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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风     幕后txt下载     幕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1章:消息

    英租界,九江路英华街,军统丁松乔行动队(青帮)的安全屋。

    当揭开头套的那一刹那,孙亚楠下意识抬起被手铐铐着的双手挡了一下眼前的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

    “给他把手铐解开吧,都回家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家兄弟?”一道磁性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孙亚楠,这是我家陆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丁松乔介绍陆金石道。

    “陆先生?”孙亚楠稍微缓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用手帕捂着口鼻,戴着金丝眼睛儿,眼神有些阴鸷的中年男子。

    “亚楠兄弟,你受苦了。”陆金石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孙亚楠问道。

    “青帮的杜老板你认识吗?”

    “呵呵。”孙亚楠自嘲的一笑道,“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杜杜老板?”

    “杜老板跟你们军统戴老板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

    “我叫陆金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陆金石道。

    “杜老板手下第一谋士,人称智多星的陆金石陆先生?”孙亚楠惊讶一声。

    “不错,正是陆某。”陆金石微微一笑,但只是露出了半张脸,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多谢陆先生救命之恩,亚楠以后必有所报!”孙亚楠活动一下手腕,抱拳说道,“告辞。”

    “慢!”丁松乔一伸手臂拦住了孙亚楠的去路,“孙兄就这么走了吗?”

    “陆先生,这是何意?”

    “孙兄弟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陆金石阴恻恻一笑,反问道。

    “在下不明白。”

    “松乔,给孙兄弟提个醒。”陆金石吩咐一声。

    “是,陆先生。”丁松乔点了点头。

    “听说孙兄手里有一件值钱的东西,我们杜老板想要。”丁松乔道。

    “什么东西,你们搞错了,我要是有值钱的东西早卖了换钱去w逍遥快活了,还会搞得这么落魄?”孙亚楠讪讪一笑。

    “孙兄,那件东西在你手里一文不值,还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交出来,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还会送你离开上海,从此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丁松乔道。

    “陆先生,真对不起,你们真弄错了,我真没有你们想的东西。”

    “孙亚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丁松乔一把揪住了孙亚楠的衣领威胁道。

    “这位兄弟,我真没有。”

    “看来孙兄弟是不想说了。”陆金石捂着嘴巴道,“松乔,好好招待孙兄弟,直到他开口为止。”

    “是,陆先生。”丁松乔狞笑一声,看孙亚楠的眼神如同饿狼发现了可口的猎物似的。

    “来人,先让孙兄清醒一下!”

    进来两个黑衣大汉,将孙亚楠架起来,往外面拖了出去。

    “你,你们干什么,我是戴老板的手下,你们敢对我用刑,我要到戴老板那儿去告你们……”孙亚楠大声叫道。

    “拖走!”陆金石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

    “先生,写姓孙的不说出母版的藏匿之地,怎么办?”丁松乔道,“我们怎么向杜老板交代?”

    “你以为这母版是杜老板想要的吗?”陆金石道。

    “难道不是?”

    “这东西,私人敢拥有吗,那是杀头的罪,懂吗?”陆金石道,“杜老板也是给上面的人办事。”

    “难道这姓孙的想要……”丁松乔吓了一跳道。

    “他还没那个胆子,应该是怀疑我们的身份,才不敢说的。”陆金石分析道。

    “他不相信我们?”

    “换作是你,你会轻易相信并把这种秘密随便说出来吗?”陆金石反问一句。

    “我不会。”丁松乔摇了摇头。

    “给杜老板发电报,把这个情况告诉他。”陆金石命令道。

    ……

    香港,杜公馆。

    “杜老板,电报,陆金石从上海发来的。”秘书敲门进入杜晟的书房。

    “他说什么?”穿灰色长袍精瘦的杜晟正在写毛笔字,一抬头问道。

    “那件事遇到点麻烦,孙亚楠不开口,陆兄判断他可能不信任他,怎么问都不说。”秘书道。

    “这样,你去…把沈先生请过来。”杜晟凝神想了一下吩咐道。

    “是。”

    ……

    法捕房,政治处。

    被陆希言抓了壮丁的唐锦埋头处理那些文件,连政治处的本职工作都交给齐桓去处理了。

    冷不丁的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老陆,你别催了,我已经尽快了……不是,老曹,你说啥?”

    “等我,马上过去!”唐锦顾不上文联了,直接驱车去了曹斌的影楼。

    “怎么回事,老曹,孙亚楠的事儿不是跟咱们没关系了吗?”上楼来,见到曹斌,唐锦急切的问道。

    “我也以为跟我们没关系了,可戴老板的密电,你看。”曹斌递给唐锦一张电文。

    唐锦扫了一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其他原因?”

    “组长,就咱们跟铁血锄奸团的关系,戴老板不跟我们说也是可以理解的。”曹斌道。

    “本来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现在可好,弄的麻烦了。”唐锦道,“我们跟铁血锄奸团只是合作关系,戴老板居然因为这个不信任咱们,真是让人寒心。”

    “组长,戴老板一向多疑,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说,母版的事兹事体大,弄不好会有很多人倒霉,如果能悄悄的拿回去最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孙亚楠不相信陆金石他们,而当初跟美亚钟表店接头的信物在我们手中,只有通过这个办法才能令孙亚楠相信陆金石的身份。”曹斌道。

    “我记得上次接头我们用的不是上面给的那块手表吧?”唐锦道。

    “组长的意思是,再试探一次?”曹斌惊讶道。

    “阿辉死了,死无对证,这块手表既然是孙亚楠自己的,他一定能认出来的。”唐锦道。

    “可万一弄错了呢?”

    “找个理由说把信物弄丢了,找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替代一下。”唐锦道。

    “组长,真要这么干?”曹斌惊讶的问道。

    “按照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我负责。”唐锦一咬牙道。

    “竟然您都说了,我还有什么顾忌呢?”曹斌点了点头。

    ……

    星期四晚,拉都路,铁血锄奸团安全屋。

    在陆希言的安排下,胡蕴之代表组织上来看望段益民一家三口。

    段益民过去见过胡蕴之,信任早已建立。

    所以,段益民一见到胡蕴之就激动不已,脱离组织时间很长了,又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他又在养伤,不能出去,要不是妻儿陪伴左右,他这每一天都过的十分的煎熬。

    “段益民同志,真是对不起,我应该要就来看你的,只是怕打扰你养伤,所以……”胡蕴之感到十分的愧疚。

    “老鬼同志,来了就好,我怕我跟组织失去联系,将来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段益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养伤的情况,组织上是知道的。”胡蕴之笑道,“而且你被捕后的情况组织上也是了解的,遭受敌人酷刑,严守党的机密,一个字都没说,真是好样的。”

    被夸奖,段益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横在心头已久的思想包袱总算去除了。

    “段益民同志,上海你是待不下去了,对于你下面的工作安排,组织上想听一听你个人的想法?”胡蕴之认真的问道。

    “我没有什么想法,组织上需要我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段益民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胡蕴之道,“虽然你面对敌人的酷刑一个字没说,但你的身份还是被敌人猜到了,组织上觉得你继续留在上海太危险了,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皖南的新四军根据地,哪里急缺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你去了那里,肯定能大有作为,就是条件艰苦了些。”

    “不选了,就这个。”段益民急切的道。

    “别急,听我把第二个去处说完再决定。”胡蕴之摇手道,“去重庆,换个身份,继续行医,做你在上海同样的工作。”

    “我的职业就是治病救人,我请求去最艰苦的工作岗位去!”

    “你可以去,可你的妻子和孩子呢,她们总不能跟你一起从军吧?”胡蕴之道。

    “我可以把妻儿送回老家生活。”段益民道,“诊所转让的钱足够她们在老家生活得了。”

    “别急,跟老婆商量一下,你还有时间考虑,先把伤养好。”胡蕴之道。

    胡蕴之从安全屋出来,钻进陆希言开的汽车。

    “他怎么说,是去皖南还是重庆?”陆希言问道。

    “段益民同志要求去条件艰苦的地方。”

    “那他妻儿不管了,跟着部队,还要打仗?”陆希言扭头问道。

    “瞧你那表情,好像我们**人没人情味似的?”胡蕴之白了陆希言一眼道,“他打算把妻儿送回老家生活。”

    “这还差不多。”陆希言问道,“段大夫老家哪儿的?”

    “湖南长沙。”胡蕴之道。

    “不行,长沙不能回去!”陆希言断然道。

    “为什么?”

    “日军若是攻占南昌,下一个目标就是长沙。”陆希言道。

    “你认为国.军守不住南昌?”胡蕴之质疑道。

    “不是守不守得住的原因,是实力相差悬殊太大了,南昌可守,但不可久守,日军现在锐气还未失,国.军节节抵抗的策略是对的,以空间换时间。”陆希言道。

    “那依照你的意思如何做?”

    “段太太和孩子可以去香港,工作我来安排,安全方面不用担心,孩子上学也没有问题。”陆希言道,“段大夫一个人去皖南。”

    “如果段大夫不是选择去皖南新四军根据地,你是想把人弄到你的公司吧?”胡蕴之看穿了陆希言的用心。

    “革命工作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我这儿就不能做贡献吗?”陆希言道。

    “哼!”胡蕴之冷哼一声。

    “对了,刺杀你的那个孙亚楠是不是被军统的陆金石救了?”

    “老胡,你消息蛮灵通的嘛,这都知道了。”陆希言道。

    “美亚钟表店的那个阿辉有问题。”胡蕴之提醒道。

    “人都死了。”陆希言苦笑一声,这还用说吗?

    没问题会被杀人灭口?

第422章:“冬眠”时间

    “希言,你知道美亚钟表店的阿辉染上毒瘾是被人设计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胡蕴之道,“三个月前他疼痛难忍,就去了一家诊所,这家诊所的医生给了他开了一种药,就是红丸。”

    “老胡,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希言闻言,感到非常诧异,唐锦他们都没调查到这个信息。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你得留个心眼儿,别上了人家的套儿。”胡蕴之提醒一声。

    “好,我知道了。”陆希言点了点头。

    “到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叫车回去。”

    “嗯。”

    路口,陆希言停车放下胡蕴之,驾车去了巨福路凯旋歌舞厅,离开上海之前也要对铁血锄奸团的事情交代一下。

    “先生来了。”

    “都坐,坐,坐下说话,我没有那么多规矩。”陆希言虚抬了一下手道,“我在去香港之前,跟大家交代一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这一年来,先生领导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即便是军师在世,只怕也不及先生这般。”刀疤黄三道。

    从不服气,到现在成为陆希言的拥趸,黄三的转变一点儿都不让人感觉到诧异。

    当初他跟谭四也就是想赌一把,没想到却真的给差一点儿就散伙的铁血锄奸团找到了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郭汉杰和闫磊更是在陆希言手上用出来的,过去“军师”在的时候,他二人虽然也属于核心成员,但负责的事务多数还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那一套。

    现在却不同了,一个成了情报主管,一个则彻底摆脱过去的身份,一跃成为体面人,性格也沉稳多了,颇具大将之风。

    “下周二,我就要动身去香港,家里的事儿,就拜托诸位了。”

    “先生客气了,这一年,若不是先生暗中替我们谋划,这铁血锄奸团只怕早已烟消云散了。”刀疤黄三诚恳的说道。

    难得。

    “这也是兄弟们团结一心,否则,仅凭我一人之力也是做不到的。”陆希言呵呵一笑,谦逊道。

    “快过年了,咱们跟日本人斗,但这日子也要过,还要过好了。”陆希言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让汉杰给大伙儿准备了一些年货,有家有口的,每个人五十斤大米,一包面粉,十斤肥猪肉,五斤豆油,还有四条大草鱼,另外还有一个红包。”

    “这么多,往年咱们可没这么多?”

    “今年虽然经济不景气,可咱们的收益比往年还要好一些,要不然,我也拿不出这些来。”陆希言笑呵呵道。

    “这么多东西,以什么名义发下去呢,咱们弟兄多数都有其他的身份?”

    “这个我都想好了,东西别白天往家里拿,能找到正当理由的除外,有特殊情况的,可以折现,这钱拿回去,外人总看不见吧。”陆希言笑道。

    “先生说的是这个标准,其实折现的话现在可能还划算一下,但年前肯定物价会有一波增长,所以,划不划算就看各人的选择了。”

    “这个就叫年节津贴吧,如果有特殊需求的弟兄,比如想要给老家寄钱的,尽量的予以满足,这个事儿,由汉杰负责,必须让弟兄们没有后顾之忧。”陆希言道。

    “请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好这件事。”郭汉杰郑重的保证道。

    “丁二哥。”

    “我在,先生。”丁鹏飞点了点头。

    “行动队的我全权交给你带领,在我回来之前,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陆希言吩咐一声道。

    “您说。”

    “摸清上海周边的抗日武装力量,并挑选一些你认为可靠的,建立联系。”陆希言道。

    “您是想联合他们吗?”

    “算是吧,我们在租界内,可总不能都困守在租界,未雨绸缪,我们需要打通对外的通道,明白吗?”

    “明白,我们也有兄弟在周围的城镇活动,这一点不难。”

    “一条原则,不要轻易介入他们的行动。”陆希言道,“训练培养你们任何一个都不容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是,先生。”

    “黄三哥,丁二哥不在租界,训练班不能停,我不求咱们的弟兄都变成全能型特工,但起码要让他们掌握更多的生存技能,南市友谊旅馆我交给你了。”陆希言道,“你要给我当好这个训练总监。”

    “先生,你知道我的性子,训练总监,不合适吧?”

    “我知道你的性子有些急躁,脾气也不好,可为什么还要你做这件事吗?”陆希言反问道?

    “您是想磨练一下我的性子?”刀疤黄三不傻。

    “知道为什么还不去,你身上多少伤是可以避免的,你自己数数?”陆希言道,“廖启功做你的助手,你们几个挨个的去给我上课去,每个人不准少于四个小时。”

    陆希言还能真想把这个小训练班搞下去,不算是为了培养小班底,而是为了今后在上海的斗争,没有经验的新人是很难生存下来的,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这些人最终能多活几个下来。

    邹淮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是依样画葫芦。

    “汉杰!”

    “先生。”郭汉杰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我不在这段日子,租界的大小事务交给你负责,不过,你凡是要多跟丁二哥和黄三哥商议,切不可鲁莽行动。”陆希言郑重吩咐道。

    “是,先生。”

    “我有预感,今后,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虹口的日本宪兵特高课,什么井上机关之类的,而是大西路67号的丁默村、林世群一伙人,我得到可靠消息,日本人可能决定暗中援助这二人秘密成立一个特工组织,这二人跟黄道会那群外门汉不同,他们都是经验吩咐的老特工了,如果得到日本人的支持,那他们的势力必定会迅速的膨胀,到时候,那些牛鬼蛇神都聚拢过去,形成一股的势力绝对不小。”陆希言道,“接下来的汉杰你的情报组的任务是,监控丁、林二人的动向,尤其是与他们来往的任何人的信息,所以说,你们接下来的日子并不轻松。”

    “明白。”郭汉杰陡然觉得自己肩膀上一重,这个任务可不轻。

    “闫磊另有任务,这里就不交代了。”陆希言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闫磊,忍不住笑了一声道。

    “我的事儿都交代完了,大家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

    “先生,此去香港,您一定要小心戴雨农,这个人面似忠厚,实则狡诈多疑,千万不能被他给骗了。”丁鹏飞道。

    “丁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陆希言点了点头。

    “先生,我祝您一路顺风。”郭汉杰道。

    “会的。”

    “先生,等您回来,我们跟小日本大干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刀疤黄三咬着牙说道。

    “好,不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誓不罢休!”

    “先生,这是我求的平安符,能保平安的,您带上吧。”郭汉杰扭扭捏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三角黄符,递了上来。

    陆希言呵呵一笑,伸手接了过来,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东西,但是人家一片心意,平安符这东西,就是一个心理安慰,一种祝福。

    “谢谢,汉杰有心了,我会随身携带的。”陆希言郑重的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好了,铁血锄奸团从现在开始进入‘冬眠’时间,大家除了保持联系之外,如无必要,就不要见面了。”陆希言宣布道。

    “是!”

    ……

    “先生,军统那边似乎有暗杀计划,目标是南京伪政府的外交部长陈篆,具体行动时间,我们不清楚。”郭汉杰留下来,还有一些事情汇报。

    “是吗,赵立军还是王天恒?”

    “王天恒。”

    “那咱们密切关注就好了,尽量不插手。”陆希言吩咐一声道。

    “明白。”郭汉杰道,“王天恒到任快三月了,一点儿成绩都没有,跟赵立军争权又处在下风,这一次应该是想争功,否则,以戴雨农那刻薄寡恩的性子,能饶得了他?”

    “嗯,就这样,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闫磊,他不跟我去香港。”陆希言吩咐一声,“我该走了。”

    “我送先生。”

    “不用,你送我的话,被人看到会起疑心的。”陆希言微微一推道。

    ……

    回家,脱衣,换鞋。

    “先生回来了,吃过饭了吗?”陆希言与闫磊一道回来,何小芬从里屋出来迎了过来问道。

    “吃过了,小何,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好的。”

    “噔噔……”陆希言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书房里,亮着灯呢,一看就知道孟繁星在里面挑灯工作呢。

    “梅梅,怎么样,今天去学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陆希言推开门走了进去,呵呵一笑问道。

    “有两门没考好。”

    “没考好,不及格吗?”陆希言问道。

    “及格倒是及格了,就是在班里垫底了。”孟繁星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她是个要强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底子差,能有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有些不满意。

    “及格就好。”陆希言哈哈一笑,“要不要喝一杯庆祝一下?”

    “不喝。”

    “不喝就算了,船票我已经订好了,下周二上午十点,法国邮船杜美总统好,经停香港。”陆希言道,“我订了三张,你跟我加上阿香三个人。”

    “嗯。”

第423章:先生,我没看见

    昏暗,寒冷,还有那根本咽不下去的食物。

    获救后的孙亚楠的似乎并没有获得自由。

    在法捕房的看守所里,孙亚楠倒是没有收到什么虐待,但是却在军统自己人的安全屋内,他得到的是遍体鳞伤。

    还有蛋疼。

    下身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再这一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还有男人的功能……

    孙亚楠的心情就如同阴雨天,糟透了。

    算起来,他从获救到现在应该有三天了,有些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作为一个专业的特工,自然能够从脚步声分辨出来人是谁,是那个叫丁松乔的人。

    而那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陆先生,他只是在获救之后见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很谨慎,也很神秘。

    他的声音也是伪装的,他听得出来的。

    当当……

    是铁链被拉动的声音,有人在开门,孙亚楠微微半眯着双眼,他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别说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正常人饿上一天,此刻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一束亮光射了进来,门被打开了,是丁松乔,他手里提着一盏马灯,还有一个食盒,那食盒里散发着一股香气,是红烧肉的味道。

    这一下子勾起了孙亚楠内心深处的食欲,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的肚子禁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孙兄,你这又是何苦呢?”丁松乔放下食盒,望着躺在枯草上的孙亚楠,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孙亚楠咧嘴一笑,一副白牙,配上这阴冷的地下室,看上去有些让人觉得森冷。

    “孙兄,我们没有时间跟你耗下去,你应该知道,军统的家规,凡是被捕后回来的人,都要进行甄别,你这毫发无伤的,又被日本人引渡,那可是重点怀疑对象。”丁松乔,“你不说,我真的帮不了你。”

    “你让我说什么,你们要我说的,我根本就不明白。”孙亚楠道。

    “孙兄,你这又是何必呢,难道非要我把话跟你说明了,你才肯说吗?”丁松乔道,“那样,对你来说,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孙亚楠闭上眼睛,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思考。

    “孙兄考虑的怎么样了?”

    “既然甄别是我这种被捕后又被营救回来的人的家规,那甄别是否是单方面的?”孙亚楠开口道。

    “孙兄,你的意思是怀疑我们的身份?”丁松乔故作惊讶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不是日本人故意玩的花招,要知道,我对他们也是有价值的,否则他们不会废这么大力气从法捕房将我引渡过去。”孙亚楠嘿嘿一笑道。

    “就为了这个?”

    “你说呢?”

    “孙兄的谨慎令人佩服。”丁松乔不禁有些肃然起敬道,“不知道我们又该如何让孙兄相信呢?”

    “我被捕后,上峰曾经派人跟我的手下阿辉接过头,本来,我只要见到阿辉就能确认你们,但是现在阿辉被发现,也是在了法捕房的看守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很明显是他杀,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有人想切断我的对外联络。”孙亚楠道,“只要我对外联络的渠道断了,那只要有人冒充军统的人把我救出去,岂不是可以轻易得到我的信任?”

    “孙兄不愧是能够在上海滩跟日本人周旋这么长时间的精英,心思缜密,佩服,佩服。”丁松乔抚掌一笑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该拿出让我信任你们的诚意来吧。”

    丁松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手表,放在桌面上。

    看到手表,孙亚楠眼神瞬间闪过了一丝亮光,挣扎着,用尽力气,从枯草地上坐了起来。

    “老板,我这块手表不走了,你这儿能修吗?”丁松乔开口问道。

    “先生这块进口的劳力士表怕是有年头了,这零件可不好找。”孙亚楠眼眉微微一抖,张嘴回答道。

    “没关系,我只要修好它,价钱无所谓。”

    “那好,我就试试,最少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月,您来取表。”

    “孙兄,你现在相信我们的身份了吧?”丁松乔呵呵一笑,问道。

    “只能说相信了一半儿。”孙亚楠道,“手表和接头暗号都对,但人就未必了,阿辉的暴露就是因为跟上峰接头发现了。”

    “孙亚楠,要不要我把戴老板的手令拿给你,你才肯相信我们?”丁松乔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我要见一个人。”

    “谁?”

    “我在上海有一个女人,她叫小牡丹,家住在……”

    “一个舞女?”

    “对,穷人家的孩子,做舞女也是逼迫得以,在上海滩这样的十里洋场,女人要比男人更难生存。”

    “好,我会马上安排你们见面,但是,不要耍花招。”丁松乔道,这个时候,孙亚楠还想这见一个女人,正不知道是真情呢,还是有其他目的。

    ……

    “小牡丹,一个舞女?”

    “是的,先生,我看他不见到这个女人,是不会开口了,这小子嘴怎么这么紧呢?”丁松乔咬牙道。

    “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松乔,你先暗中调查一下这个小牡丹,然后给他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尽量外表看不出来,杜老板又在催促了,有些事情瞒不了多久了,重庆那边尽快需要一个结果。”陆金石吩咐道。

    “是,陆先生。”丁松乔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

    胡蕴之提醒自己那个被毒死的阿辉有问题,他当然知道,但没想到阿辉的毒瘾是这么来的。

    这里面的问题就严重了,阿辉是孙亚楠的手下,有人设计让阿辉染上毒瘾,这岂不是说,早就有人盯上孙亚楠了。

    毒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染上的,三个月,时间不短了,而且还是红丸,不是烟土,也不是其他注射类的毒品,是这种可以直接吞服的红丸,有镇痛的效果,但同时也能够让人上瘾,本质上他就是毒品。

    调查那个给阿辉染上毒瘾的人,他把这个任务通过闫磊直接下达给了(小蜜蜂)严嘉。

    星期五,陆希言休假之前最后一天班,医院里的事情大多安排好了,四个学生也都暂时有了去处。

    广慈医院也不是他一个外科大夫,盛熙元教授也从研究所回来,若是有什么疑难手术,他会亲自出手。

    “诸位,明年见了!”

    陆希言跟外科的同事挥手告别,还有自己的手术团队,他们当中也有的选择休假放松,也有的暂时跟别的医生,或者被别的医院临时借用。

    晚上,陆希言叫了自己的团队和学生一起在荣顺馆吃饭。

    晚饭吃到八点左右,陆希言在席上又是敬酒,又是猜拳的,喝了不少,回到家的时候,上台阶,几乎是麻小五搀着才走进了客厅。

    “怎么喝这么多,小五,你也不拦着你家先生一点儿?”孟繁星从楼上下来,看到喝的东倒西歪的陆希言,不禁开口埋怨跟着一起的麻小五一声。

    “不关小五的事情,我今天高兴。”陆希言虽然喝不少,但意识还清醒。

    “小何,小何,赶紧去给先生熬一碗醒酒汤过来。”孟繁星嗔怪的白了陆希言一眼,“我扶你上去,先洗个泡个热水澡。”

    “梅梅,我要你给捏捏……”

    “好,我给你捏。”

    一觉醒来,陆希言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他记得自己好像喝多了,回到家里,上了楼,然后泡澡,再然后好像就睡着了……

    这睡衣是谁给他穿的,还有,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

    “梅梅,梅梅……”

    叫了半天都没有人答应,他只有自己支撑着胳膊,先做了起来,看到床头有一杯水,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余温。

    拿起水杯,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肠胃总算舒服多了。

    从床上下来,披上一件外套,下楼来。

    客厅内,何小芬正在忙碌着打扫,问道:“太太呢?”

    “太太和阿香出去买菜了。”何小芬道。

    “闫磊呢?”陆希言“哦”了一声,又问道。

    “阎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知道了,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陆希言问道,自己起来晚了,早就过了早饭点儿了。

    “有,厨房有小米粥,还有点心,我去给您热一下。”

    “好。”这个时候,来点儿的暖胃的小米粥最好了。

    小米粥喝到一半儿,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是孟繁星和阿香回来了,二人去菜市场买菜了。

    “醒了?”

    “嗯。”陆希言讪讪一笑,小声问道,“昨晚是你把我弄上的床?”

    “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不知道我给你捏着,捏着,居然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最后没办法,我先把水放了,再把你从浴缸里背出来的。”孟繁星道。

    “你把我从浴缸里背出来……”陆希言差点儿一口小米粥没喷出来,“你不会叫个人上来帮一下忙?”

    “那么晚了,大家都睡着了,你觉得我把他们叫醒了,合适吗?”孟繁星道。

    “是,是,梅梅,我没想到你的力气真不小,居然能把我从浴室里背出来,厉害,厉害。”陆希言笑道。

    “爸和小浩昨天打来电话,说梦瑶怀孕后害喜,吃了就吐,幸亏他们过去了,她一个人在香港举目无亲,病了都没有人照顾,贵叔他们虽然也有照看,可终归有隔阂。”孟繁星道。

    “孕吐这是正常现象,一般过一阵子就会没事儿了,不过,这个时候身边要没个人照顾,确实太难了。”陆希言道。

    “爸在电话里可是把你夸了不少,要不是你这个决定,他都不知道梦瑶在香港过的这么辛苦。”孟繁星道,“说是老孟家遇到你,这是积了大德了。”

    “爸都这么说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奖励呢?”陆希言嘿嘿一笑,侧过脸过去。

    “别这样,家里还有人呢。”孟繁星脸颊一红。

    “没事儿,就一下。”陆希言闭上眼睛,一副准备要享受的模样。

    孟繁星羞涩的红唇凑了过去,蜻蜓点水,来了这么一下。

    “哎呀,先生,太太,我没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第424章:孙亚楠的证词

    孟繁星瞬间一张脸羞涩的如同红绸布一般,被外人撞见陆希言这种亲密的互动,这还是第一次。

    陆希言倒是脸皮厚多了,闫磊好歹也是他的手下的,又是亲密的兄弟,再说,这是在他自己家里,偶尔亲密接触一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闫磊回来了?”

    “是。”

    “听小何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干什么去了?”陆希言问道。

    “是沪西药房分部的事儿,我去处理了一下。”闫磊回答道。

    “哦,是沪西药房呀,我知道了,一会儿你上来,我跟你有事儿说。”陆希言一听就明白了,是严嘉那边有消息了,闫磊赶过去了解一下回来了。

    “好的。”

    二楼书房,闫磊随陆希言进来,关上房门。

    “严嘉怎么说?”陆希言关心的问道,离沪之前,也就只有这件事让他放心不下了,不过也没办法,胡蕴之那边的任务拖不得,他必须得走,否则的话,倒是可以晚几天过去。

    “严嘉的调查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基本上跟先生您说的差不多,这阿辉的确是三四个月前发现自己得了严重的关节疼痛病,然后就去一家叫和美的诊所看病,这看病的大夫给他开了止疼药,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止疼药就是吗啡红丸,这一吃就吃上瘾了。”闫磊解释道。

    “给阿辉开药的大夫调查了吗?”

    “粗略的查了一下,就这个大夫姓戴,四十岁左右,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闫磊道。

    “还有吗?”

    “还有,对了,这个大夫娶了一个日本老婆,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闫磊回想了一下道。

    “日本老婆?”不是陆希言多疑,现在这个局势,只要碰到跟日本人有关的,他都不由的警惕三分。

    从“军师”的枕边人都是日本间谍这件事儿上,就不难看出,这日本对中国是处心积虑多年,渗透的有多深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日本女人都是间谍,那就有些草木皆兵了,但是,只要沾上一点儿关系,只怕难免不会被利用。

    “这个姓戴的医生跟阿辉过去可有什么过节之类的?”

    “没有,他们就是普通的病患关系,以前阿辉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去这家诊所,他们也算是熟客了,都在一条街上。”闫磊道。

    “诊所应该是不销售这种药吧?”

    “诊所当然没有这种药,先生,您是说,我们可以追查这吗啡红丸的来源,就知道谁在给这个阿辉下药了?”闫磊眼睛一亮。

    “嗯,让严嘉去查,嘱咐他小心行事。”陆希言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他。”

    “不用去,打个电话就行了,他不是在诊所盯着装修吗?”陆希言道。

    “也是,我去楼下打。”闫磊点了点头。

    “嗯。”

    ……

    “你们俩又背着我在楼上嘀嘀咕咕什么呢?”厨房内,孟繁星正在洗菜,摘菜,看到陆希言抡着袖子从门口进来,手一指水池里的一条大青鱼道,“帮我把鱼杀了。”

    “我这儿是给人做手术的手,你让我杀鱼,不是杀鸡用牛刀?”陆希言呵呵一笑,调侃一声。

    “这鱼太大了,我摁不住,你是男人,不应该帮忙吗?”孟繁星白了他一眼。

    “好,我来。”陆希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把菜刀,翻起刀背,就猛地拍上那七八斤重大青鱼的脑袋。

    嘭!

    “你干什么?”

    “梅梅,这杀鱼,其实跟做手术一样,先得麻醉。”陆希言嘿嘿一笑,“但是总不能跟人一样,打麻醉剂吧,所以,这一拍,把鱼给拍晕了,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青鱼真的是被拍晕了,虽然还有下意识的反应,但已经没有反抗了,陆希言麻利儿的打起鳞片,开膛破肚起来。

    “你这一招还挺灵的,以后我知道怎么杀鱼了。”

    “呵呵,这个办法,其实也是从生活经验积累来的,不信,你问小何,她肯定知道。”陆希言愉快的道。

    “何姐,希言说的,你是不是知道?”孟繁星问道。(何小芬比孟繁星大,但是比陆希言小,前面忽略了,不好意思)

    “知道一点儿。”何小芬不好意思道。

    “知道,你还不告诉我,刚才这家伙还溅了我一身水。”孟繁星嘟着嘴道。

    “太太,你说让先生来杀,所以我就没说。”何小芬解释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杀鱼?”

    “先生那么大能耐,杀一条鱼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何小芬脸颊一红道。

    这有些盲目崇拜了。

    不过陆希言听着,却乐了,有人崇拜自己,这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先生,太太,这鱼怎么做?”

    “你定。”两人异口同声道。

    “红烧!”

    “哈哈哈……”

    ……

    孙亚楠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处理,好好休息了一天后,丁松乔来了,给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换上,跟我走,带你去见小牡丹,别耍花招。”丁松乔警告一声。

    “放心,我现在这样,就是想耍花招也有心无力。”孙亚楠咧着嘴说道,下身还没好,走路都显得吃力。

    穿好衣服,丁松乔拿出一块黑布道:“你知道规矩的。”

    孙亚楠点了点头,任由丁松乔用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

    被推上去汽车,大约行驶了一刻钟左右,车停下来,孙亚楠脸上的黑布解开了,被推下车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选择了这家书寓安排你们见面,请吧,孙兄。”丁松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了。”

    十分钟后,孙亚楠和丁松乔从书寓后门出来,重新蒙上了黑布,然后一起上了汽车,返回安全屋。

    “孙兄弟,你的条件我们已经满足了你,你现在可以跟我们说了吧?”

    “当然,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孙亚楠坐到了陆金石的面前。

    “很好,看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了。”陆金石微微一点头。

    “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个人,加入军统那一天起,我就明白,我这条命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很好,戴老板没看错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我所知道的是,当初国民政府打算把商务印书馆的法币母版秘密运送重庆的时候,雕版制作技师侯庆偷偷的做了一块假的十块法币的母版,将真的母版偷偷藏匿起来,但是,他没有能力将这块母版从商务印书馆带走……”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侯庆好赌好.色,这件事小牡丹告诉我的,侯庆曾经有一段时间很迷恋她,跟她讲了不少商务印书馆的秘密。”孙亚楠坦言道。

    “这么说,小牡丹也知道法币母版的下落了?”

    “不,她只是在醉酒的时候听侯庆提过,但具体并不知道母版被藏在何处,我知道母版的下落,那是我后来自己调查侯庆发现的。”孙亚楠道。

    “侯庆呢?”

    “为了一己私欲,私藏铸币母版,这种人我能让他活着吗?”孙亚楠残忍的一笑道。

    “你杀了他?”

    “因为我还发现他有想把这块母版取出来献给日本人的想法,所以,我自然不能留着他了。”孙亚楠解释道。

    “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感兴趣,我要知道的是,法币母版的藏在什么地方?”陆金石追问道。

    “商务印书馆地下档案室的保险柜里。”

    “你确定法币母版就在里面吗?”陆金石微微一皱眉,商务印书馆过去的确承接过国民政府印刷法币的任务,不过,印刷的都是半成品,这些法币印刷出来,需要再在别的地方印上编码和行长印鉴,才能进入流通。

    两者分开,这也是一种保密预防措施。

    “问过了,他这种专门印刷法币的车间的工人和工程师进出都必须搜身,很难带出来,一旦被查到,那是直接坐牢的。”

    “那他那块假的又是怎么带进去的?”

    “不需要,假的那块是他在里面完成的,根本不需要带进去,只需要把真的和假的对调一下就可以了。”孙亚楠解释道。

    陆金石明白了,他好歹不是寻常老百姓,这造币厂也曾参观过,确实有一套相当严格的保密制度,这侯庆不过是一雕版工程师,不是特工,即便是专业特工,想要从保卫严密的造币车间把母版带出来,那也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商务印书馆已经不承接法币印刷了,铸币车间内的印刷设备也运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

    “铸币车间内的设备虽然被运走了,但是这个车间已经被封死了,想要进去取东西,只怕不容易。”丁松乔道。

    “这也是侯庆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取出盗取的母版的原因,他想以此为进身之阶,投靠日本人。”孙亚楠道,“但是此人熟悉铸币车间内的情况,直接从商务印书馆进去,显然不可能,所以,他在地下挖了一个地道,只有我知道这个地道的存在。”

    “只有你知道?”

    “我为什么在被法租界被抓之前,三个月都没什么行动,其实我就是在沿着侯庆挖的地道继续挖,但是,这个秘密被日本人知道了,我不得不从英租界躲进了法租界,但是,他们还是追了过来。”孙亚楠道。

    “你为什么不跟上级联系?”

    “我的是独立的行动队,不跟军统上海方面任何组织发生横向联系,还有,在日本人追缉中,电台也损坏了,没办法。”孙亚楠解释道。

    “所以,你刺杀法捕房政治处高级顾问陆希言博士?”

    “我是被逼着没办法,想借此机会躲进法捕房的监狱。”

    “美亚钟表店的阿辉是怎么回事儿?”

    “他是我的人呢,也是我信任的手下,如果我出事儿,戴老板一定会派人用紧急联络方式,但是,没想到的是,他被引渡到了法捕房,还是被人毒死了。”

    “你怎么知道他被毒死的?”

    “看守所的狱警告诉我的,说是服毒畏罪自杀,但我知道,他肯定是被人暗中毒死的。”孙亚楠道。

    “法捕房内有日本人的奸细,对吗?”

    “我不知道,但就目前来看,应该是有的。”孙亚楠道。

第425章:扑朔迷离

    “松乔,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半信半疑,不过,戴老板那边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丁松乔好奇的问道,“我们在上海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戴老板肯定有别的消息渠道,这个我们就不要瞎猜了。”陆金石一抬手道,“这个孙亚楠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什么?”

    “这个秘密戴老板早就知道了,他还有利用价值,先看好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明天晚上行动,取回母版,后天就送他离开上海。”

    “送他离开,去哪儿?”

    “香港。”

    “那母版呢?”丁松乔问道。

    “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去香港,不过,你也跟着一起去,当面把母版交给戴老板,并把这件事的原委汇报给戴老板听。”陆金石道。

    “明白。”丁松乔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要不要把孙亚楠的供词给八面佛转达一下?”

    “你嫌事儿多吗?”陆金石捂着嘴,冷哼一声。

    丁松乔嘴角歪了一下,讪讪一笑。

    ……

    “介绍一下,马云飞,原来上海特科打狗队的。”胡蕴之约见陆希言,在霞飞路的一家茶楼包房,介绍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给陆希言认识,他是这一次任务的护送人,在进行任务的之前,双方总要先认识一下。

    “马先生,你好。”陆希言伸手过去。

    “陆博士,早就听说过您,外科圣手,号称上帝之手。”马云飞微微一笑,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了过来。

    “希言,云飞,坐下说。”胡蕴之微笑的道,“陆博士是为我们民主人士,这一次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听胡蕴之这么说,陆希言马上明白,这马云飞还并不知道自己确切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为党做事的民主人士。

    这样也好,越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越安全,这不是信任的问题,是工作安全的需要。

    “取母版的任务由马云飞负责,取到之后,母版交给陆博士带上邮船,陆博士买的是头等舱,持有法国护照,有免检的特权,云飞你也上船,暗中保护母版的安全,抵达香港后,陆博士把母版交给云飞,这一趟任务就算完成了。”胡蕴之将任务的流程解释了一边。

    “这似乎并不难,我只当是多带了一件行李而已。”陆希言呵呵一笑,很是轻松的说道。

    “陆博士没有地下斗争的经验,不知道这地下斗争的残酷,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在船上,您尽量的不要出舱门,船上的水和食物也尽量不要吃,反正只有一天时间,为了这次任务,还请您多体谅。”马云飞郑重的道。

    “好,好,谨慎一点儿是应该的。”陆希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马云飞提醒的对,自己回上海,这还是第一次外出,是要注意一下。

    “还有,您和您的夫人尽量不要分开。”

    “行。”

    “母版什么时候交给我?”

    “后天星期一晚上,您选个地方,我去找您?”马云飞道。

    “那就巨福路上的凯旋歌舞厅吧,六点半,那里人多眼杂,我们不需要碰面,到时候直接交给我就行了。”陆希言道。

    “行。”马云飞想了一下,站起来告辞道,“老鬼,我先走一步了,你跟陆博士继续聊。”

    “请便。”

    “老胡,这马云飞?”陆希言好奇的问道。

    “你别介意,他人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其实心肠挺好的。”胡蕴之道,“这一次任务至关重要,马云飞提醒的对,你还真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我就是奇怪,这法币母版他怎么取过来?”陆希言道,“还有,这马云飞是个化名吧?”

    “这我可不知道,不该问的不问,这是规矩。”胡蕴之斜睨了陆希言一眼,嘿嘿一笑道,“至于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是用真名的?”

    “好吧,这茶钱,你买单吧。”陆希言起身道。

    “嗨,我一个穷卖茶叶的,你还让我买单,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里是茶楼,你又卖茶叶,你不买单,难道还是我买单?”陆希言已经走到房门口,扭头过来嘿嘿一笑。

    “算你狠!”

    ……

    法捕房政治处。

    “督察长,这阿辉的案子真的报畏罪自杀?”齐桓很为难的来向唐锦请示。

    “下毒的人就在政治处,你有证据吗?”唐锦道,“没有证据,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都快过年了,你想让我不好过吗?”

    “不是,督察长,这阿辉明明有问题,他这一死,就是死无对证了。”

    “对,就是死无对证,那孙亚楠也都引渡给日本人了,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唐锦吩咐道。

    “是。”齐桓沮丧一声道。

    “老齐,你也别哭丧着脸,不就是一个案子嘛,我们法捕房的悬案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你要是这么纠结下去,迟早会短寿的。”唐锦笑道。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把咱们政治处的内鬼抓出来,迟早还会出事儿的。”齐桓道,“督察长,这可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呀。”

    “你这话倒是说的在理,不过,案子不能拖,就以‘畏罪自杀’了结,毒药怎么藏的,你想办法圆了,这查内奸还是的继续,不过不能公开,得秘密调查,把你的那几个怀疑的对象圈起来,交给老曹先暗中调查一下。”唐锦想了一下,吩咐道。

    “明白,督察长。”齐桓顿时精神起来。

    “去吧。”唐锦呵呵一笑,一挥手,想了一下,忽然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陆呀,在家呢?”

    “唐兄,你有事就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我?”陆希言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嫂子说,你和弟妹去香港度蜜月嘛,有阵子见不到了,走之前,想请你和弟妹到家里吃顿饭,时间你定,怎么样?”

    “还是嫂子记得我,行,我问一下梅梅,看什么时候有空。”陆希言笑呵呵的道,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打回去。

    “哎,好咧。”

    陆希言这边挂了电话,下楼来,找到正在楼下收拾归置要带的行礼的孟繁星道:“唐锦来电话,说嫂子请我们吃饭,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你定吧,我这边什么时间都行。”

    “要不就今晚吧,明晚我约了蒙特。”陆希言道。

    “行,听你的。”孟繁星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那好,我上去给唐锦回个电话,告诉他我们晚上过去。”陆希言道,“对了,上次你不是把心莹嫂子和小唐莹的身材尺寸告诉我了吧,我在成记跟他们一家三口定做了一套衣服,一会儿开车去看看,若是有了,咱们取了带过去,省的让小五到时候再跑一趟。”

    “晚上还让小五跟着一块儿去吗?”孟繁星道。

    “一块儿吧,小五又不是外人。”陆希言想咯额一下道。

    “好。”

    既然是赴家宴,陆希言和孟繁星都穿的稍微的朴素了一些,麻小五开车,先去了成记裁缝铺。

    阿成的活儿虽然慢一点儿,但那是慢工出细活儿,手艺是非常好的,即便铺子开在巷子里,这生意也是极好的。

    当然,他也不需要刻意宣传,全靠一些熟客,基本上订单都做不完。

    给唐锦一家三口的做到衣服的料子那自然是最好的,陆希言不懂这些,身为女人的孟繁星可是知道的。

    当然,她也因为陆希言的关系,在成记这里做了好几套衣服,虽然牌子不怎么显目,可用料和做工都是一流的,而且非常合身。

    阿成虽然不属于铁血锄奸团中人,但年节的津贴什么的,陆希言也没忘记给他送去了一份儿,这让阿成非常感动,凡是陆希言在他这里做的衣服,都是只收成本费,不收工钱。

    “阿成,谢谢了。”让麻小五把衣服拎上车。

    “小五,我在阿成这里也帮你定了一套新衣服,过年怎么能没有一套新衣服呢,你过些日子过来取,钱我已经付过了。”上车来,陆希言对麻小五道。

    “谢谢先生。”麻小五非常感激的道,长这么大,除了父母之外,还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关心过。

    “咱们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早把你当我的亲人兄弟了,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陆希言道。

    到唐锦家,摁门铃,开门的是小唐莹。

    “陆叔叔,孟阿姨,你们好。”

    “小莹乖,又长高了。”陆希言哈哈一笑,开心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唐莹的额头道。

    “妈妈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孩子是不能随意碰女孩子的头的。”小唐莹往后退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小莹说得对,不过叔叔是你长辈,你还小,碰一下额头还是没关系的,等到小莹长大就不行了。”孟繁星走过去弯腰下来道。

    “莹莹,快请叔叔阿姨进来坐。”柳心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走不开。

    “希言,我去帮心莹嫂子。”孟繁星脱去外套道。

    “我也去。”麻小五主动跟了过去。

    “小莹,你爸爸呢,带我去找你爸爸?”陆希言拉着唐莹的小手问道。

    “爸爸在楼上书房。”唐莹懂事的说道,“陆叔叔,我带你过去。”

    “好。”陆希言随唐莹上了二楼。

第426章:夜话

    “爸爸,陆叔叔来了。”唐莹这个小丫头,十分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知道进门需要先敲门。

    “请陆叔叔进来吧。”唐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唐莹伸手拧开房门上的把手,推门进去。

    只见唐锦在书房内,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里面格子衬衫,还扎着领带,下身则很随意的穿了一条睡裤,脚上踩着一双棉拖鞋。

    看着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的架势,这是在练字呢。

    “老陆,稍等。”唐锦还在笔走如龙蛇,这写字的时候,情绪到了,切记打扰和中断,那就达不到一气呵成,神韵就打了折扣了。

    陆希言自幼也跟父亲学过书法,但他并不善此道,字体也只能算是工整,离书法艺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自幼耳濡目染之下,对好的东西,还是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的。

    他走过去看唐锦UU小说,写的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名满天下的一首词《满江红》,这倒是应时应景,如今只中国虽不能与南宋类同,但差不多到了亡国灭种的境地了。

    唐锦和他都是有报国之心之人,这首词,是最能够直抒胸臆的。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唐锦写完,扔掉毛笔,陆希言照着上面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铿锵有力,热血澎湃!

    “唐兄,好字!”陆希言抚掌赞叹一声。

    “我这字也叫好字,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唐锦呵呵一笑,正要准备一把扯下来,但却被陆希言伸手拦了下来,“唐兄既然不喜,不如送给我吧?”

    “送你?”

    “怎么,唐兄不舍得吗?”陆希言嘴角微微泛起一个弧度。

    “我这字根本羞于见人,不行,不行……”

    “我又不是要收藏名人字画,我喜欢的是这字里行间的一股气势,字品如人品,唐兄能否割爱?”

    “好吧,不过,你可别把它挂出来丢人现眼。”唐锦道。

    “唐兄,还请留下字号。”

    唐锦提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字号,用上自己的私人印章,这样一来,才算是完整的一幅字了。

    没有印鉴的名人字画,就算是真品,那价值也是大打折扣的。

    “多谢,唐兄了。”陆希言欢喜的一抱拳。

    “莹莹,我跟陆叔叔有话说,你去给陆叔叔泡杯茶送过来。”唐锦吩咐女儿唐莹一声道。

    “好的,爸爸。”

    陆希言知道唐锦是找个借口把唐莹支开,因此也就没有阻拦。

    “老陆,你看看这个。”唐锦走过去,从书架的橱窗里取出一个长长的盒子,递给陆希言道。

    “什么?”陆希言讶然的接了过来。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陆希言带着几分疑惑,伸手打开了盒子,但见里面是一幅画,看上去年代久远,但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取了出来,看了唐锦一眼,唐锦眼神眨了一下,示意他把画轴打开。

    陆希言放下盒子,将字画平放在桌面上,慢慢的展开。

    是一副《观音图》绢画,保存的很完好,上面还有好几个印鉴,陆希言对书画一道,并不是很熟悉,印鉴上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幅画的落款,让他吓了一跳。

    吴道玄!

    吴道玄就是吴道子,唐代著名画家,号称画圣,前一阵子,陆希言还让麻小五寻找吴道子的真迹呢。

    只不过,吴道子真迹存世极为罕见,就算有,也被人珍藏了,所以,基本上是一无所获。

    “唐兄,这不会是吴道子的真迹吧?”陆希言语带一丝颤音问道。

    “我找人鉴定过,真迹。”唐锦道。

    “那唐兄你这又是何意?”

    “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以你的名义送给戴老板。”唐锦道。

    “这不合适吧,就算要送戴老板,也得以你的名义呀。”陆希言当即拒绝道,“这画我不能收。”

    “老陆,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懂这个道理,这幅画恐怕现在比我的全部身家都高,而他在我的手里,就算现在没人打他的主意,将来呢?”唐锦道,“有些东西,留在手里是个祸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希言点了点头,他明白唐锦的意思,要是有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真的动了这幅画的念头,那想要弄你,很简单的一件事。

    别说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事儿,就算民间老百姓也懂财不露白的道理。

    “戴老板极孝,而戴母信佛,所以这幅吴道子的《观音图》送给他,必定会非常喜欢,而这种文人雅客之间的赠予,没有金钱往来,属于雅事儿,即便有人追问,也可说是后人临摹的赝品,不值钱。”唐锦道。

    “就算你要送与戴老板,也不该以我的名义,这不是把你的功劳据为己有吗?”陆希言不同意。

    “我担着这个政治处的职务,轻易的不能离开上海,再说,以你的名义送的话,更能获得戴老板的信任,戴老板信任你,也就等于信任我了。”唐锦道。

    “这不可行,要是你让我送礼,这我可以帮忙,但要示以我的名义,我是做不到的,这违背我做人的原则。”陆希言义正辞严道。

    唐锦深呼吸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以我跟你两个人的名义赠送行了吧?”

    “不,这还是不合适,这明明是唐兄你的东西,我岂能分你的功劳?”

    “老陆,咱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好,我就好,我好,你也就好,分什么彼此呢,不就是一幅画嘛,对很多人来说,不能充饥,不能取暖,实际价值又有多少?”

    “唐兄,话不能这么说,这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艺术珍品,后人应当珍之,惜之,这吴道子真迹可算是国宝了。”陆希言道。

    “不要争了,这幅画,你拿去,作为见面礼送给戴老板,至于你想怎么说,都行。”唐锦一挥手道。

    “唐兄若是这么说,那我可以收下,就是戴老板收不收,那我就不能保证了。”陆希言想了一下,这事儿还两可之间,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爸爸,陆叔叔,妈妈和孟阿姨叫你们下去吃饭。”小唐莹敲门进来道。

    “好的,莹莹,我跟陆叔叔马上就下去。”唐锦答应一声。“你先下去跟妈妈说一声。”

    “嗯。”

    “老陆,阿辉的案子我让齐桓一畏罪服毒自杀结案了。”唐锦道,“希望你不要怪我。”

    “这件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怪你做什么?”陆希言收起《观音图》,放入盒内,讶然失笑一声道。

    “孙亚楠身上有疑点,可不知道戴老板为何就这么看重这个人,我也没办法。”唐锦缓缓道。

    “唐兄,我早说了,我不在意这个,你还提他做什么?”陆希言笑道。

    “是我矫情了。”唐锦道,“我担心的是,军师会不会对此事不满,以他的能力,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不难。”

    “也许他知道你的难处吧,所以才保持沉默。”陆希言道。

    “嗯,有道理,军统内争权夺利,相互猜忌,还不如一个外人来的信任,真是有些可悲。”唐锦叹息一声。

    “唐兄何必如此,其实,这就是世道,在哪儿都一样,法捕房不也是一样?”陆希言道。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拧成一股绳,把日寇赶出去。”

    “只要我们不灰心,一直努力下去,这一天我想一定会到来的,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三代人,我们这个民族还从来没有屈服过。”陆希言道。

    “说得对,我们这个民族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头,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今后更是如此。”唐锦眼睛一亮。

    “唐兄,下去吃饭吧,别让嫂夫人和孩子等太久了。”

    “对,你跟弟妹也都饿了,走,我们下午,今天晚上,我得跟你好好喝两杯。”唐锦道,“要不然你这一走就是个把月,找个能说心里话喝酒的人都没有。”

    “行呀,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哈哈哈……”

    ……

    “唐兄,干杯!”

    “干!”

    “我们唱首歌好不好?”

    “唱歌好,爸爸,你教我唱歌……”唐莹兴奋的拍手道。

    “好,爸爸教你唱歌,陆叔叔和孟阿姨后天要去香港了,今晚是给他们设的饯别宴,我们唱一首《送别》好不好?”

    “送别,好,爸爸,你教我。”唐莹欢快的拍手道。

    “好,爸爸教你,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好不好……长亭外,古道边……”

    略带浑厚的男中音,稚嫩的童声,交织在一起,虽然没有伴奏,却听起来让人感觉有一种别样的味道,鼻子酸酸的。

    “莹莹学的真快,这么长的歌词,唱一遍就记住了。”

    “这丫头就这一点,记忆力特别好,天生的。”唐锦自豪的道。

    “唐兄,莹莹不但聪明,而且嗓音特别好,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是个好苗子。”陆希言道。

    “嗯,等长大一点儿,我打算送她国外念书。”唐锦点了点头。

    “对了,上一次嫂夫人跟梅梅一起量过身材尺寸,我就擅自做主,给嫂夫人还有唐兄和莹莹你们一家三口各自做了一套新衣服,嫂夫人是旗袍,唐兄是一套西装,至于我们可爱的莹莹是一套连衣裙。”

    “是吗,这这么使得?”柳心莹惊讶道。

    “嫂夫人客气了,唐兄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区区一套衣服,不算什么的。”陆希言笑道。

    “心莹姐,我们过去试试吧?”孟繁星盈盈一笑道。

    “唐兄,一起吧,如果不合身的话,还可以拿回去修改,小五知道裁缝铺的地址的。”陆希言道。

第427章:先手

    月黑,北风。

    半夜子时,孙亚楠,丁松乔带着两个人出现在商务印书馆对面的老惠中一条黑暗的巷子里。

    “孙兄,你说的位置就是这儿吧?”

    “对,没错,就是这条巷子,丁兄,你去找找看,下水道的入口在什么地方。”孙亚楠点了点头。

    “分散,找入口。”丁松乔压低声音命令一声。

    黑灯瞎火的,要找一个只能容一个人进出的下水道入口,那可真是不容易,好在孙亚楠记得大概的方位。

    这么一圈,没过多久,就找到了。

    “组长,找到了,在这儿。”丁松乔手底下人叫了一声。

    扒开地面的砖块,露出一个圆形的铁盖儿,当初铺设街道的时候,故意的把下水道入口给埋入地砖之下。

    这不熟悉这条街道的人,是绝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下水道的入口的。

    用手是打不开铁盖儿的,必须用铁钎。

    “小心一点儿……”

    井盖儿被打开,里面一股腐烂的味道从地底串了出来,地下空气污浊,各种垃圾和腐烂的物品产生了有毒的气体,所以,下去必须的佩戴防毒面具。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气体也许短时间没事儿,时间一长,也是容易死人的。

    “你,先下去。”丁松乔指了一个手下先下去了,然后是孙亚楠,他紧随其后,留了一个人在上面,看着入口。

    下水道通联着商务印书馆的污水处理管道,但是跟地下通风管道是分开的,侯庆是铸币车间的雕版工程师,有机会接触到车间的建造设计图纸,从中找到两者相距最近的两点,然后将其挖通。

    这个工程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侯庆并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他这个方案只是在他的设想中。

    不然,他早就把法币母版给取回来了,但是,孙亚楠不同,他可比侯庆有毅力多了,这个工程他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就差临门一脚,就彻底的挖通从污水管道进入通风管道了。

    其实地面上距离很近,可到了地下,那就不同了,若是不认识路,反而会南辕北辙,孙亚楠说的没错。

    他来过,自然省去很多找路的力气。

    “丁兄,在往前走三十米左右,就能看到那个洞口了,当初我我为了破开管道壁,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又不敢闹出多大的动静,那是夜里一点一点儿的扣出来的。”孙亚楠说起那段经历,感慨一声道。

    “是吗,那孙兄真是能人所不能。”丁松乔佩服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为了国家和民族,我辈应当如此。”

    “佩服,佩服。”

    “组长,我们到了。”当先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说道。

    果见在前方的管壁处,一个人工挖出的洞口,洞口不大,也就只能一个人进入,而且是只进不出,想要转身回头都不行。

    三个人停下来了,进还是不进,都得丁松乔拿主意。

    丁松乔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决定道:“进!”

    他的任务就是带回“母版”,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这样回去的话,他如何向陆金石交代?

    ……

    殊不知,在商务印书馆印刷厂,也有人准备进入已经封存的地下法币印刷车间,虽然也是偷偷的进,却比丁松乔三个要舒服多了。

    他是在内应接应之下,潜入进入印刷厂的。

    地下法币印刷车间的进出的大门不但贴了封条,还被焊死了,除非有切割设备,否则想要从大门进去,是不可能的。

    当然,印刷厂晚上是还有人工作的,一旦动静闹大了,只怕是脱身都难。

    “云飞兄,我只能带你进来,至于你怎么进去,我就帮不了你了。”

    “谢谢了,兄弟。”进来的人,正是马云飞,通过商务印书馆的地下党组织,他很容易就伪装成工人的身份进入印刷厂。

    而且,他已经在印刷厂实际踩点了一段时间了,对于怎么进入地下的法币印刷车间,已经有了腹案。

    行动也是在今天晚上。

    他也打的是通风管道的主意,相比正门,虽然通风管道的地上出风口也被焊接封死了,可干活的工人的态度似乎没那么认真,那焊缝并不太结识,这就给马云飞可操作的机会。

    用一种特殊的钢丝锯,再过去的几天内,以上厕所为借口,偷偷的一点一点儿的把缝隙给据开了,然后,就剩下最后一点点,稍微再锯一下,出风口的焊接的铁板就打开了。

    白天人多眼杂,行动不便,只有到了夜里,大家才不那么注意。

    呲呲……

    钢丝锯来回的声音,很轻,虽然就剩下最后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耗费了他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完成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心都湿透了,紧张,加上体力的消耗。

    咣当!

    当通风口的铁板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可把马云飞吓了一跳,这么大动静,别是把厂里人给惊动了。

    还好,这声音被印刷机器声掩盖过去了,商务印书馆虽然历经两次大破坏,但还在继续经营,但大部分人员都撤去香港了。

    这里留下来坚守的,都是有家有口的,走不了的。

    “什么声音?”

    通风管道是连通的,这一下没有惊动厂里的工人,却把地下的孙亚楠、丁松乔三人给吓了一跳。

    “应该是风声吧,组长,你听?”

    “可能是吧。”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丁松乔点了点头。

    “有风……”孙亚楠忽然道。

    “这里是通风管道,自然有风了,大惊小怪的。”趴在前面的丁松乔的手下回顾头来一道鄙夷的眼神道。

    “也是,是我太敏.感了。”孙亚楠讪讪一笑。

    “走,小心一点儿,印刷厂是三班倒,每晚都有开工的,可不能让人发现了。”丁松乔叮嘱一声。

    “晓得了。”

    另外一边,马云飞也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矿灯,戴在头上,进入了通风管道之中。

    “有人!”

    前面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马云飞眼疾手快,迅速的关掉了头顶上的矿灯。

    亮光一闪,也灭了!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就是对方也发现他了。

    这个时候马云飞瞬间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这里怎么还会有别人呢,难道说消息走漏了?

    另外拐角的另一边,孙亚楠、丁松乔三个人也保持沉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同样的问题在他们脑海里浮现。

    怎么办?

    被发现了,还是看走眼了。

    耳朵贴着管道壁听,只有呼呼的风声,似乎真的是个幻觉。

    不能从通风管道直接去档案室了,得下去,从车间里绕过去,一瞬间,双方几乎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

    晚宴吃的很融洽,唐锦频频劝酒,陆希言来者不拒,很快就喝的有些高了,取了字画,告辞回家。

    唐锦亲自送出门来。

    “老弟,咱们明年见了。”唐锦抓助陆希言的手,眼圈红红的,感动的道。

    “嗯,明年见,回来我给嫂子和小莹莹带礼物。”陆希言几乎是靠着孟繁星才能站稳,一张喝的通红。

    “希言太客气了,不用的。”柳心莹温婉的一笑。

    “唐大哥,嫂子,希言今天有些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感谢今晚的盛情招待。”孟繁星落落大方的道。

    “繁星这是我这老弟的贤内助,有福呀。”唐锦嘿嘿一笑。

    “唐兄,嫂子,告辞!”陆希言抱拳道。

    “贤弟,慢走!”

    其实陆希言没有那么醉,只是他不想再喝下去了,所以,装出醉态来,目的是早一点儿回去。

    回到家中。

    “给,热毛巾,擦一擦脸。”二楼书房,孟繁星递过来一方热毛巾。

    “谢谢。”陆希言接过来,擦了一下脸,又递还了回去,“唐锦给了我一幅画,让我给送给戴雨农。”

    “画?”

    “嗯,说是吴道子的真迹,但我这可不懂这个,他一开始是说以我的名义送,后来我坚持无功不受禄,他才同意让我以他的名义送。”陆希言道。

    “吴道子的真迹,这市面上可是一画难求,每一幅都是无价之宝。”孟繁星惊讶的说道。

    “是呀,这画送给戴雨农这样的人,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哎。”陆希言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得送,画虽无价,只要还在咱们中国人自己手里,以后还是会传承下去的,戴雨农虽然不配拥有这幅画,可他有能力能把这幅画保护好,送给他又何妨?”陆希言呵呵一笑。

    “你说得对,没有必要为了一幅画而冒险,只要知道在谁手里,日后再拿回来就是了。”

    就在这是,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书房的电话跟楼下的电话是分开的,一般打陆公馆的电话,都是楼下的号码,而楼上的是另外一条线。

    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亲近信任的少数人,若非有事直接找陆希言,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而且这么晚了。

    谁会这个时候来电话?

    “喂,陆公馆……”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你把人马上送到益民诊所,那边的手术室可以用,我马上过去。”陆希言一下子站了起来。

    “希言,出什么事儿了?”孟繁星吃惊的问道。

    “谭四手下一个弟兄受伤了,很重,必须马上手术,不能去医院,我必须去一趟。”陆希言解释道。

    “这么晚了,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让闫磊陪我过去。”陆希言道,“你不用等我,先睡吧,我忙完了就回来。”

第428章:“漏网之鱼”

    益民诊所。

    被陆希言买下来后,又让闫磊出资把附近的民宅收购一些,打算做一个整体的规划,作为中西药房结合的试点。

    另外还打算办一个小的医院。

    所以,益民诊所暂时没有动,而是简单的改变了一下布局,扩大了一下药品的范围,只是取消医生坐诊而已。

    诊所里的小手术室还保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要过年了,租界这些日子也算是太平,把宵禁的时间提了一下,到晚上十一点,晚了,就要有特别通行证了。

    不过,一般开汽车的,除了治安卡口和检查站之外,街上巡逻的巡捕是不会拦的。

    “闫磊,开快点儿,再快点儿……”

    “先生,这已经够快了,这还是夜里,白天的话,这速度根本走不了。”闫磊已经把油门几乎踩到底了。

    “你尽量快点儿,救人救火。”陆希言知道,闫磊已经尽力了,如果他来开的话,恐怕还达不到这个速度。

    “是,先生。”

    等陆希言和闫磊赶到益民诊所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严嘉给开的门,他现在公开的身份就是安平大药房沪西店的店长,尤利娅也在店里工作,但不住店。

    她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

    “人呢?”陆希言急切的问道。

    “严嘉,你没见过,这我是我们的老板,陆希言博士。”闫磊忙介绍一声,陆希言的身份,只限于铁血锄奸团核心成员死神小组知道,严嘉这一层都不知道。

    “陆博士好,人在手术室。”严嘉忙道,原来是自家老板,难怪闫磊会给他打电话了,同时,他也并不知道闫磊的身份。

    闫磊在铁血锄奸团内,并不直接领导严嘉,严嘉真正的上司是郭汉杰。

    所以,严嘉也并不清楚闫磊的真正身份,但是,他也能猜到一些,闫磊跟铁血锄奸团的关系。

    否则,安平大药房怎么会收购益民诊所,他也能够顺利进入安平大药房做事儿呢?

    “老张,什么情况?”手术室内,马云飞满身鲜血的躺在手术台上,虽然已经紧急做了止血处理,但伤势很重,血还是有止不住的迹象。

    胡蕴之焦急万分,直到见到陆希言过来。(胡蕴之化名张玉波)

    “胸口一刀,腹部一刀,还有后背一刀,这三刀伤的最重,其他还有两刀,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胡蕴之急切的道,“陆博士,你要救救他。”

    “好,我先查看一下伤情。”陆希言马上道。

    “胸口这一刀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出血有点儿大,知道伤者的血型吗?”陆希言问道。

    “ab型。”

    “你们谁是ab型或者o型?”陆希言扭头一问,他是a型血,不能用,马云飞这个出血量,必须输血。

    “我是ab型血。”闫磊道举手道。

    “我是a型。”胡蕴之无奈的说道,他也是有心无力。

    “我是o型。”严嘉道。

    “那就先用闫磊的,那个,小严,待命。”陆希言命令一声。

    “是。”

    “腹部这一刀伤的有点儿重,伤到了脾脏,需要马上做脾脏切除手术,看伤口,应该不需要完全切除……”陆希言检查了腹部的这一刀伤后说道。

    “老张,帮我一下,我看一下背后的刀伤。”

    “背后这一刀伤在后肩,沿着肩胛骨向下,刀口比较深,不过出血量不大,问题不大。”陆希言道。

    其他两处伤口都不大,胡蕴之已经处理包扎了,纱布上也看不到太多的渗血,基本上可确定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手术,脾脏切除术。

    这个手术要是在大医院做的话,并不难,因为大医院有好的医疗设备,但在这个小诊所里,就相对困难多了。

    好在,手术器具是齐全的,至少进行一下消毒处理,就可以使用。

    “陆博士,云飞心跳正在减弱。”没有心电监测设备,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人工查探一次。

    “快,五毫克肾上素静推!”陆希言忙命令一声。

    三分钟后,心跳恢复,血压也恢复正常。

    陆希言以极快的速度切去了三分之一受损的脾脏,然后缝合伤口,最终耗费近两个小时,才算完成了抢救手术。

    “小严,照顾一下闫磊,诊所有红糖吗,给他冲一点儿红糖水。”陆希言吩咐严嘉一声。

    “好的。”

    一口气抽了五百毫升的血液,差不多是一个人全部鲜血的十分之一了,骤然失去这么多鲜血,对人来说,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闫磊此刻变得有些虚弱,走路都需要用人扶着,当然,他年轻,气血旺盛,休息几个小时,就可以恢复自主行动了。

    手术室内就剩下陆希言和胡蕴之两个人了。

    “老胡,怎么回事儿,马云飞不是去取母版吗,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陆希言一边洗手,一边小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晚上睡的早,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敲门,我下来一开门,他就直接倒在我家门槛上了。”胡蕴之道,“我吓了一跳,一检查发现他身受重伤,但是棉袄裹的紧紧的,居然外面一点儿看不出来,这大晚上的,我想把他送医院,他却一把抓住我,坚决不同意去医院,话还没多说两句,就昏过去了,我这六神无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想到了你。”

    “他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有一个盒子,藏着棉袄的夹层里,我还没来得及看。”胡蕴之道。

    “带来了吗?”

    “带来了,棉袄里面一层几乎被鲜血浸湿了,我也没来得及处理呢。”胡蕴之道。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在店里的库房里藏了一辆黄包车,原来是打算以备不需之用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我就用黄包车拉着他过来的。”胡蕴之道。

    陆希言点了点头,难怪看着胡蕴之穿的这一身普通的力巴穿的衣服。

    盒子不大,长方形的,上面还有血迹,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沉,用水冲洗掉上面的血迹。

    打开一看,陆希言和胡蕴之都露出一抹惊讶之色,里面一块黝黑的铁板,放在灯光下一瞅。

    都呆住了。

    是十元的法币母版,国民政府的法币正面是雕版印刷,反面是胶版,所以,这是一块正面的凹版雕版母版,中山先生的头发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清晰可见,面孔栩栩如生,精美的纹路如同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大量伪造法币,这对脆弱的国民政府经济来说,无疑会是一场灾难。

    这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马云飞这伤,应该就跟这“母版”有关系。

    “老胡,这就是你说的那十块法币的母版吧?”陆希言伸手抚摸了一下母版的纹路,惊叹一声道。

    “没错,制造这种母版的钢板,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能够制造,我们是从美国进口的,这上面的纹路,只要是刻废一丝一毫,整个模板就彻底作废。”胡蕴之道,“非一般的雕版技师能制作出母版,而且,即便是同样币值的母版,也是有细微的差异的,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样,而根据母版印刷出来的货币编号和这种差异,是可以作为鉴定货币真假的最后的手段。”

    “沈浚,民国二十四年年六月。”在这块法币母版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表明这块母版的制作人和制作时期。

    “是他,难怪能有如此高超的雕版技艺。”胡蕴之一看署名,一副了然的模样。

    “你认识?”

    “知道这个人,但我没见过,他是国内雕刻制版第一人,咱们法币的所有印刷母版制版都由他的得意弟子赵吉亲手完成。”胡蕴之解释道。

    陆希言将母版收好,并放在盒子里,交给胡蕴之收了起来,这个东西,他现在拿着不合适,起码也要等到马云飞醒过来之后,自己亲自交给他。

    “我得先走了,你是留下照顾他,还是也先回去?”

    “我留下来吧,他跟那个小严不熟悉,万一醒过来,闹误会就不好了。”胡蕴之点了点头。

    “行,换药水叫小严,这点儿常规处理,他还是可以的。”胡蕴之道,“我得把血衣处理一下。”

    陆希言扶着闫磊上了车,发动汽车返回家中。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

    九江路,英华街,丁松乔行动组的安全屋。

    陆金石脸色铁青。

    丁松乔和孙亚楠站在他面前,两个人都负了伤,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任务失败,居然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将到手的“法币母版”给抢走了,虽然那人也身负重伤,可毕竟是丢了“母版”。

    丁松乔脸上被划了一道,还有胳膊,已经包扎了,但是至少半个月左臂是不能够动弹了。

    孙亚楠好一点儿,本来就是个伤员,脸上轻了一块,皮外伤。

    除此之外,他们是三个进去的,只有他们两个上来了,也就说,这一次任务,他们还死了一个。

    “先生,我跟那个抢夺母版的人照了一面,感觉有些熟悉,很想是我们过去的一个老熟人。”丁松乔道。

    “熟人?”陆金石皱眉的问道,事情没办成,他得想着怎么交代。

    “原来我们抓**在上海的打狗队,有个漏网之鱼,不知道先生还有没有印象?”丁松乔道。

第429章:老枪

    “老枪!”

    陆金石惊呼一声,这个“代号”已经过去数年了,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了,这个人在“红队”可是赫赫有名。

    红队出了叛徒,几乎全军覆没,而这个叛徒最终还是死在了“老枪”手里,他是硕果仅存的人之一。

    自那后,就再没有“老枪”的消息了。

    没想到,消失已经的“老枪”再一次出现,还抢走了本属于他们任务目标的“法币母版”,这实在是太让人赶到意外了。

    “老枪”能够在那一次抓捕中逃脱,足以说明了,那个时候陆金石主持的伤害邮政系统也参与配合了任务。

    那是“中统”最辉煌的一次任务,让徐泰来在二陈和老蒋面前风头大涨。

    “老枪”虽然逃过了抓住,但是他的身份却暴露了,自然不能再公开露面了,这一消失就是数年,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刻出现了。

    他怎么就盯上这块法币母版了呢,还是**背地里也想着偷偷的印刷法币?

    这可不是小事儿,陆金石知道,上头刚刚开了会,秘密下达了“溶共,限共”的八字方针。

    党国是容不下**的,迟早会会有一战的。

    何况他们现在还抢了党国的东西,这决不能容忍,这事儿必须马上上报,责任也可以推卸了。

    最尴尬的要属孙亚楠了,本想是想立功的,结果功没立成,还连累丁松乔受了重伤,还死了一个下属。

    “孙兄,**怎么知道母版藏匿的位置?”

    “陆先生,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被你们救出来后,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你们,就算有心,也没有机会通风报信。”孙亚楠辩解道。

    “你不是见过那舞女小牡丹,你的秘密,她不都知道吗?”丁松乔死了一个下属,心情自然恶劣。

    “我跟小牡丹见面可都在丁兄您的面前,我可什么都没跟她说,再说,什么时候去取母版,当时你们也没说,我也不知道呀。”孙亚楠辩解道。

    这倒是,当时的孙亚楠还没说出“母版”藏匿的位置,陆金石他们也没做出何时取“法币母版”的决定。

    之后,孙亚楠一直没有跟外加有任何接触,这一点丁松乔是可以保证的。

    巧合。

    只有这个解释了,否则怎么两者就在同一个时间碰上呢?

    “孙兄,你别生气,东西没拿到,任务没有完成,我们都要被问责,现在要把任务失败的问题找出来,总不能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吧?”丁松乔道。

    “嗯。”孙亚楠点了点头,“要不是我身体不行,应该可以把那个人留下的。”

    尴尬了。

    孙亚楠这一身伤,多数还是丁松乔他们自己造成的,结果反而可能因为这个,没能把人拦住,错失了“法币母版”。

    这哪儿说理去。

    这事儿只要不是因为消息走漏,那孙亚楠是没有任何责任的,而且他提供的情报消息也是准确无误的。

    只是最后棋差一招,还把他给连累了。

    “孙老弟,你先下去休息,我跟松乔有事儿商量一下。”陆金石一挥手,示意孙亚楠出去道。

    “是,陆先生。”

    “松乔,我原本打算让你携带法币母版与孙亚楠一道去香港面见杜老板和戴老板,现在你负伤了,太显眼,孙亚楠又不能留在这里太久,法币母版下落不明,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陆金石与丁松乔商量道。

    “孙亚楠不能留,我担心铁血锄奸团那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还有,咱们既然已经知道母版在**手里,那何不把责任推给他们?”

    “证据呢,就凭你们在打斗中照了一下面?”

    “这……”

    “**那帮人的难缠程度,你难道过去没见识过吗?”陆金石道,“你觉得他们如果拿了母版会承认吗?”

    “他们肯定不会承认了,甚至还可能用这个法币母版大量印制假钞。”丁松乔不由的一阵背后发凉。

    “所以,这事儿必须上报,但我们还得要抓到**的证据才行,否则的话,那就是诬陷了,反而会给对方抓到把柄。”陆金石道。

    “证据,孙亚楠算不算人证?”

    “算,他不认识老枪,没有必要陷害他,但他是军统的人,他一个人的话有用吗?”陆金石道,“人家**一个破坏抗日大局的帽子扣下来,你扛得住?”

    “可是,这要抓住**的物证,那比登天还难。”丁松乔道。

    “老枪是跟着你们进去,还是从别的地方进入地下印刷车间的?”

    “不是跟着我们进去的,地下入口我安排了弟兄守着,要是跟着我们下去的话,入口的弟兄还有命在?”丁松乔道。

    “那就是有另外的入口了。”

    “通风口,我知道了,是商务印书馆印刷厂内的通风口,不过,那不是被焊接封死了吗,难道有人打开了?”

    “这还不简单,商务印书馆内一定还有他们的人呗,有内应,什么焊接的通风口打不开?”陆金石道,“也许那个侯庆做的事儿,早就被人发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明天就去查!”

    “悄悄的进行,别大张旗鼓,还有,找个可靠的人,后天送孙亚楠去香港,船票我都买好了,既然你走不了,那就换个人。”陆金石道。

    “明白。”

    ……

    陆希言上了楼,一开门,发现床头的灯还亮着,陆希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正要准备把被子给拉上一些。

    孟繁星睁开双眸:“希言,你回来了。”

    “睡觉也不盖好被子,小心着凉了。”陆希言关切的说道,眼神之中满满的柔情,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需要跟马云飞一样,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但只要回到家里,看到孟繁星,他的一颗心就能静下来,不再为外面的纷扰所累。

    “这不是有你嘛。”孟繁星慵懒的伸了一下腰。

    “我去洗个澡,刚做了一个手术。”陆希言道。

    “谁?”孟繁星好奇的问道。

    “等我洗完澡回来再跟你详细说。”陆希言笑了笑道。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毛巾把头擦一下,天冷,容易感冒。”孟繁星从床上下来,给他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谢谢,你赶紧到床上去。”陆希言接过毛巾来,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我给你泡了杯热牛奶,喝了容易睡觉。”孟繁星手一指床头说道。

    “嗯。”

    “说说,怎么回事儿?”陆希言钻进被窝,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口,孟繁星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跟咱们合作的那个老张,有个表弟今晚喝多了,跟人打架,被人用刀捅了一刀,大晚上的,没办法,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出手帮他一次,我就让他把人送去益民诊所了,诊所刚好有一个小手术室,可以紧急处理一些手术。”陆希言解释道。

    “为什么不送医院呢?”

    “他或许有难言之隐吧,我也不好追问,好歹是合作伙伴儿,他都求到我这里来了,自己人总不能不帮吧?”陆希言当然没说实话了,这假话怎么说,才能让人听不出来,那就是把该说的事实一个字都不隐瞒,不该说的则推到别人身上去。

    反正孟繁星也不至于会去找胡蕴之刨根问底儿,再说,他们马上就去香港了,一个月后回来,这事儿早忘记了。

    “你以后可别什么忙都帮,竹内云子的亏吃的还小吗?”孟繁星嗔怪一声。

    “老张人品不错,咱爸哮喘也多亏了他表舅的开的膏药,我们今后还要合作,这忙我不好拒绝的。”陆希言道,“再说,我也只是救人,其他的事儿我不掺和,我怕什么?”

    “你自己多小心,外面的局势太乱了,好人,坏人,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孟繁星叮嘱一声。

    陆希言喝下一整杯牛奶,熄了灯,躺下道:“睡吧,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

    迷糊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电话铃声,陆希言猛然一抬头,坐了起来,伸手一摸,枕边人早已起来了。

    一看手表,都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虽然不用上班,但也不能继续再睡下去了,起来穿衣服,准备下楼洗漱。

    “梅梅,刚才我听到楼下电话声,谁打来的?”陆希言一边系纽扣,一边从踩着楼下来问道。

    “哦,是小五接的电话,你问小五。”

    “小五,小五……”

    “先生,刚才是一个自称是姓马的先生打来的,说是您托他找的百年老山参找到了,问您什么时候去取?”麻小五道。

    “找到了,好,一会儿我就去取。”孟繁星点了点头,这是他跟胡蕴之约定的信号,说明马云飞醒了,要见自己。

    “希言,什么百年老山参?”孟繁星从餐厅出来,问道。

    “我托人给爸找了一根老山参补身子的。”陆希言解释道,“一会儿我吃过早饭,就过去取回来,放在别人那里,实在不放心。”

    “那你可早去早回,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香港了。”孟繁星不疑有他。

    “闫磊呢,他平时从不睡懒觉的,今天怎么到这会儿还没起床?”孟繁星忽然疑惑一声。

    “他不是昨天跟我一块儿回来的嘛,这才睡了四个多小时,晚起一会儿正常。”陆希言道,“就别去打扰他了,睡醒了自然就起来了。”

第430章:真面目

    天一亮,胡蕴之就用黄包车把马云飞接去自己的通闽茶庄了。

    他租的这个地方,虽然是在闹市中,但闹中取静,有一个小的后院,倒是挺适合适合养伤的。

    益民诊所人来人往的,不适合养伤,也容易暴露。

    麻药劲儿过了之后,马云飞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只是匆匆跟胡蕴之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睡着了。

    胡蕴之坐了一个简易的吊架,给他吊上生理盐水和葡萄糖以维持他身体的需要,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是需要补充大量水分的。

    几乎一宿没有合眼。

    胡蕴之又困又饿,直到店里的伙计来了,他才让伙计出去给他买了些吃的回来,才算是稍微的缓解了一下饥饿的感觉。

    陆希言驱车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左右了。

    “老胡,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有些发烧。”胡蕴之有些发愁的道。

    陆希言微微一点头,术后发烧的现象非常正常,伤口发炎感染,只要没有出现严重的并发症,那就好。

    “我带了退烧药,还有针剂,给他打一针,再看看。”陆希言道,他是医生,不是神仙,能做的他尽力去做。

    “那就太好了。”胡蕴之点了点头。

    胡蕴之一直都在想办法给马云飞进行物理降温,冷毛巾贴额头,还有酒精擦拭掌心和脚心等手段,但这只能辅助降温,真正的把体温降下来,还的靠马云飞自己。

    “老马醒过吗?”

    “天亮的时候醒过来一次,我就把他从诊所接来我这里来了,那儿实在不安全,我也没办法在那儿照顾他。”胡蕴之解释道。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陆希言问道。

    “没来记急细说,身体太弱,又发着烧,我让他别说太多话。”胡蕴之解释道。

    “法币母版呢?”

    “在我这儿,老马醒过来第一件事也是问这个。”胡蕴之道。

    “老马怕是走不了,这法币母版只能由我带去香港了,老胡,这事儿,你向上级回报没有?”

    “我光顾着救人,根本来不及抽身去见白鸽同志。”胡蕴之道。

    “我去吧,今天我刚好去银行,换一些现金。”陆希言解释道。

    “嗯,也行。”

    “嗯……”

    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一声微弱低沉的“哼哼”声,是马云飞醒了,退烧针起了作用,加上身上伤口的疼痛,他意识清醒后,在疼痛刺激之下,苏醒过来了。

    “老马,老马,你醒了,昨天夜里,幸亏陆博士出手,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胡蕴之俯身下来靠近马云飞的耳朵说道。

    “陆博士,谢谢你。”马云飞双眼微微睁开,看到了陆希言,以微弱的声音感谢道。”

    “马先生客气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我应该做的。”陆希言微微一笑道。

    “老张,能不能请陆博士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马云飞压低了声音的道。

    “这,好吧。”胡蕴之点了点头,陆希言的身份还不宜对马云飞公开,这是组织机密,就算能让马云飞知道,他也没有权力决定。

    陆希言听到了,自然明白,微微一点头,从房间内出来。

    反正,胡蕴之一会儿会把他们俩的谈话告诉他的,不过是转述一下,没什么区别。

    一根烟没抽完,胡蕴之就从里面出来了。

    “走,上我的阁楼说话。”胡蕴之招呼一声。

    阁楼是胡蕴之的茶庄的办公之所,私人场所,做了隔音处理,只有他来的时候,才有资格进入。

    “老马怎么说?”

    “老马说,他昨天夜里去取‘法币母版’的时候碰到了另一伙人,他们应该是从外面直接进入封存的地下印刷车间的,他来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对方手里直接抢走了‘法币母版’,但是对方一共三个人,除了一个身手不行之外,另外两个都是高手,其中还有一个还是他还认识。”胡蕴之严肃道。

    “熟人?”

    “是熟人,也是仇人,此人叫丁松乔,原青帮中人,后来加入复兴社特务处,现在应该算是军统,民国二十三年,我上海特科红队被叛徒出卖,几乎全军覆没,老马是死里逃生中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之后虽然留下来继续战斗,但不得不藏匿身份,不敢再公开露面了。”胡蕴之道。

    “丁松乔,这个名字好耳熟,我好像听说过。”陆希言眉头一皱道。

    “此人身手敏捷,是行动的一把好手,当年参与了抓捕红队的行动,老马跟他照过面儿,所以,老马认出了他,他也可能认出了老马。”

    “我想起来了,他是陆金石的手下,我是见过的。”陆希言想起来了,上一次,他代表“铁血锄奸团”与唐锦还有这个丁松乔碰过面的,只是没有交流,但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这么说军统也得到法币母版的情报了?”胡蕴之惊讶的道。

    “这个已经很明显了,不过老马怎么跟他们撞到一起了?”陆希言很觉得奇怪。

    “这可能就是个巧合吧,我们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任何情报。”胡蕴之愣了一下道。

    “法币母版上交组织会如何处置?”陆希言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胡尴尬的一笑。

    “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陆希言点了点头,“老马这个状况肯定不能护送母版去香港了,他什么意见?”

    “他本来不同意你单独携带母版去香港,可实在是关系重大,母版不能留在上海,所以在我的劝说下,他同意由你单独携带母版去香港。”胡蕴之道。

    “那就好,我就怕他不答应,那就麻烦了。”陆希言松了一口气。

    “这是母版,他让我交给你,你到了香港之后,去九龙城的福鑫旅馆,交个老板宋鑫。”胡蕴之递上装有“法币母版”的盒子说道。

    “没有接头暗号吗?”陆希言讶然道。

    “你只要说是老枪托你带过去的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说。”胡蕴之道。

    “明白了,我会第一时间送到的。”陆希言点了点头。

    “这一次真是难为你了,让你执行这种任务。”

    “说什么呢,这任务又没什么危险。”陆希言道。

    “对了,老马说,在搏斗中,他杀了对方一个,伤了一个,还有一个应该没怎么出力,没什么受伤。”胡蕴之道。

    “也就是说老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陆希言道。

    “嗯,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胡蕴之郑重的道。

    “那老马在你这里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陆希言问道。

    “老马说,他离开的时候看过了,没有尾巴。”胡蕴之道。

    “还是谨慎一些好,这样,我让汉杰帮你找一个安全所在,把老马转移过去。”陆希言道。

    “不在我这儿,谁来照顾老马呢?”胡蕴之问道。

    这倒是个难题,马云飞跟段益民不同,他能动,还有妻子照顾……

    “对了,把老马送去跟老段做伴儿,咋样,老段是大夫,段太太又是护士,她俩照顾老马你也能放心。”陆希言一拍大腿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胡蕴之道,“早知道昨晚就……”

    “昨晚可不行,老马伤的太重,要是折腾过去,会死人的,再说安全屋那边根本没条件做手术。”陆希言解释道,“益民诊所是离你最近的地方。”

    “你是医生,你考虑的比我周全多了。”胡蕴之点头称是。

    “白天目标太大,老马现在病情也不是很稳定,晚上吧,我让汉杰直接派车过来。”陆希言道。

    “好,回头我跟老马解释,都是自己同志,事有从权,应该没有问题。”胡蕴之道。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陆希言道。

    “好,我就不留你了。”胡蕴之点了点头,送陆希言从前门离开。

    ……

    百老汇大厦三楼,竹内云子办公室。

    “云子小姐,浅野一郎求见。”酒井禀告一声。

    “请他进来。”竹内云子正在批阅文件,微微一抬头吩咐一声道。

    一身宪兵少佐制服的浅野一郎走进了办公室。

    “哟,浅野君,升职了。”竹内云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讶一声。

    “感谢云子小姐的推荐。”浅野一郎双腿一并拢,郑重的一鞠躬道。

    “不,这是浅野君你应得的。”竹内云子道,“我不过是稍微的提了一下。”

    “不管怎样,都要感谢云子小姐,若没有您在将军年前竭力举荐,浅野也没今日的地位。”浅野一郎道。

    “浅野君,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竹内云子问道。

    “非常顺利,丁、林二人十分欢迎柳尼娜小姐加入他们,并且把十分重要的位置交给她。”

    “要小心中国人的权谋之术,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权术玩的比任何人都熟练。”竹内云子提醒一声。

    “哈伊,浅野明白。”

    “鼹鼠有消息吗?”竹内云子接着问道。

    “鼹鼠已经初步获得军统信任,接下来会更加获得重用。”浅野一郎道。

    “他本来就是军统的人,现在不过是回去,甄别后获得信任是正常的,就看他能走多远了,我们不能只靠丁默村和林世群,那样我们就太被动了。”竹内云子道。

    “明白。”

    “云子小姐,刚刚得到密报,商务印书馆……”酒井推门进来在竹内云子耳边低语一声。

    竹内云子闻言刹那间脸色微微一变。

第431章:条件

    “云子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儿?”看到竹内云子脸色的变化,浅野一郎忍不住问了一声。

    “商务印书馆印刷厂封存的车间发生盗窃事件,现场还有血迹,还有一条直通外面的密道,租界警务处已经介入调查。”竹内云子说道。

    “发现被盗物品了吗?”

    “没有。”

    “这就对了,应该是鼹鼠开始行动了,可为什么现场还有血迹呢?”浅野一郎惊讶道。

    “有血迹,说明现场发生过战斗,看来,法币母版的秘密并非我们独家掌握,一定还有人知道。”竹内云子敏锐的判断道。

    “您的意思是,进入商务印书馆印刷厂的不只有鼹鼠,还有另外一伙人,他们在下面发生了打斗?”

    “不然,血迹从而来?”竹内云子道,“这个案子咱们不能明着插手,只能暗地里查,否则一旦被对手警觉,计划都有可能暴露。”

    “我明白,我找机会联系鼹鼠,他一定知道一些情况。”浅野一郎也是紧张的出了一层白毛汗,鼹鼠计划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

    “我要带小牡丹走,我被你们救了,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凭他们的能力,想要查到小牡丹是迟早的事情,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那会怎样,陆先生和丁兄心里都比我清楚,日本的宪兵队在闸北,几乎每天都在杀抗日分子,他们没有人性的……”孙亚楠要求道。

    陆金石要送他走,他当然也要提条件了。

    “不行,送你一个人离开,我们就已经冒了巨大的风险了,还要再带一个人,太危险了。”丁松乔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丁兄,你想一下,我一个人走安全些,还是两个人走更安全呢,现在日本人还没查到小牡丹,我们两个可以扮作夫妻,更容易掩人耳目。”孙亚楠道。

    “这……”

    “丁兄,我这副残躯,只怕也没女人能看上了,小牡丹不嫌弃我,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怎么的也要给老孙家留下一点儿香火吧。”

    “孙老弟,你立下的功劳,将来飞黄腾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这么一个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材没身材的舞女?”丁松乔不悦的道。

    “我俩在一起,她不图我的钱,我也不图她的色,我答应过他,救她出苦海,她就伺候我一辈子。”孙亚楠道。

    “兄弟,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这样,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去跟陆先生说说,他同意的话,问题不大。”丁松乔道。

    “多谢丁兄了,小弟我现在囊中羞涩,只能容后再报。”孙亚楠感激万分道。

    “孙兄日后发达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就是了。”丁松乔道,接触之下,他觉得这个孙亚楠还真是有勇有谋,这一次去香港,面见戴老板,说不定日后飞黄腾达,真有求到人家的时候。

    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强多了。

    丁松乔敲开陆金石的房门。

    “跟他都说了吗?”陆金石一看是丁松乔,拧上手中的钢笔帽,用文件袋将桌上的文件掩盖道。

    他是个不喜欢被人窥视自己秘密的人,就算是最信任的下属也一样。

    “说了,他愿意去香港,但是提了一个要求。”丁松乔“嗯”了一声,回答道。

    “什么要求?”

    “他要求带他那个相好的舞女小牡丹一起走。”

    “荒唐,他把我们军统当成什么地儿了,军统人员抗战期间不得结婚,他这是想要违抗戴老板的禁令吗?”陆金石严厉道。

    “陆先生,孙亚楠是通缉要犯,让他单独行动的话,危险系数会增加,如果给他配一个女人,伪装成夫妻的话,那是不是被发现的几率会大大的降低呢?”丁松乔道。

    “我们不是派人护送他去香港吗?”陆金石眉头一皱。

    “陆先生,除非我们把小牡丹也转移送走,否则,日本人发现她跟孙亚楠的关系只是迟早的事情。”丁松乔道。

    “怎么可能?”

    “孙亚楠被日本人逼的,只能用入狱的方式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还是没想到,法捕房也会向日本人低头,将他引渡给日本宪兵队,要不是我们出手,他这条命只怕是没机会活下来了。”丁松乔道,“此人多智,善隐忍,但也有缺点,是个多情种子,这反而容易为我控制,先生以为呢?”

    “那把小牡丹扣在我们手中,不是更容易控制?”陆金石道。

    “那样就太明显了。”丁松乔道,“眼下是他最难的时候,咱们帮他一把,日后说不定他也能还我们一个人情。”

    “你觉得这孙亚楠能成事儿?”

    “就凭你这小子能想到用犯事的法子躲到法捕房监狱里区,让法国人保护他这一招,一般人能想到吗?”

    “确实敢想敢做,可他不也是判断错了吗,这法国人不也是像日本人低头了吗?”

    “可是这日本人为了引渡他,也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丁松乔道,“法国人也是好面子的,这要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不容易。”

    “呵呵,只怕是有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吧,哈哈哈。”陆金石很痛快,在军火案子上,他对唐锦跟铁血锄奸团联手耍了他,害得他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怨算是结下了。

    这一次,他也没有把“孙亚楠”的事情告诉唐锦,算是对他的一种报复吧。

    “陆先生,孙亚楠那边我该如何回话呢?”

    “现在买票的话,还来得及吗?”

    “正常的船票当然买不到了,可若是加价的话,应该没问题。”丁松乔道。

    陆金石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的踱着步子,他并不相信这个孙亚楠是个情种,也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拴住一个男人。

    但孙亚楠既然提出这个条件,必然是清楚军统的家规的。

    难道他是想试探什么?

    “法币母版”没有拿到,任务没有完成,他是在担心到了香港之后,会被处决吗?

    “好,答应他的要求,你去找人,高价再买一张船票,明天一早,带人去把小牡丹接去码头,送她们一起上船。”陆金石命令道。

    “是。”

    ……

    “晚上少喝点儿,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去香港了。”吃过晚饭,陆希言招呼麻小五一声,准备去凯旋歌舞厅赴蒙特的约。

    “知道了,我又不是去喝酒的。”陆希言伸手宠溺的刮了一下孟繁星的鼻子道。

    “早点儿回来。”

    “嗯。”

    “阿香,行礼都收拾好了吗?”

    从陆公馆到巨福路的凯旋歌舞厅也就是十几分钟,陆希言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不算自己另一个身份的话。

    “先生,欢迎光临。”

    舞厅本来就是三教九流,藏污纳垢之所,这是免不了的,如果太过标新立异的话,会惹人注目的。

    但是陆希言严禁自己人碰那些东西,让人家破人亡的东西。

    “嗨,蒙特。”

    “嗨,陆!”蒙特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两人不但是朋友,又是合伙人,利益关系已经很深了。

    对蒙特来说,走私的生意完全不需要他操心,每个月都有大比的进项,上海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梦幻之都,不但带给他巨额的财富,还有放纵的享受。

    有钱,在这里可以比做皇帝还要快活。

    当然,这样的生活似乎并不能持续下去了,欧洲局势的紧张,作为法捕房中高层来说,多少是了解一些的。

    一旦欧战爆发,他可能面临要回国参战的命运,甚至还需要与德国佬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厮杀。

    蒙特不喜欢德国佬,非常的不喜欢。

    “日本人已经快要把东南沿海封锁了,就算是友邦的货船,他们都会随时登船检查,尤其是装有战略物资的轮船,明年我们的生意会有很大的影响。”陆希言直接了当的道。

    “我们的生意不是一直很好,没有问题吗?”蒙特不解的问道。

    “我们走私的是医药,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治疗枪伤的消炎药和违禁药,现在日本人已经完全掌控海关了,除非我们把日本人买通了,否则,这些药想要通过非法的渠道进来,根本不可能。”陆希言道,“正规渠道进来的药,利润太低,除非我们跟日本人做生意。”

    “为什么不跟日本人做生意?”

    “德国跟日本是盟友,一旦欧战爆发的话,你愿意跟德国佬的盟友做生意吗?”陆希言反问道。

    “当然不愿意。”

    “所以,海路直接进入中国不通的话,我们可以试试陆路。”陆希言道。

    “陆路,你想走滇越铁路?”蒙特眼睛一亮。

    “聪明,蒙特,你不是在河内工作过一段时间,那边应该有关系吧?”陆希言道,“我来负责国内的关系的疏通,你来负责法属印度支那联邦的关系,到时候,咱们不但可以做药品生意,甚至其他的生意都可以做。”

    “陆,要不然我辞职吧,直接去海防?”蒙特被陆希言这一说,心动不已。

    “你舍得这里的花花世界吗?”陆希言笑问道,他倒是并不想让蒙特过去,蒙特如果常驻海防的话,那就有很多事瞒不了他。

    蒙特有些犹豫了,海防虽然也是海港城市,可比起上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没有了醇酒和妖艳多姿的美人儿,这日子怎么过?

    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吗?

    “你也不用辞职,你这个位置,对我们的生意是有很大帮助的,而且,有些事情未必需要亲力亲为,我不也是交给下面人去做,钱是一个人赚不完的。”陆希言提点一声道。

    “有道理,陆,我发现,你就是我的幸运星!”蒙特很快就想通了。

    “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去一趟海防,实地考察一下,把生意先做起来。”陆希言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什么时候?”

    “农历春节后。”

    “好,我找个时间休假,去香港找你。”蒙特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第432章:老马认出那张脸

    从凯旋歌舞厅后门出来,陆希言上了郭汉杰的汽车,去了拉都路的安全屋,马云飞今天下午被胡蕴之和郭汉杰转移过来了。

    跟段益民一家三口住到了一起。

    陆希言到的时候,刚好胡蕴之也在,他也是不放心,茶庄关门之后,就过来了。

    “来了。”

    陆希言没有直接见过段益民夫妇,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见面,才知道,他是买下益民诊所的幕后老板。

    乔玉珍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价一万大洋,人家连价都没还,原来这里面早就有渊源了。

    “陆博士是爱国民主人士,组织上通过他用正规渠道买下你的诊所,希望你不要介意。”胡蕴之解释道。

    “不介意,不介意,其实我对陆博士也是向往已久。”段益民有些激动,诊所并没有贱卖,又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他有些遗憾,但内心还是高兴的。

    “老马的手术就是陆博士做的。”

    “是吗,难怪,我看过老马的伤情,居然只切除了部分脾脏,这要是换做我的话,只怕是只能整体切除了。”段益民惊讶道。

    “我就是来看看老马,明天我就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陆希言竖起大拇指道,“段大夫,你的事情老张跟我说过了,落到那帮人手里,能坚持一个字都不说的,真汉子!”

    “这些汉奸走狗,迟早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段益民恨的咬牙切齿一声。

    “老段,带我们看看老马去。”胡蕴之提醒一声,陆希言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麻小五该起疑了。

    “好,陆博士,老张跟我来。”段益民答应一声,领着陆希言和胡蕴之往里走去。

    马云飞的身体不适宜住在楼上,就在楼下的偏房内,搭了一张床,烧了些木炭,屋子里并不寒冷。

    三人进来的时候,段太太乔玉珍正给马云飞喂食一些米汤,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稍微的进食一点儿流质食物。

    看到胡蕴之和陆希言,马云飞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

    “老马,你怎么样?”胡蕴之上前抓住马云飞的手问道。

    “死不了……”声音很微弱,但还能听得见。

    真是一条汉子,乐观,坚强,陆希言不禁被这样一种情绪感染了,自己原来是跟这样一群人一起战斗,既是同志,又是战友。

    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我就知道你命硬,哈哈。”胡蕴之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打鬼子呢。”马云飞吃力的一字一句道。

    “好,好,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打鬼子。”胡蕴之笑道,“现在,你少说话,好好养伤。”

    “谢谢。”

    “老段,老马的情况怎么样?”胡蕴之起身过来,将段益民拉到一边儿小声的问道。

    “今天送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烧,用了退烧药后,情况有些好转,如果没有出现伤口严重感染或者并发症的话,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段益民道。

    “那就好,老马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管给你们送给养的人要,只要不是太为难的,都能给你弄到。”胡蕴之道。

    “老鬼同志,我还是不明白,救我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陆博士是怎么回事儿?”段益民怀疑的问道。

    “陆博士的身份,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是抗日爱国民主人士,至于救你的人,跟陆博士有点儿关系,他们是一群抗日爱国的义士,首领叫军师,相信你也有所耳闻。”

    “军师,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好像他们过去是暗杀大王九哥的手下吧?”段益民惊讶道。

    “没错,就是他们,现在中央不是要求我们联合一切可以抗日的力量,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嘛,军师他们虽然是帮派中人,但他们诛杀汉奸,保国护民,就值得我们争取。”胡蕴之道。

    “道理我明白,何况我还受了人家大恩,老鬼同志,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就算玉珍我也不会说。”

    “上不传父母,下不告妻儿,这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胡蕴之点了点头,伸手拍了一下段益民的肩膀道,“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上级同意你去新四军工作的请求,另外,在伤好之后,会安排专人送你妻子和孩子直接去延安。”

    “去延安!”段益民激动万分。

    “对,去延安,这下你该放心了,到了延安,她们母子就绝对的安全了。”胡愈之道,“你太太学的是医学护理,到了那里,她也可以发挥自己的专长,也能为我们的革命事业做贡献。”

    “好,太好了。”段益民兴奋的眼中泪花翻滚,把妻儿送回老家,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老家长沙也快成了战区了,战火一旦烧起来,日本人杀起来人,那是不分男女老幼的。

    “过了年,就送她们走。”

    ……

    “陆博士,我想起来一件事?”陆希言再一次给马云飞检查了一下,并且给他调整了一下治疗的方案。

    “老马,你说。”

    “我在取‘母版’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个人,我一开始没想起来是谁,但我现在想起来了。”马云飞睁开眼睛吃力的说道。

    “什么人?”

    “刺杀你的那个杀手,孙亚楠。”马云飞缓缓道。

    “什么,孙亚楠?”陆希言大吃一惊,马云飞怎么会碰到孙亚楠,而且还是在商务印书馆的地下印刷车间?

    他知道是陆金石的人劫走了孙亚楠,也知道马云飞碰到的丁松乔就是陆金石的手下,但是他没有把孙亚楠跟这件事扯在一起。

    陆金石怎么会让孙亚楠参与这次行动,难不成陆金石手下没人了,不,陆金石可是杜月晟的弟子,青帮子弟遍布整个上海滩,陆金石想要用人,那一抓一大把。

    何况,孙亚楠另外一层身份似乎早已被戴雨农掌握,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会让一个“外人”参与。

    一瞬间,陆希言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老马,你怎么认出孙亚楠来的?”陆希言怀疑,是不是马云飞认错了。

    “法捕房张贴的通缉令我见到过,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孙亚楠了,虽然只是照了一个面,但那张脸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马云飞解释道。

    “老马,你告诉我这些……”

    “我老马的命是陆博士救的,孙亚楠三分两次的想要杀你,我是想提醒陆博士,注意安全,不可大意。”马云飞道。

    “好,我明白了,老马,谢谢你。”陆希言郑重的道了一声谢,“你好好休息,养伤,等我从香港回来,再来看你。”

    马云飞点了点头。

    陆希言和胡蕴之只逗留了不到十分钟,就上了郭汉杰的车离开了。

    “老虎,刚才老马跟我说了一个情况,他昨天夜里……”陆希言凑到胡蕴之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胡蕴之大吃一惊。

    “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老胡,你得仔细查一下,随时跟我保持联络。”陆希言道。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胡蕴之点了点头,“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叫车回去。”

    ……

    “先生,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呢?”陆希言返回凯旋歌舞厅,果然看到麻小五满舞厅的找他。

    “我刚才碰到一个朋友,拉着我去包厢喝了两杯。”陆希言解释一声。

    “原来是这样,我到处都找不到您,还以为出事儿了呢。”麻小五“哟”了一声,紧张不已。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陆希言道。

    “我去开车。”麻小五跑了出去。

    “蒙特,我不陪你了,得回去了,我们香港见。”陆希言去找蒙特打了一个招呼。

    “香港见。”蒙特玩的正嗨,冲陆希言一挥手,喊了一声,又回头钻进舞池里,跟一个扭腰女郎跳了起来。

    ……

    回到家中,孟繁星已经睡下了,可能昨晚一直担心自己,没有睡好吧。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陆希言坐在床上,并没有马上入睡,脑子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孙亚楠怎么会跟丁松乔一起出现在商务印书馆地下印刷车间。

    丁松乔出现,他可以理解,可孙亚楠过去跟青帮并没有交集,而陆金石也不过是奉命营救他。

    按照军统的家规,孙亚楠现在应该是在被甄别当中,暂停一切行动的。

    可孙亚楠偏偏参与了行动。

    陆金石和丁松乔怎么得到“法币母版”藏在商务印书馆的地下印刷车间的资料室内的情报的。

    碍于身份关系,陆希言无法从马云飞口中得知情报的来源。

    但很明显,马云飞并不是唯一获得情报来源的人,军统那边也获知了这个情报,而在巧合的是,两方选择了在同一时间去取“法币母版”,刚好就撞上了。

    孙亚楠出现的时机让人怀疑,还有,他身上的诸多疑点……

    ……

    “组长,这孙亚楠肯定有问题!”曹斌向唐锦汇报道。

    “什么问题?”

    “你不是让我把那块手表信物交给陆金石吗?”曹斌解释道,“今天有回信了,暗语对上了,但是孙亚楠并没有发现手表的问题。”

    “他没有发现上时针和分针的问题吗?”唐锦问道。

    “没有,看到手表,对上了暗号,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曹斌道。

    “会不会是忘了,或者说,陆金石他们拿给孙亚楠的时间刚好是手表上的时间呢?”唐锦道。

    “这……”曹斌愣住了。

    按照约定,信物除了手表之外,还需要手表上的时间对应,什么时候接头,手表上时针和分针就需要调至同一时间前半个小时,这是约定验证接头人身份的方法,就算暗语对上了,如果这个验证不对的话,那说明接头人是假的。

    上次一接头,不但换了一块手表,还故意的把时间弄错了,阿辉没有看出来,当然,阿辉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个约定可能阿辉并不知道,所以,唐锦就想再试验一次。

    而这一次,似乎“孙亚楠”自己忘记了,没看出来,当然,信物交给了陆金石,什么时候给“孙亚楠”看,那他们就无法掌控了。

    万一刚好对上时间,孙亚楠没有异议,这也很正常。

    “我要不要去再问一下?”

    “你不要去问了,替我把陆金石约出来,我要当面跟他谈这件事。”唐锦道吩咐一声道。

    “组长要亲自跟他谈?”

    “嗯,此事干系重大,如果孙亚楠有问题,我们必须慎重对待,万一让心怀叵测之人混进我们当中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唐锦道。

    “好。”

第433章:放长线

    “希言,你怎么还没睡?”孟繁星睁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一看床头灯还亮着,陆希言坐在边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

    “有点儿事想不明白。”陆希言道。

    “什么事儿?”

    “我博士论文里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睡吧,我再想一会儿,反正每天上了船,也没什么事儿可干,我就蒙着被子睡大觉。”陆希言笑道。

    “别想太晚了,我先睡了,困死了……”孟繁星点了点头,陆希言博士论文里的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深奥了些,说了她也不懂,不一会儿,就又熟睡过去。

    要不是“任务”紧要,他真的想把孙亚楠这个尾巴解决了再去香港,现在只能暂时的放下了。

    他刺杀自己的动机和时机选择的十分巧妙,似乎是精心选择过的,否则为什么早不刺杀,晚不刺杀,偏偏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呢?

    吴秃子在黑市上出“暗花”,买自己的命,自己得到消息必然会小心防备,按照道理,选择在这个时机刺杀,应该是最困难的。

    如果他早有计划的话,应该趁他不备之时动手才是,至于杀人动机,看似合理,却又跟他过去的暗杀行动不太相似之处。

    他虽然救了竹内云子,可并未替日本人做事,所谓“汉奸”,稍微有一点辨识能力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孙亚楠若是个普通老百姓,或许难以分辨,可他是行动组的组长,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了。

    再就是他的口音,当然,也可能是他故意的伪装,可他的身份明明是可以查到的,他的伪装又有意义?

    越狱后,又潜伏回医院,再一次刺杀自己,看似锲而不舍,誓要诛杀“奸佞”,可他是一个特工,怎么能又做出如此不冷静的举动?

    还有,他在老西门吸引唐锦注意力的帮手,是不是阿辉现在都还不知道,如果是,还好说,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不能因为阿辉死了,就忽略这条重要的线索了。

    唐锦给阿辉的案子结案,是怕查下去,牵扯出什么人来,还是,他不想在“孙亚楠”的案子上纠缠下去呢?

    可以确定的是,“孙亚楠”越狱是唐锦设下的圈套,把他逼急了所致,他绝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怕死。

    他一定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第一次刺杀中,死掉的那四个人,他们的身份都是“孙亚楠”交代的,而时候法捕房都并没有深入调查。

    这四个人的确是在“孙亚楠”的锄奸小组的名单中,可名字对了,不代表人就是那个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孙亚楠”的问题很大,他甚至想到了这个人可能并不是真的孙亚楠,是被另一个人替换了的可能。

    他不是也伪装成“军师”,号令整个“铁血锄奸团”而到现在除了知情.人之外,其他人还没有发现破绽吗?

    但他是有谭四他们这些人配合,底下的人见到“军师”的次数屈指可数,何谈深入了解,难发现也是正常的。

    那跟孙亚楠在一起的行动队员,那是朝夕相处的,想要替换一个人,只怕是很难的。

    “孙亚楠”还牵涉到“军师”的手中掌握的神秘名单,上面的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军师”暗中谋划的一个大计划,所谋者不仅仅是当下,恐怕还有未来。

    这个计划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或许楚泽知道一些,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军师”死的太突然了,许多秘密都随着他的死亡而带到地下去了。

    必须重新对“孙亚楠”进行一次详细彻底的调查,就从他死去的手下查起,陆希言决定了。

    “铁血锄奸团”刚好进入冬眠时间,但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无所事事,太清闲也不是好事儿,这不给他们找到事儿做了。

    天一亮,陆希言就把闫磊叫进了书房,将自己思考了一晚上的问题对他一一交代,调查方向和怀疑对象。

    “先生是怀疑这个孙亚楠被人掉了包吗?”闫磊听完之后,大吃一惊道。

    “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一切都要等你和汉杰接下来的调查结果出来,我要的是证据。”陆希言道。

    “这个孙亚楠身上的确有许多不合理的解释,如果不仔细的想的话,还真是容易让人忽略过去。”闫磊点了点头。

    “正常的人的思维逻辑,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可我们不能用正常的人思维来看待问题,那样就会掉进敌人为我们设计好的局里。”陆希言道。

    “明白,我会转告五哥,对孙亚楠和他的手下在上海的所有行动暗中调查的。”闫磊点了点头。

    “告诉汉杰,小心一些。”陆希言嘱咐一声。

    “明白。”

    “对了,老马的事儿,不要跟其他人讲,你跟汉杰知道就好了。”陆希言吩咐一声。

    “不跟二哥,三哥他们说吗?”闫磊一愣。

    “回头我跟他们解释。”陆希言道。

    “好。”

    陆希言与孟繁星三人携带的行礼并不多,一大一小两只皮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一些衣服和书籍,还有陆希言的博士论文草稿。

    还有一些吃的,由阿香提着。

    三个人,两辆汽车,九点钟左右,就到了码头。

    码头上人头躜动,陆希言三人下车后,麻小五和闫磊分别从车后备箱里把行礼提了出来,跟在三人身后。

    他们买的是头等舱,还是套间,自然不需要跟着排队检票,不过,邮船是停在江心上,需要乘坐驳船过去后才能登船。

    检票时间还没到,只能暂时先找一块地方等待。

    滴滴……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汽车马达声,是唐锦的座驾,陆希言一扭头,看到唐锦与齐桓一路挤着人群朝他们走了过来。

    “老陆,我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唐锦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渍说道。

    “唐兄,不是说好了,不要来送的吗,我不就是去香港度个假,过完年就回来。”陆希言道。

    “老陆,借一步说话。”唐锦微微一低头,轻声道。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两人在码头上找了一个稍微空旷的位置,唐锦给陆希言递了一根烟,点了之后,吸了一口道:“孙亚楠这小子有问题。”

    “这事儿不是过去了?”陆希言讶然道,再说,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共识呀。

    “我的意思是,这小子的身份,我约了陆金石今天晚上,跟他说这件事。”唐锦心事重重道。

    “身份,他身份有什么问题?”

    “孙亚楠被派到上海来执行任务,按照规矩,一旦失联,必须有一套紧急接头的方案,他留下的是一块手表和暗语,必须是手表上的时间和暗语同时对上,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唐锦道,“手表是坏的,但上面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必须比接头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暗语就不用我说了,也是围绕手表来的。”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是觉得,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唐锦道,“你被孙亚楠刺杀后,我为了验证他的身份,就给戴老板去了密电,接头的方法和信物都转到我的手里,阿辉那边,我派人过去接过头了,但我命人拿的是另外一块手表,而且手表上的时间也没有调整过。”

    “没接上头?”

    “不,接上了,阿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没有给出太多的信息。”唐锦道。

    “那这就奇怪了,既然定下如此严密的接头方案,为何阿辉会承认呢?”陆希言眉头一皱。

    “阿辉死了,现在无从查证,也许阿辉并不清楚手表时间的验证秘密。”唐锦道,“直到陆金石派人找到我,说孙亚楠并不信任他们,问有没有可以取得他信任的办法,我就想到了那块接头信物手表。”

    “孙亚楠和阿辉一样,没有察觉到手表上的时间吗?”

    “我不能确定,毕竟陆金石拿走手表后,会在什么时间给孙亚楠看,如果刚巧手表上的时间……”

    “这种概率是极低的吧?”陆希言摇了摇头。

    “是,我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可是,这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唐锦表情有些阴狞。

    “你想怎么做?”陆希言问道。

    “不知道,陆金石那边应该是相信了孙亚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会有暴露的危险。”唐锦道。

    “如果孙亚楠真是身份来历不明,那他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日本人的间谍。”唐锦几乎不用细想,脱口而出。

    “那孙亚楠过去还是铁血锄奸团中人的身份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唐锦愣住了,“军师那边没有给你透露一些消息吗?”

    “我只是你跟他的中间联络人,他最多信任我不会对他不利,但不会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我吧,尤其是我跟你的关系更为亲密。”陆希言道。

    “如果孙亚楠是军师放在军统的卧底,那他没有必要安排他刺杀你,除非是另有所图。”唐锦分析道。

    “唐兄,你怀疑什么?”

    “老陆,我不敢说,但有没有这种可能,真正的孙亚楠已经落入日本人之手,或者已经死了,而这个孙亚楠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假冒的。”唐锦石破天惊的道。

    陆希言微微眯起了眼睛,面朝浩浩荡荡的黄浦江,这个问题他也考虑了一个晚上,答案基本上趋于一致。

    “如果是这样,那日本人一定所图不小,眼下绝不会轻举妄动,陆金石他们应该不会有危险。”陆希言道。

    “放长线?”唐锦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最好,谁都别说,越多人知道的秘密,那就不是秘密了。”陆希言道。

    “我懂了。”唐锦点了点头,他来见陆希言,不是他心里没主意,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希望有一个人帮他一起做决定,并分担这份压力。

第434章:离开上海

    “老陆,一路顺风。”

    “珍重。”

    “再见!”

    与唐锦来了一个临别的拥抱,陆希言带着孟繁星和阿香登上接客的驳船,渐渐的驶离了码头,船舷边上,三人奋力的冲着岸边送行的闫磊等人挥手告别。

    人群中,陆希言看到了一个身穿灰布棉袍的胡蕴之,他也来了,只是没有过来跟他道别。

    可能是看到唐锦在边上吧,不方便。

    另外一艘接客的驳船,丁松乔将孙亚楠和小牡丹和另外一名手下也送上了船,缓缓的驶向江心的法国邮船杜美总统号。

    一共两艘接驳船,来回接了差不多三趟,才把所有的客人都接上了杜美总统号,喏大的邮船,船上一共装载客人和船员,两千多人呢。

    头等舱是有特权,不但有独立的空间,还有好的位置,比挤在普通舱那狭小的空间强多了。

    邮船上除了必要的生活设施之外,还有舞厅,酒吧,赌场等等,这里也有舞女,据说都是洋妞儿,陪一宿的价格是在岸上的好几倍。

    但有钱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更是趋之如骛。

    住头等舱的都是贵宾,船上有专门的人服务,像拿行李这种粗重的活儿自然有人抢着做。

    因为,那会有一笔不小的小费。

    除了孟繁星的手里的小皮包外,他们所有的行李都是让船上的侍者运上船的,头等舱的客人行李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是不需要办理托运的。

    黄浦江没什么好看的,何况寒冬腊月,江上寒风如刀一般,江水也是污浊不堪,一上船后,陆希言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倒是第一次出海的孟繁星和阿香主仆有些小兴奋,出去转了,以她们俩的身手,安全不用担心,也就随她们去了。

    总不能让她们两个关起门来,看着自己睡觉吧?

    一觉醒过来,舷窗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这一觉睡的时间可是够长的,连午饭都完美的错过了。

    摸了一下枕头下面,装着“法币母版”的盒子还在,打开灯,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

    这盒子关系重大,他是随身带着的,片刻不敢离身。

    头等舱是一室一厅,一个卧室,一个小书房兼会客厅,还有卫生间,船上的空间有限,这样的套房在整个杜美总统好上也不超过二十间。

    当然还有更大的,那费用就更高了,既不经济,也没有这个必要,

    会客厅内,两个女人,一个在看书,另一个则坐在沙发上,玩着一把小飞刀,刀锋在手指头间飞舞,快的人眼都难以捕捉,就不怕把自己手指头给割伤了?

    论玩刀,他还真不如阿香这个小丫头。

    有如此一双灵活的手,不做外科大夫可惜了,没办法,她已经错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除非她愿意放弃自己现在的一切,刻苦学习,或许还真能够成为一名医术出众的女外科圣手。

    这丫头明显没有那个耐心,所以,陆希言也就不提这个了。

    “梅梅,几点了?”

    “六点半了,你这一觉睡了差不多近九个小时。”孟繁星合上手上的小说,一抬头说道。

    “可能最近太累了,有吃的没有,我中午就没吃饭。”

    “有千层酥饼,还有牛肉干。”

    “行,凑合着吃吧。”陆希言对吃并不太讲究,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他都能咽的下午。

    “阿香,给先生拿点儿吃的。”

    “噢。”默默玩着刀的阿香答应一声,收了手中的小刀,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这是她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千层酥饼,牛肉干,还有一些果脯之类的,为了安全起见,在船上,陆希言不打算碰船上的任何东西,带的干粮还是不少的。

    反正就一天一.夜,撑一下就过去了。

    再说,坐在底舱的穷人还只能在怀里揣上几个冷馒头,就着咸菜和凉水,自己这比他们要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孟繁星给陆希言泡了一杯热牛奶,吃着千层酥饼就着牛肉干,这样的晚餐其实很不错了。

    至于两个女人,那吃的可就多了,带了不少小零食上船,饿了随时都可以吃,饿不着她们的。

    咚咚……

    突然传来一道敲门声,三人不由的露出紧张的表情。

    “我去开门。”孟繁星道。

    “不,我来。”这种事怎么让一个女人去呢,应该是男人的事情,陆希言拍了拍手,走过去,微微侧身,距离舱门一个拳头的距离,转动门把手,拉来门。

    “陆博士。”

    门外站着一个大胡子的老人,一身帅气的白色制服,胡子也是修剪过的,看上去很精神。

    “老萨,怎么是你?”陆希言认出来了,这是自己的一个病人,叫萨柯,他亲自给动的手术,急性阑尾炎,都化脓了,手术后,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康复出院。

    “我在客人的名单中看到了博士你的名字,我非常开心。”萨柯笑道。

    “老萨,你怎么在这艘船上,还穿成这样?”陆希言忙请萨科进来。

    “陆博士,你不知道吗,我是杜美总统号的轮机长?”萨科得意的一声道。

    “您是杜美总统号的轮机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萨柯壮硕的身躯,陆希言点了点头,他信了。

    “如假包换。”萨柯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孟繁星,这是阿香,我太太的侍女。”陆希言介绍道。

    “陆太太,你好!”萨柯非常礼貌的一个弯腰道。

    “萨柯先生,您好。”

    “陆博士,我想请您和您太太一起共进晚餐?”萨柯发出邀请道。

    “这……”陆希言犹豫了一下,萨柯是他的病人,又是这杜美总统号的轮机长,这要是拒绝的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谁会想到在船上他们没露面,都能遇到熟人呢。

    “老萨,你能不能稍等一下,我和繁星换一下衣服?”陆希言道。

    “好的,我在门外等候。”萨柯开心的点了点头。

    “梅梅,看来,这顿晚餐我们不能不吃了,老萨真的是我的病人,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杜美总统号的轮机长,这也太巧了。”陆希言与孟繁星进入卧室,关起门来小声道。

    “虽然是熟人,但还是要小心,毕竟我们对他并不是完全了解。”孟繁星道。

    “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尽量的少吃,能不吃就不吃。”陆希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阿香呢?”

    “带上。”陆希言想了一下道。

    “好了。”换上西装和旗袍,陆希言与孟繁星挽着手跟着萨柯前往船上的餐厅,萨柯是轮机长,在船上仅次于船长和大副的实权人物,因此可以很轻松的获得了一个独立的包厢。

    “陆博士,很高兴能在杜美总统号上遇见您。”萨柯非常热情,给陆希言夫妇俩准备的是法式大餐。

    先是开胃酒,然后才是正餐。

    正餐有,牛排,鹅肝,还有鱼羹等,都还照顾了中国人的口味,萨柯为了招待陆希言这个救命恩人,算是考虑的相当周到了。

    能看出来,萨柯是真心的,虽然法国人有时候很傲慢无礼,可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或者说强者,他们还是尊重的。

    西方人的文化的基因里带着一种对强者的尊敬和服从,虽然陆希言是东方人,还是一名中国人,可在萨柯的心里,能够把他送地狱之门拉回来的人,就是一位强者。

    法餐的量一般不会很多,不过种类不少,还有饭后甜品和水果,这些自然是女孩子的最爱了。

    “老萨,谢谢你今晚招待!”吃了一顿丰盛的法式晚餐,是应该向主人道谢的,这是礼节。

    “陆博士客气了,能跟您和太太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萨柯满脸红光,今晚他真的是非常高兴。

    “谢谢。”

    “陆博士下次若是乘坐杜美总统号回上海,只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留一个头等舱,只要船没有出发,随时可以。”萨柯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多谢了,我们回去了。”陆希言道。

    “在船上有什么需要,随时过来找我。”萨柯冲陆希言摆手道。

    “好的。”

    餐厅内吃饭人还有不少,陆希言跟孟繁星手挽着手穿过廊道,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了眼帘。

    喝了不少酒的陆希言一个激灵,那一点儿醉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陆希言与孟繁星快步的走出了餐厅,还好那个人始终是后背对着他,应该没有看到他,还有,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他们是一起的吗?

    “希言,怎么了,你走的这么急?”孟繁星察觉到了,陆希言刚才走出餐厅的时候,明显到后面的步子加快了不少,她穿的是旗袍,脚步小,都有些跟不上了。

    “回去说。”陆希言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声。

    孟繁星不再多问,与陆希言一道返回船上的套间包房内。

    “梅梅,我刚才忽然在餐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让我大吃一惊,所以才加快脚步出来,就是怕被发现。”陆希言回到房间内,拉着孟繁星坐下解释道。

    “你看到了谁?”

    “孙亚楠。”陆希言郑重的道。

    “孙亚楠,那个刺杀你的军统杀手?”孟繁星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了,这个孙亚楠三分两次的刺杀陆希言,现在又出现在同一条船上。

    “没错,虽然我没看到他的正脸,可他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陆希言道,“我不会认错的。”

    “他不会是来追杀你的吧?”

    “不知道,反正,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一定要格外小心了,从现在起,我们三个人,必须同进同退。”陆希言道,“你去嘱咐阿香一声。”

    “好。”

    “晚上我们轮流守夜,必须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陆希言又加了一句。

    “明白。”

第435章:前因后果

    “陆金石,你说什么,你把孙亚楠送走了?”唐锦大吃一惊,陆金石居然这么快就把孙亚楠给送走了。

    这简直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还想暗中对孙亚楠进行调查,结果人都离开了,那还怎么调查?

    “这是上峰的命令,我也是遵照上峰的指令执行。”陆金石并不把唐锦放在眼里,就算唐锦在法捕房的位置和作用无人可替代,他的资格和在军统里的地位都比唐锦老多了。

    “什么时候走的,坐船还是汽车?”唐锦强忍着怒火问道,毕竟在这之前,他对陆金石也有故意隐瞒。

    “船,今天上午的一艘法国邮船。”陆金石道。

    “杜美总统号。”唐锦吸了一口凉气,今天上午,离开上海码头的法国邮船,就只有杜美总统号这一艘。

    “这唐督察长也知道?”

    “哼。”唐锦冷哼一声,今天他去码头送陆希言夫妇,他能不知道吗,但他是不能对陆金石讲的。

    “你们就这样把人送走,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上面没有这个指示,再说,人从你那里出来后,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军统的家规,你不会不懂吧?”陆金石反问道。

    “你少拿家规来说事儿。”唐锦道,“这个孙亚楠身上疑点颇多,你们就这样冒然把人送走,太危险了。”

    “而我认为恰恰相反,他人不在上海,就算想兴风作浪也没有那个本事。”陆金石呵呵一笑道,“唐督察长,你是杞人忧天了。”

    “别的不说,他三番两次刺杀我法捕房高级顾问陆希言博士的动机就有悖常人理解的地方。”唐锦道,“还有在法捕房政治处拘押室阿辉的中毒身亡,都还没有真正的搞清楚。”

    “刺杀陆希言博士的动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陆金石想了一下,说道,“那是他故意为之,井上公馆麾下的第34号特工暗杀队,你知道吧?”

    “知道,咱们军统飓风队在租界老对手了,这跟他们有关系吗?”

    “之前,第34号特工暗杀队受井上雄一的指示一直在暗中追杀孙亚楠和他的行动组,孙亚楠和他的行动组只能东躲西藏,从英租界藏到了法租界,但还是被第34号特工暗杀队发现了行迹,孙亚楠跟总部联系的电台损坏了,无法与总部取得联系,他们孤立无援,想到了一个办法,躲进法租界的监狱里区,这样,就算第34号特工暗杀队,甚至是日本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就是个愚蠢的决定,不知道法租界跟日本人已经签署了秘密的引渡协议吗?”唐锦冷嘲一声。

    “那就只有赌一把了,而且他这一主动现身,就会引起我们的主意,继而启动紧急联络方案,法租界我们关系深厚,营救的话,也相对容易一些,只要进入我们的保护之中,那除非日本人明目张胆的派兵进入法租界,否则,就凭第34号特工暗杀队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为什么不用孙亚楠把第34号特工队引过来,一网打尽呢?”唐锦反问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孙亚楠另有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连我都不能知道?”唐锦有些不满的质问道。

    “也罢,这件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我现在告诉你,也不算违规。”陆金石想了一下,他不说的话,凭戴雨农对唐锦的信任,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那也是时间问题。

    “孙亚楠被井上公馆盯上,是他手里掌握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陆金石压低了声音,简明扼要的把“法币母版”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唐锦听的是心惊肉跳不已。

    照这么解释的话,那孙亚楠身上的某些他们觉得不正常的疑点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释,比如他刺杀陆希言。

    并非真想杀人,而只是想进法捕房的监狱,躲避井上公馆的追杀。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们演的过头了,低估了陆希言和麻小五的战斗力,结果当街刺杀一口气死了四个。

    这太悲催了。

    之后的连续两次刺杀,只怕也是有报复的嫌疑了。

    把假刺杀,变成真刺杀,把他和陆希言都迷惑了,当然,他们也忽略了一点,第一次刺杀死了四个人,这已经是结下死仇了。

    那么下面的杀人动机就比起当初来说,不那么单纯了。

    “这么说来,戴老板下令必须营救,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法币母版’对吗?”唐锦问道。

    “没错,相信这东西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后果是灾难的。”陆金石道,“日本人的造币技术远比我们先进,他们得到母版,如果想要仿制的话,那是易如反掌,一旦大量的假币进入我们后方流通,会怎样?”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的身份能暴露吗?”陆金石反问道,“要知道,你的身份在军统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在来上海执行任务之前,都还不知道。”

    “那你们是拿到了‘法币母版’,让孙亚楠带去香港吗?”

    “没有,‘法币母版’很有可能落入上海地下党手里,不过,这总比落在日本人手中要稍微好一些。”陆金石有些羞惭的说道。

    “什么?”

    “说来也是巧合,就在我派人跟孙亚楠去商务印书馆取‘法币母版’之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遭遇到了我们过去红队的一位老对手,说来,你可能听说过。”陆金石脸色讪讪道。

    “谁?”

    “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就算有,那也是化名,但他有个绰号,叫老枪。”

    “老枪,名字有些久远了,似乎有些印响。”唐锦仔细的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但是不深刻。

    “当年这个人在红队很有名气,死在他手底下的**叛徒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当年抓捕的时候,侥幸逃脱了,就再也没有出现,没想到这一次因为‘法币母版’现身了。”陆金石感慨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找他们要呗,现在可是国共合作时期,他们也要听从国民政府的领导?”

    “说的容易,且不说他们不会承认,而且我们手里也没有证据,就凭在黑暗中照了一面,人家还不啐你一脸?”

    “那你有麻烦了。”唐锦有些幸灾乐祸。

    “这事儿你得帮我,帮我把这个老枪找出来。”陆金石道,“你今天就是不约我,我也要约你出来谈这件事。”

    “这个老枪几年才露这一面,现在他已经拿到了‘法币母版’,说不定早就离开上海了,以**的活动能力,把个把人送出上海,那还这没什么难度。”唐锦道。

    “他受伤了,而且伤的挺重,走不了。”陆金石道。

    “你们冲突了?”

    “他杀了松乔一个手下,还刺伤了松乔,自己也被松乔刺了一刀,在右腹部,很深,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他很可能丧命。”陆金石道。

    “你们查过了?”

    “嗯,一无所获,他一定没有去医院,只有去黑诊所和一些小诊所,但是这些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想查的话,不容易。”

    “让王天恒和赵立军帮你查查看,他们一直在英租界活动的比较多,商务印书馆又在英租界?”

    “这个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陆金石沉默了一下道。

    “好吧,我可以让人帮你留意,但不保证一定能查到。”唐锦道,“你还是想想如何应付戴老板的诘难吧。”

    “我只对杜老板负责。”陆金石呵呵一笑道。

    唐锦笑了笑,陆金石是杜月晟的人,虽然也属于军统,但相对来说,并不太买戴雨农的帐,只是在帐下听命而已。

    与陆金石分开,唐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吕班路的非凡影楼。

    曹斌听了“孙亚楠”的事情原委,也是目瞪口呆,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隐情,怪不得总觉得这“孙亚楠”脑子有些轴,某些地方不合常理,原来竟是这样。

    “组长,你真要帮陆金石吗?”

    “帮是要帮的,但怎么帮就要商榷一下了。”唐锦道,“孙亚楠身上的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虽然得到了解释,但他身上的疑点却并未完全消除,戴老板这一次居然没有事先跟我们通气,而是用了陆金石的人,这说明他对孙亚楠的身份也是有顾虑的。”

    “你的意思是,戴老板并不信任孙亚楠。”

    “戴老板什么时候相信过别人?”

    “这倒也是,戴老板除了对蒋委员长忠诚之外,对谁都不信任。”唐锦呵呵一笑。

    “这样,曹斌,你先把弟兄们撒出去,查这个绰号老枪的人,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但不要私下行动。”唐锦命令道。

    “我明白。”曹斌点了点头。

    “给戴老板发电报……”

    “陆顾问那边,他可是跟孙亚楠在同一艘船上,这万一撞上了,那可就麻烦了。”曹斌担心道。

    “那也没办法,他们现在在海上,我也没办法通知到老陆,只能祈求他们没碰上面吧。”唐锦道。

    ……

    百老汇大厦。

    “云子小姐,今天上午,鼹鼠已经顺利登上去香港的法国邮船杜美总统号了。”浅野一郎求见竹内云子,报告道。

    “商务印书馆是怎么回事儿?”

    “据鼹鼠的密报,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知道‘法币母版’藏在商务印书馆地下印刷车间的秘密,哪天晚上,他们同时行动,结果撞上了,对方抢走了‘法币母版’。”浅野一郎道,“还杀死陆金石一名手下。”

    “智多星陆金石,他居然还在上海?”竹内云子惊讶一声。

    “是的。”

    “抢走‘法币母版’的什么人?”

    “地下党。”浅野一郎道。

    “地下党,有意思,你准备怎么做?”竹内云子微微一笑,反问道。

    “据鼹鼠说,那人虽然抢走了‘法币母版’,却也身负重伤,相比军统方面一定会沿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所以,我打算坐山观虎斗。”浅野一郎道。

    “看戏?”

    “眼下是鼹鼠获取信任的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一旦被对方察觉,那就前功尽弃了。”浅野一郎道,“真正的好猎人是要有耐心才行。”

    “不错,浅野君这是悟出来了。”竹内云子赞叹一声。

    “都是跟云子小姐学的,中国古人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浅野一郎道。

    “说得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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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081/ 第一时间欣赏幕后最新章节! 作者:长风所写的《幕后》为转载作品,幕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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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介绍:
他叫陆希言,是神鬼莫测“军师”,红色代号:“判官”,铁笔一勾,“76”号汪伪汉奸、卖国贼魂飞魄散,土肥原打个盹,也得睁一只眼。书友群号:80820059非诚勿扰!幕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幕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幕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