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乱局
侯卫东本打算找个小店吃中饭，既能放松心情，又可以考察一下民风。但郑良荣的事耽误了时间，侯卫东只好回招待所。
侯卫东房门一响，范小芳赶紧从自己房间出来，问道：“候市长，中午吃什么？”
侯卫东想想说：“来个夫妻肺片，再来两碗米饭。”
范小芳建议道：“再做个水煮鱼吧，这道菜可是咱这一绝。”
侯卫东点点头：“那就来个水煮鱼，做好后端到我房间来。”
范小芳忙道：“候市长稍等，菜饭马上就好。”
范小芳来到厨房，拉住掌勺刘师傅的手说：“候市长回来了，要吃夫妻肺片和水煮鱼，这可是候市长第一次吃你做的菜，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
刘师傅和范小芳很熟，闻言道：“放心，保证候市长满意。”刘师傅是正宗的岭西菜大厨，所做的菜“一菜一格，百菜百味”，深得岭西菜精髓，不到十五分钟，两道菜已经摆在了精美的瓷盘里。
侯卫东先吃了一口夫妻肺片，只觉麻辣鲜香，回味无穷，比沙洲印象的好，又吃了口水煮鱼，发现鱼肉又嫩又滑，非常爽口，根本不像普通的鲤鱼或草鱼。
侯卫东就问范小芳：“这是什么鱼？”
范小芳回答道：“鲤鱼。”
侯卫东不相信：“鲤鱼怎么能这么嫩？不可能。”
范小芳笑笑：“这真的是鲤鱼，而且是大家平常不爱吃的部位。”
侯卫东仔细看了看，原来每块鱼肉或多或少地带着点鱼鳍或鱼尾。
范小芳给侯卫东解释道：“这是刘师傅才发明的一道菜，主料就是鱼鳍或鱼尾周围的肉，非常嫩滑。”
侯卫东赶紧给梁小勇打电话，让他一起过来品尝，然后又让范小芳再添一个菜。
范小芳看侯卫东高兴，赶紧去厨房加菜。
市委和市政府招待所就在一个院，梁小勇很快就到了。
侯卫东指着水煮鱼招呼道：“小勇，尝尝，很好吃。”
梁小勇乐了，说：“这不就是水煮鱼吗？谁没吃过。”
侯卫东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尝尝，包你满意。”
梁小勇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又夹了一块，又夹了一块，等夹到第四块的时候，侯卫东不干了，说道：“别吃了，给我留点。”
梁小勇意犹未尽：“这是什么鱼？这么嫩？”
侯卫东把刚才范小云的话说了一遍。
梁小勇啧啧称奇：“没想到茂云也有如此美食。”
侯卫东想起了郑良荣，问道：“你认识郑良荣吗？”
梁小勇答道：“认识，你问他做什么？”
侯卫东就把上午的事说了。
梁小勇道：“他是李建林的人。”
侯卫东奇怪：“李建林只是人大主任，郑良荣靠着他就敢跟市长叫板吗？”
梁小勇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茂云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祝炎派，包括副书记吴北京，副书记冯秋声，副市长安道全和副市长郭立峰，还有税务局长高天雨和国土局长房其山，他们多是在祝炎时代得到提拔任用的。”
侯卫东心里纳闷：“祝炎有这么多的支持者，为什么没来向自己报道呢？是不知道自己和祝炎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梁小勇接着道：“另一派就是李建林派，市里有副书记路秉国，副市长孙英杰，副市长政业，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高江，宣传部长武志国，财政局长郑良荣，城建局长付洪义，而地方的李建林派就更多了，尤其是李建林当过县委书记的西路县，重要的干部几乎都是李建林提拔的。虽然祝炎曾试图改变地方的干部状况，但收效甚微。第三派是中间派，既不倒向祝炎，又不倒向李建林，如段宜勇、刘刚和纪委书记杜山东等。”
侯卫东忽然想起祝炎评价李建林的话：“门生故吏便地。”当时听着还以为祝炎有些夸大，现在看来这个评价简直太恰当了。
侯卫东又想起了鲲鹏，心想：“他应该算第四派，138看书网记支持谁，而自己不是书记，他当然不会支持自己。”
梁小勇接着说道：“郑良荣之所以敢跟市长叫板，就因为身后站着的不是人大主任，而是以李建林为首的一个利益集团，他们人多势众，任何人想动郑良荣，都要先想想后果。”
侯卫东感到头大如斗，都说茂云内斗厉害，没想到严重到这种程度。他责怪梁小勇道：“你上次回岭西怎么不跟我说？害得我掉进了茂云的烂泥塘。”
梁小勇以为侯卫东打退堂鼓了，当看到侯卫东眼中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开玩笑，于是解释道：“我也是这两天才从副手那里听来的，他既不属于祝派，也不属于李派。”
侯卫东决定先按兵不动，等明年二月份选举结束后再说。
下午一进办公室，侯卫东就感到了变化，他和秘书的办公室之间装上了门。侯卫东仿佛又回到了给周昌全当秘书的时候。如果说青林镇的跳票是他仕途的起点，那么市委秘书就是他由一般领导向掌控全局领导转变的起点，他从周昌全身上学到了很多，并形成了自己的执政风格，喜欢做实事，遇到阻力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忍不住给周昌全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楚宏休：“候市长您好，要同周省长讲话吗？”
侯卫东忙道：“周省长身体怎么样？”
楚宏休高兴地道：“多亏了候市长的偏方，周省长的身体状况正在好转，前几天在西安省第一人民医院又做了次检查，发现癌细胞正在减少。”
侯卫东异常高兴：“宏休，你们怎么到了西安了，周省长身体能吃得消吗？”
楚宏休道：“周省长想要亲眼看看延安，体验一下革命前辈的生活，所以出省的第一站就到了陕西，现在正往延安赶，周省长精神很好，身体也没问题。”
侯卫东不放心：“你要照顾好周省长，一天走的路不要太多了。”
这时周昌全问道：“谁的电话，打了这么长时间？”自从生病以来，外人打给周昌全的电话就很少，即使打过来时间也很短。
楚宏休忙回道：“是卫东市长。”
对侯卫东，周昌全特别偏爱。他从楚宏休手中接过电话，大声说道：“卫东，到茂云上任了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茂云可是全省挂号的问题市啊。”
听着周昌全高昂的声音，侯卫东放心了，同时也涌起了豪情，老领导在身患癌症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乐观，自己凭什么不高兴：“您放心，事在人为，我一定把茂云变成第二个沙洲。”
周昌全知道侯卫东肯定遇到了大问题，否则凭他的智商和工作经验不会说出“事在人为的话。”好久没有人和他聊工作了，周昌全心痒得很：“卫东，你说说，看我能不能提供点意见。”
侯卫东确实想找个人说说话，又看周昌全精神很好，于是含糊说道：“茂云干部分了几派，但还没有人向我靠拢。”
周昌全没想到茂云问题如此严重，有些后悔送侯卫东去那，不过越难的事就意味着向上走的机会越大，而侯卫东尤其需要这样的机会。“卫东，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堂堂正正的，但有些时候，还要用些手段，可能不光彩，但只要做的是好事就行，没必要拘泥于形式，这一点你要多学学黄子堤。”
当年，周昌全四大干将，步海云、黄子堤、洪昂和侯卫东，黄子堤喜欢用阴谋，洪昂喜欢用阳谋，而侯卫东没有固定的套路，只是见招拆招，但他更倾向洪昂而与黄子堤格格不入。现在茂云干部明显抱团，堂堂正正的招数未必管用。例如当时洪昂用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来捆住市长刘冰的手脚，是在周昌全控制了市委的前提下，现在茂云不但自己控制不了市政府，段宜勇也控制不了市委，任何一项重大决定都可能脱离原有轨道而变成派别间争权夺利的工具。想到这，侯卫东不禁对周昌全的话深表赞同。
周昌全接着说道：“世界上的事没有黑白之分，只有灰色，你可以考虑在某些事上作出让步，然后联合同盟者攻击反对者，等自己提拔的干部队伍壮大起来后，你再彻底整治茂云官场。”
周昌全的话让侯卫东收益匪浅。
第八百六十九章 交锋
刚放下电话，税务局长高天雨来找侯卫东汇报工作。侯卫东知道他属于祝派，心下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高局长请坐。”然后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洪薇拿着茶叶走了进来，给侯卫东和高天雨各倒了杯茶。洪薇低头倒茶的时候，侯卫东看了一眼她的颈项，洁白而柔和，这和她平常的干练有些不同。
洪薇退出办公室后，高天雨开始汇报工作。今年工业税收多少，农业税收多少，商业税收多少，数字很明确。
侯卫东感觉他说的很笼统，就问道：“全市今年有多少交税企业？政府反税是多少？明年有那些企业结束反税？政府能增加多少收入？”
高天雨只是象征性地来汇报工作，没想到侯卫东问得这么细，额头立刻开始冒汗。
侯卫东一看高天雨的表情就明白了，心想祝书记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当税务局长呢？难道这就是获得胜利的代价嘛?侯卫东心里叹了口气，温和地道：“高局长定是工作太累一时忘了，这样，你让手下把今年的税收情况送来，我想看一下。”高天雨即使不来汇报工作，侯卫东也想找他了解全市今年的财政状况，为降服郑良荣做准备。
见侯卫东没有不快，高天雨暗自松了口气。税务局日常工作主要由副局长阮经天负责。高天雨赶紧给阮经天打电话。
不一会儿阮经天来了：“候市长，您找我。”然后就没话了。
侯卫东立刻判断出阮经天是业务性人才，不善交际，这应该就是祝炎没有提拔他而一直容忍高天雨的原因，因为对于祝炎来说，阮经天不是个可以用来对付李派的人。
正如侯卫东所料，阮经天对税务局各项工作了如指掌，各项数据准确全面。侯卫东记住了这个副局长，茂云的未来需要这样的官员。
侯卫东大脑高速运转，把各项数据一一记在了脑海里。
汇报结束，侯卫东把高天雨和阮经天送到门外，又安抚了高天雨几句。侯卫东目前还需要他。
两点半，副市长刘刚来向侯卫东汇报会议的准备情况。虽然侯卫东让他主持，但他并没有傻到不知进退的程度。刘刚将前一阶段市政府的各项工作做了简要介绍，又讲了讲今天需要布置的工作。侯卫东点头表示很满意，然后问道：“刘市长，今年政府的开支情况如何？”
刘刚没想到侯卫东会问会议之外的内容，不过他对市政府各项工作很熟悉，马上条理清晰地开始介绍。侯卫东想这就是人才和废才的区别，同样突然袭击，刘刚就能应对自如，而高天雨却手足无措。
三点整，刘刚陪着侯卫东走进了会议室，其他六位副市长赶紧起来迎接。
侯卫东留心观察着众位副市长。有了梁小勇的介绍，侯卫东很快就看出了内容。孙英杰、政业和高洪表情愉悦但眼神冷淡，安道全和郭立峰则有些心不在焉。而柳江明显内心高兴，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侯卫东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一个问题。祝炎离开茂云让祝系人马失去了核心，侯卫东虽然曾是祝炎的秘书，又得到祝炎的支持，但能否应付茂云复杂的局面，他们心里没底，只好暂时观望。
侯卫东本还在犹豫是否打击郑良荣，有了这个认识后，他决定拿郑良荣开刀，以此得到祝系人马的支持。
两分钟后，郑良荣才赶到：“各位市长大人，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然后就施施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侯卫东面色平和地坐在那，却将每个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祝系官员和刘刚都很不高兴，就连李系官员也显出厌烦的表情。
侯卫东很了解李系官员的心态，中国官员都认可官场秩序，所以像郑良荣这种不分上下的举动，孙英杰等人当然不高兴，但因为有共同的利益，他们只能忍着。侯卫东马上得出了一个结论，李系并非铁板一块，大有文章可作。
侯卫东示意刘刚会议可以开始了。
刘刚平静了下情绪开始讲话。
会议开得很顺利，一个小时后该议的就议完了。
刘刚正要请示侯卫东是否散会，柳江站了起来：“候市长，刘市长，我想就教师工资上浮的事说说。”
刘刚一愣，教师工资上浮的事并不是今天的议题，柳江也没提前跟他说。他看了看侯卫东，侯卫东面色平静，没有什么表示。
刘刚只好说道：“请柳市长详细谈谈。”
柳江说道：“这半年教师该涨的工资还没打到老师们折里，老师们意见很大，希望候市长和刘市长关注一下。”
刘刚明知故问道：“教育局把名单和该上涨的钱都统计好了吗？”
柳江说道：“都统计好了，而且转给了财政局。”
郑良荣没想到柳江这么有种，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他，赶紧解释道：“候市长，刘市长，各位市长，财政局确实没钱了。”然后报出了一串数据，最后得出结论，财政局真没钱。
刘刚知道郑良荣又在胡搅蛮缠，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侯卫东开口了，他非常平静地一项项列出政府今年的收入和支出，数据非常准确，最后得出结论，市财政完全有钱支付教师这半年上浮的工资，接着他反问道：“郑局长，为什么你和我掌握的数据不一样？是你上报给市政府的数据错了，还是你自己记错了？”
刘刚很惊讶，侯卫东说的数据是他刚汇报的，而且一丝不差。
郑良荣没想到侯卫东了解得这么清楚，浑身直冒冷汗，口齿不清地道：“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那你看教师浮动工资的事怎么办？”
“我马上回去开会讨论，尽快将工资发到教师手里。”
侯卫东一直和和气气地，但郑良荣却如置身严冬，浑身冷得厉害。
侯卫东知道郑良荣只是个小丑，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他用眼睛余光观察着其他人。
孙英杰、政业和高红三人反应冷漠，安道全和郭立峰嘴角都有笑意，刘刚则很兴奋。
侯卫东马上意识到自己打压郑良荣效果良好，既没有惊动李派，又拉拢了祝派和刘刚。
侯卫东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又安抚了郑良荣几句。郑良荣果然上当，认为侯卫东只是就事论事，不是针对他。
开完会，祝系官员纷纷来侯卫东办公室汇报工作，侯卫东在庆幸的同时，又深深感到茂云问题的复杂，这些人在会议之后纷纷过来绝不是巧合，它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每派官员之间联系紧密，绝不是松散的团体，要不是李派官员也看郑良荣不顺眼，自己今天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二是市长会议绝没有秘密可言，以后自己要注意。
侯卫东决定明年二月选举之前不再出击。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做几件事，首先是搞好和祝系官员的关系，将他们抓在手中，二是全面考察茂云，为将来解决矿山问题和实现茂云科学发展打基础，三是拉近和省委书记省长的关系，获得他们更多的支持，为将来茂云的大换血做准备。
下班之前，安道全走进了侯卫东办公室：“候市长，我这有两罐好茶，你尝尝。”说着将一个纸袋递了过来。
侯卫东赶紧接了过来：“谢谢安市长。”
安道全介绍到：“这茶是我家乡铁桥县的特产，纯手工制作的明前茶。”
侯卫东一听手工茶来了兴趣，他立刻打开一包，给安道全和自己各泡了一杯。顿时整个房间充满了原野的气息。侯卫东品了一口，感觉和上青林铁校长炒的明前茶不相上下。
“好味道”，侯卫东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安道全看侯卫东毫不做作，非常高兴：“候市长要喜欢，我让人送一箱来。”
侯卫东道：“一箱哪够，给我两箱。”
安道全心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侯卫东心想此人中交，笑着道：“我要给岭西的领导和商界朋友每人送两罐，好为茂云争取更多的资金和更优惠的政策。”
安道全一听是这么回事，高兴地道：“别说两箱，十箱也行。”
第一杯喝完，侯卫东说道：“我也有好茶，你尝尝。”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益杨明前茶，“这是益杨一个小学校长炒的，明前茶，是沙洲有名的特产。”
安道全忙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味淡而悠长，没有铁桥茶的野味，却胜在优雅。安道全赞道：“君子之茶，可见制茶之人很有修养。”
侯卫东没想到安道全对茶这么有研究，可见他是极爱茶之人。侯卫东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有爱好就好。”
第八百七十章 家庭（一）
初战告捷后，侯卫东又开始了蛰伏。他给予刘刚充分的信任。所有送来的文件，侯卫东一律批示：请刘刚市长斟酌处理。所有市政府的会议，侯卫东一律交给刘刚主持。他自己则躲在办公室里恶补茂云的各方面信息，从市委市政府文件到会议记录，从各部门的计划总结到各地群众的上访记录，他都不放过。
一晃到了周五下午。
“候市长，周末怎么过？”说话的是洪薇，“您女儿肯定盼着您回去呢。”
侯卫东从报纸里抬起头，揉揉眼睛问道：“几点了？”
洪薇给侯卫东蓄满茶说道：“四点半了，再不往回赶就来不及了，茂云这几天傍晚都有大雾。”
侯卫东记挂住院的母亲，道：“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在楼下等我，我这就回岭西。”司机是市政府小车班的小杨，副市长郭立峰的外甥，刚从军队转业回来。
洪薇赶紧给小杨打电话。
侯卫东又分别给刘刚和梁洪声打电话，嘱咐了几句。
杨把车开到楼下，然后上楼来接侯卫东：“候市长，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侯卫东看小杨挺机灵，又是郭立峰的外甥，就打算给他个机会，如果用着合适，也就不用找人了。他打开柜子，里面是安道全拿来的箱铁桥手工茶，“把这些茶叶搬到车上。”侯卫东对小杨说。
杨二话没说，搬起三箱就走，两分钟后又把另三箱搬了下去。侯卫东一直喜欢话少的人，因此在心里又给小杨加了一分。
车进入岭西后，侯卫东身心轻松了不少，“马上就能见到母亲、小佳和小田田了”他心里反复的念叨着。
侯卫东从包里拿出《离家五百里》的歌碟递给小杨，小杨一手把方向盘，一手麻利地放到dvd里，然后摁下播放键，优美的旋律马上飘荡在汽车里。
这首歌，侯卫东听了很多遍，有时是和郭兰一起听，有时是因为想郭兰才听。听着听着，侯卫东像面壁的达摩一样顿悟了，放手吧，对自己对郭兰都好，他心里说道。
郭兰最近一直和赵东保持着交往，虽然心里还放不下侯卫东，但当第三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赵东年龄、长相、品质、修养都不错，是理想的丈夫，赵东更是坚决走母亲路线，三天两头就到医院看望母亲，还和母亲聊天。郭兰知道赵东忙，就劝他不要总来回跑，太累了。赵东总是笑笑不说话，郭兰非常感动。
郭兰决定这个周末回岭西，一自己的生意，二是回趟沙洲学院的家，跟过去告个别。
周六，郭兰坐最早一班飞机回了岭西，也许她内心深处是希望和侯卫东不期而遇，完成告别仪式，好安安心心做别人的新娘，是，别人的，她内心深处早把侯卫东当成了自己人，甚至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打车来到自己的小店，表姐刚开门，郭兰简单地询问了近期销售情况，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侯卫东曾答应郭兰隔段时间来小店看看，所以她希望能在这个周六的清晨看到他。
不一会儿，店门口来了辆蓝鸟。郭兰看这车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侯卫东吗？不可能，如果是侯卫东，他不会把车停到店门口，他会把车停远些然后打电话。
表姐也注意到了这辆奇怪的车，“我去撵他走，免得耽误生意。”
郭兰赶紧拦住表姐：“不用，现在这么早，不会有顾客的。”
车里坐的正是侯卫东。侯卫东自己的奥迪车做了周昌全环游祖国的座驾，他只好开了小佳的蓝鸟车。
昨天到家后，侯卫东带着小佳和小田田先去医院看了母亲，然后又去看了祝炎。茂云的局势错综复杂，非常需要省委省政府的支持，所以侯卫东决定周六找省委书记和省长汇报工作，引起省委省政府对茂云工作的重视。给赵东打了电话才知道，赵东学习还没回来。侯卫东只好决定先找朱建国汇报工作，等周一再去找钱国亮。侯卫东给蒙厚石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约一下朱建国，一会儿，蒙厚石打回电话说，朱建国晚上有时间。
侯卫东难得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马上兴致勃勃地和小佳商量带小佳和小田田出去玩。小佳一听非常高兴地说：“太好了，明天你送小田田去上课。”然后又加了一句：“也该你这个当父亲的送一回了，省得小朋友总怀疑小田田没有父亲。”小佳给小田田报了绘画班，周六上午上课。
侯卫东知道自己亏欠女儿的，于是商定先由侯卫东送小田田去上课，等下课后三口人一起吃饭，然后去游乐园玩。
侯卫东把小田田送到辅导班，又跟老师了解了一下小田田的表现。一个小朋友好奇田田：“那个叔叔是谁呀？”
田田自豪地说：“我爸爸。”
侯卫东决定以后有时间一定接送女儿。
送完小田田，侯卫东开着车回家。谁知正赶上上班高峰，原来的路不好走。侯卫东只好绕路，就这样绕到了郭兰的店附近。虽然决定放手，侯卫东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即使见不到人，看看店也好。
当车开到店门口，侯卫东一眼就看到了郭兰，她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聊天。她还是那么优雅，那么美丽，他心想。侯卫东是个很有决断的人，既然决定了放手，他就不会拖拖拉拉。看了一会儿，侯卫东发动汽车，离开了小店。
等小车开走，郭兰才想起这是张小佳的车，难道是张小佳知道了，不可能，否则侯卫东一定会打电话通知她。那就只能是侯卫东了。他为什么不见自己，也不给自己打电话？郭兰是聪明的女人，隐隐猜到了侯卫东的想法。
“放手吧。”郭兰告诉自己。
中午，侯卫东和小佳一起去接小田田。从辅导班出来，侯卫东问小佳吃什么？小佳说听女儿的，然后问小田田：“田田，中午吃什么啊？”
岭西新开了一家肯德基店，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去过了，所以小田田非要吃肯德基。侯卫东和小佳都没听过，更不知道在哪。小佳听粟糖提到过一次，于是建议侯卫东给粟明俊打电话问一下。侯卫东正好也想见见粟明俊，于是拨通了粟明俊的电话。
“卫东，好久不见了，你在哪？”一听是侯卫东，粟明俊很高兴。
侯卫东和粟明俊聊了几句，然后邀请粟明俊一家共进午餐。
粟明俊一听在肯德基，忙苦笑道：“那洋快餐一点味没有，不去也罢。”
侯卫东无奈地解释道：“小田田想吃，我能有什么办法。”
粟明俊深有同感：“粟糖也特别爱吃，每次家庭聚餐，她都上肯德基，我不愿意去，可一想到自己难得和女儿吃回饭，只好迁就了。”然后说道：“我问问他们娘俩，然后给你回电话。”
一会儿，粟明俊电话回了过来：“你们先去，我们一会儿就到。”
侯卫东赶紧问肯德基在哪。
粟明俊答道：“步行街中间路北，很好找。”
第八百七十一章 家庭（二）
岭西市依江而建。江是西江，从西南向东北滑过岭西。紧接江岸是公园，然后就是岭西市最繁华的商业街——步行街。新开的肯德基店就在步行街的中间，店面宽阔，装修简洁大方。
侯卫东停好车以后，抱着小田田进了店，小佳拿着小田田的衣服和水杯在后跟着。
服务员赶紧过来引导：“这边请。”
侯卫东一看桌太小，赶紧说道：“我们一共六个人，有没有大点的地方。”
服务员抱歉道：“先生，我们这没有单间，请见谅，不过我可以给您找两个邻桌，您看可以吗？”
侯卫东点点头：“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粟明俊一家三口来了。粟明俊和赵秀还是老样子，粟糖又长高了一块，再也不是因为要买钢琴而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了。
为了方便说话，侯卫东拉着粟明俊做了邻桌，把原来的位置留给了女人和孩子。
“卫东，茂云情况怎么样？”
“恐怕没有三五年做不出成绩。”因为是老朋友，又没有厉害冲突，侯卫东就实话实说。
在粟明俊的印象里，侯卫东是个很乐观的人，突然听他说这么“谦虚”的话，粟明俊有些不适应。“祝书记已经打好了基础，你只不过是把火焰再抬高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困难吧？”
“就因为基础高，所以出成绩才困难。”
粟明俊想想也是，“不要着急，新环境，新班子，还是以稳妥为上。”
侯卫东点点头，“不说了，放假就是休息，来，咱们干一杯。”说着拿起可乐杯子就喝了一大口。等到了嘴里，侯卫东才想起是可乐，于是尴尬地解释道：“习惯了。”
粟明俊哈哈笑道：“刚来这吃饭，我也一样，习惯就好了。”
佳和赵秀都看到了侯卫东的笑话，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女人并不在乎你跟她说甜言蜜语，也不在乎你给她们买了多少衣服首饰，只要能在旁边守着她们，她们就很幸福了。
侯卫东看看喝着可乐的小甜甜，又看看笑着的小佳，心想，真是太幸福了，为什么自己以前没体会到呢？
此时，郭兰就在同一个店里。早晨，侯卫东明明到了店里，却没有见她，也没有给她打电话，让她受伤不小，所以她没回沙洲学院。表姐注意到了郭兰情绪的变化，为了哄郭兰，她嚷嚷着让郭兰请客。
郭兰确实无处可去，于是同意了，“你说吧，我们去哪？”
“听学生说步行街新开了一家“肯德基”，味道特别好，我们去尝尝。”
就这样，她们也来到了肯德基。
郭兰和表姐到了不久，侯卫东一家三口就来了。因为郭兰坐的地方靠里，又有人挡着，侯卫东看不到，但郭兰一眼就看到了侯卫东。心想，平时难得见回面，现在越不想见，越能碰见，真是造化弄人。
等侯卫东和粟明俊两家人走了以后，郭兰给赵东打了个电话。这是郭兰第一次给赵东打电话，赵东很高兴，问郭兰在哪？郭兰说在岭西。赵东马上说自己正在放假，明天正好要回岭西一趟，他让郭兰等他。
跟粟明俊一家告别后，侯卫东开车带着小佳和小田田去游乐场。因为是星期天，游乐场的人特别多。侯卫东和千千万万的普通丈夫一样，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小佳在人群里往前挤。
出了人群，小佳心疼地问道：“累了吧，赶紧休息一会儿。”又拿出手绢给侯卫东擦汗。
侯卫东笑笑说道：“小意思，当年在上青林修路，什么累活没干过，还在乎走这段路。”
佳抱着小田田坐旋转木马，侯卫东拎着包裹在旁边看，心里说不出的快乐和满足。
晚上六点，侯卫东先到了蒙厚石家。上次家宴的时候，蒙厚石爱人见过侯卫东，对这个话语不多但机灵的小伙子印象不错。
“是小侯啊，快进来坐，你母亲还好吧？”
侯卫东见蒙厚石爱人还记得母亲，很感动：“恢复的挺好，不久就能出院了。”
“那敢情好，有时间多陪陪老人。”
“多谢阿姨！”
“不客气，我去忙了，你们聊。”
侯卫东给蒙厚石拿了一箱茂云铁桥茶：“蒙叔叔，这是茂云铁桥县特产，原野之味很浓，最是提神。”侯卫东知道老年人都喜欢浓茶。
蒙厚石撕开一袋，然后倒出几粒儿放在掌心里看，然后又用手指撵了捻，最后放在嘴里吃了。“茶叶不错，野生的，只可惜采摘时刻把握的不好，制作工艺也欠佳。”
侯卫东对茶叶所知有限，听蒙厚石这么一说，不禁来了兴趣。“没想到蒙叔叔还是茶叶鉴赏专家，照您看，我们该如何开发这一资源呢？”
蒙厚石谦虚地道：“我哪是什么专家，只不过跟朋友学了几手。”
侯卫东不依不饶：“您朋友一定很厉害，能不能给我引见引见。”
蒙厚石笑笑：“这个卫东，一听说人才眼睛都直了，不过我喜欢做实事的人，我这个朋友是土生土长的岭西人，小时跟我是邻居，不过他现在不在岭西，在中国农业科学院，专门研究茶叶种植和开发。”
侯卫东一听此人跟蒙厚石关系这么好，心就痒痒开了，“蒙叔叔，他什么时候回岭西，您一定通知我。”
蒙厚石笑道：“放心吧，忘不了。”
蒙厚石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侯卫东身上，所以非常关心侯卫东，他知道侯卫东刚从茂云回来，也知道茂云水很深。“卫东，茂云的情况怎么样？”
侯卫东因为想通过蒙厚石得到朱建国的支持，就没有向蒙厚石隐瞒，他大体谈了茂云矿山污染问题，社会矛盾问题，对发展茂云的设想，以及茂云的干部问题，侯卫东最后说道：“一切问题虽然是发展带来的，但必须通过干部解决，没有好的干部队伍，茂云各项工作都无从谈起，所以我想跟省里要权，彻底整顿茂云官场。”
蒙厚石担忧地道：“你不是市委书记，如何整顿干部队伍？按你的说法，李派官员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如何能在稳定的前提下，完成干部队伍的整顿?”
侯卫东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段宜勇书记是非常正直的干部，只要对茂云发展有利，我相信他会支持的，而且我会时刻尊重市委的决定，跟段书记步调一致，至于李派官员，我想将他们分化瓦解，能拉拢的拉拢，拉拢不了的调走，剩下的就坚决打击，同时我再提拔一批有能力的干部。”
蒙厚石提醒道：“你这也是搞山头主意，你就不怕你走后，茂云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中吗？”
侯卫东说道：“我会用第二招防止第一招的不良后果，李派瓦解后，我会反过来把其他派别中能力低的踢出干部队伍，实现真正的任人唯贤。”
蒙厚石接到：“毛主席说过要避免人亡政息，内斗是茂云的传统，你如何保证你走了后，茂云不会再回到从前的老样子？”
侯卫东说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了，我打算在茂云实行干部的公开招聘和竞争上岗，用制度改变茂云的传统。”
蒙厚石没想到侯卫东想得这么远，这么周到全面，于是连连点头。一定要好好帮帮这个年轻人，蒙厚石暗下决心。
第八百七十二章 织网（一）
六点半，蒙厚石接到朱建国电话，说他还有点事，让蒙厚石和侯卫东先去。
吃饭的地方还在静园，幽雅安静。侯卫东只来过一次，不过他记忆力超群，很快就把车开到了静园北门。门卫没见过侯卫东的蓝鸟车，赶紧跑过来询问。
蒙厚石摇下另一面的车窗说：“小伙子，是我。”
伙子见过蒙厚石，知道他是朱省长的朋友，赶紧开了门。
七点钟，门外响起汽车声。蒙厚石说道：“应该是朱省长。”侯卫东赶紧出去迎接。
车停好后，杨森林从司机的位置下来，然后给朱建国打开车门。
侯卫东赶紧上前问候道：“朱省长好。”
次家宴，朱建国对侯卫东很满意，他微笑着问道：“卫东，怎么样？对新环境还适应吧？”
侯卫东不想过早暴漏意图，道：“还行，我正在恶补各方面的知识，希望能有所作为。”
进了房间，蒙厚石和朱建国聊了起来。
杨森林问侯卫东：“卫东，听说茂云情况挺复杂，你要当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侯卫东知道杨森林说的是客气话，不过他马上打蛇随棍上：“我正想找杨市长化缘，您可不能推脱。”
杨森林笑道：“茂云各项事业蒸蒸日上，财政收入也很可观，候市长怎么还要化缘？”
侯卫东道：“茂云是典型的矿业经济，财政收入主要靠矿山，而其他能够造血的工业项目少得可怜，需要向沙洲学习，希望杨市长不要推脱啊。”
杨森林大笑道：“这好说，只要不是钱就行。”
侯卫东赶紧道：“那我替茂云百姓谢谢杨市长了。”
席之后，侯卫东年龄最小，陪坐末席。
蒙厚石有意帮侯卫东，于是对朱建国说道：“我原先就知道茂云情况挺复杂，没想到实际情况比想象还复杂。”
朱建国看了一眼侯卫东，侯卫东赶紧说道：“茂云干部问题根源不在腐败，而是帮派和内斗，同事之间有问题有矛盾很正常，但茂云官员明显是对人不对事，每一派里都有能力强的和能力弱的、清廉的和不清廉的，比较复杂。”
蒙厚石看朱建国沉思不语，知道他上了心，于是给侯卫东使眼色，鼓励他说下去。
侯卫东就把对蒙厚石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结尾说道：“这三步中最难的就是第一步，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没有把握。”
朱建国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省政府这边你可以放心，至于省委那边，就靠你自己了，另外你也可以搞一下干部交流，将一些干部送到临近市挂职学习，再从临市借一些干部到茂云工作，将好的经验带给茂云。”
朱建国的话为侯卫东打开了一扇窗，让他豁然开朗，要想瓦解李派又不招致李派群起反对，这确是一招好棋，心想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果然没错。
侯卫东真心实意吹捧道：“听省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朱建国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比你多吃了几年盐罢了，茂云和沙洲各方面相差不多，可以开展这种实验性的交流。”
侯卫东赶紧说道：“刚才还和杨市长说要向沙洲学习呢。”然后转向杨森林：“杨市长，沙洲的干部素质高，有经验，您多多帮忙。”
杨森林知道茂云的干部素质低，喜欢内斗，所以十分不情愿搞这种交流，但朱建国发话，他不能不答应，再加上他刚才也答应了帮侯卫东，所以只好点头。
朱建国仿佛知道杨森林的想法，接着说道：“此事如果办好了，我会向全省推广沙洲和茂云的经验，让全省受惠。”
杨森林一想也不错，道：“卫东不要着急，此事还要征求宁书记的意见。”
侯卫东也不想在选举结束之前运作此事，道：“不忙，我还要做些准备。”
晚饭结束后，四个人又打了三局双扣，这回侯卫东和杨森林赢了一局。朱建国难得娱乐一次，非常高兴，罕见地说道：“年轻人有进步，很好，多多努力。”
得到朱建国的夸奖，侯卫东和杨森林都很高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互相鼓励着。杨森林当益杨县委副书记的时候，侯卫东是益杨开发区主任，是杨森林的下级。后来侯卫东当了成津县委书记，杨森林则仕途不顺，只当了县长。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磨练，杨森林从新站起来，一步步当上了沙洲市长，而侯卫东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了茂云市长。纵观二人仕途，可以说各有千秋，当然也有过不愉快。但现在他们各自执掌一市，又没有厉害冲突，所以都对对方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临走时，侯卫东亲自给朱建国搬了一箱茂云铁桥茶，“朱省长，这茶叶是茂云特产，味道很正，您尝尝。”
蒙厚石笑着说：“这个侯卫东，见人就推销，这不，他也给了我一箱，想让我帮他介绍给认识的人。”
朱建国喜欢做实事的人，道：“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卫东这点很好。”
蒙厚石接着说道：“他还让我帮着约汉生，好开发茂云的茶叶资源。”汉生就是国家农业科学研究院的专家，姓李，和蒙厚石、朱建国都是邻居。
朱建国说道：“很好啊，汉生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也替茂云说说话，不过卫东要注意茶叶的绿色环保，同时要打造好品牌，这样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站住脚，才能以小产出换来大效益。”
侯卫东赶紧表示感谢。
有朱建国的帮助，侯卫东对做好茂云工作更有底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织网（二）
第二天，早晨。
侯卫东早早醒来，看看旁边熟睡的小佳和小田田，侯卫东感到很幸福。他仔细地审视着女儿的脸，发现她的眉毛和嘴唇特像小佳，而脸型和眼睛则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生命如此神奇，他感叹道。
穿衣下地，打开冰箱，拿出挂面、鸡蛋、葱，侯卫东开始下面条。不一会儿，香味就飘满了房间。
佳被香味撩拨醒了，抬头看到正在忙碌的侯卫东，心里甜蜜而温情。她已经不记得侯卫东上次做饭是什么时候了。“老公，难得有时间，怎么不多睡会。”
“昨天和朱省长聊得很好，觉也睡得香，所以早早就醒了，你再睡一会吧。”
佳试着闭了会儿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于是悄悄穿衣起床。
侯卫东仔细审视着小佳，虽然三十二了，可岁月之神很眷顾她，没有留下一丝经过的痕迹。她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压倒在床上：“美丽的校花，请接受我的爱吧。”
虽然很多人叫过小佳“校花”，但侯卫东却从没叫过。躺在丈夫的怀抱里，听着丈夫的甜言蜜语，小佳心里甜甜的：“老公，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侯卫东也感觉自己有些矫情，笑笑道：“可能是老婆越来越年轻了吧，弄得我总以为是跟小姑娘一起睡觉。”
佳撇撇嘴说：“咱俩刚谈恋爱的时候，你也没这样啊。”又斜着眼看看侯卫东说道：“不过我喜欢。”
两个人正说着话，侯卫东的电话响了，小佳嘟着嘴生气：“星期日也不让人休息，真是的。”
侯卫东一看是晏春平，对小佳树了下手指，小佳马上不说话了。
“候市长，我到您家楼下了，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春平，你来了春天怎么办？快到预产期了吧？”
“她昨天生了，女孩，母女平安。”
侯卫东赶紧捂住话筒对小佳说道：“是小晏，春天生了，赶紧封个两千元的红包。”
佳赶紧去封红包。
侯卫东接着说道：“恭喜春平了，你不用着急上班，多陪陪春天。”
“我也这么说，可她不干，说没有我您不方便，催着让我来。”
“那谁照顾她？”
“我母亲和她母亲都来了，不缺人手。”
“那就好，对了，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你等一会，我吃完饭就下去。”侯卫东本想休息一天，现在晏春平来了，他就想去办几件重要的事。
吃完饭，小田田还没醒。侯卫东亲了口女儿，又亲了口小佳，然后说道：“我今天去见两个老板，可能很晚才回来，你们不要等我了。”
佳给侯卫东拿过包，然后嘱咐道：“少喝点酒，慢点开车。”
“没事，今天春平开车。”
到了楼下，晏春平赶紧接过车钥匙，然后给侯卫东打开车后门。侯卫东从兜里拿出小佳封的红包递给晏春平：“给侄女儿的一点心意。”
晏春平赶紧接过来：“谢谢候市长。”侯卫东叫晏春平女儿侄女，让晏春平非常高兴，他知道侯卫东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而不仅仅是村支书晏道理的儿子了。“候市长，咱们去哪？”
“先去岭西日报。”
晏春平一踩油门，小车轻巧地滑出小区，开上了宽阔的公路。
，侯卫东给王辉打了个电话：“王大主编，在忙什么？有没有时间接见老朋友？”
王辉哈哈笑道：“再忙也要先可候市长，否则将来高升了，还不给我小鞋穿啊。”
侯卫东道：“哪敢，我这个小小的市长还等着你提携呢，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王辉道：“我在报社，刚开完会，你来我办公室吧。”
王辉的办公室在原先主任室的楼上，里面的设施很豪华。
坐下后，侯卫东从包里拿出铁桥茶递给王辉：“这是茂云铁桥茶，手工制作，绿色无污染。”
王辉开玩笑道：“堂堂茂云市长给我这个小主编送礼，说出去别人都不相信。”然后打开铁盒闻了闻，一股原野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禁赞道：“好茶”，又问：“岭西有卖的吗？”
侯卫东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才来找王主编给我们宣传一下。”
王辉看看侯卫东，一副上当的表情：“想宣传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一箱。”
侯卫东哈哈一笑道：“没问题。”转头对晏春平说道：“给王主编搬一箱上来。”
王辉这才满意地笑了：“说吧，怎么宣传？”
侯卫东说道：“这事不急，我想找您商量点其他的事。”
王辉开玩笑道：“你就是一奸商，花一分的钱，办十分的事，说吧。”
侯卫东就把茂云复杂的局势简要说了一下，然后问王辉：“外省可有两个市之间交流干部的先例？”
王辉想想说道：“好像上海搞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我需要查查资料。”
侯卫东说道：“如果岭西日报能就此事进行个系列报道，再写篇社论，年前把声势造出去，我年后就好开展工作了。”
王辉说道：“社里问题不大，关键是省委省政府的态度。”
侯卫东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侯卫东心想，交流干部就是朱建国省长提出来的，省政府肯定没问题，但他不能跟王辉说。
王辉说道：“如果省委省政府同意，我保证年前将声势造足。”
侯卫东刚要说些感谢的话，电话响了。侯卫东一看是赵东的电话，他感到很意外：“赵部长，您在上海还是岭西？”
“我早晨到的岭西，中午和明俊一起坐坐怎么样？”赵东话里透着高兴。
侯卫东心想，什么事让省委138看书网如此高兴，难道是外放了，陈曙光已经是副省长，赵东如果外放，职位肯定也不错。“好啊，在哪？”
“就在金星大酒店，你把小佳也带上，我再让明俊带上赵秀，举行个家宴。”
“一定到。”
挂了电话后，侯卫东越想越纳闷，赵东昨天还在上海，今天就到了岭西，还要举行家宴，难道他又结婚了？没听说啊，难道，侯卫东忽然想到了郭兰，赵东一直追求她，而且也只有郭兰这样的女子才会让赵东如此高兴，侯卫东越想越可能，不禁心乱如麻。
话又响了，这次打电话的是粟明俊：“卫东，你知道吗？赵部长和郭兰要结婚了，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带着赵秀一起吃饭，我听说他已经约了你。”
侯卫东脑袋嗡嗡直响，等挂了电话，他跟粟明俊说了什么，如何说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匆匆告别了王辉，侯卫东让晏春平开上了驶往铁州的高速路，不久就到了跟郭兰约会的风景区。侯卫东让晏春平把车开过风景区的大门，然后下了车。他没有往里走，而是拐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默默地站着。
郭兰要嫁人了，真的吗？
侯卫东感觉心空了，那个聪明的，和自己心灵相通的美丽女子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再也听不到沙洲学院的钢琴声了，再也闻不到那优雅的发香了。
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又能怎么办？
侯卫东只能这样站着，既不能流泪，又不能高呼。他只能这样默默地、、、站着！
郭兰早晨到机场接赵东，没想到赵东一下飞机就拿着戒指向她求婚，她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女人总要结婚的，不是吗，她自己安慰自己道。
赵东追郭兰一直追得很苦，但作为岭西省委138看书网，他不能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还要表现得有风度。现在终于柳岸花明，赵东怎能不高兴。
赵东对郭兰说：“中午跟明俊和卫东见个面，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
郭兰一听，本能地推脱道：“都是朋友，没必要。”
赵东道：“那可不行，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要叫你嫂子的。”
郭兰想总要面对，于是就答应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织网（三）
十一点半，金星大酒店。
侯卫东和小佳走进大厅，赵东和郭兰正坐在大厅左面的休闲沙发上等着他们，看到侯卫东和小佳，二人赶紧站起来。侯卫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必须强颜欢笑。“赵厅长，恭喜了！”
赵东彬彬有礼地道：“多谢，明俊还没来，我们等他一会儿。”然后招呼侯卫东和小佳坐。
佳知道赵东要娶郭兰后，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和郭兰不熟悉，但郭兰曾和侯卫东两度同事，又做过邻居，所以小佳非常警惕。现在赵东娶了郭兰，真是再好不过。她上前拉住郭兰的手，说着一些恭喜的话。
郭兰第一次和小佳亲密接触。虽然小佳有了孩子，但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容貌也很美丽。难怪侯卫东会喜欢她。郭兰心想。
佳也在打量郭兰。五官很精致，举手投足也很优雅，如果说自己是漂亮女人，那么郭兰就是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好在她要结婚了，小佳暗自高兴。
侯卫东为了压抑痛苦，尽量找着话题：“您什么时候回岭西？我还等着您指导工作呢？”
赵东笑笑：“卫东太谦虚了，你是岭西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哪用我指导。”
侯卫东恭维道：“您长期管组织工作，一定能给我提供一些建议。”
赵东知道侯卫东这么说定有所指：“卫东遇到难处了，跟我说说，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佳赶紧说道：“卫东，大喜的日子，不谈工作。”
赵东忙说：“没关系，就当聊天了。”
侯卫东就把茂云复杂的局势说了。
郭兰内心深处还是记挂着侯卫东，而茂云情况又这么复杂，她不禁替侯卫东担心。她以老组工的眼光分析道：“茂云的副书记和副市长都是副厅级干部，如果想动他们，没有省里点头根本办不到的，即使省里同意，也不能变动太大，毕竟茂云刚经历过官场地震。”
侯卫东知道郭兰还是关心自己的，了郭兰一眼。
赵东接道：“如果卫东说的是事实，茂云情况就非常严重，而拖得越久，解决起来越困难，所以省里会支持卫东的。”
侯卫东说：“我正想向钱书记汇报此事，好得到省委的支持。”
赵东道：“卫东别急，我先给钱书记通通气，摸摸钱书记的想法，然后再帮你约个时间。”
侯卫东对钱国亮能支持自己没什么把握，道：“您能说句话，我就很感激了。”
郭兰惊讶地看了眼侯卫东，心想他话语之间怎么如此消沉，不是他的风格啊。
赵东安慰侯卫东道：“钱书记对你很欣赏，否则也不会同意你去茂云。”
正在这时，粟明俊和赵秀到了，赵东和郭兰赶紧领众人进了二楼包间。
众人坐下后，赵东说道：“今天聚会目的有二，一是大家好久没见了，叙叙旧，二是将郭兰——我的未婚妻介绍给大家。”赵东虽然级别和侯卫东一样，但他是省委138看书网，地位就很超然，所以众人都静静听着。
赵东又对郭兰道：“明俊和卫东我就不介绍了，都是老朋友，这是赵秀，这是张小佳。”
郭兰跟赵秀拉了拉手，又伸向了小佳。小佳笑道：“老邻居，恭喜了。”
赵东一旁问道：“你们是邻居，我怎么没听说。”
郭兰赶紧解释道：“卫东和小佳在沙洲学院有套房子，就在我家对门。”
赵东暗想：侯卫东在益杨工作多年，又跟郭兰是同事和邻居，后来又是沙洲市委的同事，一个市委138看书网，一个组织科长，再后来就是成津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而郭兰又一直独身，不会这么巧合吧？
粟明俊请示道：“赵部长，喝什么酒？”以前粟明俊和赵东，一个是沙洲组织部副部长，一个事部长，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他可以亲热地叫他“东子。”现在不行了，赵东是省委138看书网，地位超然，连市委书记都要让他三分，更何况他只是沙洲市的宣传部长。
赵东抛开思绪说道：“来两瓶岭南春吧。”
郭兰惦记着赵东为侯卫东联系钱国良的事，于是劝道：“少喝点，下午还要见钱书记呢。”虽然永远地失去了所爱，但为侯卫东做点事，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粟明俊开玩笑道：“郭兰，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心疼‘东子’了。”
这句玩笑恰到好处，赵东心里很舒服。
郭兰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玩笑，不由得脸红了红。
赵东注意到了郭兰的神情，不由得暗笑自己多心。
侯卫东知道郭兰惦记着自己的事，心里既甜又苦。
佳和赵秀则悄悄聊着女人的话题，没注意到众人的表演。
赵东下午要见钱国亮，不敢多喝，侯卫东和粟明俊也就适可而止，三人只喝了一瓶岭南春。
席散。各自回家。
侯卫东开着车不说话。
佳逗侯卫东道：“怎么，美女邻居出嫁，你不高兴了？”说完用眼睛盯着侯卫东。
侯卫东知道小佳是在试探他，不动声色地道：“郭兰三十多岁了，还一直单身，大家都替她着急，现在她有了归宿，我怎会不高兴。”当然，这只是侯卫东一半的真心话。
佳看侯卫东说得很真诚，就没有怀疑：“郭兰是一个连女人都会嫉妒的女人，命却很不好。”又看了一眼侯卫东说道：“还是我命好，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了你，真是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下午三点，赵东给侯卫东打电话，钱国亮要见他，让他三点半到省委书记办公室。
侯卫东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赶紧开车直奔省委。
钱国亮办公室是原来蒙豪放的。
侯卫东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正在等他的赵东。
侯卫东赶紧走到赵东面前，问道：“钱书记是什么态度？”
赵东道：“钱书记基本同意你的做法，不过你还要详细谈谈。”侯卫东立刻体会到了赵东在钱国亮心中的地位，因为很少有领导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透漏给秘书，除非他是自己的心腹。
侯卫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轻轻敲门。
一个平和的声音道：“请进。”
侯卫东推开门，走进省委书记的办公室。正对门口是一个宽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整齐的文件，桌边插着国旗和党旗，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他，男人身后是满满一面墙的书。
侯卫东赶紧说道：“钱书记好。”
钱国亮笑呵呵地道：“请坐。”转身对赵东道：“给卫东倒茶。”
侯卫东哪敢让赵东倒茶，赶紧抓过茶壶，给钱国亮蓄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通过刚才的短暂接触，侯卫东立刻判断出这是位仁厚的省委书记，喜欢做实事的年轻人。赵东就因为脚踏实地地做好了减负办的工作，而成为了他的秘书。所以在他面前踏踏实实做事远比投机取巧更能得到提拔。
钱国亮等侯卫东忙完说道：“省委省政府让你担任茂云市长，是非常放心的，也相信你能处理好，当然，该给的政策，省里也会给你，下面你具体谈谈茂云的情况和你的想法。”
侯卫东就将茂云各方面的问题简要说了一下，然后重点谈了茂云干部问题。
钱国亮虽然听赵东介绍了茂云的情况，但因为赵东有所保留，所以他并不完全清楚。现在听侯卫东这么一说，他才感到问题严重，心想难怪会出现“县国土局长蹊跷死亡事件”，茂云水很深啊，如果不彻底手术，可能会出更大的乱子。
钱国亮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听赵东说你有了解决的办法，说来听听。”
侯卫东就把自己的三部计划说了，又在第一步里加上了朱建国的建议。
钱国亮赞道：“好，办法周密全面，可以实行，不过要注意两点。”
侯卫东赶紧说道：“请钱书记指示。”
钱国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一是要得到市委的支持，下次你和宜勇一起来，把计划完整地汇报一遍，如果宜勇不同意你的做法，你要耐心说服，不要打我的旗号，宜勇是老党员，党性强，我想他肯定会支持你的。”
侯卫东确实忽略了段宜勇，不禁暗自自责，同时也非常佩服钱国亮思维敏捷，做事滴水不漏。“多谢钱书记提醒，我一定照办。”
钱国亮接着说道：“二是要在保证稳定的前提下，一步步进行，切不可急功近利，在明年二月选举结束之前，你和宜勇不要有任何动作。”
侯卫东知道钱国亮是个好书记，既鼓励部下做事，又懂得保护部下，领导艺术比祝炎和周昌全更胜一筹。“您的话，卫东牢记在心，您放心，如果治理不好茂云，我绝不回岭西。”心想，能跟这样的领导做事，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钱国亮又鼓励道：“好好干，争取早回岭西，我相信你。”
出了钱国亮办公室，侯卫东天空的阴霾一扫而空，有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支持，他信心十足。
第八百七十五章 宿命（一）
离开省委大院，侯卫东知道茂云官场净化已经不成问题了，他开始思考茂云的发展问题。
梁小勇提出的矿业深加工和发展旅游业是个不错的思路，但各有缺点，矿业深加工必然带来环境的新污染，不宜在旧环境未解决之前展开，旅游业因茂云的地理位置和交通问题，经济效益有限。
侯卫东决定先做好南部新区的招商引资工作，同时加大矿山整治力度，还茂云青山绿水。第二步发展旅游业和绿色农业，提高山区民众生活水平，扶持矿业深加工，提高财政收入，改善茂云市区环境，美化城市。第三步大力发展文化产业，丰富茂云民众业余文化生活。
这三步走完，茂云会成为一个经济发展，环境优雅，文化繁荣的崭新地区。
这三步中，第一步是关键，招商引资工作做好了，财政收入才能增长，自己的位置才能稳，整顿矿山，解决环境污染问题，则关系到后面各项工作的开展和茂云整体形象的提升。
侯卫东决定请鲁军、段穿林和王辉同赴茂云，为茂云发展出谋划策。他分别给三人打电话，鲁军和段穿林答应这个周末去茂云，而王辉没有时间，由段英代劳。
约好了专家，侯卫东决定去找张振农。如果能将振农集团引进茂云，不但可以发展绿色农业，也可以解决山区民众就业问题，增加农民收入。
侯卫东自己驾着车，带着茂云铁桥茶赶赴铁州。
进入铁州境内，天空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侯卫东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棉花糖》曲碟放进碟机，舒缓的钢琴曲立刻充满了车厢。
“棉花糖。”
“什么棉花糖？”
“你听的曲子，曲名叫棉花糖。”
“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喜欢，其他的知识很贫乏。”
“只要有能欣赏音乐的耳朵就行了，没有必要懂的这么多的知识。”
这是侯卫东和郭兰的对话，那次她们一起欣赏了省歌舞团的表演，然后乘车前往铁州，这首钢琴曲就是在去铁州的路上播放的。如今言犹在耳，佳人却已远去。
“……将风雨之中那盏烛火，慢慢点亮，未来的时光，有我的肩膀……”
不久，雨停了。
车到了和郭兰约会的风景区门口，侯卫东摇下车窗，想看看风景区雨后的样子。
突然，旁边的一辆大众也摇下了车窗，露出了赵东满面春风的笑脸，副驾驶位置上则坐着郭兰。
赵东一边招手，一边开进了风景区大门。
侯卫东只好开车跟上。
三人下了车，赵东说道：“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车，郭兰还说不是。”
侯卫东笑笑：“这是我爱人的，我很少开。”
赵东问道：“你怎么到铁州来了？”
侯卫东看了郭兰一眼说道：“我来找郭兰表叔，谈谈合作开发茂云农产品的事。”
赵东问郭兰：“你表叔是大老板吗？”
郭兰笑笑：“不是老板，是农民的带头人，专门搞农产品加工的，就在我老家那个村。”
赵东接道：“郭兰母亲让她回老家看看乡亲，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
郭兰本不想和侯卫东一路走，但却无法说出口。
侯卫东也是一样的心思，却找不到借口。
三个人上车，直奔龙堂县。
五分钟后，侯卫东发现前面排起了汽车长龙，下车一问才知道，刚才的大雨导致了山体滑坡，埋了一段高速路，现在铁州市政队正在清理，要一个小时才能好。
侯卫东建议道：“咱们回岭西吧，明天再去龙堂。”
赵东说：“没关系，一个小时聊聊天就过去了。”
侯卫东不想跟郭兰接触太多，但又不能表现得不合常理。他锁好车，然后大大方方上了赵东的车。
郭兰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侯卫东，自己上了车后座。
两个小时后，路还没有修好，听说是清理过程中发生了新的塌方，还需要三个小时才能通车。
侯卫东看看后面，汽车长龙一眼望不到头。他劝赵东：“你们去刚才路过的风景区休息一会儿，我在这看车，等修好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赵东确实饿了，说道：“好吧，我们吃完饭来换你。”
侯卫东忙道：“这离风景区有些远，你们就别来回跑了，先在宾馆休息，等修好了路，你们再回来。”
赵东道：“那你怎么吃饭？”
侯卫东道：“回来时给我捎两个包子就行。”
赵东和郭兰吃完饭，侯卫东还没打电话。
赵东跟郭兰商量道：“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儿。”
郭兰不想回去面对侯卫东，就同意了。
服务员问赵东：“先生要几间房？”
赵东看看郭兰，刚要说一间，郭兰抢先说道：“两间。”又怕伤了赵东，补充道：“两间挨着的。”
赵东感觉郭兰态度并不热情，心想，可能是她脸皮薄，自己主动一些就好了。
赵东跟着郭兰进了她的房间。
拿门牌号时，郭兰并没注意是哪个房间，等进了房间，郭兰一下子愣住了，这正是她和侯卫东住过的。
赵东看郭兰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郭兰忙道：“头有点晕，可能是太累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赵东并没有离去的意思。郭兰不忍心伤他，同时也想借此忘掉侯卫东。她打开了音响，准备迎接赵东进入她的生活。
赵东从后面抱住郭兰，然后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侯卫东先给小佳打电话报了平安，然后躺在车里打盹。突然他梦到郭兰被野猪追，地点就在风景区的后山，而赵东不知去了哪里。侯卫东想救郭兰，却怎么也迈不动步。野猪很快追上了郭兰，嘴一拱，郭兰就飞了起来，然后鲜血淋淋落在侯卫东面前。侯卫东赶紧去拉郭兰，郭兰却一动不动，没有了呼吸。
侯卫东浑身一震，醒了。感觉脸上湿湿的，一摸，满脸的泪水。
侯卫东担心郭兰和赵东去后山，立刻给赵东打电话，可电话无人接听。郭兰的也一样。
侯卫东更加担心，车也不管了，跑步往风景区赶。
进了宾馆，只有一个18岁的女服务员在值班。
侯卫东问道：“这有一位赵东的房客吗？”
服务员查了一下说道：“有，在4031房间。”
侯卫东正要上楼，服务员说道：“赵先生不在，他和一位女士去后山了。”
侯卫东脑袋嗡地一下，怒道：“后山有野猪，你怎么不提醒他们？”
服务员知道闯祸了，赶紧解释道：“我是新来的，不知道啊。”
侯卫东命令道：“我这就去后山，你赶紧给捕猎队打电话。”
服务员道：“我不知道他们电话。”
侯卫东气急了，喊道：“给知道的人打。”然后独自往后山跑去。
赵东把郭兰压在床上，然后开始解郭兰的扣子。当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郭兰突然推开了赵东，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能接纳别人，她只属于侯卫东。
郭兰说道：“咱们去转转吧。”
赵东很懊丧，心想自己堂堂一个省委138看书网，竟然无法拿下一个三十多的老处女，说出去真让人笑话，是自己长得丑，还是修养不够?越拿不下，他就越不服气。他很有风度地说道：“好啊，你去哪我都跟着。”
郭兰本是个很理性的女人，此时却有些大脑短路，竟领着赵东去了后山。
不久，郭兰就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她突然想起这里有野猪，可是已经晚了，一头呲着獠牙的野猪出现在二人面前的。
赵东刚一愣神，郭兰喊道：“快上树。”
赵东体内潜能大爆发，三两下就爬上了一颗树干粗壮的树。
郭兰身体太弱，爬了几下都没爬上去。这时一双大手一拖，将郭兰送到树上。郭兰一看是侯卫东。
侯卫东来不及跟郭兰说话，就地一滚，躲过了奔驰而来的野猪，然后翻身上了另一棵树。
赵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问侯卫东：“卫东没事吧？”
侯卫东潇洒地笑笑：“没事，我已经通知了捕猎队，他们一会儿就来。”
赵东道：“多亏了卫东，对了，你怎么来了？”
侯卫东瞎编道：“我跟别的司机聊天，听说这里山上有野猪，就想打电话提醒你们，却没人接听，我不放心，就赶紧过来了，哪想到你们还真上山了。”
二十分钟后，捕猎队赶了过来，说道：“树上的人下来吧，野猪已经走了。”侯卫东不相信，问道：“真的走了？”
捕猎队的头一次杀了野猪的人，说道：“是你啊，今天这头野猪可能刚吃饱，所以没有纠缠。”
三个人这才慢慢下了树。
刚才和侯卫东说话的人一看郭兰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在一起，暗自嘀咕道：怎么回事？
侯卫东知道他认出了郭兰，不禁心头一紧，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只是催促道：“咱们赶紧下山吧。”
三个人都有些后怕，赶紧随着捕猎队下山。
下了山，赵东和郭兰回宾馆，侯卫东继续去看车，等着公路修通。
第八百七十六章 宿命（二）
侯卫东非常高兴救了郭兰，不久就靠着车门睡着了。梦里郭兰穿着洁白的婚纱，向他缓缓伸出了手。侯卫东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郭兰眼光如水答道，我愿意。侯卫东捧着郭兰的右手，将一颗钻戒戴在郭兰的中指之上。怎么那么真实？侯卫东心里想到。再摸了摸，真的。侯卫东睁开眼睛，看到郭兰目光如水，右手被自己抓在手里。
侯卫东看看车门。
郭兰笑道：“你没锁。”然后接着说道：“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侯卫东知道自己的梦话都让郭兰听到了，耍赖道：“什么话？我不知道啊。”
郭兰不依：“快，再说一遍。”
侯卫东抱过郭兰道：“等回到岭西，给你戴了戒指，我再说那些话。”
郭兰把脸埋进侯卫东怀里：“我的身体和心里都无法接受别人，请你不要推开我好吗？我就做你的影子，陪你一辈子。”
侯卫东知道自己离不开郭兰，说道：“我发誓，我——侯卫东和郭兰生死不渝。”然后低下头亲了亲郭兰的眼睛说道：“兰兰，我爱你。”
郭兰甜蜜地笑着，什么能比得上爱人的一句情话呢？
侯卫东又道：“赵厅长那怎么办？”
郭兰道：“我明天会和他说清楚，其实当我本能拒绝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你了。”
侯卫东问道：“这么说你不怪他独自逃生。”
郭兰道：“没什么好怪的，他并不爱我，怎么能要求他舍命救我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就不同了，你是用生命爱我的。”
侯卫东又道：“兰兰，你想过没有，做影子是很痛苦的，不能有家，不能有孩子，见不得光。”
郭兰平静地道：“我也是用生命爱着你的，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可怕的？”
侯卫东无法用语言表达对郭兰的爱，只能把郭兰抱得很紧，很紧！
过了一会儿，郭兰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个馒头、一盘炒菜和一双筷子，温柔地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侯卫东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真香。”
郭兰温柔地道：“等回了岭西，我给你做好吃的。”
晚上十点半。
侯卫东把郭兰送回度假村。
第二天早晨六点。
赵东早早下了楼，一边坐在休闲沙报纸，一边等郭兰下来吃饭。他非常后悔昨天把郭兰扔在了树下。
七点，郭兰优雅地走下楼来，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
赵东放心了。“郭兰，咱们赶紧吃饭，然后去换卫东，他饿了一夜了。”
郭兰点点头，跟赵东进了餐厅。
吃完饭，郭兰从包里拿出赵东给的戒指放在赵东面前。
“赵部长，”郭兰用了赵东沙洲市委组织部的旧称，那时郭兰是沙洲市委组织部的科长，“你是好人，对我也好，但我不能和你结婚。”
赵东急了，保证道：“郭兰，你听我说，昨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以后不会了。”
郭兰摇摇头说道：“跟那件事没关系，你很优秀，可我就是不爱你，否则昨天也不会推开你，凭你的条件，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赵东的职位和自尊心不允许他像小流氓一样缠着郭兰不放，他潇洒地笑笑：“我明白了，祝你幸福。”然后将戒指放进兜里。
郭兰松了口气，她虽不爱赵东，却也不希望他受伤太深。
郭兰和赵东走到侯卫东车跟前的时候，侯卫东还没醒。赵东敲了好一会玻璃，侯卫东才醒过来，打开了车窗。
“赵厅长，公路还没通。”侯卫东揉着眼睛说道。
赵东说道：“你去吃饭吧，我跟郭兰在这等。钱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所以公路通了以后，就麻烦你带郭兰去龙堂，我直接回岭西。”
侯卫东知道郭兰已经和赵东谈过了，“赵厅长客气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郭兰道：“候市长，你去吃点饭，这里有我和赵部长呢。”郭兰是个聪明的女人，做事很有分寸。
侯卫东道：“路应该快通了，我就不吃饭了。”
二十分钟后，汽车长龙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赵东上了自己的车。郭兰直接上了侯卫东的车。
在下一个出口，赵东调转车头回岭西，侯卫东和郭兰继续赶往铁州龙堂县。
侯卫东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将《离家五百里》的歌碟放到碟机里，然后摁下播放键。
“ifietraini’”
“——adredmiledredmile”
第八百七十七章 神来之笔
侯卫东曾因为张振农非法吸储来过振农集团，所以不用郭兰指引，很顺利地找到了振农集团的大门。硕大的镰刀后面，振农集团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侯卫东问郭兰：“你是去你姨妈家，还是陪我去见你表叔？”
郭兰想了想道：“我陪你见完表叔，有我在，他可以更相信你。”然后打通张振农电话：“表叔，我是兰子，就在振农集团门口，您在哪？”
次非法吸储，多亏了郭兰出面，张振农才能有惊无险，所以他一直记着郭兰的情：“兰子，你怎么来了?你等着，我开车去接你。”
郭兰忙道：“表叔，不用了，告诉我你在哪？我自己过去。”
张振农道：“我在办公室，你能找到吗？还是去接你吧。”
郭兰道：“不用，我能找到，这就过去。”
打完电话，郭兰指了指左面的一栋灰色建筑，对侯卫东说道：“那就是办公楼，我们过去吧，表叔在办公室等着。”
侯卫东在办公楼前停好车，然后跟着郭兰进楼、上楼。楼内部一如它的外表，平凡而有厚重感。
张振农的办公室在二楼中间，上面挂着董事长的牌子。侯卫东笑笑，心里道：“真是个毫无心机的人。”
郭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张振农厚重的嗓音：“是兰子吧，快进来。”
郭兰推开门，将侯卫东让进屋，然后自己跟了进去。
张振农记忆力好，马上认出了侯卫东，他快步走到门口，握着侯卫东手说道：“侯市长，你怎么来了?快坐。”然后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表情真诚而自然。
侯卫东记得那次张振农去省政府找他，态度可没有这么好。
张振农马上给了他答案：“上次见过你后，县里颁布了新政策，在贷款上给予乡镇企业支持和照顾，振农集团的日子好过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侯卫东据实说道：“我只是将情况如实反映给省里，哪有什么功劳。”
张振农一边给侯卫东泡茶，一边说：“没有你，省里怎么会知道我们中小企业贷款难？不知道中小企业贷款难，怎么会出台扶助政策？所以你当之无愧，现在有的领导干部，只盯着升官发财，哪还关心百姓的困苦。”
侯卫东知道张振农和官场永远隔着一条鸿沟，无法理解官场的酸甜苦辣，于是岔开话题道：“我曾跟您说过，如果我到地方工作，请您过去发展，您当时也答应了，不知还算不算数？”
张振农高兴地道：“当然算数，其实听说你当了茂云市长以后，我就想找你商量在茂云建厂的事，只不过怕你忙，不敢打扰你。”张振农知道侯卫东只是郭教授的邻居，能帮自己反应情况已经很不错了，他可不敢奢望侯卫东能帮他在茂云建厂，现在侯卫东说了，他正求之不得。
侯卫东实话实说：“我也不是单纯帮你，而是通过引进振农集团，解决茂云的环境污染问题，茂云有很多的矿山，有色金属蕴藏丰富，但随着这几年开采量越来越大，出现了严重的环境问题，像河水和空气污染、干旱、地陷等，让老百姓深受其害，有鉴于此，政府关闭了很多小矿，环境污染倒是控制了，但农民没有了工作，收入受到很大影响，所以振农集团到茂云投资，不但可以保护环境，还可以增加农民收入，当然，政府也会在政策和贷款上给予振农集团倾斜，实现双赢。”
张振农非常喜欢侯卫东，这个年轻的“大干部”不但心里装着百姓，而且又深谋远虑，真是难得，他激动地道：“候市长放心，有了好政策，振农集团一定会带领当地农民致富。”顿了顿然后真诚说道：“候市长真是难得的好干部，我佩服。”
张振农又转向郭兰道：“兰子，以后结婚一定要找候市长这样的。”
张振农的话非常突然，弄得郭兰满脸通红。
侯卫东赶紧打岔道：“我想去加工车间参观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张振农就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二人之间的真有故事，他听侯卫东要参观车间，高兴地道：“方便，跟我来。”振农集团是张振农精心培育的美丽花朵，现在有人欣赏，他当然高兴。
振农集团以农产品粗加工为主，厂区也较分散，张振农先领着侯卫东和郭兰来到蔬菜加工车间，车间四周则是成片的蔬菜大棚。
个车间由一条长长的传送带连接起来，传送带末端是真空包装设备。
侯卫东他们进来的时候，工人们正在加工包装芹菜。第一道工序是洗菜，工人们将带着泥土的新鲜芹菜放进水池洗涤，然后捆成四两重的小捆放上传送带。第二道工序是切根，工人们用机器切掉根须，只保留一节主根，目的是保险。第三道工序是贴商标。第四道工序是真空包装，打印生产厂家和生产日期。
到最后，侯卫东笑着说：“你们这哪是卖菜，简直是在绣花。”
张振农自豪地道：“我们振农集团的商标就是效益，岭西的各大商场、超市争相抢购我们的产品。”
侯卫东问道：“经过加工，每斤芹菜能卖多少钱？”
张振农张口就来：“芹菜进价一斤两毛，加工后批给各大超市、商场是八毛一斤。”
郭兰在岭西超市买过蔬菜，当时一小把芹菜标价两元，估计也就四两重。听张振农说完，郭兰咂舌道：“岭西超市一把四两重的芹菜卖两元，换算成一斤就是五元钱，真是太挣钱了。”
侯卫东道：“这就是包装的价值，同样的芹菜，用草把绑是一个价，用真空袋包装又是一个价，摘下卖是一个价，洗干净了卖又是一个价，想增加农民收入，就要包装。”然后他问张振农道：“张董事长，你们集团做广告吗？”
张振农哈哈一笑道：“不用，全岭西都认振农集团的牌子，不愁销路。”意思很明显，做广告多余。
侯卫东耐心解释道：“广告做好了，一块钱的东西可以卖十块。”
张振农不可思议：“真能卖到十块钱，那超市、商场还赚什么？”
侯卫东解释道：“超市、商场利润少也得卖，因为顾客需要，就像最便宜的香烟一样，商场没有利润也得卖，因为有人买。”
张振农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侯卫东的意思。不过他仍不相信自己的产品可以卖高价：“我们蔬菜和肉只不过比别人的干净，再就是味道好些，怎么可能卖出十倍的价钱呢？”
侯卫东问张振农：“镇农集团的产品是不是不用农药、化肥和饲料添加剂？”
张振农道：“是啊，这些岭西的各大商场、超市都知道，否则也不会买我们的产品。”
侯卫东又问：“百姓知道吗?”
张振农想想说道：“知道的不多。”
侯卫东接着问道：“百姓相信你的产品是绿色环保的吗？”
张振农道：“老百姓怎么想的，我哪知道。”
侯卫东接道：“只要让全岭西的人都知道并相信我们的产品是绿色环保的，就能提高价格，因为只有振农集团的农产品才是百姓心中真的绿色环保产品，独一无二的，这就能形成某种程度的垄断。”
张振农想了想说道：“好倒是好，可做广告需要很多钱，风险太大。”
侯卫东笑笑：“我说的广告不是电视广告，我认识很多记者，让他们采访后在电视台播出，既做了广告，又有说服力。”
郭兰不禁暗自佩服侯卫东的头脑，用非广告手段做广告，既不让百姓意识到这是广告，又起到了广告的作用，而且更有说服力，真是神来之笔。
第八百七十八章 幸福时刻
侯卫东又实地考察了振农集团的蔬菜种植大棚和养殖场，看了上了农家肥的土壤和纯粮食粉碎的饲料，不禁对做好绿色产品生产和加工这篇大文章信心十足。他对张振农道：“只要撒着农家肥土壤的画面一上电视，订单就会纷至沓来，您就瞧好吧。”
张振农还是不相信：“我们这很多人都用农家肥，但生产的粮食和蔬菜卖的还是平常价，从来也没有卖过高价的，要不是我搞了蔬菜粗加工，他们忙碌一年，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侯卫东笑笑说道：“现在城里人吃饭都讲究营养，都讲究绿色环保，只要他们知道镇农集团的产品是货真价实的绿色产品，多花钱也愿意。”
张振农道：“候市长不会骗我，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他想想又问道：“上电视是不是需要个人介绍产品啊？”
侯卫东道：“那当然。”
张振农挠头了：“我看到镜头就头晕，还是免了吧。”
侯卫东问道：“那你们集团里没有能胜任的吗？”
张振农道：“他们还不如我呢。”突然他看到了郭兰，暗道：“兰子当过市里大官，见多识广，肯定能胜任。”
对郭兰说道：“兰子，你帮帮表叔。”
郭兰赶紧道：“我也没上过电视，会搞砸的。”
侯卫东突然眼前一亮，暗道：“如果郭兰帮助张振农，那她经常跟自己见面就顺理成章了，等振农集团在茂云建了分厂，她就能常在茂云了。”于是劝道：“张董事长这个主意不错，郭兰当过组织部长，完全有能力在振农集团担任一个职务。”
郭兰知道侯卫东的想法，她也想多些时间跟侯卫东在一起，但她还有两年才能研究生毕业，不想中途放弃，道：“不行，我研究生还没毕业呢。”
侯卫东道：“初期事情主要是宣传，事情不多，你完全应付得来，等需要你大量工作的时候，你也就毕业了。”
郭兰想能帮百姓做点事情也挺好，就答应了。
张振农很高兴，他知道郭兰不但聪明而且很有能力，一定会给他很大帮助，他大声说道：“兰子今后就是振农集团的副董事长，这事就这么定了。”他很怕郭兰反悔。
侯卫东向张振农告辞：“张董事长，事情先谈到这，等明年二月，我会再来找您，到时再详谈。”
张振农道：“马上中午了，吃晚饭再走，我让郭兰表婶给你们用现摘的菜炒菜。”
侯卫东道：“我真的有事，下次吧，下次一定尝尝最纯正的山野菜。”
张振农又转向郭兰道：“兰子住下吧，你又没事。”
郭兰抱歉地道：“表叔，我还要回岭西办事，然后明天回上海，等下次吧。”
张振农是真喜欢侯卫东，他很想跟这个好官喝两杯，于是继续挽留道：“饭一会就好，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侯卫东也想跟这位农民企业家多聊聊，但他有太多的话想跟郭兰说，于是坚持道：“张董事长，我这次真有事，等下次来，一定在这吃饭。”
张振农只好放行。
张振农将侯卫东和郭兰送到蓝鸟车旁，侯卫东从后备箱里搬出一箱铁桥茶道：“这是茂云铁桥县出的野茶，味道很好，张董事长尝尝，看能不能进行深加工。”
张振农道：“候市长放心，我一定好好想想，争取做好它。”
侯卫东又和张振农握了握手，然后和郭兰上了蓝鸟车。小车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滑过振农集团的大门，驶上宽阔的公路。
，侯卫东给梁洪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明天回茂云，让司机小杨明天早晨八点前来岭西家中接他。然后又给小佳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回去吃晚饭。
打完电话，侯卫东看着身边的郭兰，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显得美丽而高雅。
郭兰感到了侯卫东灼热的目光，红着脸说道：“好好开车。”然后小声说道，“等回到岭西让你看个够。”一番波折后，郭兰在侯卫东面前完全放开，完全投入，不计后果。
侯卫东道：“谁说我们回岭西？”
郭兰一愣。
侯卫东笑着道：“我们现在去铁州买戒指，然后回风景区。”
郭兰当然知道回风景区的意思，脸红红地道：“一切听你的。”
蓝鸟车停在铁州百货大厦门口。
下车后，侯卫东左手揽着郭兰的肩膀，郭兰右手搂着侯卫东的腰，一起走进大厦。
在铁州，侯卫东只是一个开着蓝鸟的普通男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反而是郭兰引来了不少男士的目光，惹得侯卫东醋意大发：“兰兰，有男士欣赏是不是很好的感觉啊。”
郭兰笑着说道：“我的卫东吃醋了，不过我很高兴，说明你在乎我，我呢，从不在意别人，只在意我的卫东，他喜欢我，我就高兴，他不喜欢我，我就难过。”
侯卫东在郭兰鼻尖上亲了一口，然后将郭兰揽得更紧了。
二人转了好几个饰品专柜，最后郭兰挑中了一枚心形的戒指，标价2800元，侯卫东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服务员卖了戒指非常高兴，嘴甜地道：“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
侯卫东非常自然地表示感谢，然后瞄了一眼郭兰，发现她脸红了一下。侯卫东知道郭兰已经完全适应了“妻子”的角色。
服务员又问道：“先生，用不用给您装起来？”
侯卫东想给郭兰一个仪式，道：“好，弄得漂亮点。”
服务员将戒指小心地放进红丝绒盒子里，然后用彩带在盒外系了个心形图案。
离开铁州市区，侯卫东带着郭兰直奔风景区，因为两次遭遇野猪，侯卫东在原来风景区已经出了名，所以他选了另一个风景区。
登记。进房间。
侯卫东和郭兰来到了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侯卫东单膝跪地，手里举着戒指说道：“兰兰，你愿意嫁给我吗？”
郭兰幸福地道：“愿意。”
侯卫东握着郭兰修长如玉的手，将戒指戴在郭兰的小指上。郭兰双眼有泪光闪过。
侯卫东站起来，将郭兰抱到床上，然后温柔地吻着郭兰身上的每个地方，眉毛、眼睛、鼻子、嘴、脖子，郭兰柔顺地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好方便侯卫东的得寸进尺。
激情过后，二人相拥着躺在床上。
郭兰问侯卫东：“饿不饿，如果饿了，我下去买吃的。”
侯卫东早晨就没吃饭，再加上刚才消耗了大量体力，于是点了点头。
郭兰利索地穿上衣服，然后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郭兰用塑料袋装着炒菜和米饭回到房间。
侯卫东和郭兰边吃边聊。
“兰兰，你这段时间找找资料，搞个绿色环保产品的宣传推广计划，等茂云那边建了分厂，就该你出手了。”
郭兰道：“放心，我会做好的。”
侯卫东又问道：“你为什么答应帮助张振农？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郭兰一点侯卫东的额头说道：“你说呢，得了便宜还卖乖。”然后又道：“能帮山区百姓做点事也挺好，再说也能帮你，何乐而不为呢。”
侯卫东亲了亲郭兰眼睛，然后道：“谢谢老婆。”是的，“老婆”，侯卫东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在他心里，郭兰和小佳没有亲疏，没有轻重，都是他的最爱。
这真是幸福一刻，侯卫东心道。
第八百七十九章 市委书记的愤怒
星期二。
早晨八点，郭师母主治医生给郭兰打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肾源，让她赶紧准备钱，好进行手术。到了岭西机场，买好票，郭兰打电话给侯卫东。此时，侯卫东正在赶往茂云的路上，司机小杨和晏春平都在旁边。
“卫东，上海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我要马上回上海准备母亲的手术。”
侯卫东心里非常高兴，但语气却很平静：“一定要照顾好你母亲，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郭兰是聪明人，知道侯卫东说话不方便，于是简洁地道：“我会的，等情况一有好转，我就回岭西看你。”
侯卫东简单一句：“你多保重”，然后挂了电话。
刚到办公室，梁洪声就赶了过来：“候市长，宜勇书记有事找你。”
侯卫东问梁洪声：“让我现在就过去吗？”
梁洪声道：“是的。”
侯卫东进了段宜勇办公室，迎面看到满脸通红的段宜勇和一脸尴尬的梁小勇。
没等侯卫东说话，段宜勇道：“卫东来了，坐。”段宜勇秘书吕正操赶紧倒了杯茶，放在侯卫东旁边的茶几上。
侯卫东坐下后，段宜勇突然说道：“卫东，市局一把手也该动动了。”
侯卫东谨慎地道：“段书记，不知道您心中可有方案。”
段宜勇看了看梁小勇，梁小勇赶紧说道：“市政协还少个副主席，我建议由郑良荣局长担任，他原来的职务则由副局长戴光辉担任。”
侯卫东马上意识到这是段宜勇的主意，看来他对郑良荣已经忍无可忍了，而梁小勇的尴尬是因为他深知郑良荣目前动不得，但却无法改变书记的主意，而且还可能受了委屈。虽然郑良荣令人讨厌，但打击他可以，撤职却不行，尤其是选举结束前不行。
侯卫东抢先说道：“我不赞成换郑良荣。”他怕段宜勇说出同意的话，那他就不好表态了。支持会酿成恶果，而反对会得罪段宜勇。
梁小勇非常配合地道：“候市长，郑良荣年纪不小了，去政协正合适。”
侯卫东道：“郑良荣是多年的财政局长，人脉广，如果现在换掉他，难保他不会捣乱，影响明年二月的选举。”
段宜勇当然知道郑良荣是李系人马的一员，也知道李系在地方和各大局实力雄厚，但保证选举成功是市委头等大事，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咬咬牙，心道：郑良荣，等着瞧。然后说道：“卫东说得对，小勇，这个提议先放放。”
侯卫东和梁小勇都松了口气。
晚上。侯卫东房间。
侯卫东和梁小勇边吃边聊：“小勇，段书记怎么突然要对郑良荣下手？”
梁小勇道：“市委想要买部商务车，替换十年车龄的金杯，段书记也批了，郑良荣却以没钱为由拖了两个月，其实这也没什么，段书记平时很节俭，不会怪他，可郑良荣昨天一下子给人大买了两部车，一部大众给李建林作专车，另一部商务车给人大代表考察用。”
侯卫东点头道：“难怪段书记生气。”心道，自己正好利用他们的矛盾，将段宜勇争取过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梁小勇道：“这次回岭西有什么收获吗？”梁小勇干得很憋气，他挂着组织部长的头衔，却没有组织部长的权利，好官员提拔不了，坏官员撤换不了，所以他急于知道侯卫东活动的结果。
侯卫东说道：“我见了朱省长，跟他简单说了说茂云的情况。”
梁小勇来了精神：“朱省长怎么说？”
“朱省长基本同意我的办法。”
梁小勇高兴地道：“有省里的支持，不愁大事不成。”
侯卫东道：“省力支持是一方面，市委支持也不可少。”
梁小勇道：“这个不难，段书记早就看李系官员不顺眼了，如果能换掉他们，他一定高兴。”
侯卫东道：“我不担心段书记不支持，而是担心产生误会。”
梁小勇不明白：“什么误会？”
侯卫东笑笑：“如果我出面整顿茂云官场，段书记肯定以为我要趁机夺权，所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段书记整治了官场秩序，而不是我。”
梁小勇还不明白，侯卫东道：“我们可以引导段书记作出一些决定，再由他出面实施，这样他就会潜意识里以为是他的功劳，而不会担心我了。”
梁小勇笑道：“你真狡猾，但如果事情成功了，功劳岂不都是段书记的了吗？还有你什么事？”
侯卫东道：“只要茂云政通人和，我就知足了。”心里却想，省里当然知道是我的功劳，否则这次回岭西岂不是白回了。他没跟梁小勇说得太透，因为还没到说的时候。
梁小勇受到感染，问侯卫东道：“需要我做什么？”
侯卫东想了想说道：“段书记只想换掉郑良荣不行，要让他明白彻底摧毁李派才是根本，能拉拢的拉拢，拉拢不了的就调走，死活不走的就撤换，总之，为了解决问题，要不惜一切手段。”
梁小勇道：“卫东放心，我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段书记，既让他接受，又不让他感觉到是我的主意。”
侯卫东没有向梁小勇透漏太多，因为现在还不到实施计划的时候。
第二天。办公室。
侯卫东心里挂念郭兰，于是翻到郭兰手机号打了过去。
郭兰正在跟主治医生商量母亲手术的事，电话响了。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熟悉的号码。郭兰对医生说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然后走到过道，摁下了接听键。
“卫东。”
“师母什么时候手术？”
“我正在跟医生商量，初步定在明天下午。”
“缺钱吗？”
“不缺，你放心好了。”
“明天手术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
“兰兰。”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卫东，等情况好转了，我就回岭西。”
“好的。”
“挂了吧。”
“你挂。”
郭兰挂断了电话，将甜美的声音留给了话筒另一端的侯卫东。
第八百八十章 考察（一）
星期三早上八点。侯卫东办公室。
秘书晏春平泡了一杯益杨明前茶，端给侯卫东，问道：“候市长，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侯卫东想了想道：“你去请刘市长过来。”
晏春平也不多问，退出办公室后，直接到常务副市长办公室去请刘刚。晏春平经常拿侯卫东成长轨迹来鼓励自己，再加上侯卫东不断敲打，逐渐学会了侯卫东的办事风格，低调、踏实、超前。
晏春平先来到刘刚秘书韩志东办公室。“韩密，刘市长有空吗?”晏春平昨天刚来茂云，就凭借谦虚、周到搞定了好几个秘书，韩志东就是其中之一。
韩志东一看是晏春平，热情地道：“有空，什么事？”
晏春平回道：“候市长找他。”
韩志东不失时机地夸道：“晏老弟跟了候市长，前途无量。”
晏春平听韩志平话里有话，立刻留意上了，但表情却很自然：“这话怎么说？”
韩志东继续道：“我们刘市长最佩服候市长，他说候市长年纪轻轻却有大将之风，胸怀宽广，前途不可限量，老弟岂不是有福气。”
晏春平真心地道：“刘市长能力也很强，你老哥跟着他肯定出人头地。”
韩志东道：“刘市长能力确实强，不过却待错了地方。”
晏春平不解：“能力强到哪都会闪光，怎么跟地方扯上了关系。”
韩志东关上门说道：“我们茂云有个小团体，加入了它就会升官发财，不加入它，你就是升了官，也没有多少权力，刘市长就因为不是那个小团体成员，做事总受牵制。”
晏春平对茂云情况略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么严重，他继续套话道：“市委和市政府都有小团体的人吗？”
韩志东道：“这我也说不准，不过你留心观察就会发现，有的领导级别不高，他的秘书却高人一等，那就是了。”韩志东毕竟当了几年秘书，说话滴水不漏。
晏春平道：“多谢老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出了韩志东办公室，晏春平敲了敲隔壁刘刚办公室的门。
一个声音道：“请进。”是那种很平和，很有修养的声音。
晏春平推开门走进刘刚的办公室，恭敬说道：“刘市长您好。”
刘刚从文件上抬起头来说道：“晏秘书啊，请坐，什么事？”
晏春平仍然恭敬地站着，说道：“候市长找您。”
“现在吗？”
“是的。”
“好，我马上过去。”
晏春平告辞后，退出刘刚办公室，然后带上门。
侯卫东一边喝茶，一边看窗外的风景，回想起刚当副镇长那会，自己为了做好殡葬改革工作，亲自上阵抢抬死人，现在则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等人来汇报工作，真是恍如隔世！
正在回忆着，晏春平回来了。“侯市长，刘市长马上就到。”
侯卫东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晏春平看侯卫东杯子空了一大半，就接过侯卫东手中的茶杯，蓄满热水，又重新递给侯卫东。“侯市长，我刚才听到点消息，不知当不当说。”
侯卫东知道晏春平进步很大，不可能特意说些琐事，于是鼓励道：“说说无妨。”
晏春平理了理思路，然后说道：“刘市长秘书说茂云有个小团体，刘市长很多时候都受它牵制。”
侯卫东点点头说道：“是真的。”心想，晏春平刚来一天多，就知道了这种情况，看来他脑子还是够用的，于是鼓励道：“你要多观察，多听，少说话。”侯卫东需要这样的眼睛和耳朵。
晏春平会意地点点头。
一会儿，想起了敲门声。侯卫东赶紧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整了整衣服，然后示意晏春平可以开门了。
晏春平打开门，把刘刚让进屋，然后给刘刚倒了杯益杨茶，放在刘刚身边的茶几上。
刘刚已经从心里接纳了侯卫东，所以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侯市长，找我什么事？”
侯卫东道：“不忙，刘市长先喝口茶，这可是沙洲特产，纯绿色无污染的手工产品。”
刘刚喝了一口，只觉香气淡雅，回味悠长，不禁赞道：“好茶，不比龙井、毛尖差。”
侯卫东接道：“其实我们茂云也有这样的茶叶，前几天安市长就送给我一罐。”
刘刚笑着道：“我知道，是铁桥茶，我也喝过。”
侯卫东说道：“所以我想去铁桥等县转转，看看茶叶等特色产品有没有开发的价值，大概需要两三天，市政府这边的工作就麻烦刘市长了。”
刘刚心道，别人都把权力抓的死死的，很怕大权旁落，这个侯卫东却恨不得把事情都推给我，真是个异数。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表情上却一点不漏，痛快答应道：“侯市长放心，我一定做好。”
刘刚走后，侯卫东给小杨打电话，让他开车在楼下等自己。
侯卫东此次考察有两个目的，一开发区和几个县的实际情况，为鲁军等人到来做准备，二精工集团的尾矿处理，做到心中有数。
坐上车后，小杨请示道：“侯市长，我们第一站到哪？”
侯卫东道：“去清池区。”
晏春平请示道：“用不用通知区办公室。”
侯卫东道：“不用，先随便转转。”
车一直向南，大概15分钟后，到了清池区。
个南部城区，街道宽阔，绿化也好，可见祝炎给后任打下了好基础，唯一缺点是企业不多，不过却可以科学的安排企业布局，而不需担心重复建设。
用了十五分钟，侯卫东将南部新区转了一圈，形成了大体印象，新区的企业集中在北部与东西城区接界的地方，中部虽然有路有绿化，但没有企业，南部是一片征完地却没有开工建设的土地，还没有修路。
侯卫东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简单地勾勒了南部新区的布局，一个个方格将南部新区变成了棋盘，他又大体划分了功能区，北部是劳动密集型企业，中部左右两侧是科技型企业，中部中间是商业区和住宅区，南部下风口是轻微污染的高附加值企业。
侯卫东又想了两条原则，一是坚持引进污染少的轻工业和高科技产业，这样才能提高开发区品位，引来金凤凰，二是引进劳动密集型企业，为下岗职工提供就业岗位。
当然这些还只是初步设想，他要听取专家意见后，形成完整切实可行的方案，再提交市委和市政府讨论。
下一站，侯卫东准备去铁桥县，考察铁桥茶和当地旅游资源。他问小杨：“小杨，去铁桥需要多少时间？”
杨答道：“大概一个半小时。”
侯卫东记得铁桥是离茂云市最远的一个县，道：“茂云到铁桥有高速公路吗？”
杨道：“没有，只有省道，不过铁桥县没有大的矿山企业，公路破坏不严重，而东湘和西陆因为矿山企业多，省级公路破坏严重，所以需要两到三个小时。”
侯卫东看了看表，刚九点半，道：“去铁桥，中午在铁桥吃饭。”
车离开南部新区，向西南飞驰而去。
第八百八十一章 考察（二）
茂云到铁桥的省道是双向六车道，路面很平，没有什么破损，来往的车辆也不多，还能偶尔看到几辆驴车，很悠然的样子。侯卫东总结道，轿车少，说明铁桥富人少，货车少，说明铁桥企业少。铁桥的经济可想而知。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治理环境的钱。
不久，小车来到一座大山旁。茂云境内多山，但海拔总体不高。这座山却直插云霄，很有气势。侯卫东让小杨停下车，然后下车抬头观望。白云和雾霭在山腰流动，很有仙山的味道。
杨见侯卫东感兴趣，忙解释道：“候市长，这是茂云境内第一高峰，天利山，有八百米高，山腰有唐代古寺。”
侯卫东问道：“有僧人吗？”
杨道：“有，还有茂云和岭西的人来烧香呢。”
侯卫东好奇地道：“岭西的人也来烧香，此寺很有来历吗？”
杨道：“听说此寺是唐代一个王爷的道场，此人是太宗直系后代，佛法高深，并且得到过唐朝皇帝敕封。”
侯卫东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很好的旅游项目嘛！他追问道：“现在的寺庙是唐代的，还是后来重建的？”
杨道：“听人说是唐代的。”
侯卫东马上给鲁军打电话：“你认识的朋友中有没有古建筑专家？”
鲁军道：“有一个，你找古建筑专家干什么？”
侯卫东高兴地道：“我在茂云铁桥县发现了一个古寺，听说是唐代的，想让专家鉴定一下。”
鲁军道：“真是唐代的，那可发现宝贝了，我赶紧给他打个电话，他一定感兴趣。”
一会儿，鲁军打回电话：“我朋友一听说有唐代古迹，非常高兴，不过他现在没时间，他答应周六跟我一起到茂云。”
谈妥了事情，侯卫东来了兴致，转身对晏春平和小杨说道：“走，咱们上山去看唐代古迹，饱饱眼福。”
晏春平道：“我就不上去了，在下面看车。”
侯卫东车辆稀少，确实不能留下空车，道：“好，春平看车，小杨陪我上山。”
杨非常高兴，当先开路。
二人顺着石阶，一路向上。
杨刚从军队转业，身体素质好，攀登起来很轻快，侯卫东练过体育，身体素质亦好，所以二人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穿过暮霭，到了巨大的平台之上。这平台方圆足有一公里，中间是一座规模宏大古色古香的寺庙，寺庙后面是天利山高大的山峰，险峻陡峭，直插蓝天。
寺庙外面是一圈古色古香的围墙，中间开有大门，上方悬挂“如意寺”方扁一块。寺门敞开，没有香客，只有一个老僧打扫着满院的落叶。
侯卫东跨过门槛后，突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
扫地的老僧看到客人，赶紧过来招呼道：“客人是拜佛还是求签？”
侯卫东笑笑：“我只是路过，想随便看看。”
老僧道：“客人随意。”然后深施一礼，继续去扫落叶。
侯卫东抬头看了一眼正殿，屋檐长而上挑，房脊两侧各有一只怪兽。侯卫东见过怪兽，知道是用来辟火的。
走进正殿，中间是金色的观音菩萨雕像，左右是文殊、普贤等尊者和众罗汉像。其中一个罗汉彩漆脱落，露出了木质底胎。
用了二十分钟，侯卫东将寺庙转了一圈，虽然他不懂考古知识，但根据寺庙的古朴和沧桑，侯卫东敢断定它定是国宝级的古迹。
侯卫东看看表，快一点了，赶紧招呼小杨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侯卫东这回算领教了，因为缺少护栏，侯卫东和小杨一心翼翼，用了三个小时才下到山脚。
侯卫东上车后对晏春平和小杨道：“都饿了吧，到了铁桥，咱们好好吃一顿。”
二十分钟后，小车进了铁桥县城，街道狭窄，房屋古旧，像极了七年前的益杨。侯卫东心里叹口气，茂云比沙洲落后太多了。
杨好不容易在中心街找了个干净点的火锅店。下车前，侯卫东嘱咐晏杨二人：“一会儿别叫市长，否则不等吃饭，铁桥了领导就到了。”
火锅店老板一看车是茂云牌照，知道来了贵客，赶紧热情地打招呼：“三位老板，里边请，我们这是正宗的重庆火锅，包您满意。”
杨问老板：“有雅间吗?四五个人的。”
老板赶紧道：“有，楼上请。”
等侯卫东三人坐下，老板递上菜单：“各位老板，请点菜。”
杨把菜单递给侯卫东，道：“老板，您请。”
侯卫东接过菜单点道：“一盘牛肚，一盘牛杂。”然后递给小杨。
杨又点了几盘青菜。
晏春平建议道：“老板，爬山累了吧，喝点酒解解乏。”
侯卫东道：“好吧，来两瓶岭南春。”又对小杨道：“你也喝点。”
杨道：“老板，我还得开车，就不喝了。”
侯卫东道：“没关系，今晚住在铁桥，不回茂云了。”
杨高兴地去拿酒。
一会儿，火锅上来了，汤色鲜亮，味道麻辣，果然很正宗。
吃完饭，三个人找了个干净的旅店，要了两间房。侯卫东一间，晏杨二人一间。
侯卫东记挂着郭师母的手术，上床休息前，给郭兰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的时候，郭兰正陪在母亲床边。手术刚做完，郭师母还没醒。郭兰看是侯卫东的电话，赶紧走到房间外面，摁下了接听键：“卫东，什么事？”
侯卫东道：“兰兰，母亲手术做完了吗？”侯卫东将“你”字省略了。
郭兰注意到了侯卫东的称呼，脸上一红，高兴地道：“做完了，医生说很成功，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能出院了。”
侯卫东着实高兴：“她老人家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
郭兰知道她不用说感谢侯卫东，但还是说道：“谢谢，没有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因为对她来说，母亲是最重要的人。
侯卫东道：“为爱的人做事是最幸福的，我应该谢你才是。”人生能得到所爱之人义无反顾的追随，是最幸福的，而他一下子遇到了两个，先有小佳，现在有郭兰。
侯卫东想起了沙洲学院的钢琴声，道：“我想听你弹钢琴了。”
郭兰道：“我先清唱一段吧，等回了岭西再弹给你听。”然后轻轻哼起了《四兄弟》的曲调，嗓音清脆柔美。
侯卫东想起了郭兰床上的风光，感到浑身燥热。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侯卫东赶紧去卫生间冲凉水澡。
第八百八十二章 考察（三）
第二天早晨，侯卫东依然起得很早，推开窗户，踢腿伸腰，一扫昨天的劳累！
晏春平敲响了侯卫东房门。晏春平已经习惯了侯卫东的作息规律，作为秘书，他必须保证自己起在领导前面。
侯卫东打开房门。
“候市长，早饭吃什么？”
侯卫东道：“咱们去小摊转转，吃两碗豆花，吃完再沿着省道走走。”
侯卫东和晏春平顺着中心街信步而行，小杨开着车跟在后面。
还没到上班时间，街上人很少。侯卫东和晏春平走了几个小摊，都不太干净。侯卫东往街对面看了看，发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店，于是招呼晏春平过街。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干净利索，她见侯卫东身后跟着轿车，知道是贵客，热情招呼道：“三位，吃点什么？”
晏春平道：“每人一碗豆花，一碗米饭。”
老板娘很快端上了豆花和米饭，又拿来了自家炸的辣酱。
侯卫东舀了一大勺辣酱放在豆花里，然后大口吃了起来。晏春平和小杨看侯卫东吃得香甜，也如发炮制。不一会儿三人头上都见了汗。侯卫东吃得高兴，大声道：“老板娘，你的豆花不赖，每人再来一碗。”
不一会儿，三碗新上的豆花又吃净了。侯卫东满意地拍拍肚子，然后站了起来。
晏春平赶紧去付账。
侯卫东一边散步，一边等着晏春平和小杨。这时三个税务局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小店。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男人说道：“老板娘，这个月的税该交了。”
老板娘一看是税务局的人，赶紧满脸堆笑地道：“李科长，快做，还没吃早饭吧，坐下吃两碗豆花。”
李科长道：“饭就不吃了，你给我们三人装三份，我们回去吃。”
老板娘是聪明之人，忙道：“好，我这就去装。”
不一会儿，老板娘拿着装好豆花和米饭的塑料袋走了出来，递给李科长。
李科长转身往外走。
后面跟着的男青年说道：“科长，不收了。”他刚参加工作，对这种工作方法还不习惯。
李科长道：“收还是要收的，只不过晚几天，他们做的都生意，不容易，能缓就缓几天。”
男青年道：“上回局长说了，各组必须完成规定的税收任务，否则会扣工资的。”
李科长无奈地道：“扣就扣吧，也不是第一回了，没有大商场，也没有大企业，到哪去收税。”
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一辆陈旧的面包，走了。
侯卫东将他们的谈话尽数收到耳里，暗道：“这铁桥县怎么穷成这样？”身进了小店，问老板娘：“税务局一个月收你多少钱税?”
老板娘道：“一个月120，挣得这点钱都给税务局了。”
侯卫东道：“税务局怎么总盯着你们这样的小店，你们这没有大企业吗?”
老板娘叹了口气：“以前有两个国营企业，效益还行，我那口子就在里面上班，后来企业黄了，县里没了收税的地方，就一门心思盯着我们这种小店。”
侯卫东道：“原先两个国营企业是干什么的？地址在哪？”
老板娘道：“一个是茶叶加工厂，另一个是木材厂，都在县城东边，顺着这条街一直往东就到了。”
侯卫东对小杨道：“走，去厂。”
杨开车顺着中心街一直往东，不久就看到了一大片围墙围着的厂房。大门敞开着，门旁木匾上写着“铁桥县木材加工厂”几个字。侯卫东三人走进大门，里面是一排排的平房，门都开着，机器设备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堆堆的碎木头。
侯卫东拿起一块木头看了看，发现是乌木，做家具的好材料。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他知道现在岭西很多商场里，高档家具供不应求。如果在铁桥建一个高档家具公司，一定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他马上给曾宪刚打电话征求意见。
曾宪刚经营高档家具多年，知道乌木家具的巨大价值和市场潜力，于是非常赞同地道：“如果能在铁桥建一个高档家具工厂，你就等着发财吧。”
侯卫东道：“宪刚，你建这个工厂怎么样，我一定给你优惠，前三年只交一半的税。”
曾宪刚笑道：“这还叫优惠，现在到哪投资建厂，不是第一年免税啊。”不过他也知道，有侯卫东的关系，他无论是办手续还是应付地方政府都会方便的多。
侯卫东道：“高档家具利润高，升值空间大，你好好考虑一下。”
曾宪刚也心动了，说道：“那我考虑考虑。”他没搞过高档家具生产，所以一下子决定不了。
侯卫东道：“考虑好给我打电话。”
完木材厂，侯卫东三人又继续向东，不久就到了茶厂。一样的大门，一样的竖匾。不同的是，茶厂还有个值班室，里面有个老大爷在睡觉。
杨喊道：“老大爷，开开门。”
老大爷打开窗户，问道：“什么事？”
杨刚要说话，侯卫东抢先道：“老大爷，我听说这生产铁桥茶，想买点儿带回家。”
老大爷道：“这不产了，想买可以去乡下转转，那有小作坊产的。”
侯卫东问道：“大爷，这铁桥茶厂效益不挺好吗？怎么不产了？”
老大爷叹息着道：“十年前，这铁桥茶别说在茂云，就是在岭西也很抢手，厂子效益也好，那时如果谁在茶厂工作，别人都会高看一眼，如果是年轻的小伙子，根本不愁找对象。”
侯卫东又问道：“那怎么黄了？是茶叶质量下降了吗？”
老人接着说道：“后来，很多领导看厂子效益好，就把亲属送到厂子来，工人越来越多，厂子不堪重负，加上一些厂领导只想搂钱，无心生产，厂子这才黄的。”
侯卫东心里想道：茶厂是改革开放后很多国有企业的一个缩影，其破产的根本原因是没有及时转变思路，适应市场，如果市场打开了，效益好了，多几个工人根本没什么。至于厂领导是否搂钱，侯卫东不知道情况，无法下断言，但这同样不是厂子倒掉的根本原因，因为没人会干杀鸡取卵的蠢事，最多不过是趁着厂子倒闭前捞点好处。
老人接着道：“如果你真想买茶，就去王舍人镇找李宝山，他是这场子老技工，炒的茶味道最正。”
侯卫东道：“谢谢老人家，我们这就去。”
车后，小杨问侯卫东：“侯市长，我们去王舍人镇吗？”
侯卫东道：“不了，找老技师的事就留给开茶厂的人吧，我们去西南方向转转，看还有没有景色优美的地方。”
车离开铁桥县城，沿着省道向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