周昌全亲自打电话,而拦路的货车一时半会修不好,就同意了成津县派车的建议,

    而章永泰仍然在大山中没有出来,信号一直不通。

    洪昂就将电话打到了蒋湘渝手机之上,蒋湘渝接到电话,不敢怠慢,派了县政府最好的两辆车,还带上了司机,亲自带队,直奔飞石镇。

    此时成津县城里的修理工已带着各式工具赶到现场,正在抓紧修理汽车,一帮司机围在损坏的汽车旁,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蒋湘渝步行绕过了货车。 与侯卫东等人见了面,“侯主任,你真是太见外了,这事怎么不早说。 ”又对吴英道:“我留两个司机在这里,帮你们把车开回来,你们先坐县政府的车回沙州,周书记还在等着你们。 ”

    众司机见到县长亲自接人,胆大的司机就趁着天黑且人多。 在一旁议论纷纷:

    “蒋县长,成津县的路太差了,政府应该想些办法。 ”

    还有人道:“现在整个沙州,就属成津县地公路最差。 ”

    蒋湘渝听了这些话,并不着恼,道:“县里已经有了规划,经济再紧张,也要尽最大努力改善公路。 你们放心。 ”

    到了县城,蒋湘渝已经在政府招待所准备了晚宴,吴英见饭菜已经准备好,而蒋湘渝又是如危此热情,最后还是同意就在成津吃晚饭。

    侯卫东问道:“章书记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蒋湘渝笑道:“我也急着找他。 县里有一大堆子事情,他带队进山,已经两天了,山里没有手机信号。 恐怕明天才能回来。 ”又道:“李东方已经被治安拘留了,这事太忠副县长很支持,也算是给了李东方一个教训。 ”

    吃完饭,趁着吴英上卫生间之机,蒋湘渝悄悄地问道:“这位女士是什么来头,

    等回到了沙州,已是晚上九点,在小招待所之时。 周昌全、洪昂以及省政协副秘书长刘铁松仍然在等着,周昌全劈头就将侯卫东一阵严历批评。

    这其实是自家孩子闯了祸,回家就要挨打一个道理,看似严历,实则透着一家人的概念,侯卫东明白这个道理,老老实实听着。

    反倒是吴英说了话,道:“昌全。 小侯这事处理得挺好。 ”

    “好什么好。 早就应该能知成津县转车?”

    “侯卫东提过事,我没有同意。 ”吴英为项勇扫了墓。 还了三十来年的愿,心情很平静。

    周昌全对这个往事是清楚的,他没有说起此事,只道:“章永泰多次打报告,想修成津主公路,看来有必要动提起此事。 ”

    第二天,侯卫东代表周昌全送走了吴英一行,回到办公室,周昌全正与建委柳大志在谈话,等到柳大志离开,道:“卫东,你过来。 ”

    “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从到了沙州宾馆开始,详细说。 ”

    听完整个情况,周昌全倒是心平气和,道:“当初我安排章永泰到成津县去工作,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整治越来越混乱的矿业秩序,矿业秩序已经不是成津一个县的问题,而是涉及所有资源型地区地通病,吴海如此,茂云市也是如此,成津县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

    侯卫东回想起在成津宾馆看到了一幕,道:“成津的经济水平在沙州四个县中排后靠后,但是城里好车特别多,听说常务副县长陈太忠的儿子就是最大的矿业老板。 ”

    周昌全已经听章永泰汇报过此事,道:“近期就将李太忠拿下,此人是成津县老资格的领导,恐怕是在成津呆得久了,成了地头蛇了,永泰同志跟我谈过此事,下一次常委会就安排此事。 ”

    议完此事,周昌全又吩咐道:“到底有多少单位想搬到南部新区来,以正式报告为准,我记得教委、建委、交通等部门都打了报告,你让办公室收集起来,这得有计划地统计表安排,不能一窝峰地乱搞。 ”

    侯卫东就到秘书科去安排此事,恰好杨柳也拿着材料走了进来,道:“侯主任,这两天没有见到你,在忙此什么?”

    秘书科小邓开玩笑道:“杨姐,怎么盘问起侯主任的去向。 ”另一位胖胖小陈道:“侯主任以前是益杨新管会主任,杨姐是新管会办公室主任,杨姐正好可以管着侯主任。 ”

    这时,副秘书长曾勇从门前走过,小邓和小陈立刻停止说话,摆出了一幅办公室标准的表情。

    副秘书长、委办主任曾勇平时挺着双下巴和肚皮,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可是他一出现,部下们立刻便正襟而坐。 有的凝神思考,有地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就算过往的人脚步也会加快。

    侯卫东是办公室副主任兼着综合科科长,在沙州有级别官员眼中,他的份量和可利用性超过了曾勇,对于市委办工作人来说,侯卫东主要工作然是周昌全的秘书,并不太管市委办地日常工作。 再加上他是同龄人,市委办年轻人在他面前就活泼许多。

    等到曾勇地身影消失,小邓脸上表情又丰富起来,笑道:“侯主任,下午我把所有文件复印一套再送过来,行不行。 ”侯卫东点头道:“行,最好加一张目录表。 ”

    杨柳心里很有些话要对侯卫东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就跟着侯卫东走出了秘书科。

    “听到高书记口里的支言片语,想找会给你说一说。 ”杨柳对着侯卫东,依然保持着在新管会时地态度,这是发自内心的态度。 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刻意追求,在她心里,侯卫东是她的最好上司和朋友。 以前是,现在也是。

    侯卫东见杨柳神情,知道这个话题有些严肃,道:“高书记才从岭西回来吗?”杨柳点头,道:“听到些小道消息。 ”

    两人正在走道上,许多话不方便说,侯卫东道:“找个时间,单独聊聊。 ”作为周昌全地秘书。 他有必要保持敏锐的触觉,自觉主动地成为周昌全的延长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正在此时,秘书长洪昂从办公室快步出来,朝周昌全办公室走去,经过侯卫东身边之时,神情格外冷峻,道:“跟我来。 ”

    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洪昂将大门关上。 走到周昌全办公桌前。 道:“刚才接到成津县委副书记高小楠的电话,章永泰在进山检查工作地时候。 车辆翻进大山,所行四人全部遇难。 ”

    此话如一道炸雷,将侯卫东震得有些昏眩,暗道:“难怪在成津一直打不通周永泰的电话,原来出了车祸。 ”

    周昌全脸色一下变得没有任何血色,变得极冷,沉默了一会,道:“让政法委杜书记立刻到我办公室,先得追查事故原因。 ”

    “请黄书记到我办公室来。 ”

    侯卫东接受了任务,立刻给黄子堤打了电话,一般情况之下,周昌全有事要找黄子堤,他都是亲自到办公室去请,在今天这种情况上,他也顾不得这个细节,直接将电话打到黄子堤手机之上,“黄书记,我是小侯,周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对,现在。 ”

    “什么事?”

    “章永秦书记出了车祸。 ”侯卫东没有在黄子堤面前隐瞒此事。

    黄子堤此时正在西城区委,放下电话,对区委一班人道:“我有事先走,你们继续开。 ”区委书记老梁道:“黄书记,中午在在醉仙楼。 ”黄子堤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们自已去吃,确实有急事。 ”综合科副科长杨腾接过了黄子堤手包,两人匆匆而回。

    侯卫东给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打电话之时,杜正东正在开政法委员工作会,杜正东道:“侯主任,有忽事吗,我正在开政法委员会,半个小时以后到,行吗?”

    侯卫东简洁地道:“恐怕不行,周书记有急事找你,请杜书记接到电话立刻到办公室。 ”

    杜正东就知道肯定有大事了,他对检察长老孔等几位政法委员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什么时候再开这个会,另行通知。 ”政法委员会是一种例会,这个会上要商量一些政法系统的大事,有些特别难地案件还会在这个会上平衡,这也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调控公检法司的重要手段之一。

    杜正东赶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才知道是章永泰翻车事故,道:“周书记放心,我马上调集精兵强将,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 ”

    周昌全郑重地道:“公安局技术力量够不够,是否需要请省厅支持。 ”

    杜正东是市委常委,又是公安局长,知道成津一些事情,而周昌全的表情及语调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很沉,他还是道:“周书记,不用请省厅的人,沙州公安局有能力办好此事,绝对会还原事实真相。 ”

第四百三十二章车祸(中)

    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他进山的重要原因是奉命整顿矿业秩序,这一点,周昌全心里很清楚同,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在心里默念了数遍,心情变得格外低落,将办公室门关上,除了黄子堤、洪昂、杜正东等少数人,其他人一律不见。

    周昌全罕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会客的沙发之上,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永泰就这样走了。”

    他戒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道:“小侯,拿枝烟给我。”

    侯卫东坐在周昌全身边,陪着他抽了一会烟,抽烟之时,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周昌全的侧影,意外地看见其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这些白发躲在浓密的黑发中,平时还真没有发现,此时坐得近了,还真是刺眼。

    过了一会,洪昂进来,见到侯卫东和周昌全坐在一起抽烟,稍微顿了顿,道:“周书记,我简单拟了治丧委员会,请您过目。”

    周昌全手里夹着吸了两口的烟,看了治丧委员会名单,点了点头,道:“就按照这个名单。”

    洪昂所拟名章规格很高,是近期在沙州最高规格的治丧委员会,这让周昌全很满意,他平时办事干脆利落,今天却明显有些嗦,道:“永泰是进山搞调研,属于因公牺牲,他是沙州所有干部的楷模,值得起这个规格。”

    洪昂道:“那我通知宣传部门,认真挖掘章永泰书记的先进事迹,还可以邀请省报记者来宣传。”

    周昌全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宣传,等公安局的鉴定结论出来以后再说,现在时机不成熟。”章永泰在上个月曾经单独汇报过成津的事情,准备对县境内地矿产进行一次整顿。此事。周昌全是赞同的。也知道阻力很大,因此今天听闻章永泰出了车祸,第一反应就是让公安局调查事故原因。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周昌全渐渐又振奋了精神,将烟摁灭在,对侯卫东道:“提前一天开常委会,近期需要研究的事不少。”

    抽了半枝烟,周昌全慢慢恢复了常态,又对侯卫东道:“你将各部门上报的搬迁请示整理出来没有,这事在常委会上要研究。务必在下午拿过来。”

    侯卫东应了一声,道:“小邓正在整理,我去催一催。”离开办公室之时,他地目光与洪昂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意犹未尽地东西。

    就在沙州市委几位主要领导忙于应对章永泰地丧事,省城里开出一辆普通的九座客车,省纪委副书记宁缺带队。另外还有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的陈再喜主任、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几名工作人员。

    他们来得隐秘、迅速,到了沙州以后也没有接触其他人,按照事先的规划,找了一个国营工厂的招待所住下来,这个招待所虽然不大,胜在安静且干净。

    一切安排妥当,陈再喜单独来找到了宁缺。犹豫了一会。道:“还是先找周昌全?”

    “高书记早就交待过,周书记党性强。这一点不用怀疑。”

    陈再喜还是颇为犹豫,道:“可是,他毕竟与此事有关”

    “这是高书记定下的章程,他的眼光,还用得着我们怀疑。”

    陈再喜摸了摸自已挺出名的秃顶,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

    宁缺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是纪律,不必说了。”

    “好吧,我这就叫小马开车去。”陈再喜口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并不是太服气,到沙州这一块,素来是廖平副书记在抓,这次出马却由宁缺带队,按理说宁缺是老岭西,与各方面关系都挺热,并不是办理此案地最佳人选,可是白包公偏偏就点了宁缺的将。

    到了市委大院,宁缺先给济道林打电话,只道有事要见周昌全,却并不道明什么事情。济道林当了数年纪委书记,懂得规矩,也不多问,给周昌全打了电话,道:“省纪委宁缺副书记到了沙州,要见您。”

    周昌全心里还挂着章永泰的事情,此时纪委来人多半不是好事,心里就有些烦躁,可是作为领导数百万人口的市委书记,他也有许多不自由,比如平常人遇到灾难,可是害怕,可以伤心,可以悲痛,可是周昌全就不能有这些情绪,至少不能在部下面前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老宁来了,都是熟人,你接待就行了。”

    济道林道:“他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你。”

    周昌全心里一惊,略为沉吟,道:“既然这样,请宁书记到我办公室吧。”他与宁缺倒是相熟,宁缺此人与各方大员关系都不错,但是办起事情来也不含糊,是相当历害的人物,高祥林派他带队到沙州,意味着沙州肯定要有重要官员落马。

    孬事一件接一件,这让周昌全心里一阵恼火。

    宁缺来得极快,从接到电话到上楼不到十分钟。

    进了办公室大门,宁缺大大咧咧地道:“老周,怎么愁眉苦脸,不欢迎老朋友。”说完,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周昌全办公桌的对面。

    周昌全已经明白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不动声色,对侯卫东道:“小侯,宁书记为茂东烟厂可是作了不少贡献,请他品一品沙州烟厂地新产品,以后回了省城,好为我们免费打广告。”

    侯卫东笑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白板香烟,道:“宁书记,这是沙州烟厂新出来的烟,品质很不错。”

    “我来一枝。”周昌全主动要了一枝烟,抽了起来。

    宁缺胖胖的圆脸上闪着些笑意,“我听说周书记戒烟成功,怎么又抽起来了,难道是为了我开戒,宁胖子可是不甚荣幸。”

    周昌全深吸了一口烟,沉痛地道:“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同行四人全部因公殉职,此事已报到省委省政府。”

    陈再喜进屋以后,就见到周昌全眉头间神色不对,原本以为是案子的事情,心里还担心着周昌全的态度,此时听到是县委书记章永泰车祸身亡,反而放下心来。

    寒暄过后,宁缺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笑容也就从脸上削消失,一对圆眼眯了眯,道:“周书记,这是省纪委的材料,事关沙州财政局孔正义。”

    周昌全锁着眉头将材料看完,半响没有说话。

    宁缺是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一点也不急躁,随手拿起桌上地白板烟,取了一枝烟,又扔给了周昌全。

    两股轻烟在办公桌前袅袅升起,时而聚在一起,时而分开。

    陈再喜进门以后,与周昌全握手以后,便坐在一旁,安静听两位领导谈话,趁着周昌全低头看材料之时,他瞟了一眼侯卫东。

    侯卫东神情凝重地坐在一旁,并没有与他目光相对。

    陈再喜暗道:“侯卫东正是仕途上升期,不知是否参与了沙州这些脏事,如果周昌全出事,作为专职书记,他只怕难以独善其身。”又想道:“即使他没有参加,如果周昌全出了事情,他以后地前程多半会大受影响。”

    周昌全头脑里闪现了无数的念头,随后又将这些念头果断地扔在一边,道:“既然省纪委有了足够证据,高书记又有明确意见,市委全力配合工作。”

    宁缺地圆眼又眯了眯,道:“高书记的意思,要将孔正义带至岭西进行双规,这样利用孔正义彻底交待问题。”

    陈再喜暗中观察着周昌全,据检举信上以及省纪委了解到的情况,沙州财政局长孔正义与市委书记周昌全来往甚密,依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悄悄将孔正义带走,然后再通知沙州市委,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只是白包公高祥林坚持要事先与周昌全通气,他只能执行,却并未完全想通。

    周昌全道:“这样办,请侯卫东打电话给孔正义,让孔正义到小招待所,你们从小招待所带人走。”

    侯卫东只知道有事情发生,可是具体什么事情并不清楚,听说是将孔正义双规,他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听到周昌全吩咐,又看了看周昌全的表情,这才转身就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陈再喜看了宁缺一眼,用眼睛示意他,纪委查案,最怕通风报信,他着实担心侯卫东在另一间办公室会用隐晦语言通知孔正义,便站起来,站起身,道:“侯主任,上个星期怎么不来党校上课,是从岭西大学请的教授,讲得很精彩。”

    宁缺明白陈再喜的意思,没有出声阻止。

    周昌全也明白陈再喜的意思,他脸色平静,不屑于阻止。

    (第四百三十一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车祸(下)

    


    侯卫东也知道陈再喜的意思,他看了看表,平静地问道:“孔正义几点钟到小招待?”陈再喜立刻道:“一刻钟以后。”

    打通了电话以后,宁缺讲了些场面话,就与济道林一道离开了市委,准备到小招待所守株待兔。在去小招待所的路上,陈再喜心里仍然有些忐忑:“如果有人提前通知了孔正义,事情就复杂了。”他看到宁缺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又回想起周昌全的态度,也就没有开口提出此事。

    等到顺利地将孔正义带上车,陈再喜心里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不禁暗自佩服遥控指挥的白包公高祥林。

    检举信的内容已经涉及到了周昌全,而且此事的真实成分还比较大,制定方案之时,高祥林特别强调要充分相信沙州市委,说白了就是要相信市委书记周昌全,如今看来,高祥林看事情眼光确实老辣,陈再喜暗自承认道:“我是多疑了。”

    宁缺离开沙州境内以后,再给周昌全办公室打了电话,道:“周书记,我已经带着孔正义前往岭西,感谢您对省纪委工作的支持。”

    周昌全道:“这是沙州市委应尽之职,何谈感谢。”刚刚死了一位县委书记,财政局长又被双规,他的心情很是压抑,与宁缺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侯卫东一直默默地守在办公室,他原本以为周昌全多半要在办公室“闷”一阵,不料周昌全很快就道:“请黄子堤到我办公室来。”

    黄子堤听到孔正义被省纪委双规,他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巴。道:“这是什么事。”他与孔正义关系很好,昨天在一起喝酒之时,他还在劝孔正义争取一下副市长的位置,孔正义也被说得心动了。没有料到,今天孔正义就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别说副市长成了水中花镜中月,人身自由恐怕都在了问题。

    周昌全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听一句实话,孔正义的事情,会不会牵涉到你身上。”

    黄子堤没有料到周昌全说得如此直接,略为思忖,便道:“这些年来,为了沙州的财政收入,老孔可是费尽了心血,谁想到是这个结果。”他叹息一声。又道:“我和老孔关系很不错,闲起在一起也打打牌,另外,还有些费用也是由老孔处理。”他强调道:“这些费用都是为了公事,我个人没有从老孔哪里得什么好处。”

    黄子堤所说,周昌全都清楚,他道:“没事就好。孔正义被双规,我估计还得牵出些什么人来,如此一来,沙州势力有些乱。你是分管组织书记,要提前作些准备。”

    “沙州安定团结地局面来之不易,我们绝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沙州的发展大局。”

    黄子堤就道:“既然是省纪委高书记亲自批示的案子,孔正义肯定是出不来了,财政局长位置很重要,不能空着,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选一个副局长来主持工作。另一个方案是任命一位新局长。”

    周昌全将第一个方案否决了,“孔正义被双规。说不定还会涉及到班子其他成员,第一个方案不行,我的意思是挑一个财政系统以外地人来出任财政局长。”

    黄子堤将熟悉的正处级干部在头脑里梳理了一遍,道:“益杨县县长季海洋为人正派,工作经验丰富。”

    季海洋一直在益杨县工作,曾经当过县委副书记,与黄子堤关系不错,更重要地是,他并不是刘兵派系,虽然是县长,却与刘兵走得并不近,这是周昌全很看重的一点,也是他选拔干部中的隐秘。

    黄子堤曾经是市委大管家,跟着周昌全的时候很长,对其心理摸得很准,提出季海洋这个人选,针对性很强。

    周昌全心里也有些踌躇,财政局长是很关键的职位,而季海洋并不是他的首选目标,甚至连备选目标都不是,只是孔正义当了财政局长的时间不短,与多数局行领导都有牵连,如果新任命的财政局长亦被孔正义一案牵涉进去,对于沙州市委来说就是一个政治笑话。

    季海洋一直在县里工作,任县长时间不长,从这一点来说,倒是接任财政局长的合适人选。

    周昌全很快就将任用季海洋地利弊考虑了一会,同意了黄子堤的意见。

    之所以同意季海洋,还有更深的想法,孔正义当了多年财政局长,业务精熟,这一次被双规,百分之百是内部人搞鬼,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这句话是经历过血泪的经验之谈,如果让一位副局长主持工作,如果此人是内鬼,则后患无穷,搞不好事情还会变得更坏。

    周昌全自问是经得起检查,坦荡无私,可是对于手下的干部,他则带着三分怀疑,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他从政得出的经验,也是他经常对一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当然,水浑到什么程序,他作为市委书记是要严格掌握,孔正义曾经是他最信任之人,如果检举信上地事情被查实,他绝对不会回护,一来这种严重违反党风政纪的事情,作为一位有二十多年党龄的**人,他不能容忍,如果不严肃处理,沙州整个干部队伍将随之感染,二来孔正义如此行为已经超出将水微浑的程度,而是直接将水严重污染,这就超出了他能容忍地底线。

    只是作为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也不愿意看到沙州有过多干部卷于孔正义事情,因此,让季海洋坐镇财政局,可以避免有人利用此事搞乱沙州,安定团结的局面是地方发展的必要条件。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了季海洋的命运。

    侯卫东暗道:“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馅饼,季海洋肯定想不到他会莫名其妙地成为沙州市财政局长。”市财政局长虽然与县长同级。但是重要性却不可同日而语,财政局长都是强势领导地心腹,而且手中掌着财权,权力极大。

    “周书记到沙州工作之时。黄子堤还只是市委副秘书长,七、八年时间。他就一跃而成为市委副书记,也确实很有独到之处,他所提的建议即能藏些私货,还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适合周书记的要求,这就是本事啊。”侯卫东对于黄子堤提议地时机很有些佩服。

    黄子堤与洪昂是两类人,洪昂就是正规军,要打仗总是堂堂堂正正地与对手博弈,而黄子堤和**游击队很有几分相似之处,长于用埋伏、偷袭。以奇取胜,从侯卫东个人来说,他更倾向于洪昂,**游击队虽然历害,可是十有**会被正规军追着跑,实力总是阴谋地天敌。

    “常委会提前开吧,就定在明天下午。议题就增加季海海洋之事,其余不变。”周昌全在黄子堤离开之前,又交待道:“此事你要亲自与赵东谈一谈,让他基本了解情况。明天还是按照程序由他提出来。”

    在沙州,这种事情只要周昌全点头,就算办成了,细节从来不过问,今天他却主动提出来与赵东谈,虽然这只是一句话,黄子堤却很是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不同。道:“周书记放心。赵东讲政治,有原则。”

    侯卫东一时还没有领会两人对话中暗藏地玄机。

    黄子堤离开以后。周昌全将秘书科小邓送来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市级部门提出的搬迁申请,他翻看完毕,安排道:“请步海云到我办公室来。”

    步海云是典型的周派人物,在市政府里是执行周昌全路线的代言人,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两人议了议四大班子搬迁一事,周昌全便将孔正义一事简明扼要地给步海云交待了。

    步海云同样是吃了一惊,他立刻道:“财政局长得赶紧物色人选,政府这一摊子事情,没有一位好局长绝对不行。”

    “季海洋如何?”

    步海云沉吟道:“这个,嗯,季县长是很合适的人选。”

    “周书记是在给常委们打招呼,事先就在多数常委哪里形成统一战线。”侯卫东揣摩道:“难道,周书记认为在财政局长任命问题上会出现波折吗?如果真是这样,有可能还要让政法委书记杜正东也到办公室来。”

    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周昌全又吩咐道:“让杜正东到我办公室来。”

    杜正东进办公室之时,手里拿着章永泰车祸案子的初步调查材料,汇报道:“周书记,市局抽调精干力量派人对车祸现场进行了勘察,又请专家进行了分析,只是由于汽车损坏太严重,难以得出准确结论。”

    周昌全道:“这就是结论?”

    杜正东早有准备,道:“如果是写在纸上的正式结论,只能是驾驶人员操作不当,可是几位专家分析,刹车被弄手脚的机率占了六成,否则经验丰富地驾驶员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侯卫东听到此语,也是吃了一惊,杜正东的意思就是指,在沙州境内,一位县委书记被人暗算了,此事如果被媒体知道,必定是耸人听闻的爆炸性新闻,对沙州政治形象将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

    周昌全脸上阴睛不定,过了半响,道:“我们要尊重专家的结论,既然此事不能下准确结论,只能是车祸身亡。”

    他对侯卫东道:“在明天的常委会上,增加一条如何在全省宣传章永泰事迹的内容,县委书记为了谋发展,倒在工作岗位上,这就值得大书特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牵连(上)

    

    在常委会议上,列席会议的侯卫东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先见之明,周昌全在会前所做的准备工作,就是为了防备可能到来的争执,而这个争执,果然如期到来。

    当组织部长赵东提出了由季海洋出任财政局长的方案之时,市长刘兵打断了原本的发言程序,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兵的态度是少有的坚定,道:“根据我区制定的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凡是研究干部任免的议题,要认真做好会前沟通工作,有重大分歧,不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我是沙州市委副书记,是政府市长,有权对财政局长人选提出意见,但是这么重要的议题事前未征求我的意见,不宜在市委常委会上进行讨论。”

    在沙州,周昌全将人事权紧紧地控制着,作为市委书记,人事权是实现政治抱负的最重要手段,市长刘兵在这一块很难插手,今天也是借机发难,他手里有梁朝提供的证据材料复印件,如果确实属实,周昌全恐怕将难辞其咎。

    刘兵明知在常委会上他无法取得优势,却也要表现出自己与周昌全不同的姿态。

    他目光坚定,态度更是坚定,道:“对于季海洋同志出任财政局长,我有不同意见,季海洋同志当县长时间不长,对于财政工作不熟悉,出任财政局长的条件不成熟,还是由财政局提拔一位副局长,或是由一位副局长主持工作。”

    副书记黄子堤力荐季海洋出任财政局长,有着自身的考虑,当市长刘兵稍为停顿,他立刻按亮了桌前的话筒。道:“财政局是市政府组阁局,出现了**分子,败坏了市政府形象,拖了沙州改革发展的后退,真是令人痛心。”

    此番话,黄子堤将孔正义**行为始终划在了市政府这一边。

    “鉴于孔正义正在双规期间,财政局的问题还没有查清楚。提拔财政局地同志或由财政局副职主持工作都不恰当,季海洋同志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更有主政一方的经历,出任财政局长是合适的。”

    市长刘兵针锋相对地道:“孔正义的问题是个人问题,不是财政局的问题,这一点必须要分清楚,省纪委只是双规了孔正义,其实已经将事情界定得很清楚,财政局除了个别**分子,总体上还是好的。我们不能凭空怀疑,不能以偏概全,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们地同志。”

    黄子堤道:“这不是怀疑,而是更好地保护同志,保护沙州来之不易的改革成果,而且从常理来说。省纪委没有对孔正义做出明确结论。就不宜提拔财政局的同志,我们没有调整财政局几位班子成员的工作,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信任。”

    “既然对季海洋的任职有严重分歧,我建议暂时搁置此议,等条件成熟再重新提起。”

    黄子堤道:“财政局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方,应该要有人具体负责,怎么能搁置,此事应该尽快拿出方案,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不良影响。”

    周昌全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坐定一般,等到市长刘兵与副书记黄子堤争执进入白热化以后,轻轻咳嗽两声,道:“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分管组织副书记和市长都亮明了自己的观点,会议室格外安静,一位常委挪动了一下屁股,屁股下面的椅子发出了“嘎吱”的刺耳声音。很刺耳。

    “如果没有意见。我就来谈两点意见,一是孔正义正在双规期间。不适宜由财政局地同志主持财政局工作,二是按照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的原则,对季海洋同志的任职问题进行无记名票决。”

    周昌全一锤定音,工作人员就迅速准备投票事宜。侯卫东暗道:“刘兵在常委会上势单力薄,票决其实是货真价实的走形式。”

    票决结果丝毫不出预料,两票反对,其余都赞成,季海洋平职调出任财政局长已成了定局。

    解决了财政局任职的问题,其他具体事情就没有多少争执,很顺利地完成了本次常委会的任务。

    由于此次会议涉及到市政府几处议题,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列席了常委会议。

    原秘书长蒙厚石在六月就退居二线,这是他盼望已久地事情,省委副书记朱建国特意让省委办公厅朱处长分别给刘兵和周昌全打了电话,杨森林顺利地接任了市政府秘书长职务。

    杨森林在六月已经出任了市政府秘书长,今天常委会地争执他看得一清二楚,市长刘兵在沙州常委会上如此势单力薄,看着今人颇人痛心,就如堂吉诃德单人匹马与怪物搏斗一般,看上去是一场喜剧,实则是一场悲剧。

    他暗自琢磨道:“周昌全提出季海洋这个人选当真是一着妙棋,否定刘兵的提议的理由光明正大,令刘兵意见显得颇为无力。”

    “孔正义尽管是周昌全的心腹,向来对刘兵是阴奉阳违,但是财政局是政府重要组阁局,黄子堤就紧扣着这一点,把水搅混,阴险啊。”

    “一山难容二虎,当真是对人性的精妙总结。”

    杨森林并不知道是刘兵和梁朝的密谋,他将看到常委会上的走势,在心里承认:“周昌全政治手腕真是高明,不得不佩服。”

    他和侯卫东坐在邻桌,在益杨县时,两人曾经是上下级,杨森林初到益杨就很强硬地要求益杨开发区将污染企业关闭,这给益杨数年的财政收入都带来了影响,也给侯卫东找了许多事情,几年过去,随着益杨新管会地价节节攀高,证明当时他的决策是正确地。

    杨森林主动对侯卫东道:“等季海洋到财政局报到以后,我们三人三起聚一聚。”他如今是市政府秘书长,尽管刘兵与周昌全不和,他却没有太多兴趣将自己搅在领导的斗争里面,所以有意结交侯卫东,侯卫东虽然级别并不高,可是位置相当重要,说不定在某一天就能发挥作用。

    侯卫东低声道:“我随时听从秘书长安排。”

    杨森林也没有了当年初到益杨的县长架子,很客气地道:“侯主任太客气了,到时我来约你和海洋。”

    回到了办公室,杨森林把门关上,给季海洋通了电话,道:“祝贺,季局长,以后还要请你这个财神爷多多关照。”

    季海洋已经得知了此事,他此时正在前往沙州的路上,一脸苦笑地对杨森林道:“秘书长,我是被架在火上烤,你以后还得多多美言,现在我发现,天下掉下个林妹妹并不意味着就是一件好事。”杨森林就道:“先把位置占了,慢慢等待转机。”

    季海洋与杨森林关系还行,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糟糕,此时一人成为市政府秘书长,一人成为财政局长,互相都需要对方,杨森林打这个电话,也就是主动示好。

    季海洋坐在后排,对司机道:“放首歌吧。”季海洋在车上只听一首歌,就是《桑塔露祺亚》,这首歌他听了几年,百听不厌,连司机也听得烂熟,司机有了小孩以后,每次给小孩抽尿,总是不由得哼唱着《桑塔露祺亚》的调子。

    在优美的旋律中,季海洋闭着眼睛,可是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

    到了市委,在一楼就遇到了好几个熟人,都很热情,都道“祝贺祝贺”,宣传部副部长与季海洋握手以后,道:“季局长,改天请你吃饭,今年的预算还得追加,市里要搞几次大活动,没有办法啊,改天我到财政局来一趟。”

    在沙州,财政局与各个单位天生就是一对矛盾,财政局要为市政府捂紧钱口袋,而各个单位会想尽办法从财政口袋里掏钱,对于财政局来说,把资金向哪一个单位倾斜都是有理由地,这也就是其权力所在。

    季海洋来到周昌全办公室,侯卫东正在等着他,一边泡茶,一边道:“季局长,你稍等一会,周书记在小会议室谈事情,很快就回来。”

    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就很放松,道:“怎么就把我弄到火山口去了?”

    “这是机会,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季海洋自嘲道:“机会是双刃剑,难说。”

    侯卫东看了看门口,道:“此事大局已定,等一会周书记要交待政策。”

    “市里地事情我知道一些,不过是雾里看花,弄不太明白,周书记对我会有什么交待?”

    侯卫东道:“一句话,财政局要确保稳定,不能乱,孔正义的事情惊动了省纪委,只怕小不了,不能因为此事牵涉过多地干部。”

    季海洋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

    这个消息传到财政局,也是引起小小的骚动,副局长梁朝心情颇为烦闷,刚刚走了一个孔正义,又来了一个季海洋,他这个副局长真的快成为千年副局长。

    梁朝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大***,想起常委会上的票决结果,暗道:“只要周昌全坐阵沙州,刘兵能力再强也翻不起大浪,我这一宝难道押错了。”

    只是将揭发材料送到省纪委以后,他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将斗争进行到底。

第四百三十四章牵连(中)

    

    纪委书记济道林接到省纪委通知,向市委书记周昌全报告以后,便将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前往沙州,以配合省纪委宁缺书记的工作。

    从沙州到岭西的路上,济道林一直在琢磨着此案子,心里疑云不少,孔正义是资深财政局长,与不少沙州领导都有密切往来,换一句话说,孔正义在沙州根深树茂,关系网极宽,在这种情况之下,省纪委让自己参加专案组就显得很有魄力。

    不过,此案省纪委高祥林作了批示,由宁副书记宁缺主抓,应该是牵涉面挺大的案子,如果涉及到沙州重要领导,省纪委如此作法胆子未免也大了一些。

    这种疑虑,不仅存在于济道林,连宁缺本人也向高祥林提出过异议,高祥林只说了一句“我心中有数”,仍然坚持让沙州纪委参与调查。

    到了城郊的交通宾馆,刚进门,就遇到正好进门的省纪委副书记宁缺。

    位于郊外的交通宾馆是七十年代建设的,如今早已是昨日黄花了,交通厅已经有了具体的改造计划,宁缺给交通厅长打了电话,对方爽快地道:“纪委办事,我百分之一百地支持,谈什么钱,随便使用就是。”交通局办公室主任接到厅长吩咐,亲自去了趟郊外,给留守的经理再三打了招呼,让他们购买了新床单等相关物品,为专案组创造了颇为良好的条件。

    宁缺胖圆脸带着些憔悴,与济道林寒暄了几句,就将济道林带到自己的房间,介绍了基本情况,他道:“我们现在是让孔正义主动交待,还在给他机会。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是两不动,不动笔,不动口。”

    济道林道:“不管口紧还是口松,只要证据确凿,就一定逃脱不了法律制裁。”

    他从沙州学院调到了政府部门,就数在纪委工作的时间最长,参与办理了好几件大案子,对纪委办大案的思路、手段很了解。除了展开天罗地网收集证据以外,也还有些隐秘的手段。

    在法律意识越来越强地今天,纪委等部门办案都明确规定不准各部门搞刑讯逼供,也不准搞疲劳审讯。刑讯逼供容易留下伤痕,搞不好要出人命。纪委、公安、检察院这几个部门凡是头脑灵活一些地,都不愿意用刑讯逼供这一招,为了公家之事,把自己搭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而疲劳审讯不会留下伤痕。而且只要把握好度,一般不会搞出人命,所以,纪委面对双规对象之时,在政策攻心、威逼利诱都不能达到目的,就会采用疲劳轰炸,凡是有资格被双规的,多数都是有一官半职的人物,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身体已经被惯坏了,若是两、三天不能睡觉,十有**会崩溃。

    济道林深知疲劳轰炸的历害,他断定身体发福的孔正义过不了这一关。

    宁缺点了点头,道:“济书记说得一点不错,现在孔正义受赌罪已是板上钉钉子,跑不掉了。”

    济道林眼光一闪。道:“案子已经有了突破?”

    宁缺用手指了指手腕。道:“目前只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手腕上的手表。”

    白包公高祥林有一个重要原则。凡是被双规人员必须是有查清的把柄,哪怕是一个很小地把柄,这样纪委才能进退自如。此前的检举信中就有孔正义收受名表的内容,这块名表价值一万多人民币,也就是孔正义平时所戴的那一块,省纪委暗中将送表的煤气公司经理带到了岭西,掌握了一手材料之后,这才有了宁缺地沙州之行。

    孔正义平时掌管的钱都是以千万、亿为单位,他根本没有在意腕中手表,被双规之时,这块表顺理成章被省纪委收缴了。此时人证物证俱在,光是凭着这一块表,从刑法上就可以按受赌罪论处了。

    济道林暗中叹息:“孔正义是聪明之极的人物,没有料到手腕上的这块表却成了送他进监狱地通行证,看来天网恢恢,终究是疏而不漏。”

    宁缺道:“省纪委前后收到了多封检举信,第一封信你见过,另外还有几封,从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基本属实,涉及的人不少。”他顿了顿,又道:“这事等一会再谈,专案组的成员都在大会议室,去见一见。”

    济道林进了会议室,陈再喜和五、六位同志聚在一起开会,宁缺道:“沙州济道林书记大家都认识,他现在是专案组副组长,这一段时间将与同志们在一起工作。”

    专案组成员大多是省纪委工作人员,济道林几乎都认识,唯独有一位不认识,宁缺特意介绍道:“这是省高检的唐军。”

    唐军也就三十岁上下,主动握手,客气地道:“济院长,我是沙州学院法学系的,曾经听过你的课。”济道林仔细看了看,一时想不起来,实话实说道:“你是哪一级的,我印象不太深。”

    唐军笑道:“我是八八级的,当年在学校时不懂事,成天顾着玩。”济道林就道:“学校地表现说明不了问题,不少顶级人物在大学里多半是表现平平,比尔盖茨就是大学肄业,如今的全世界首富。”

    “有了济院长的鼓励,我的信心更足了。”他又道:“侯卫东是我的师弟,听说他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真是前途无量。”

    济道林道:“侯卫东不错。”心里却暗道:“从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走得快并不代表走得远,如果周昌全受到牵连,恐怕侯卫东的政治生命也就不太妙。”

    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就如天空中地一道闪电,他突然想透了在路上一直思索地问题:“如果周昌全真的要出事,高祥林绝对不会让我到专案组来,看来省里地态度很明确。这也就是周昌全临走前强调地尺度。”

    济道林只觉豁然开朗。心情也轻松下来。

    在沙州市委,周昌全心思主要集中在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身上,倒压根没有想到检举信上也有反映他地内容,当济道林向他汇报岭西之行时,他只是交待道:“这是好事,说明省委对市委还是充分相信,只要是涉及沙州的**干部,就要一追到底。为沙州铲除害群之马。”

    在济道林离开办公室前,他破例送到门口,与济道林握之时,随意地道:“沙州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也需要有稳定的干部队伍。在办案之时,你也要给省纪委领当好参谋,注意尺度,总之。要以沙州的发展为大局。”

    送走了济道林,周昌全道:“杜正东刚才约定什么时间来。”侯卫东站起身,看了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周昌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莫名其妙地挥了挥手,便坐回到办公桌前。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杜正东、粟副局长带着数名黑脸黑面的男子来到了市委。

    过了约定时间,周昌全这才迈着稳健的脚步走进小会议室。进来之时,杜正东和粟副局长都习惯性地站了起来,只有那几名黑脸黑面的男子还不动声色地坐着。

    杜正东对几位黑脸男子介绍道:“这是沙州市委周书记?”又向周昌全介绍道:“这几位是省厅派出的专家,这位是孟处长。”孟处长与周昌全握了手,便又坐了回去,黑着脸,似乎和爱因斯坦一样在思考着问题。

    简单寒暄以后就进入了主题。孟处长说起话来简洁明了。道:“我是搞技术地,只讲事实。现场汽车从近百米高坡上摔下来,地面是乱石,虽然很幸运地没有燃烧,可是检验事故的关键部位都已损毁,所以对于事故的起因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又道:“无法断定事故原因,就只能确认为交通事故?”

    这与沙州市公安局的检测结果是一样的。

    周昌全也是预料到此结果,道:“这是最后结论?”省厅技术权威同意了沙州公安局地观点,杜正东低气就足了,道:“是的。”

    杜正东刚走,宣传部门陈静部长、朱介林副部长等头头脑脑又来到了小会议室,周昌全直接布置任务,“章永泰同志因公殉职,倒在了带领导成津发展的道路之上,这是沙州涌现出来的典型,也是岭西省地典型,我在这里布置具体任务,宣传部要组织人员精心撰写一篇高质量的报道,确保在岭西日报上发表,同时,此报道浓缩以后要出现在省委的内刊上。”

    “沙州电视报纸也要充分发挥舆论引导作用,在沙州全市形成学英雄的热潮,振奋干部群众精神,为沙州发展注入强大的精神力量。”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陈静手握派克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他写着一手漂亮的行楷,这让他的笔记本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一点侯卫东是极度佩服的,侯卫东一手钢笔字,虽然称不上烂,可是在市委办公室里面,比他还差的钢笔字绝对不会超过十人,这还包括司机同志在里面,无意中看到了陈静地会议记录本,侯卫东就只有羡慕的份。

    当然,字写得好,对于秘书来说很有用,可是对于市委常委中就没有太大的用处,在所有市委常委中,陈静到周昌全办公室的次数最少,宣传部近年来提拔的干部也很少,这一点,宣传部普通干部都有些怨言。

    侯卫东看着陈静宽大的眼镜,心道:“在财政局人选上,有两人投了反对票,一人肯定是刘兵,而另一人是谁?”

第四百三十五章牵连(下)

    

    等到检察院正式立案,省纪委书记宁缺按照高祥林要求,主动与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通话。

    检察院正式立案,这意味着孔正义所犯之事已经由党纪上升到了国法,事情性质已经出现了质的变化,孔正义十之有九都难逃法网,而且检察机关介入以后,则可以采用更多手段。

    周昌全早有思想准备,在电话里表态道:“沙州市委态度很明确,对于**分子绝不手软,沙州市委市政府将全力配合。”话虽然如此说,放下红色电话,他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个鸟人,胆子真***大,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侯卫东跟着周昌全已经很有些时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粗话,很是诧异。

    周昌全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看着侯卫东的神态,自嘲道:“市委书记也是人,就不能说粗话。”又道:“拿枝烟给我。”

    章永泰莫名其妙死了,孔正义窝窝囊囊被抓了,周昌全火气想不大都不行,侯卫东对此是心知肚明,他从抽屉里拿了沙州烟厂新出品的白板烟,递给周昌全,并点上火。

    狠吸了好几口,烟味呛得周昌全咳了好几声,他道:当初为了戒烟,反复了好几次,这几天又在开戒,这是最后一枝烟,以后不管什么事,我坚决不抽。你要监督我。”

    站在窗边,看着市委大院车来车往。周昌全抽着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他对着在身边地侯卫东道:“你对近期孔正义和章永泰两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侯卫东脑子也没有闲着,时刻在想着这两件事情,道:“先说章书记这事,公安局不能下结论,这就不能排除有人在车上作手脚的可能性,磷矿就是唐僧肉,章书记想整顿矿业。无疑是捅了即得利益者地马蜂窝。如果有人作手脚,这是诱因。”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章书记真是因公殉职,磷矿的秩序也必须整顿,这不仅是成津一个县的事情,而是几个磷矿产区共同的问题,下手迟了。或许要养虎为患。”

    侯卫东作出这样的结论,一方面是由于周昌全数次提起整顿矿业秩序,章永泰之所以上山,也是为了搞好调研,以便执行周昌全的指示,另一方面,成津之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李东方猖獗的形象,秦敢在盘山路上所说的一段话。让其对成津县的矿业秩序深有感悟。

    “而孔正义地事情,他必须为其行为负责,只是孔正义地位置特殊,我担心会引起干部队伍的不稳定。”

    周昌全神情很关注,见侯卫东停下,便问道:“讲完了?”侯卫东道:“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周昌全指了指窗外,道:“你看院外的大树。风一吹。树梢就不停地动,树欲静而风不止?树动是表象。而风,才是树动的关键。”

    “成津之事,你已经能够看到关键问题,成津的风----核心是磷矿的利益,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你地想象,所以我个人认为,章永泰死因决非车祸这样简单。”

    周昌全对于章永泰之死一直耿耿于怀,章永泰当年是他得意的部下,总是能执行他的意图,这次章永泰着手整顿成津矿业秩序,也是自已亲自交给他的任务,正因为此,周昌全才对章永泰之死一直不能释怀。

    侯卫东再次觉得有些吃惊,平时周昌全讲话很有分寸,很少如此直白,而且哪些话应当说哪些话不应当说,火候掌握得很好,这种没有证据的语言,明显就属于不当说的范畴。

    “章永泰是员猛将,能冲能打,若和你比较,他年龄比你大,但是锐气比你还要足,我观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最大的优点是办事情能够深思熟虑,逻辑严密,这方面比章永泰强,但是你的锐气不足。”

    “当然,没有主政过一方,是否敢冲敢打还需要实践考验,我现在也不下断语。”

    侯卫东并不太服气,心道:“我是秘书,服务是本份,若真是敢冲敢打,那还是秘书吗?”

    “听吴厅长说,那天在成津,是你动手先打李东方?”

    “李东方是欺人太甚,我们原准备在成津宾馆吃饭,到了门口,只耽误了一、两分钟,李东方就下来骂人,还站在蒙宁车头,使劲地踢车子,吴厅长又不愿意透露身份,所以我就打了李东方一拳。”

    “当时还有很多办法来处理此事,打人只能是下下之选。”周昌全看到侯卫东略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吴厅长身份不能暴露,但是你地身份完全可以亮出来,这一场架自然会消于无形。”

    “即使你不亮出身份,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就说是蒋湘渝或是章永泰的朋友,你和吴厅长都开着好车,这个理由应该不会唐突。”

    “就算不亮身份,也可以用语言化解这个纠纷,你冒失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开战,而且身边还跟着吴厅长,虽然有所倚仗,虽然最后没有出事,却也是不智,所以我对你此次的评价只能是勉强及格。”

    周昌全分析得针针见血,让侯卫东觉得实在汗颜,道:“当时头脑冲动,考虑问题就不周密。”

    周昌全又道:“至于孔正义之事,更有深层次原因,当然,我不是包庇孔正义,我说过,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孔正义是咎由自取。但是从这件案子也可以看出来。有人在背后做文章,孔正义位置确实特殊。牵一发动全身。”

    他“哼、哼”冷笑着自语道:“用孔正义做药引子,恐怕想得太简单。”

    侯卫东隐约猜到一些事情,只是这些事情涉及高层领导,周昌全不明说,他就只能听着,而不能问得太仔细。

    当秘书,需要锐利地眼光和灵敏的听觉,最不需要地是滔滔不绝地口才,他暗自琢磨道:“明年市县换届。难道这股恶风。就是为了明年地换届。”

    这时,侯卫东身上手机响了起来,正准备接,周昌全道:“不重要的人和事,今天不见。”侯卫东看了看号码,见是柳大志地电话,他知道柳大志在周昌全眼里始终上不了墙。便道:“柳主任,周书记有事,今天没有时间,明天你再和我联系。”

    周昌全与侯卫东谈这番话也有着明确目的,只是此时还不想挑明,此时他要给侯卫东灌输一些自己的观点,传授一些经验,见侯卫东收了手机,便又换了一个话题。道:“吴厅长倒对你蛮称赞,夸你办事果断,能随机应变。”

    他与吴英是老朋友,又对吴英和项勇都熟悉,他明白吴英之所以这样夸侯卫东,很有可能是从侯卫东身上隐约看到了当年项勇的影子,当然这事涉及到吴英**。他不会在侯卫东面前说起。

    侯卫东不知道周昌全先抑后扬是什么意思。正想仔细听个明白,周昌全却是一摆手。道:“聊聊天,心情也就轻松了,我们现在到南部新区去一趟,你让高健在新窝子等着。”

    四大班子搬迁地点已经数易其地,新窝子就是最新的备选点,与第一次初选点相比,新窝子距离东、西城区更远,几乎就是南部新区地边缘,也正因为此,新窝子纳入市委视线以后,立刻引起了沙州市民广泛地关注,褒贬不一。

    等周昌全一行来到新窝子之时,南部新区高健书记已经在路边等着,周昌全说了一句:“你动作倒快,车速不要太快,注意安全。”高健笑呵呵地道:“车速不快,接电话之时,我就在工地上。”

    他正笑着,见周昌全脸上没有笑容,又及时地将笑容收了回去,暗道:“章永泰出了车祸,对老板还真有些打击,他这人外冷心热,外硬心软,肯定心里不好受。”

    高健也不太好劝说,他紧跟在周昌全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着,周昌全频频点头,也不多问,沿着新窝子走了一大圈,周昌全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健属于白胖类型的中年男子,而周昌全虽然久坐办公室,脸色却始终有一些隐隐的黝黑色,如果将两人分开,单独看,高健更容易被当成企业家,周昌全则肯定会被认为是干部,不过没有人会猜到是正厅级干部,顶多会认为是正科到副级之间的局行干部。

    两人走在一起,周昌全快步流星,顾盼自如,两眼炯炯有神充满着自信,身材饱满、一身西服的高健则满脸带笑地跟在后面,这个时候,周昌全就比风度翩翩高健更有领导人的味道和风范。

    周昌全突然问道:“这地方是你推荐地?理由是什么?”他带着侯卫东单独到新窝子来查看过两处,心里也赞成这个位置,但是问话之时却是很严肃。

    骄阳似火,天气热,高健额头上满是汗水,他一边用手擦着汗水,一边道:“新窝子虽然远一点,但是带动性更强,以新窝子为中心,有一大块平地,这在沙州很难得,新窝河水量不大,却是流动的活水,城市建设有水则有灵气,沙州城市整体缺水,这条新窝河的价值迟早要体现出来。”

    周昌全手背着身后,审视着这一片长满着高大茅草的平地。

    高健见周昌全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偷偷用眼去看侯卫东,没有得到什么暗示,他眼珠一转,道:“周书记,天气太热,我们还是回办公室,从北京过来的做城市设计的工程师今天上午刚到。”

    周昌全不为所动,仍然背着手,眼睛望着远处,冷不丁地道:“这里风水还不错吧,香港的风水师?”

    高健心中楞了楞,脸上表情却很自然,道:“现在搞建筑的人最信这风水,找个出名地风水先生当媒人,比政府宣传都要灵。”他如犯了错误的学生一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只有开发商多了,南部新区才能繁华起来,现在这样,风景倒是不错,始终没有城市的样子。”

    “风水先生是秦莉从香港请来的?”

    高健不敢瞒着周昌全,道:“秦莉最近来得很勤,她有意在南部新区来搞开发。”

    秦莉是省政府副省长秦路的妹妹,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周昌全已经接待了秦莉,他当然也知道。

    “凡是愿意到沙州来投资的人,都是我们尊贵地客人,秦莉是尊贵客人,其他客人亦是,你身处第一线,做事要有原则,要严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地要求来办事。”

    “孔正义是自毁前程,现在肯定追毁莫及。”

    高健此时不仅额头有汗水,后背的汗水也涌了出来,他知道周昌全是借机敲打自己,忙道:“周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你说地话,手别伸,伸手必被捉。”

    周昌全放缓了神情道:“南部新区是块肥肉,盯着的人多,这些人目的各异,你这个一把手,脑袋一定要十二万分地清醒,不要被别人卖了,还为别人数钱。”

第四百三十六章风满楼(上)

    

    周昌全在小会议室里一直阴沉着脸,黄子堤、济道林、洪昂同样是满脸严肃。

    侯卫东阴沉着脸从小会议室走回办公室,在走廊上遇到了杨柳,杨柳上前一步,看看左右无人,轻声问道:“侯主任,刘市长出事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柳叹息一声,“还真没有想到。”又道:“前一段时间跟着高书记到岭西东颠西跑,听到些事情,现在看起来,在省城听到的传言倒也不全部是无稽之谈,还听说更离奇的事情。”

    她所跟的高书记是下派干部,在省里关系网不少,这一段时间高书记想活动回省里,就经常朝省里跑,在酒足饭饱之时,她也听到不少省里的流言。

    这时,小邓从走道经过,杨柳便停了下来,等到小邓回到秘书科办公室,她简明扼要地道:“明年要换届,省里不少人都在关心此事,你也得早作打算。”

    “我到市里的时间还短,还用不着考虑此事。”侯卫东所说是事实,他跟着周昌全也不过一年多时间,按照惯例,还不到换岗的时间。杨柳关心地道:“你也得提前考虑,现在沙州也是风雨欲来,我就不多说了。”

    向自己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她再看了侯卫东一眼,笑道:“你长胖了。”

    进了自己办公室,侯卫东摸了摸肚子,自从陈庆蓉到了家里。天天吃香喝辣,不知不觉中,慢慢有了肚子。虽然还不成规模,也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暗道:“我应该作了一个健身计划,免得长出一个**肚子,惹人注意。”

    刚打开办公室,就听到了电话响,是高健地电话,高健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刘市长被双规了。”

    “你消息还很灵通嘛。”

    高健惋惜万分地道:“刘市长手里有两个大项目,正在谈判中。原来准备落户南部新区,他被双规了,看来这两个项目要黄掉,实在可惜。”

    “刘市长这么稳重扎实的人,怎么会被双规?刘市长被双规,不知还有谁被牵连进去。如果沙州干部被双规得太多。周书记面上恐怕不太好看。”

    侯卫东不愿意在电话里深说,道:“算了,不说这事。”

    高健这才点到正题,道:“四大班子办公地点,周书记还没有下定决心吗?”侯卫东道:“周书记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新窝子虽然好,但是缺点明显,太偏了,投资比其他几个点都要大。”高健听得焦急,道:“老弟。新窝子是南部新区最好的位置,你要在周书记面前美言几句,你找个机会又带周书记到新窝子来,最好在下了暴雨之后,小河涨些水,新窝子地景色就更美了。”

    侯卫东买个关子,道:“我尽量找机会。”

    想了一会南部新区的新窝子。侯卫东的思路不知不觉又溜到了刘传达。在沙州素有老黄牛之称的副市长刘传达,居然做出了令人震惊的案子。

    这种强烈的反差。摔碎了沙州一地眼镜。

    在沙州的市级领导之中,刘传达是老资格副市长,平时很低调,工作作风扎实深入,他分管着国有企业这一块,几乎将时间都花在企业里,上上下下口碑甚好。

    侯卫东至今还记得与刘传达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还是祝焱的秘书,刘传达和祝焱喝了不少酒,喝酒以后,分管工业地刘传达当场表态,同意将啤酒厂分厂建在了益杨新管会。

    他给周昌全当秘书的这一年时间里,刘传达只到过周昌全办公室两次,因为少,他记得很清楚。

    就这么一个务实的老资格副市长,却成了沙州第二块腐肉。

    省纪委书记高祥林就如一只饿鹰,飞行在岭西的天空之上,将以前的茂云地区班子琢了一个底朝天,如今又飞到了沙州的天空之下,财政局长孔正义是第一块腐肉,刘传达是第二块。

    刘传达被双规以后,在孔正义地交待材料以及一些确凿问题面前,他稍作抵抗,便痛快地承认了自己地问题----侵吞了国有资产。

    从九三年开始,主管沙州工业的副市长刘传达,管着钱袋子的财政局长孔正义,两人先后借用了财政资金,将原价值近一亿万元的棉织厂用三千多万元买下,实现了国营企业的“国退民进”。

    具体方法很经典也很简单,但是必须由合适的人才能实行。

    刘传达在进入政府以前,曾经当过沙州棉织厂的厂长,对棉织厂里面的道道很熟悉,虽然在八十年后期进入了政府机关,但是一直在管企业,对棉织厂的情况相当了解。

    更加有利的条件是现任厂长是其徒弟,同时是财政局长孔正义地表弟,刘传达将其徒弟从普通工人一直将其提拔到厂长位置,他素来对刘传达言听计从,而且,购买沙州棉织厂,厂长正是首议者。

    在九十年代初期,沙州下属各县的绵织、丝厂纷纷破产之时,沙州棉织厂在刘传达的力挺之下,还拼死拼活地挣扎到了九十年代,但是,沙州棉织厂这艘大船在完全放开的激烈竞争领导,就如破损严重的大船,终究要在大海中颠覆。

    刘传达显然很清楚了这一点,当其徒弟在一次醉酒后提出的这个想法,他不由得动了心,先是找人注册了一家私人公司,多方做工作,并拉着财政局孔正义下水,借用了财政局的资金,三个人买断了棉织厂主要生产车间价值2000万元设备地经营权,用公家地设备为私人公司生产。

    到了九六年,棉纺资产亏损进一步加剧,他趁着岭西提出“抓大放小、国退民进”的大形势,顺利让工厂破产。

    在沙州市对资产进行评估之时,他采取少评、漏评等方式,让厂里地国有资产大为缩水。

    刘传达得以顺利地完成了对原棉织厂的接收,他是对工厂有感情的人,尽量让原厂技术人员进入了新厂,新厂与老厂从人员到设备基本一样,却没有了原来的沉重包袱,很快就有了盈利,原棉织厂的技术人员及工人到了新厂,工资比在老厂普遍都有了提高。

    到了九八年底,刘传达将从先后从财政借用的三千万元资金还给了财政局,其中还包括了利息。

    这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晓,如果不是财政局有一双时刻窥视着孔正义的眼睛,棉织厂终于有一天会彻底淡出沙州人民的视线,新厂或许将续写沙州棉织的辉煌。

    随着刘传达和孔正义被批准逮捕,沙州棉织厂厂长、财政局三位科长、计委一位副主任被双规,沙州政坛虽然没有经历如茂云市一样的大地震,却也是波滔汹涌。

    侯卫东正坐在办公室乱想着,周昌全从小会议室回来,冷着脸道:“准备车,到省委。”

    七月底,岭西的太阳光也着实毒辣,奥迪车里空调不错,将车里空间弄得跟北方草原一样凉爽,可是看着明晃晃阳光在一排小车上反着光,更加觉得热得慌。

    司机马波见侯卫东等得有些疲倦,关心地道:“侯主任,在前面二、三十米有一个茶楼,你干脆进去喝杯茶,等周书记出来之时,我给你打电话。”

    马波数次透露出要转行的意愿,亦参加了函授学习,很快就能拿到大专文凭,他就想趁着周昌全在位之机,调到一个好部门去工作,一年多时间,他看着侯卫东与周昌全关系越来越密切,便对侯卫东的态度客气得紧,一来侯卫东可以在周昌全面前帮着说话,二来据他观察,侯卫东以后当大官的机率很高,这将是一个不错的潜在投资。

    周昌全是去见白包公高祥林,心情多半不会好,此种非常时期,侯卫东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小车,他将副驾驶的后背椅向后放了放,身体就可以舒服地斜躺着,道:“等一会,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

    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周昌全的身影才出现,侯卫东赶紧打开车门,下车来等着周昌全。

    周昌全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吩咐道:“回沙州。”然后就一言不发。回到了市委大院,他甩了一句,让黄子堤到办公室来。”便大步上楼。

    自从黄子堤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以后,周昌全很少直呼其名,都是称呼“黄书记”,今天却是直呼其名,侯卫东暗道:“难道黄、子堤也出了问题,他与孔正义走得近,出点问题很正常。”转念又想道:“黄子堤没有被双规,说明事情不大。”

第四百三十七章风满楼(中)

    

    沙州市委副书记黄子堤进了门,见到周昌全一脸肃然,便大致猜到是什么事情,他心里稍稍有些忐忑不安,坐下以后,主动开口道:“周书记,沙州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段时间风向不对,有些人借机在背后下黑手,想破坏沙州安定团结的局面。”

    他曾经是市委秘书长,如今又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对周昌全的心思摸得很称透,开门见山,就直接将周昌全窝在心里的话提前道了出来。

    周昌全两根眉毛挑了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行得正坐得端,邪气就不会侵入身体。”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虎着脸,道:“今天我见了高书记,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心里清楚吧。”

    自从黄子堤当上市委副书记以后,周昌全很少用这种态度说话,黄子堤感觉不太妙,他便装作诧异的神情道:“什么事,我确实不太清楚。”

    周昌全与侯卫东的办公室只隔了一道门,这道门通常是不关的,侯卫东能很清晰地听到周、黄两人的谈话,听到此句,不由得尖起了耳朵。

    其实在孔正义被双规以后,黄子堤就开始进行自查,这几年来他与孔正义来往甚密,作为当红的市委秘书长,他顺便用了财政局不少钱,经过细心梳理,他用过的钱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借着市委办公室经费经张,在财政局报发票。发票有公有私,孔正义当时最多顺便瞟一眼发票金额,至于具体内容一概不问。他签了字以后,再由财政局办公室去补齐经办人名字,这张票就与黄子堤没有任何关系,变成了财政局正常的开支。

    另一部分则是财政局以各种名义发地钱和物品,包括奖金等等。

    还有一部分是孔正义私下送的钱,其中出国、过生日有数次,每次一万到两万,最大一笔是五千美金。

    还有在一起打麻将之时,孔正义经常随手甩上几千。这就不计其数,黄子堤自已也记不清楚了。

    而这些钱,加在一起恐怕也有二十多万了,大多数是灰色收入,或者说是罪与非罪之间。还有一部分没有证据,无法认定,因此黄子堤也不太紧张。

    周昌全如鹰一般的目光就注视着黄子堤,道:“在我面前,你直说,孔正义到底送了你多少钱?”

    黄子堤气愤地道:“老孔肯定被逼得没有办法,连这些无中生有地事情都说出来了。我是在他哪里报了一些帐,当时市委机关经费紧张,报帐都是为了公家,怎么就算到了我的头上。”

    周昌全紧追不放,道:“那一年你到美国去,他给了你多少钱?”

    “那一年我到美国,美元不太够,当时就找他借了五千,回国以后我还给了他。”

    “五千美元。当真是还了?”

    黄子堤故意犹豫了一会,道:“我确实是还了,只是还的是发票,当时在美国,我买了一些礼物回来,美国物价不便宜。东西不多。贵得烫手,给省市几位关心沙州的领导都送了些。回国以后,找了些发票拿到了财政局。”

    他所说是半真半假,当年买礼物给省市领导是真,不过后来拿发票去报帐另一回事,由于已是隔了数年之久,而那些发票虽然是黄子堤拿去的,可是现在谁也无法证实具体哪一些发票是黄子堤拿去的。

    周昌全知道此事,黄子堤当时从美国回来,送给他一个栩栩如生的工艺牛,此牛是黄铜所铸,材料并不名贵,但是胜在做工精细,将牛的刚健、雄伟的风骨表现无遗,黄子堤属牛,又素来喜欢鲁迅地名字“俯身甘为儒子牛”,他对这美国儒子牛甚有好感,一直摆在了书房内。

    黄子堤见周昌全沉吟不语,继续道:“周书记,我在省里听到不少难听的话,说是沙州干部没有几个是好人,这一次沙州干部出现大面积**,市委领导要为此事负责,其实就是指的您。”

    周昌全两条眉毛渐渐地竖了起来。黄子堤又道:“我看这事就是刘兵搞的鬼,明年就要换届,他是想先把水搅混,然后乱中夺权,还是文革那一套。”

    周昌全两条眉毛又渐渐恢复了原状,道:“明年换届,何去何从是省委领导考虑的事情,有些人妄图左右组织意图,迟早就搬起石头碰了自己地脚。”

    侯卫东一直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听着两人对话,心道:“黄子堤也是历害人物,不动声色就周书记的注意力吸引到明年换届一事。”

    周昌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话锋一转,道:“高书记看了孔正义的交待材料,里面多次提到了你,在孔正义的交待材料中,涉及你的数字还不小,省纪委很重视此事,他们特意将孔的交待材料与财政局地帐册一一进行核实,这些发票都没有你的签字,所以高书记只是找我去交换意见,并没有对你采取措施。”

    “幸好自己还算聪明,习惯也比较好,如果自己在上面落上一个字,现在就是吃不了兜着走。”黄子堤听到这里,也是暗叫幸运,他背后开始渗出汗水,大粒的汗珠顺着丰硕的后背直接掉到了裤腰处。

    他对周昌全道:“这是教训啊,以后遇到这些事,看来还得走正规程序,办公经费不够,让财政局正式增加预算,否则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好了,此事就这样了,你要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周昌全简单地做了总结。

    黄子堤灰溜溜地走出了周昌全的大门。心中很恼火,同时又对周昌全带着些感激,他心里明白:“自己怕事情可大可小。上岗上线就是大事,拖一下眼皮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高祥林召见周昌全肯定是征求其意见,而周昌全则为自己说了好话。”

    走出了办公室,迎面见到了副秘书长曾勇,他笑容可掬,厚重地双下巴欢快地抖动着,道:“黄书记,我有事向您汇报。”

    黄子堤挺了挺胸。双后向后背着,很威严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曾勇在后面亦步亦趋。

    当黄子堤走出了办公室,侯卫东脑海中闪出了一些往事,他还在给祝焱当秘书之时。祝焱曾经让侯卫东取了几万元钱,准备去找周昌全,但是钱并没有送出去,而黄子堤肯定收过两万元钱。

    “难怪有官官相护之说,其间的盘根错节,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如果黄子堤没有双规。说不定就会将祝焱以及更多地领导带出来,这样一来,沙州干部甚至省里地形象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周昌全和高祥林肯定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对介入灰黑之间的黄子堤就网开了一面。”

    想到这里,侯卫东又想到石场的事情,暗道:“幸好当初开石场之时想得还比较远,否则被人举报以后,也是一件有嘴说不清楚的事情。”

    又想道:“也亏了这些石场。让我免了经济上的拖累,否则要想当清官,以现在地工资,只能让全家人都跟着受穷,海瑞此人虽然受人尊敬,其家人却是极不幸地人。海瑞名垂千古。其家人却受尽了现实地苦。”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李晶地身影,便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与李晶单独通话的手机,刚触到手机上,就见到手机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恰好这时,李晶的电话打了起来,她愉快地道:“今天怎么接手机这么及时,刚响就接通了,还准备如果没有人接,就发短信留言。”

    侯卫东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那道门,又听到电话里哇哇的声音,尽量用中性语言道:“他在说话吗,声音倒挺洪亮。”李晶听到侯卫东地用词,便明白说话不方便,道:“你有好些天没有到岭西来了,小丑丑的本事又增加了不少。”

    “嗯。”“什么时候过来?”

    “尽量在最近吧。”

    李晶道:“最近我听说些事情,是不是省纪委是盯在了沙州,刘传达和孔正义都被双规了?”

    “是。”

    李晶感叹了一声:“孔正义出事是我预料之中,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刘传达会出事,他是挺实在的领导,我接触礁领导人了不少,刘传达算是我比较敬重的人。他们弄的新厂实际上效益挺好的,现在几位头头被抓,也只有跨台的份。”

    “这没有办法,他们确实违法了。”

    李晶在电话里“嗤”了一声,道:“刘传达只是运气不好,是政治斗争地牺牲品,我听说周昌全要下课,刘兵会当市委书记,老公,你怎么办?”

    侯卫东最知道内清,周昌全有吴英可以直达省委书记蒙豪放,加上他经济上没有问题,沙州发展势也挺好,就凭着三点,刘兵就算使上了十八般武艺,也不可能将周昌全扳倒。

    他道:“别信外面的传言,都不可靠。”

    李晶看着儿子一歪一扭的屁股,笑道:“你儿子能靠着学步车走路了,样子好乖。”又道:“政治斗争复杂得很,你不缺钱,千万别去动歪脑筋,我不希望你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行,孔正义在沙州也算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后半生恐怕就只能在监狱里渡过了,更别提刘传达,我听到之时确实不敢相信。”

    “还有一件事,听说秦路要进省委常委,当常委副省长,他妹妹秦莉一直在朝沙州跑,她做生意有些霸道,你少去惹她,这女人很复杂。”

    侯卫东笑道:“我只是小秘书,秦莉找我做什么?再说,我惹不起总躲得起。”

    放下电话,高健的电话就来了,道:“老弟,今晚有空没有,一起吃顿饭,没有其他人,都是老朋友。”

    秦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健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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