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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陪客(下)
第四百二十四章陪客(下)
睡倒了沈浩,这个世界便少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清静了下来,侯卫东对自己的妙计很是得意,心情便好了起来。
朱莹莹、小曼和另外一个紫衣女孩都是气质美女,多年的刻苦锻炼,让她们举手投足自有别样的优雅,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包间变得五彩斑斓,包间里的气味通常所闷,此时似乎也透着一股清新之气。
侯卫东与前几年也不同了,虽然未满三十岁的同志还可以称为年轻同志,可是他跟随县、市两任书记在身边,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小影响,他沉稳地坐在沙发一角,与刘明明有一茬无一茬的聊着。
刘明明一直在注意观察着侯卫东,见这个小伙子是一幅荣辱不惊的样子,暗道:“侯卫东在吴英、刘铁松面前亦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子不俗。 ”
作为太子圈中的一员,他接触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这些人分为二类,一类是削尖脑袋想钻进他们这一个圈子,另一类是自以为有本事而笑傲江湖,而侯卫东这种不骄不躁的气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刘明明眼珠一转,他想试一试侯卫东在美女面前的反应,对侯卫东道:“我们别傻坐着,主动请女士跳舞。 ”
刘明明带头,很绅士地请朱莹莹跳舞,他见多识广,口才亦很不错,不一会,朱莹莹便被他逗得笑了好几次。
朱莹莹一边笑着,眼角余光一边瞟着侯卫东,上一次她是为了一万元钱才答应了步高的要求,她是咬着牙做出了奉献的准备,孰料侯卫东在半途中放了鸽子。 事后,步高倒没有食言,爽快地付了一万元钱。 朱莹莹想着家里的困境,也没有推辞,大方地将钱收了。
朱莹莹此时的心思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见到了小曼这个规模大档次高的歌城,心里颇不平衡,当初在省歌舞团之时,小曼的条件仅比她家里稍好一些,只是小曼做事更干脆彻底,勇敢地钓得金龟婿而归。 事实证明,这一个当初受到颇多非议地举动实质卓有成效,而她们这群丽人,仍然要在台子上跳来跳去,还辛苦地串场。 ”
“另一方面,侯卫东放鸽子的行为,让朱莹莹觉得此人还不算坏透顶,不过。 朱莹莹最大资本是天生丽质,被人放了鸽子,她难免有些不服气。 ”
刘明明道:“如果朱小姐能到公司来当形象大使,我们公司肯定就会提升无数个档次。 ”
朱莹莹随着其话头,问道:“刘先生在哪里高就?”下午。 小曼她们主要在议论沈浩,反而把刘明明忽略了,她只知道刘明明是省城的太子党,具体做什么并不是太清楚。
“在岭西开了一家小房地产公司。 ”
朱莹莹很文雅地道:“ 刘先生谦虚了。 你肯定是房产大亨,步总在沙州新月楼很成功,你做什么楼盘。 ”
刘明明是专炒地皮,本身并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楼盘,他很技巧地道:“我和岭西金越、凯旋都合作过。 ”
凯旋房产是岭西名气极大的楼盘,正处于岭西的黄金地段,在房地产业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地段、地段。 还是地段”, 当初为了争夺那一块黄金地盘,岭西几家著名房地产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这块地被刘明明拿到了手,让众人都摔碎了眼镜,自此以后,刘明明在岭西地产界算有了名气。
朱莹莹知道岭西金越、凯旋的大名。 当初凯旋新楼盘开业地时候。 还请她们去搞过演出,她“哇塞”了一声。 道:“那我应该称呼刘总了,失敬了。 ”
她马上又道:“刚才刘总说要我到你的公司去,是不是开玩笑。 ”
刘明明抚着朱莹莹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腰,闻着诱人的少女味道,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些,暗道:“省歌舞团的当真是尤物,难怪步高准备与小曼结婚,也难怪沈浩紧追李颖不放。 ”口里道:“我的公司生意还行,有莹莹这种人才加盟,自然求之不得,明天请你抽空到公司来看一看,不知有没有兴趣。 ”
跳舞是青春饭,不能跳一辈子,迟早要转项,朱莹莹听到刘明明邀请,不由得看了小曼一眼,妩媚地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回岭西,你给我打电话。 ”此时她心思就转到了刘明明身上,再也不瞧侯卫东了。
刘明明原本是想让漂亮女子去试探侯卫东,没有料到自己反而与朱莹莹聊得兴起,他是情场老手,见到朱莹莹此等神态,便知八成有戏,他大胆地用手指滑了滑朱莹莹的手心,问道:“你地朋友叫什么名字,她都很矜持啊。 ”
朱莹莹感受到了刘明明的挑逗,想着把手从刘明明手里抽出来,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随了他,道:“她叫晏紫,在团里跳独舞,平时就很清高,不太合群,以前与小曼住过一间房子,所以过来捧场。 ”
刘明明继续伸出小指在朱莹莹手指上清清划了划,朱莹莹怕痒,就捏紧了他的手指。
步高见刘明明和朱莹莹连跳了三曲,说说笑笑,就笑着对侯卫东道:“沈浩吵得震了天,反倒把李颖吓退了,刘明明跳跳舞谈谈情,你看朱莹莹的表情,他们有戏。 ”
侯卫东对朱莹莹的感情有些奇怪,朱莹莹刚才进门之时,他有意离他远远地,此时见她与刘明明有了点暧昧的意思,尽管朱莹莹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想起她修长的脖子和弹力十足的身体,心里还是酸溜溜地。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暗道:“这样看来朱莹莹也是一个轻率随便的人,幸好当初禁受住了诱惑,否则现在真的很不爽利。 ”
不爽利的原因有二,一来或许就被迫与步高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解不开的战略性合作伙伴,二来见到朱莹莹的为人处事,多半是浅薄的女人,这种女人惹上以后,唯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麻烦,如果变成四个字,就是——天大麻烦。
想到此点,侯卫东心里地酸溜溜很快就变成了庆幸。
音乐再起,刘明明与朱莹莹再次起舞,小曼对侯卫东道:“侯主任,你是男人,主动一些,请晏紫跳舞。 ”
晏紫白了小曼一眼,意思是指“小曼多事”。
侯卫东一直未在晏紫的女孩面前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听小曼如此说,他也不想显得小家子气,便来到了晏紫身旁,道:“请您跳一支舞。 ”
晏紫是一身紫身长裙,上面缀着些银色的小点,在灯光下很高贵,她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只是这不太精致的五官配合在一起,倒也别具一格,很有些不出来的味道。
她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侯卫东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岭西算是中等个子,晏紫大约在一米六七的样子,俩人在身高上倒也协调。
在专业人士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客气地道:“我跳得不好,请莫见怪。 ”
晏紫道:“你不是学这个的,跳得好就是不务正业。 ”她声音不冷不热,却简单直接,侯卫东听惯了含义深刻地话,猛然间还不太适应,笑了笑,没有答话。
随着音乐两人跳了几步,晏紫问道:“你是沙州地?”
“嗯,是的,在沙州工作。 ”
“你爹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
侯卫东笑道:“我爹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是公安局地普通退休民警。 ”
晏紫将头略微仰起来,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样说来,你是平民子弟,怎么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听闻沈浩追李颖的事情,晏紫心里就有气,一晚上都没有说话,此时在侯卫东面前不留情面的爆发出来。
侯卫东道:“别这样说,没有人是纨绔子弟。 ”
晏紫不说话,跳了几步,她冷笑两声,道:“你跳舞水平还行,看来经常涉足乱七八糟的场所。 ”
侯卫东心里也不爽,暗道:“以为长得不错就可以随意伤人,我偏不买帐。 ”他反击道:“按你的说法,跳舞的人都乱七八糟?”又道:“即然看不惯,何必来,既然来,何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
晏紫停了脚步,道:“你这人怎么说话。 ”
侯卫东松开晏紫的手,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将晏紫丢在了场中。
恰在此时,音乐结束,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事。
侯卫东坐回到沙发角度,朝另一边看扶持,晏紫亦是坐在沙发角落里,两人都不满地看着对方。
玩到了十二点,步高提议吃宵夜,侯卫东没有多少情绪,道:“沈浩醉得这么历害,算了,大家闪。 ”
刘明明问道:“侯主任,你会不会开车?”得到肯定答复以后,道:“你开沈浩的车,带沈浩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
侯卫东也不多问,接过刘明明送来的钥匙,出去开沈浩的沙漠王子,当车开到门口,歌城两位服务员将沈浩抬了出来。
步高和车上坐着小曼和晏紫,晏紫问道:“刚才请我跳舞的哪人是谁?很没有礼貌。 ”
第四百二十五章醉翁(上)
小曼道:“那人是侯卫东,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了?”晏紫道:“他跳到一半,就扬长而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
小曼知道晏紫那一张嘴巴不饶人,道:“侯卫东这人还行,多半是你说话不客气,将他弄得恼羞成怒了。”晏紫道:“他就是小秘书,怎么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名堂的人。”
步高搭话道:“你这就错怪了他,沈浩和刘明明是沙州的客人,他是代表周昌全来陪客人。”
小曼知道上一次朱莹莹被放鸽子的事情,她对侯卫东的人品产生了好感,想了想晏紫高傲的性格,道:“可惜侯卫东结婚了,要不然还可以介绍给紫紫,他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倒正好相配。”
晏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到嫁不掉的地步吧。”
侯卫东将沈浩半扶半拖地带回到了三号楼,让服务员开了门,为其脱掉鞋子,扔在床上,就不再管他。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佳已经休息了,听到了侯卫东的动静,便扭开台灯,问道:“又去接待谁?这么晚才回来。”侯卫东平时经常要应酬,但是一般来说九点之前就要准时回家,今天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比平常要晚许多。
“你好大地酒味。”
侯卫东低首闻了闻外衣,确实有很大酒味,他脱掉外衣,就准备去洗澡,口里道:“陪着省里来的几个疯子到步高的歌城去唱歌。”
小佳没来由地想到了“修女也疯狂”的电影,笑着道:“省里来的领导也疯狂?”
“不是省里领导,是省领导的公子哥们,周书记陪省领导打麻将,我陪公子哥到步高的歌城唱歌。”侯卫东随口将沈浩的疯狂事情讲了讲。
小佳听了此事。却是神情一变,急切地道:“糟了,你做了一件傻事,酒里放了安眠药,弄得不好要出事。”
她是学生物的,虽然毕业以后早就将专业知识丢了,可是基础知识还在,她解释道:“酒精对中枢神经先有兴奋作用。但是随后就会产生抑制。测试文字水印9。安眠药对大脑也有抑制作用。酒后服用安眠药,就是双重抑制,会使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甚至呼吸停止而死亡,卓别林就是死于酒后服安眠药。”
侯卫东吓了一跳。他送沈浩回小招地时候,沈浩始终没有醒来,至于是否有呼吸,却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脸色便有些变了。
“真的有这么历害?”
“也不一定都要出事,只是有可能出事。”
侯卫东在家里就坐不住了。道:“我还得回小招待所看一看。”小佳劝道:“你让服务员去看一看。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事是我安排的,如果出了事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安心。”侯卫东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陈庆蓉一直没有睡觉,刚才听到侯卫东的开门声,便起床来到客厅,此时见侯卫东衣着整齐又要出去,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单位上有点事情。”侯卫东不便说出具体事情,随口敷衍了一句。
等到侯卫东出门,陈庆蓉就来到了阳台上,悄悄地观察着大门的情况,不一会,就见到侯卫东开着小车出门,她走回到寝室,推了推张远征,道:“侯卫东这么晚才回家,怎么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张远征在睡梦中被推醒,嘟噜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能有什么问题,别乱想了。”说完就翻身继续睡觉,他在工厂里很卖力,着实累了,所以倒头就呼呼大睡。
陈庆蓉恼火地看着毫无心机的张远征,心道:“他们父女都是这种马大哈,我还得多盯着点。”她是那种特别心细的人,关心小佳地幸福,暗地里就对侯卫东地行踪观察得很仔细,将其活动规律记在心中。
侯卫东一心想着沈浩地事情,自然没有在意阳台上岳母的目光。
深夜的沙州,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以外,并没有几个行人,侯卫东车速很快,一路疾弛,很快就来到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坐落于一片高大树林之中,幽静而冷清,门卫室还亮着昏黄地灯,伸缩门上发着有气无力的白光。
侯卫东将车靠在一边,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深更半夜敲门,门卫室传来了例行的冷冷声音:“谁啊,这么晚了,等一会。”
由于是小招,沙州市的接待窗口,门卫的态度倒不至于过于粗暴,当然,深夜从床上爬起来滋味也不好受,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门卫的态度也不热情,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来到了门口,翻着两眼来瞅来人。
侯卫东经常来小招,而且每次来小招,所长总是忙得屁颠屁颠,因此门卫都认识侯卫东,此时认清了人,门卫顿时将冷脸换成了热脸,笑道:“侯主任,这么晚还过来。”
他殷勤地用遥控打开了伸缩门,还掏了一枝烟,道:“侯主任,抽一枝孬烟,别嫌弃。”这种说法是沙州自谦地说法,凡是递烟,不管烟好与坏,都说抽一枝孬烟,他身上长期放两包烟,今天见到了侯卫东,递出去地烟就是云烟,档次还可以的烟。
侯卫东到了小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向对门卫等最基层地工人很和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烟,道:“孙师傅,打搅了,我办点小事,一会就要出来。”
孙师傅见侯卫东如此平易近人,隐约有些受宠若惊,热情地道:“侯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别跟我太客气。”
侯卫东再次说了声“麻烦了”,便朝三号楼走去,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见到一号楼顶上还有着灯光。
吴英一家人住在一号楼,这是周昌全常用的房间,设施很好,二号楼是为市长刘兵服务,三号楼主要为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服务,只是高志远基本上没有在三号楼过夜,所以这次就安排刘铁松、沈浩和刘明明就住在三号楼,刘铁松住在楼上,沈浩和刘明明住在楼下。
到了三号楼,一位年轻服务员坐在进门处的服务间里看电视,电视音量很低,服务员看得很认真。
小招管理很严格,值班服务人员不能睡觉,只是规定是规定,服务人员还是照睡不误,毕竟能住进来的人都有一定素质,这么晚了也不会乱跑,今天这位服务员看连续剧,居然就没有睡觉。
侯卫东想了想,还得让服务员一起与自己进入了沈浩的房间,服务员是三十来岁的女子,经常与侯卫东见面,她打着哈欠道:“侯主任,你打个电话让我看一看就行了,半夜三更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服务,跑一趟很正常。”
那服务员就笑着道:“如果全国人民都和侯主任一样工作,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
沈浩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无声无息,这让侯卫东很是紧张,他心道:“如果真是出了人命,只能与步高订立攻守同盟,坚决不承认放了安眠药,可是只要一体检,就会原形毕露。”
把沈浩翻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仍在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得很长,白天的嚣张模样在睡梦中变成了粗俗。
人还活着!谢天谢地!
侯卫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沈先生醉得历害,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他将沈浩的外套脱了下来,又为其盖好铺盖。
服务员真有些不解,心道:“侯主任跑一趟,就为了给沈生先脱衣服,大题小作。”
侯卫东回过头,对服务员道:“沈先生是省里客人,我们应该照顾周到一些,他晚上喝得太多,你要注意观察,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随时通知卫生所的人。”
交待完这些细务,侯卫东就离开了三号楼,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在院中看到一人在院里散步。
“吴厅长,你还没有睡。”
在院中散步的人是吴英,她见到侯卫东,奇怪地问道:“小侯,你才走?”
侯卫东道:“沈浩醉得历害,我在家里不踏实,再过来看看。”
吴英就皱着眉头道:“小沈喜欢喝一杯,这是他最大缺点,这孩子怎么和他老子一点都不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夸道:“小侯工作很细心,不错不错,难怪周书记很看重你。”
第四百二十六章醉翁(中)
第四百二十六章醉翁(中)
六月底已经颇为炎热,加上院中绿树成荫,各种小昆虫也就多,趁着夜晚稍为凉快,一齐凑将出来,扯开喉咙吼叫,此起彼伏,热闹得紧。
打了小麻将,吴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看窗外月光如水,干脆起床在院子里走一走,没有想到遇到了沙州市委办的侯卫东。
聊了两句,吴英道:“这几年沙州开发的力度很大,建筑市场的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很宽泛,侯卫东心里不断考虑着吴英的真实目的,官场行走,最需要理解能力,从云山雾里的官话和看似无意的行为中发现实质问题,这是一位成功领导的必备素质,侯卫东正在不断培养着这方面的素质。
他脑筋转了数圈,道:“沙州建筑市场很规范,周书记很重视制度建设,去年以来,一是成立沙州政府采购中心和沙州市交易平台,在建筑市场这一块,凡是土地交易必须进交易平台,突出公开、公正、公平,政府投资在五十万元以后,一律公开招投标。 ”
吴英点了点头,道:“在制度建设这一块,沙州走在了前面。 ”
有两方面因素促成了此次沙州之行:
一是还愿,当年她曾在沙州市成津县插过队,当初插队的岁月是极苦涩的,而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如今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却更多的是怀念,知青院子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这又应了近乡情更怯地老话,吴英有无数次的机会回到当年插队的地方。 可是每当临头之时放弃了,有些往事 ,她实在无法面对。
在另一方面,也是在刘铁松大力鼓动下才来到沙州,刘铁松是三脚猫性格,在省城里坐不住,一年四季有许多时间在各地跑来跑去,他资历长。 又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各地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刘明明的生意不知不觉便做成了。
刘铁松约她一起到沙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南部新区的工程,拉着自己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一点,吴英看得很明白。 不过看在朋友一场,以及这几年的殷勤地份下,她不介意当一回虎皮,反正工程给谁做都差不多,能照顾自已的朋友。 为尝不可。
侯卫东又道:“在沙州还有一项重要制度,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所有的重要事项都得上市委常委会。 ” 他说话直奔要害。 几句话就将沙州目前的格局说得一清二楚。
吴英跟了蒙豪放几十年,本身又是水利厅的领导,稍一琢磨,便知事情的精要,笑道:“周书记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书记,靠制度管人,这是正道。 ”
侯卫东微微一笑。
吴英挥了挥手,道:“小侯。 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今天你也很辛苦。 ”
回家路上,想着与省委书记夫人在院中聊天,侯卫东颇有些感慨:“想当初在上青林修马路之时,见到林场场长郭光辉、镇长秦飞跃等人物都感到不胜荣幸,现在还能与省委书记夫人站在小院里说话聊天,人生际遇。 当真是说不清楚。 ”
他又想起以前在上青林的朋友们:在火佛煤矿当经理地高中生何红富。 爱说小话的党政办工作人员杨凤,仍在当办公室主任的大学生苟林。 勤俭的广播站杨新春,胳腮胡子李勇,发了财的派出所民警习昭勇……,这些人仍然生活在上青林,依然延续着当年地故事。 而自已,算是彻底走出了上青林,一步一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回到了家中,小佳还未睡,开着台灯等着他,得知了沈浩仍然在呼呼大睡,庆幸地道:“下次别再作这种傻事,如果沈浩真的死了,你和步高都脱不了干系,我和小囝囝怎么办?”说到这里,她还颇有些伤感。
侯卫东换了衣服,也有一丝劫后余生之感,道:“我确实没有想到酒加安眠药会是毒药,这种傻事是再也不会做了。 ”
第二天一早,周昌全从楼上下来,吩咐道:“我还没有吃早餐,到小招去吃。 ”
侯卫东暗道:“真是官无止境,一官还有一官高,周书记在沙州是绝对权威,当然的中心,沙州的人和事都是围着他转,但是省委书记夫人来了,这个中心似乎就转移了。 ”
进了小招,周昌全脸上就开始出现笑容,进了餐厅,他已是春风满面,蒙宁、朱小勇带着两个小孩子正在吃饭,见周昌全进来,蒙宁举起手招呼道:“周叔叔,坐这边来。 ”朱小勇站了起来,客气地道:“周书记好。 ”
周昌全就与他们坐在一桌,他笑道:“小勇毕竟是大学教师,记忆力好,分析能力强。 ” 朱小勇“呵、呵”笑道:“是三位长辈让着我,纯粹是运气好。 ”
昨晚打麻将,吴英宣布了纪律,必须硬打,大家不许让,又因为是小麻将,没有多少输赢,所以四个人都很认真地较量,能当上市委书记、水利厅副厅长、政协常务副主席地人,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是较量的结果是最不起眼的朱小勇大杀三家,三家归一。
服务员自然识得周昌全,不等安排,就为他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还有稠稠的稀粥,大碟的时鲜小菜。
蒙宁道:“周叔叔,我妈昨晚睡得晚,恐怕要多睡一会,她说今天要到成津县去,就不再打扰周叔叔了。 ”周昌全拿起筷子,道:“怎么才来就要走,好不容易出来,多住两天。 ”
蒙宁笑道:“我妈一直想回成津去看看,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当知青的地方走一走。 ”
周昌全扭头安排侯卫东道:“你安排吴厅长行程。 给章永泰打电话,让他绝对保证安全。 ” 章永泰是成律县委书记,也是周昌全一手提拔地人。
蒙宁道:“不用,我和小勇陪着妈去,刘叔叔他们都不去,两个小家伙也留在沙州,刘明明带他们去动物园。 ”说到这,她四周转了转。 并没有见到刘明明和沈浩,却一眼见到了正走进门的刘铁松。
刘铁松略微有些不高兴,今天早上他去叫刘明明起床,进屋才发现刘明明房间内很整齐,凭着对儿子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断定他到外面鬼混去了,其实,在外面风流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是与吴英、蒙宁一起出来,如果在她们眼里印象坏了,即使接到了沙州的大工程,也是得不偿失。
刘铁松从沈浩房间出来,再给刘明明打电话。 仍然关机,他暗中大骂,“平时还算有点小聪明,昨天被猪油蒙了心。 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居然连沈浩都不如,沈浩最多算是醉酒,外出鬼混地性质就严重得多。 ”
可是刘明明不接电话,刘铁松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到了小餐厅,没有见到吴英,刘铁松心情稍好一些。 听说吴英要单独到成津去,道:“你们怎么能单独去,出门前,蒙书记给了我任务,不行,我们一起去。 ”
蒙宁并不想让刘铁松成天粘在身边,她笑道:“刘叔叔,你在岭西威信太高。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不自由,不自在。 ”
刘铁松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 坚决反对。
朱小勇道:“刘叔叔,你放心,在周叔叔的地盘上,难道你还不放心嘛。 ”
商量了一会,刘铁松还是觉得不放心,道:“还是等吴厅长起床再来决定。 ”
大家就坐在小餐厅等吴英。
侯卫东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坐在一边享受美食,这时,建委柳大志地电话打了过来,他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上午也说不定,等会我请示了,再给你回话。 ”
柳大志道:“最多占用周书记半个小时,四大班子搬迁等几项重点工程,还需要周书记定夺,请侯主任安排时间。 ”
侯卫东不便细说,道:“别客气,一会回话。 ”
等了一会,吴英仍然没有出现,蒙宁知道周昌全挺忙,便借故回了到屋里,这才将吴英叫醒,蒙宁道:“妈,就我们三人回去,刘铁松跟在身旁算什么。 ”吴英揉了揉眼睛,道:“他这么热情,也是好意。 ”蒙宁不满地道:“如果爸不当省委书记,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我敢保证。 ”
“你瞎说什么。 ”
“没有瞎说。 ”
吴英道:“这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挂在嘴上。 ”
吃了早餐,吴英还是听了蒙宁地话,道:“这次加成津,是看当年插队的大院,别惊动地方上地人了,我、蒙宁、小勇三人去跑一趟,小勇当年独自一人驾车到过西藏,技术不错,你们放心。 ”
周昌全见吴英已经决定,他道:“我有一个建议,由侯卫东陪你们去成津,尽量不惊动成津县,但是如果遇到不方便的事情,就由侯卫东出面,内紧外松,我就不派警卫了。 ”
这倒是一个合理化建议,吴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等到吴英、蒙宁、朱小勇和侯卫东坐车离开,刘铁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小兔崽子,总算又过了一半。 ”他对周昌全道:“周书记,我有事想跟你说说,是刘明明地事情,小事,你这当叔叔的要多帮助。 ”
第四百二十七章醉翁(下)
说明:本书所用笔墨较多的人物一般来说不会昙花一现,他(她)总会在不经意的地方重新出现,所以,对于朱莹莹这种用了笔墨的人物,还有后戏,呵(当然不会是情人关系,别拍板砖)。
十点左右,侯卫东从交通局调来一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这辆车他私下调用过数次,熟悉车辆性能,他亲自驾车在前面带路,朱小勇开着沈浩的沙漠王子在后面跟着。
成津县是沙州四县中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偏低的一个县,具体来说,经济社会指标排行,益杨县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且一骑绝尘,将其他三个县远远地扔在脑后,排名第二的是吴海县,第三就是临津县。
成津县与临江县的各项指标相差不大,数年来,两个条件相差不多的县互相较着劲,仍然是各有胜负的结果。在九八年,成津县的综合指标强于临江县,因此,在九九年成津县就排名第
在地形上,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四个县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州市围在中心,从沙州前往四个县的距离几乎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交通条件。
成津县的交通运逊于益杨和吴海县,这是两个方面综合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益杨地势更平,经济历来要强一些,领导干部开放程度也要高一些,另一方面,成津县境内大山多,要修笔直宽阔的公路必须逢山开路逢水架桥,着实有些困难。
综合这两方面原因,行驶在成津县的公路上,就从突然从九十年代退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
十点半钟从沙州出发,到了成津县城已经是十二点半,到了午饭时间。侯卫东在城郊,将车停下来,跑到后面的沙漠王子前。问道:“吴厅长,已经到了饭点了,我们先吃饭。休息一会再到飞石镇。”
进入成津县境内以后,吴英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不禁有些伤神,特别是成津县的现代代进程不快,郊区好多老房子都是七十年代的,吴英甚至还看到了当年刷写的标语痕迹,睹物思人,让她不禁神伤,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回成津的重要原因。
“小侯,你和我家蒙宁差不多年龄吧,不要一口一个吴厅长。就叫吴阿姨。”吴英对这位干练地小伙子很有些好感。
蒙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主动道:“我们不急着赶时间,吃了饭休息一会再走,成津我没有来过。哪一家宾馆条件好一些?”
侯卫东道:“成津宾馆条件好一些。”他再次试探着问道:“我还是给县委章书记打个电话,请他们安排?”吴英即使没有蒙豪放的关系,她本身就是水利厅副厅长,来到地方上。县领导也要出面接待,所以侯卫东按照常规作了建议。
吴英摇头道:“算了,我想安静地走一走、转一转。”
侯卫东跟随着周昌全到成津检查过工作,当时就在成津宾馆休息,成津县只有纵横两条街道,最高的建筑就是成津宾馆,所以。侯卫东对这个宾馆地印象挺深。也没有问路,很顺利就来到了成津宾馆。
成津宾馆是成津县第一栋上了十层楼的房子。前面还有一面很时尚的幕墙,在灰扑扑地城市里,宾馆完全称得上风云之雄霸天下。
宾馆前面停了一溜小车,除了帕萨特、屁桑、皇冠等车以外,还有两辆连沙州都不多见的奔弛。
侯卫东对沙州各地的情况很了解,见了此景,立刻就明白过来,心道:“这应该是当地老板在办酒席。”
成津现代企业少到略等于无,但是资源型企业为数不少,而主流是磷矿老板,其次是煤矿老板,看眼前的情景,十有八九是磷矿老板办酒。
下车来到了吴英的小车,吴英不愿见这些人,已将车窗关闭,侯卫东就对蒙宁道:“成津宾馆在办酒,太乱,我建议换了一个馆子。”蒙宁见到这么多高档车,有些惊奇,道:“成津县也不怎么样,好车还不少,还有不少政府的车。”
在沙州各县,政府首脑都喜欢用军警车或是o字的警用便车,在这个餐馆外面,好车之中间或也看到几车特种车,而到省市两级,政府首脑几乎不坐特种车,特种车太显眼,容易暴露目标。
这是省市与县级的一个区别,而县级与乡镇也有一个明显区别,如今县级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上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乡镇领导仍然把副驾驶座位当成了享受特权的标志。
侯卫东道:“成津磷矿老板多,和茂云情况接近,这些人一夜暴富,肥得流油。”
蒙宁道:“这其实是用国家资源富了私人,算了,不跟这些暴发户挤了。”她还是回头征求吴英地意见,“妈,我们换个地方,找一个偏僻一些,清静一些的地点,尝尝成津的地方特色菜,宾馆里的菜千篇一律,没有味道。”
吴英就对车窗外地侯卫东道:“小侯,你朝左拐,我印象中在东门哪里有一家老资格的清真馆子,是祖传手艺,应该还在。”
“好,我在前面带路。”侯卫东就准备去开车。
这时,车背后喇叭声大作,是那种将手掌摁在喇叭上不松手那种,尖锐刺耳,极无礼貌,侯卫东在沙州身份特殊,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他倒是没有生气,回头瞟了一眼后面的车,便回到驾驶室前,拉开了车门。
这回头一眼闯了马蜂窝,后面桑塔纳2000车上跳下年轻人,穿着西服,没有挂领带,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黄金项链,今天参加宴席地人,他大多数都认识,可是这两个车却很陌生,打了个酒嗝,问了一句:“你们是来喝酒的?”
侯卫东道:“不是,路过。”
听到这话,黄金项链就将手里地烟头对着侯卫东方向弹了过去,口里骂骂咧咧地道:“妈个b,你没有长眼睛吗,后面堵了这么多车了,快点开走。”
侯卫东身上带有任务,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坐回驾驶室之后,认真看了一眼宾馆前面的大牌子,牌子上写有“杨贵福老人八十寿辰”、“福入东海、寿比南山”等字。
“原来是有人过八十岁生日,这人在成津挺有势力,应该是磷矿老板,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嚣张。”侯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启动汽车。
那年轻人却是一人急性子,上前用手掌拍打了侯卫东的小车,吼道:“妈个b,磨蹭什么,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蒙宁的修养颇佳,先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人也是,急什么急,前面车子已经在发动了。”
黄金项链男子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蒙宁,他走到蒙宁车前,再看了看牌照,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枝烟,道:“你以为是省城的就了不起,这是成津,不是岭西,妈个b”,这位男子随口就是一句“妈个b”,这是他的口头禅,成津地人都知道。
此时忆有闲人围观,他们都认识黄金项链,见他又欺负外乡人,就兴高采烈地看起热闹。
蒙宁亦生气了,道:“你嘴巴干净些,吃了狗屎吗,真臭。”
黄金项链男子就用脚去踢车前地保险杠,“妈个b,小鸡还骂人。”
侯卫东通过反光镜看到了这一幕,如果这人只是针对自己,他也就算了,与这些人物斗嘴或是打架,有辱自己的身份,可是此人欺负到了蒙宁,则又当别论。
下车来到了黄金项链身这旁,侯卫东闻到浓浓地酒味,道:“我警告你,再踢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黄金项链在成津称王称霸,此时在家门口被人警告,当然不服气,吐掉嘴里的香烟,道:“妈个b。”
话音未落,侯卫东突然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极狠,黄金项链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虾米一样弯在了地上,嘴里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大摊,酒味冲天,臭气熏人,腹内一阵剧痛,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黄金项链是独自一人从另一个酒宴窜台,被侯卫东一拳击倒后,看热闹的人挺多,认识他的人也挺多,却并没有人肯上来帮忙,还有人暗自起哄道:“打得好,再踢两脚。”
侯卫东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蒙宁车前拖走,丢在一旁,站起身对蒙宁道:“走吧,不理这浑人。”
汽车启动,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两辆车慢慢开走。
过了一会,楼上的人才得到讯息,几个年轻人就冲了下来,将黄金项链扶了起来,此时黄金项链眼泪、鼻涕仍然纵横,只是腹部的剧烈疼痛减轻了,他骂道:“老子杀了他们,叫上人,给我全城搜。”
他揉着腹部,又呻吟道:“妈个b,痛死我了。”
车至东门,老远就看见一个大招牌:“百年牛肉馆”,侯卫东明白这就是吴英所指的清真馆子,将车停在了馆子门前,下车后,又来到了蒙宁车前,道:“蒙宁,刚才那伙人肯定要报复,我们还吃不吃饭。”
第四百二十八章成律行(上)
第四百二十八章成律行(上)
吴英本身并不娇气,可是身份摆在哪里,在岭西也算是养尊处优,走过之处多是笑脸和鲜花,哪里见过这些事情,在她印象中,这些事情都是遥远的知青时代才会发生。
吴英在内心深处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感受,看着年轻英武朝气勃勃的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张略带着稚气和失神的眼睛。
脸上却带着些气愤的表情,道:“你就在这里打电话,让县里领导到这里来,让他亲自来体会体会其治下的社会治安,你别说我的身份,我要亲眼看一看这些流氓的能耐,看一看成津县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 ”
最后两句话就说得很重,侯卫东反而在心里话颇为踌躇,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是周昌全所信任的人,如果由于这事让章永泰被吴英怪罪,肯定是周昌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侯卫东本人不愿意看到了结果。
可是这事情也无法回避,侯卫东还是当面给章永泰拨打了电话,结果是“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来成津之前,他把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手机号码都存了下来,打不通章永泰的电话,他又给县长蒋湘渝打了电话,道:“蒋县长,我是市委办公室侯卫东,请你马上到东门清真馆子。 ”
蒋湘渝与侯卫东并没有私交,互相在工作上见过面,侯卫东对其印象不太深,但是蒋湘渝对于侯卫东的印象很深。 因为在沙州有四个县长三个区长,而市委书记秘书只有一个。
蒋湘渝正在沙州宾馆吃饭,他与副县长李太忠紧挨着坐在一起,那位黄金项链李东方就是李太忠的亲侄子,此时,黄金项链李东方在沙州经常做这事,大家也无所谓,蒋湘渝和李太忠等人就暂时不知道此事。
接到侯卫东的电话。 蒋湘渝有些纳闷,心道:“没有提前通知,侯卫东跑来作什么,还这么严肃,清真馆子,清真馆子,难道周书记来了,对。 肯定是周书记来了,否则侯卫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成津。 ”
李太忠也听到了这声招呼,道:“侯主任,哪个侯主任?”
蒋湘渝已经认定是周昌全来到了成津,他不想带着李太忠露脸。 装作没有听见李太忠的问话,对桌上的其他人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事。 ”他故意说了一句粗话,道:“他娘的。 连吃顿饭地时间都来打扰。 ”
出门前,他道:“太忠今天是主人,你们几位可别坐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主动一点。 ”
下了楼,见大厅里空了不少位置,蒋湘渝也没有太在意,一门心思琢磨着道:“以前周昌全到成津,都要提前通知章永泰。 怎么今天却打我的电话。 ”提起这茬,他这才想起,章永泰带着经济建设领导小组的成员进了山,山上没有手机信号,市里估计没有同他联系上。
“机会,这就是机会。 ”蒋湘渝暗自高兴。
司机道:“等不等朱秘书。 ”蒋湘渝道:“这小子,不知跑哪里去了,不等他了。 我们直接到清真馆子。 ”
车子启步以后。 蒋湘渝还是给秘书小朱打了电话,道:“你到清真馆子来。 ”说完就闷头在心里梳理着成津县经济数字以及今年以来的各项举措。 以应付周昌全的询问。
不一会功夫,小车就来到了清真馆子,蒋湘渝远远地看到了清真馆子前面停着六、七辆小车,有几辆车还很熟悉,这个情景就与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他脱口道:“搞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车。 ”
小车司机听说李东方被外地人打了,此时见到李东方的车子,就想起了这事,道:“李东方在沙州宾馆被外地人打了,他带着人在城里到外找,多半是那外地人就在清真馆子,被李东方找到了。 ”
蒋湘渝心里“格登”跳了跳,回想起侯卫东的语气似乎不太好,心道:“完了,闯祸了。 ”他反应很快,拿出手机就想给李太忠打电话,随即又忍住了,对司机道:“先别靠近,给我停在附近,我看一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
知道了是李太忠地儿子李东方闯祸,蒋湘渝有几分幸灾乐祸,等车停稳,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决定等五、六分钟以后再赶过去,他暗道:“李太忠,你要和我玩,今天我就玩死你。 ”
在清真酒馆里,侯卫东和朱子勇将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拦在了楼梯口。
朱子勇是大学教师,并时不显山不露水,什么事情都依着蒙宁,此时到了关键时刻,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动作干净利索,听到楼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以后,他第一次时间跑到窗前,看到六、七辆车上冲出来二十来个横眉绿眼的年轻人,心知不好,迅速将一张厚重的老式的木桌子推到了楼梯口,然后提起一张宽大的椅子,与侯卫东一左一右守在楼梯口。
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从一楼到二楼是老式的木梯子,比较狭窄,木桌子就将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
吴英见事情紧急,脸色铁青,冷着脸,看着楼梯地众人。
蒙宁按照侯卫东所说的号码,已经与沙州市公安局长联系上了,沙州公安局长被惊得汗毛倒竖,立刻道:“别着急,五分钟之类,成津公安局的同志赶到现场。 ”
面对着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蒙宁心里并不怎么害怕,挂断电话后,还饶有兴致地对侯卫东道:“打通了,五分钟到,我现在开始看热闹了,朱小勇天天早上都要锻炼。 侯卫东的身体也不错,你们两人都挺能打,应该守得住楼梯。 ”
黄金项链陈东方地一个手下想搬开桌子,朱小勇毫不迟疑地用椅子砸了过去,当场砸趴下,朱小勇冷笑道:“谁再来,我就打脑袋了。 ”
侯卫东扬着手里工作证,历声道:“我是沙州市委办公室的。 蒋湘渝县长和成津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就要过来,你们现在立刻退到楼下,等待公安机关来处理,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
陈东方到底是官宦子弟,刚才在沙州宾馆门口吐了一地,肚子里的酒去了十之七、八,此时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听到侯卫东表明身份。 扬起地工作证似乎也不假,又想起挡路的两辆车都是好车,眼珠子一阵乱转,同时将手里的砍刀藏在背后,道:“市委干部就能当街打人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当街打人要受到法律制裁。 ”
陈东方身后的人还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对手是谁,还在叫嚣着往上面扑。
“别闹。 ”陈东方叫了一声,低头对绰号叫军师的手下道:“你去报警。 让派出所来解决,把刀子都收起来。 ”
然后抬起头来,道:“我要打市委书记市长公开电话,检举市委干部在成津县无故殴打老百姓,市委干部不讲理。 ”
军师招呼了几句,陈东方手下人纷纷将刀往后面传,最后几人用衣服包着刀,刚坐上车。 就听到警车的声音。
蒋湘渝等了五、六分钟,这才让来到了清真馆子门口,他刚下车,就听到警车声大作。
“你们干什么,我是蒋湘渝,全部给我下来。 ”蒋湘渝进了大厅,对着楼梯上的人就是一阵大吼。
陈东方听到蒋湘渝地声音,暗道:“这次惹麻烦了。 ”同时又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将刀子藏了起来。
等到陈东方带着人下了楼。 两车全幅武装的警察赶到了现场,见到蒋湘渝。 带队的公安局领导马上过来向其报告,“接到市局电话通知,让我五分钟之内带着民警赶过来。 ”
听到是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打电话,蒋湘渝更是断定周昌全就在楼上,他阴沉着脸指着这陈东方这群人,道:“全部拷起来,一个都不准走。 ”
上了楼,蒋湘渝惊异地看到只有侯卫东与三个陌生人,周昌全并不在场,他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道:“侯主任,我来迟了,在成津遇到这事,惭愧啊。 ”
侯卫东看了吴英一眼,才客气地道:“遇到一点小纠纷,还惊动了蒋县长,添麻烦了。 ”
蒋湘渝与侯卫东握了手,又与朱小勇握手,道:“我是成津县的蒋湘渝,恕我眼拙,请问您是哪位领导?在成津出现这样的事,我脸上无光。 ”
朱小勇放下板凳以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斯文模样,道:“我是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 ”
蒋湘渝此时基本弄清楚了当前的局面:“应该是侯卫东带着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一家人到成津来,在成津宾馆门口与陈东方发生了冲突,陈东方吃了亏,就带着人到清真馆子来报复。 ”
想明白这一点,蒋湘渝痛心疾首地道:“今天是常务副县长陈太忠岳父八十岁生日,老人家是成津的老县长,没有想到,陈东方会这样糊涂,这一次,严格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办事,决不姑息。 ”
这时,侯卫东手机响了。
“混蛋,我派你跟着吴英,是什么目地,你长着猪脑子啊,回来写检查。 ”周昌全第一次在侯卫东面前说粗话,他骂了足足两分钟,才道:“等一会找你算帐。 ”
吴英接了周昌全电话,两人说了一会,吴英脸色渐渐放开,道:“小侯很不错,有勇有谋,你别骂他,回去我还要请他吃饭。 ”
第四百二十九章成津行(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成津行(中)
侯卫东接电话之时称呼了一声“周书记”,当时蒋湘渝就在侯卫东身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吴英又接了电话,并在电话里为侯卫东开脱。
“这女的是什么人,需要动用市委书记专职秘书来陪同,而且周昌全对刚才之事显然很重视。 ”蒋湘渝原先以为就是侯卫东的朋友,周昌全电话打过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位中年妇女才是正主,而且身份绝不简单。
“作为一县之长,对于今天的事情深感歉意,我在政府招待所备下薄酒一杯,代表成津县为侯主任一行压惊。 ”
蒋湘渝一直想结交侯卫东这位市委书记的身边红人,无奈一直没有找到突破口,今天这事处理得好,将会由坏事变成好事,即可以接近与侯卫东的关系,又可以顺便再给常务副县长李太忠上一点眼药。
这一次到沙州,吴英下定决心飞石镇,这是回顾之旅,很私人的旅行,她不想过多地跟官场人物接触,道:“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很有名气,味道也不错,就在这里吃,不麻烦县里了。 ”
侯卫东听懂了吴英的意思,道:“蒋县长,你让楼下公安回去吧。 ”
蒋湘渝扭头,严肃地对跟在身边的公安局领导道:“这件事情要按照侯主任要求,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依法严肃处理,处理结果明天报给我,还要给市委办报一份。 ”
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同志们,今天这件事情是一个教训,成津要发展,社会治安要摆在第一位,你们回去召开班子会认真研究如何为经济社会发展保驾护航。 ”
公安局的几位头头就频频点头,蒋湘渝挥了挥手。 道:“你们散了吧。 ”
蒋湘渝对站在一旁的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有贵客,你要把祖传手艺拿出来,别给成津县丢脸,你的牛排汤很有特色,一定要加上这道菜,我等一会要亲自品尝,味道差了就是在贵宾面前砸成津县的牌子。 ”
话说到这个份上。 侯卫东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吴英,见吴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向蒋湘渝发出了邀请,道:“蒋县长,中午我和朱老师都要开车,就不能陪你喝酒了,改天有空,我再敬你。 ”
蒋湘渝名字里有湘有渝。 但实际上典型的本土干部,八十年代招聘干部出身,一步一步从乡镇驻村干部做起,县里干部的每一步阶梯基本都走到,只是速度比较快。 四十岁不到就当了县委副书记,四十五岁成为成津县长,如今县级正职一般都要异地任职,他是唯一在本土本县出任正职地人物。
一行人刚落座。 蒋湘渝接到了常务副县长李太忠的电话:“蒋县长,今天是岳父八十寿辰,怎么把东方给扣了,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蒋湘渝拿着手机走出了包间,低声道:“东方今天惹了祸,他在宾馆门口和沙州市委办侯卫东有了纠纷,还带着人冲到清真馆子打人,你说怎么办?我只能先让公安局将人带回去。 这也是保护太忠。 ”
李太忠道:“那我现在过来,与侯卫东见面,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 ”
蒋湘渝劝道:“侯卫东是堂堂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大秘书,带着客人到成津来,被东方带着人追打,丢了面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过来。 否则大家都下不了台。 我会慢慢做劝解工作。 ”
李太忠已了解到情况,知道在成津宾馆是侯卫东先动手打人。 气呼呼地道:“侯卫东怎么能这样,动手打人,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 ”话虽然说得硬,他其实还是挺顾忌侯卫东的身份,发泄一通以后,道:“算了,我暂时不过来,等侯卫东离开以后,你将东方放出来,他姥爷还等着他。 ”
挂断了电话,李太忠回头对老岳父道:“爸,你别生气,是一场误会,没有事,东方一会就出来。 ”
他安慰着老岳父,心里却是暗道:“蒋湘渝不是好东西,刚才吃饭之时明明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却瞒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蒋湘渝劝住了李太忠,笑呵呵地走回了包间,坐下以后,对侯卫东道:“才把人关到派出所,讲情的人就来了,成津是个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反而很复杂,侯主任在益杨当过委办主任,最清楚下面的事情。 ”
如果涉及自己地事,侯卫东多半就让蒋湘渝把人放了,只是此事有吴英在身边,吴英没有说话,他就不表态。
蒋湘渝又对吴英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今天让您看成津的笑话了。 ”
吴英是真的不想暴露身份,道:“我姓吴,小宁和朱小勇是我的女儿女婿。 ”说到这里,她便停住这个话题,道:“这个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二十多年了,菜品也没有多大变化。 ”
听到吴英如此说,蒋湘渝道:“您以前在成津工作过吗?”
“我在成津当过知青,有时候就到这个清真馆子来吃饭,当时这个清真馆子还是两间平房,那个马老板也刚结婚。 ”
蒋湘渝神情明显放松,他对进来的服务员道:“让你们老板过来一趟,这里有老朋友。 ”
清真馆子的老板面皮黝黑,看上去比吴英至少大十岁,仔细看了看吴英,不好意思地道:“当时知青都喜欢在我的馆子聚餐,你们人数多,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二十多年了。 ”
吴英道:“我还记得你,有一次我们一个队的知青到你这里来吃饭,还和你摔跤,以后我们来你都要免费送点卤牛筋,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时间过得真快。 ”
清真馆子老板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和项勇一起来地,当时你是一根长辫子,老长。 ”
提到项勇,吴英神情一黯。
清真馆子老板也不多说,只是搓着手,道:“哎,二十年了,哎。 ”
当年项勇是知青中名动全县的人物,是飞石镇那几个知青点的头头,每次进城都要带着三朋四友到清真馆子来吃一顿,有钱就花,没有钱就想吃白食。
城里大多数馆子都是国营的,只是这个清真馆子涉及到少数民族,便被留了下来,是唯一的私人馆子。
有一次为了吃白食,项勇就和清真馆子老板地小马老板比赛摔跤,清真馆子有两个家传手艺, 一是主业餐馆,二是摔跤,在成津很有名气,此时项勇挑战,当年的马老板年轻力盛,两人就在土坝子里拉开了战场,原来大家都是来看项勇的笑话,孰料清真馆子传人连输了三场,被摔得七荤八素,心服口服。
项勇的事,是吴英心中永远地痛,虽然应该给项勇的政策,蒙豪放早就给了,可是这痛,却如一根刺入肉中的刺,虽然渐渐与身体合在一起,却永远是独立而真实的存在。
吴英想着当年旧事,蒋湘渝心里却惦记着另一回事,尽管周昌全没有来,在侯卫东面前给李永忠使使绊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他就对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来闹事的人你认识吗?”
李太忠的儿子李东方开有两家磷矿,手下有一群马仔,在成津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声在外,蒋湘渝如此问,是故意将话题引向李东方。 清真馆子马老板自然不清楚蒋湘渝的弯弯绕,道:“我认识,李东方也常到馆子来吃饭。 ”蒋湘渝道:“县里想请一些发展环境义务监督员,老马是成津县传统餐饮地代表,我派人送监督卡过来。 ”
酒足饭饱以后,蒋湘渝提议道:“侯主任,我派县委办的同志陪同你们,有人跑个脚,要方便一些。 ”
侯卫东已经很清楚吴英的态度,道:“不必了,我们吃完饭后,随便转一转就回沙州,蒋县长事情多,别管我们。 ”
送至车门口,蒋湘渝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今天中午确实是特殊情况,李东方的外公满八十岁,他喝了酒,人又年轻,难免火气大,他爹李太忠是常务副县长,主抓农村工作,天天朝大山里钻,对儿子的管教了少了些,我作为县政府一把手,代表太忠向侯主任道歉,改天我和太忠一道,到市里来亲自给侯主任道歉。 ”
离开了县城,走了二十来里,水泥路面就变成了泥结石路面,又走了十来分钟,就开始爬山,绕着狭窄的盘山泥结石公路一圈一圈朝上爬,右边是越来越高的山坡,让人看着心惊。
爬了半个小时,上了山顶,顿时豁然开郎,山顶颇为宽阔,倒与上青林有几分神似。
上了山,山坡景色二十多年没有变化,时间在这里走得慢了,吴英心里是五味聚集,朱小勇开车在前面带路,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一处叫不出名字地山弯。
吴英从车后拿了一把铲刀和香烛,铲刀和香烛是在岭西买地,当时蒙宁不知母亲为何要买这两样东西,此时便有几分明白。
进了山弯,又沿着山道走了一会,穿了一个林子,吴英走一会看一会,约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在一个小山坡前停了下来。
两座墓地,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吴英来到一座墓前,用手拔开杂草,露出一块石墓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知识青年项勇之墓”。
第四百三十章成津行(下)
第四百三十章成津行(下)
吴英亲自用铲刀收拾杂乱的墓地,不让蒙宁等人帮忙,朱小勇和侯卫东干脆走远一些,在一堆乱石旁边抽烟。
经过了清真馆子的合作,侯卫东不禁对朱小勇刮目相看,道:“朱哥,没有看出来,你身手还真是利落。 ”
朱小勇口才亦不错,道:“手无缚鸡之力是对读书人的偏见,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某种程度上也是培养文武之全才,我倒不敢称文武全才,不是书呆了而已。 ”
“哪一个书呆子敢独自架车游西藏。 ”
初到沙州之时,朱小勇完全掩在刘明明、沈浩等人身后,似乎有些木纳,此时侯卫东再看朱小勇,与初见之时印象完全不同,身体瘦得矫健、瘦得有力量,两只眼睛黑亮如漆。
侯卫东暗道:“蒙宁毕竟是省委书记的女儿,眼力还真是不错,朱小勇头脑聪明,又有行动能力,是个人物,兼有蒙豪放在背后撑腰,恐怕非是池中之物。 ”
有了这个认识,再看陪着母亲在收拾墓地的蒙宁,感觉也是是不同,蒙宁初看并不漂亮,亦不显眼,如果不姓蒙,给人的印象一定会很普通,只是蒙宁待人接物很平和,做事很淡泊,很有些亲和力。
“这是最有味道的一对太子党。 ”侯卫东得出了结论。
吴英到底是久未动过体力,墓地杂草还剩下一半,手掌上已磨出来一个小水泡,腰也累得直不起来,额头上沁出些汗滴,她对蒙宁道:“老了,以前在山上做这些活还是小菜一碟。 ”
蒙宁道:“妈。 我帮你铲吧。 ”吴英将铲刀递给了蒙宁,道:“也好,你帮项叔叔铲一铲,他这人虽然最喜欢打架,其实是很爱整洁的,当年我们洗衣服的时候,他总是趁着我们不注意,将他的脏衣服塞到我们的盆子里。 ”
回首看着已经风化的墓碑。 她心道:“在项勇心里,我永远是十七、八岁地小姑娘,可是人总归是要老的,是要死的。 ”
关于项勇的事情,蒙宁还是在小时候听到过一些,这些年来,全家人都忙来忙去,二十年前的往事已经很少被人提起。 她看着墓碑上漂亮公正的楷书“知识青年项勇之墓”,想道:“也不知项勇是从哪里到飞石镇插队,一个年轻生命就永远地凋谢在山地间,只有他的父母和极少数人,才会记起曾经这位充满青春梦想和生命活力的年轻人。 ”
既然蒙宁接了手。 侯卫东与朱小勇就没有闲着,他们三人一起,很快就将另一座墓一起打扫出来,这也是一座知青地墓。 吴英也认识此人,她给两座坟都上了香烛纸钱,又单独在项勇墓上插了些香烟,倒了整整一瓶茅台。
吴英不胜唏嘘地对蒙宁道:“你项叔叔当年最大理想就是能喝到一瓶茅台酒,他练过武,最崇拜许世友,可惜,到死都没有喝成。 ”
蒙宁对项勇的事情也很是好奇。 见母亲神态,还是忍住没有问,她对于当年知青时代的故事很有兴趣,也曾经专门到重庆歌乐山看过武斗致死者公墓,虽然两者不太相同,却同属于那一个激情、梦想、血泪、苦难交织难分的时代。
不知不觉就在墓地呆了三个多小时,项勇墓地被整理出来,反而将其破败显露无疑。 吴英在墓地站了一会。 道:“如果下一次还能够抽出时间,就找个小施工队。 将墓地彻底修缮,现在这样破败下去,这墓,迟早会被淹没在草丛中。 ”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项勇已经没有多少朋友了,尽管当初他在成津知青点上一呼百应,可是随着时光流逝,在多数知青的印象中,他只能是一个遥远的背景。
下山之时遇到了麻烦,车上装的全是矿石,连车带货好几十吨,一路上都需要用水冲淋轮胎,这才能将车刹住,因此,右侧公路有很多稀泥,很不好走。
走了一半,一辆货车在路上抛锚,将公路堵得死死的,必须得有修理工才能解决问题,又拉着司机问了问,得知这是下山地唯一公路,大家也就没有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等着修理工。
吴英有些乏了,看到一时半会无法开车,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座椅放下来,拿了一床薄被单盖上,安心地睡觉。
侯卫东、朱小勇和蒙宁就下了车,站在公路边聊天,货车坏掉的地方正好是一个高坎,距下面有二、三百米,高坎下只有些矮树,遮不住视线,山下的乱石很有些吓人。
此镇名为飞石镇,恐怕与山下这些石头很有些关系。
陆续有货车从山上下来,很快就沿着盘山公路形成了车队,除了朱小勇和侯卫东的两辆越野车,全部是清一色的货车。
朱小勇道:“没有想到小小地飞石镇,居然有这么多货车,这山上是多半是产什么矿石吧。 ”
侯卫东道:“朱老师眼光利害,飞石镇这座山属于海山山脉,磷矿藏量丰富,品质最高的就属于茂云市与沙州市交接的这一段,若没有这矿,这山就是穷山恶水,当年吴阿姨在山上当知青,应该是最苦的地方,但是自从开采了磷矿以后,这山就是变成了宝山,这和当年美国地淘金热差不多。 ”
朱小勇仔细观察了一会,道:“这些车是五花八门,说明整个矿业开采很有可能处于无序状态,当然,我这个说法很主观,主要是个人感受,我见到现代化的矿业开采,绝大多数车辆都是统一型号的。 ”
侯卫东的经济最初就来源于石头,因此对于矿山开采很有感情。 道:“沙州各县经济水平低,典型的靠资源吃饭,现在这个状况各地相差不多。 ”
朱小勇是从学者的眼光看问题,道:“这种搞法对环境影响大,对资源更是掠夺性开采,迟早有一天要被国家制止。 ”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随意聊着,蒙宁抱着手。 站在岩边看远处的风景。
许多驾驶员都等得不耐烦,纷纷跑下来查看情况,秦敢也在飞石镇弄到一个小矿,正随着驾驶员一起下山,他突然见到侯卫东见在山下,连忙跑了过去,先喝了一声“疯子”,又觉得不对。 再喝了一声“侯叔,你怎么在这里?”
按年龄,侯卫东也只比秦敢大几岁,只是侯卫东一直称呼秦敢父亲秦大江为“大哥”,秦大江过世以后。 侯卫东每年也要到上青林数次,每次都要去看秦大江爱人,因此,在正式场合秦敢就得称呼侯卫东为“侯叔。 ”
侯卫东倒有些惊奇。 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在这边。 ”
“在那边没有站住脚,最开始找了一个矿,贫矿,开采起来没有意思,富矿又夺不下来,后来听说飞石镇地资源也还行,我和曾宪勇就过来了。 已经承包了一个小矿,今年应该能赚钱,就是这里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我们外来户生存起来不容易。 ”
侯卫东想到成津宾馆众车云集,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县领导参与磷矿?”
秦敢道:“怎么没有,常务副县长李太忠地儿子李东方就是最大的磷矿老板,他占的全是好矿。 我和曾宪勇买的矿是一个要死不活的矿。 只是我们运气好,买下来以后。 无意又发现一枝矿脉,发现这个矿脉以后,我们运输量开始增大,已经有人开始骚扰我们了。 ”
想着秦大江的事情,侯卫东表情有些凝重,道:“你要注意安全,我看李东方也不是善茬,脑瓜子也好使,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赚钱的生意多,不必非要在这矿上打主意。 ”
“我们是误打误撞搞到了一个富矿,现在都投了二百多万了,根本撤不了,这个矿开采完,我和曾宪勇就收山,够吃一辈子。 ”秦敢原本就是胆大之辈,此时见有巨大利润,自然不肯放手。
盘山公路已经有一长溜在货车,不少司机都跑下来看情况,秦敢说着说着话,脸色就不对了,他对侯卫东说了句:“侯叔,这里情况复杂,我要回到货车哪边,免得被人弄了手脚。 ”他腰里还插着一柄仿造地五四手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人欺负,只是现在地货车都是重车,在下坡之时如果被人弄了手脚就是大麻烦,所以他要回去看着与司机一起守着车。
朱小勇听了秦敢一席话,有些惊讶地道:“成津地社会治安怎么这样差,看来我们中午的遭遇虽然是偶然,却也有必然性,你是市委办副主任,回去以后要将这方面地情况反映给周书记。 ”又问道:“你们市委难道不下基层,深入调查研究,密切联系群众,这可是优良传统。 ”
侯卫东当过县委办副主任,此时又是市委办副主任,对此最有发言权,“现在领导下基层,路线都是事先确定好,很难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真要掌握一手情况,还需要如今天这般的轻车简从。 ”
朱小勇道:“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
侯卫东挠了挠头,道:“说起来还真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做起来很难,我是周书记秘书,对他的情况最了解,每天一到办公室,周书记就忙得团团转,几百万人口地大市,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 ”
“我记得美国总统每年必须要去休假,难道市委书记的事情比美国总统的还要多。 ”
第四百三十一章车祸(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车祸(上)
晚上六点钟,侯卫东一行还被困在成津县飞石镇,周昌全担心得紧,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就在小招待所等待。
秘书长洪昂考察学习回来,不少部门的头头都打来电话,要为他接风洗尘,洪昂一一推掉,来到了小招待所,汇报了考察心得,并陪着周昌全吃了晚饭,他也认识吴英,听说吴英被困在了成津县飞石镇的半山腰,“周书记不用着急,侯卫东办事能力很强,有他在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
等到了六点,眼见着夕阳出现在天边,周昌全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秘书长,你立刻给成津县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飞石镇接人,必须在天黑之前安全地将人接下山。 ”做完决定,他又给吴英打了电话,道:“如果天黑了,成津的路恐怕不好走,我已经给成津县政府打了电话,让他们派车在前面接你们。 ”又道:“吴英,我可要对豪放书记负责,更要对你负责。 ”
吴英原本不想再惊动成津县的人,这个意见侯卫东亦提过,她没有同意,此时周昌全亲自打电话,而拦路的货车一时半会修不好,就同意了成津县派车的建议,
而章永泰仍然在大山中没有出来,信号一直不通。
洪昂就将电话打到了蒋湘渝手机之上,蒋湘渝接到电话,不敢怠慢,派了县政府最好的两辆车,还带上了司机,亲自带队,直奔飞石镇。
此时成津县城里的修理工已带着各式工具赶到现场,正在抓紧修理汽车,一帮司机围在损坏的汽车旁,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蒋湘渝步行绕过了货车。 与侯卫东等人见了面,“侯主任,你真是太见外了,这事怎么不早说。 ”又对吴英道:“我留两个司机在这里,帮你们把车开回来,你们先坐县政府的车回沙州,周书记还在等着你们。 ”
众司机见到县长亲自接人,胆大的司机就趁着天黑且人多。 在一旁议论纷纷:
“蒋县长,成津县的路太差了,政府应该想些办法。 ”
还有人道:“现在整个沙州,就属成津县地公路最差。 ”
蒋湘渝听了这些话,并不着恼,道:“县里已经有了规划,经济再紧张,也要尽最大努力改善公路。 你们放心。 ”
到了县城,蒋湘渝已经在政府招待所准备了晚宴,吴英见饭菜已经准备好,而蒋湘渝又是如危此热情,最后还是同意就在成津吃晚饭。
侯卫东问道:“章书记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蒋湘渝笑道:“我也急着找他。 县里有一大堆子事情,他带队进山,已经两天了,山里没有手机信号。 恐怕明天才能回来。 ”又道:“李东方已经被治安拘留了,这事太忠副县长很支持,也算是给了李东方一个教训。 ”
吃完饭,趁着吴英上卫生间之机,蒋湘渝悄悄地问道:“这位女士是什么来头,
等回到了沙州,已是晚上九点,在小招待所之时。 周昌全、洪昂以及省政协副秘书长刘铁松仍然在等着,周昌全劈头就将侯卫东一阵严历批评。
这其实是自家孩子闯了祸,回家就要挨打一个道理,看似严历,实则透着一家人的概念,侯卫东明白这个道理,老老实实听着。
反倒是吴英说了话,道:“昌全。 小侯这事处理得挺好。 ”
“好什么好。 早就应该能知成津县转车?”
“侯卫东提过事,我没有同意。 ”吴英为项勇扫了墓。 还了三十来年的愿,心情很平静。
周昌全对这个往事是清楚的,他没有说起此事,只道:“章永泰多次打报告,想修成津主公路,看来有必要动提起此事。 ”
第二天,侯卫东代表周昌全送走了吴英一行,回到办公室,周昌全正与建委柳大志在谈话,等到柳大志离开,道:“卫东,你过来。 ”
“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从到了沙州宾馆开始,详细说。 ”
听完整个情况,周昌全倒是心平气和,道:“当初我安排章永泰到成津县去工作,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整治越来越混乱的矿业秩序,矿业秩序已经不是成津一个县的问题,而是涉及所有资源型地区地通病,吴海如此,茂云市也是如此,成津县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
侯卫东回想起在成津宾馆看到了一幕,道:“成津的经济水平在沙州四个县中排后靠后,但是城里好车特别多,听说常务副县长陈太忠的儿子就是最大的矿业老板。 ”
周昌全已经听章永泰汇报过此事,道:“近期就将李太忠拿下,此人是成津县老资格的领导,恐怕是在成津呆得久了,成了地头蛇了,永泰同志跟我谈过此事,下一次常委会就安排此事。 ”
议完此事,周昌全又吩咐道:“到底有多少单位想搬到南部新区来,以正式报告为准,我记得教委、建委、交通等部门都打了报告,你让办公室收集起来,这得有计划地统计表安排,不能一窝峰地乱搞。 ”
侯卫东就到秘书科去安排此事,恰好杨柳也拿着材料走了进来,道:“侯主任,这两天没有见到你,在忙此什么?”
秘书科小邓开玩笑道:“杨姐,怎么盘问起侯主任的去向。 ”另一位胖胖小陈道:“侯主任以前是益杨新管会主任,杨姐是新管会办公室主任,杨姐正好可以管着侯主任。 ”
这时,副秘书长曾勇从门前走过,小邓和小陈立刻停止说话,摆出了一幅办公室标准的表情。
副秘书长、委办主任曾勇平时挺着双下巴和肚皮,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可是他一出现,部下们立刻便正襟而坐。 有的凝神思考,有地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就算过往的人脚步也会加快。
侯卫东是办公室副主任兼着综合科科长,在沙州有级别官员眼中,他的份量和可利用性超过了曾勇,对于市委办工作人来说,侯卫东主要工作然是周昌全的秘书,并不太管市委办地日常工作。 再加上他是同龄人,市委办年轻人在他面前就活泼许多。
等到曾勇地身影消失,小邓脸上表情又丰富起来,笑道:“侯主任,下午我把所有文件复印一套再送过来,行不行。 ”侯卫东点头道:“行,最好加一张目录表。 ”
杨柳心里很有些话要对侯卫东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就跟着侯卫东走出了秘书科。
“听到高书记口里的支言片语,想找会给你说一说。 ”杨柳对着侯卫东,依然保持着在新管会时地态度,这是发自内心的态度。 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刻意追求,在她心里,侯卫东是她的最好上司和朋友。 以前是,现在也是。
侯卫东见杨柳神情,知道这个话题有些严肃,道:“高书记才从岭西回来吗?”杨柳点头,道:“听到些小道消息。 ”
两人正在走道上,许多话不方便说,侯卫东道:“找个时间,单独聊聊。 ”作为周昌全地秘书。 他有必要保持敏锐的触觉,自觉主动地成为周昌全的延长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正在此时,秘书长洪昂从办公室快步出来,朝周昌全办公室走去,经过侯卫东身边之时,神情格外冷峻,道:“跟我来。 ”
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洪昂将大门关上。 走到周昌全办公桌前。 道:“刚才接到成津县委副书记高小楠的电话,章永泰在进山检查工作地时候。 车辆翻进大山,所行四人全部遇难。 ”
此话如一道炸雷,将侯卫东震得有些昏眩,暗道:“难怪在成津一直打不通周永泰的电话,原来出了车祸。 ”
周昌全脸色一下变得没有任何血色,变得极冷,沉默了一会,道:“让政法委杜书记立刻到我办公室,先得追查事故原因。 ”
“请黄书记到我办公室来。 ”
侯卫东接受了任务,立刻给黄子堤打了电话,一般情况之下,周昌全有事要找黄子堤,他都是亲自到办公室去请,在今天这种情况上,他也顾不得这个细节,直接将电话打到黄子堤手机之上,“黄书记,我是小侯,周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对,现在。 ”
“什么事?”
“章永秦书记出了车祸。 ”侯卫东没有在黄子堤面前隐瞒此事。
黄子堤此时正在西城区委,放下电话,对区委一班人道:“我有事先走,你们继续开。 ”区委书记老梁道:“黄书记,中午在在醉仙楼。 ”黄子堤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们自已去吃,确实有急事。 ”综合科副科长杨腾接过了黄子堤手包,两人匆匆而回。
侯卫东给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打电话之时,杜正东正在开政法委员工作会,杜正东道:“侯主任,有忽事吗,我正在开政法委员会,半个小时以后到,行吗?”
侯卫东简洁地道:“恐怕不行,周书记有急事找你,请杜书记接到电话立刻到办公室。 ”
杜正东就知道肯定有大事了,他对检察长老孔等几位政法委员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什么时候再开这个会,另行通知。 ”政法委员会是一种例会,这个会上要商量一些政法系统的大事,有些特别难地案件还会在这个会上平衡,这也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调控公检法司的重要手段之一。
杜正东赶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才知道是章永泰翻车事故,道:“周书记放心,我马上调集精兵强将,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 ”
周昌全郑重地道:“公安局技术力量够不够,是否需要请省厅支持。 ”
杜正东是市委常委,又是公安局长,知道成津一些事情,而周昌全的表情及语调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很沉,他还是道:“周书记,不用请省厅的人,沙州公安局有能力办好此事,绝对会还原事实真相。 ”
第四百三十二章车祸(中)
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他进山的重要原因是奉命整顿矿业秩序,这一点,周昌全心里很清楚同,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在心里默念了数遍,心情变得格外低落,将办公室门关上,除了黄子堤、洪昂、杜正东等少数人,其他人一律不见。
周昌全罕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会客的沙发之上,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永泰就这样走了。”
他戒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道:“小侯,拿枝烟给我。”
侯卫东坐在周昌全身边,陪着他抽了一会烟,抽烟之时,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周昌全的侧影,意外地看见其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这些白发躲在浓密的黑发中,平时还真没有发现,此时坐得近了,还真是刺眼。
过了一会,洪昂进来,见到侯卫东和周昌全坐在一起抽烟,稍微顿了顿,道:“周书记,我简单拟了治丧委员会,请您过目。”
周昌全手里夹着吸了两口的烟,看了治丧委员会名单,点了点头,道:“就按照这个名单。”
洪昂所拟名章规格很高,是近期在沙州最高规格的治丧委员会,这让周昌全很满意,他平时办事干脆利落,今天却明显有些嗦,道:“永泰是进山搞调研,属于因公牺牲,他是沙州所有干部的楷模,值得起这个规格。”
洪昂道:“那我通知宣传部门,认真挖掘章永泰书记的先进事迹,还可以邀请省报记者来宣传。”
周昌全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宣传,等公安局的鉴定结论出来以后再说,现在时机不成熟。”章永泰在上个月曾经单独汇报过成津的事情,准备对县境内地矿产进行一次整顿。此事。周昌全是赞同的。也知道阻力很大,因此今天听闻章永泰出了车祸,第一反应就是让公安局调查事故原因。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周昌全渐渐又振奋了精神,将烟摁灭在,对侯卫东道:“提前一天开常委会,近期需要研究的事不少。”
抽了半枝烟,周昌全慢慢恢复了常态,又对侯卫东道:“你将各部门上报的搬迁请示整理出来没有,这事在常委会上要研究。务必在下午拿过来。”
侯卫东应了一声,道:“小邓正在整理,我去催一催。”离开办公室之时,他地目光与洪昂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意犹未尽地东西。
就在沙州市委几位主要领导忙于应对章永泰地丧事,省城里开出一辆普通的九座客车,省纪委副书记宁缺带队。另外还有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的陈再喜主任、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几名工作人员。
他们来得隐秘、迅速,到了沙州以后也没有接触其他人,按照事先的规划,找了一个国营工厂的招待所住下来,这个招待所虽然不大,胜在安静且干净。
一切安排妥当,陈再喜单独来找到了宁缺。犹豫了一会。道:“还是先找周昌全?”
“高书记早就交待过,周书记党性强。这一点不用怀疑。”
陈再喜还是颇为犹豫,道:“可是,他毕竟与此事有关”
“这是高书记定下的章程,他的眼光,还用得着我们怀疑。”
陈再喜摸了摸自已挺出名的秃顶,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
宁缺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是纪律,不必说了。”
“好吧,我这就叫小马开车去。”陈再喜口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并不是太服气,到沙州这一块,素来是廖平副书记在抓,这次出马却由宁缺带队,按理说宁缺是老岭西,与各方面关系都挺热,并不是办理此案地最佳人选,可是白包公偏偏就点了宁缺的将。
到了市委大院,宁缺先给济道林打电话,只道有事要见周昌全,却并不道明什么事情。济道林当了数年纪委书记,懂得规矩,也不多问,给周昌全打了电话,道:“省纪委宁缺副书记到了沙州,要见您。”
周昌全心里还挂着章永泰的事情,此时纪委来人多半不是好事,心里就有些烦躁,可是作为领导数百万人口的市委书记,他也有许多不自由,比如平常人遇到灾难,可是害怕,可以伤心,可以悲痛,可是周昌全就不能有这些情绪,至少不能在部下面前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老宁来了,都是熟人,你接待就行了。”
济道林道:“他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你。”
周昌全心里一惊,略为沉吟,道:“既然这样,请宁书记到我办公室吧。”他与宁缺倒是相熟,宁缺此人与各方大员关系都不错,但是办起事情来也不含糊,是相当历害的人物,高祥林派他带队到沙州,意味着沙州肯定要有重要官员落马。
孬事一件接一件,这让周昌全心里一阵恼火。
宁缺来得极快,从接到电话到上楼不到十分钟。
进了办公室大门,宁缺大大咧咧地道:“老周,怎么愁眉苦脸,不欢迎老朋友。”说完,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周昌全办公桌的对面。
周昌全已经明白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不动声色,对侯卫东道:“小侯,宁书记为茂东烟厂可是作了不少贡献,请他品一品沙州烟厂地新产品,以后回了省城,好为我们免费打广告。”
侯卫东笑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白板香烟,道:“宁书记,这是沙州烟厂新出来的烟,品质很不错。”
“我来一枝。”周昌全主动要了一枝烟,抽了起来。
宁缺胖胖的圆脸上闪着些笑意,“我听说周书记戒烟成功,怎么又抽起来了,难道是为了我开戒,宁胖子可是不甚荣幸。”
周昌全深吸了一口烟,沉痛地道:“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同行四人全部因公殉职,此事已报到省委省政府。”
陈再喜进屋以后,就见到周昌全眉头间神色不对,原本以为是案子的事情,心里还担心着周昌全的态度,此时听到是县委书记章永泰车祸身亡,反而放下心来。
寒暄过后,宁缺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笑容也就从脸上削消失,一对圆眼眯了眯,道:“周书记,这是省纪委的材料,事关沙州财政局孔正义。”
周昌全锁着眉头将材料看完,半响没有说话。
宁缺是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一点也不急躁,随手拿起桌上地白板烟,取了一枝烟,又扔给了周昌全。
两股轻烟在办公桌前袅袅升起,时而聚在一起,时而分开。
陈再喜进门以后,与周昌全握手以后,便坐在一旁,安静听两位领导谈话,趁着周昌全低头看材料之时,他瞟了一眼侯卫东。
侯卫东神情凝重地坐在一旁,并没有与他目光相对。
陈再喜暗道:“侯卫东正是仕途上升期,不知是否参与了沙州这些脏事,如果周昌全出事,作为专职书记,他只怕难以独善其身。”又想道:“即使他没有参加,如果周昌全出了事情,他以后地前程多半会大受影响。”
周昌全头脑里闪现了无数的念头,随后又将这些念头果断地扔在一边,道:“既然省纪委有了足够证据,高书记又有明确意见,市委全力配合工作。”
宁缺地圆眼又眯了眯,道:“高书记的意思,要将孔正义带至岭西进行双规,这样利用孔正义彻底交待问题。”
陈再喜暗中观察着周昌全,据检举信上以及省纪委了解到的情况,沙州财政局长孔正义与市委书记周昌全来往甚密,依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悄悄将孔正义带走,然后再通知沙州市委,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只是白包公高祥林坚持要事先与周昌全通气,他只能执行,却并未完全想通。
周昌全道:“这样办,请侯卫东打电话给孔正义,让孔正义到小招待所,你们从小招待所带人走。”
侯卫东只知道有事情发生,可是具体什么事情并不清楚,听说是将孔正义双规,他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听到周昌全吩咐,又看了看周昌全的表情,这才转身就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陈再喜看了宁缺一眼,用眼睛示意他,纪委查案,最怕通风报信,他着实担心侯卫东在另一间办公室会用隐晦语言通知孔正义,便站起来,站起身,道:“侯主任,上个星期怎么不来党校上课,是从岭西大学请的教授,讲得很精彩。”
宁缺明白陈再喜的意思,没有出声阻止。
周昌全也明白陈再喜的意思,他脸色平静,不屑于阻止。
(第四百三十一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车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