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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5章 六月初十

    月影西斜。

    绣楼上的依旧亮着昏黄的灯光。

    安小楼站在楼下与周妈妈聊了一些时候,便强制性的让她去休息了,老人家日夜为店里操劳,已经够辛苦了,不能再让她这样熬夜了,虽然周妈妈年纪不过三十七八岁,但是看起来却好像四十多奔五十了,这年月的人都乐于早恋早婚早育,也乐得早衰,安小楼是不想见到身边的人也这样的。

    前头依旧热酒热诗一片丝弦音韵,后面的院子里却淡如水,静如池。安小楼站在树影下,抬起头看了看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他忽然就想起了谢如烟和唐尔正。

    自己是要娶亲了,算起来他是把谢如烟当作了亲妹子,这妹子的终身大事,也该好好的考虑考虑了,总不能把她养在家里当个老姑娘吧。

    石桌上放着一碟新做出来的桂花糕,这是安小楼回来之前,周妈妈蒸上的,原本是预备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以吃,谁知道这小子好运气,竟然赶上吃新鲜的了。

    桂花糕晶莹剔透,丝丝桂花掺杂在糕体里,散发着糯糯的芳香,引人入胜。安小楼踱步到桌子前,忍不住拿起一块来,热乎乎的桂花糕还有些软,咬下去的时候会有些黏牙,没了寻常冷着吃时的那种凉爽味道,却多了一丝别的味道,这种味道安小楼反而更喜欢了。

    “周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安小楼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夸赞道,“得考虑给她加工资了。”

    要加薪,就得死。

    这句话在安小楼这里可不成立,虽然他如今大小也算个老板了,可是他对手底下的员工们可是好的很。

    就在吃货狼吞虎咽的研究桂花糕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浓密的大树上,却隐了一个轻巧的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安小楼,注视着他手里的桂花糕。

    “哎呀!”

    伴随着谢如烟的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叫声,她迅速的放下手里的绣活儿,握住了左手的食指,指尖处,一滴血珠慢慢地从白皙的皮肤下渗透出来,在昏黄的烛光下向她示威。

    “我看看!”

    完了牢骚,正坐着无聊到要打瞌睡的小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了谢如烟的跟前,抓起她的手指头便吸吮着,一边吸吮一边流泪:“姑娘,你就让我去说吧!总得有个人心疼你啊!”

    “傻孩子!”谢如烟恬笑着看了看小月,伸手拂去小妹发际的一根杂乱落发,笑道,“有妹妹心疼,我就知足了,倘若他日我这妹子能够寻了户好人家嫁了,我这做姐姐的就更开心了。”

    听了谢如烟这话,小月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她扭捏着,佯怒道:“姑娘你说些什么呢?小月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此生此世都不会离开姑娘半步,什么臭男人,统统都去死吧!”

    谢如烟笑吟吟的抽回手,拿手指戳了戳小月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都是违心的呢!”

    “真的,我发誓,我若……”小月一听谢如烟这么说,便急了,她忙举起手来要发誓,却被止住了。

    “那你若说的是真的,我来问你,周康有几日不来了?”谢如烟轻笑道。

    “三日了!”小月很是麻利的随口答道,可这话一说完,她的脸便腾地红了起来,于是少女拿双手捂住了面庞,娇羞不已,“唉!姑娘你可坏死了!”

    “呵呵,这不是好事么?周康是周妈妈的儿子,又跟安公子要好的紧,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看他的朋友,便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谢如烟对周康的评价很高,她觉得若是把小月交付给那年轻人,她是很放心的,况且这些日子以来,这两个小家伙私底下眉来眼去的,她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哼,跟那样没良心的人做朋友,我才不要……”提及安小楼,小月的心里又开始愤恨起来,“姑娘,你等着,我这边下去找他理论!”

    谢如烟慌忙拉住了小月,严厉却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月,你莫要做这不懂事的人,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懂么?”

    小月从未见过谢如烟这般言辞厉色的模样,也禁不住吓了一跳,她眼里噙着泪,说道:“好嘛,不去就不去了,姑娘莫要生气就是!”

    “嗯。”谢如烟幽幽的叹口气,说道,“你也准备准备,兴许我们过几日就要去桃花庵住下了,我的一些积蓄还够我们姐妹俩节俭度日的,也够给你攒一份嫁妆的。”

    “走?”小月吃惊的看着谢如烟,“姑娘,我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安公子要娶亲了,这里是新房,可是却被我们几个霸占了,你觉得合适么?”谢如烟说道,“再说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着,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

    小月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安小楼已经连续吞了四块桂花糕,一直吃到肚皮鼓鼓了才罢休,末了,他满足的抹抹嘴,叹息道:“人生若是能够日日如此,夫复何求?”

    “哼,你就这点出息么?”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树上传来,安小楼已经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他不用张望也知道是玉玲珑。

    “嘿,玲珑姐姐,你怎么敢在这里出现?不怕给人看到么?”安小楼嘻嘻笑着说道。

    “头上的伤势如何了?”玉玲珑没有从树上跃下来,只是远远的丢了个瓷瓶子给安小楼,“接好了,这里是上好的云南白药,对付你那种皮肉之伤十分奏效,不要到时候做一个缠了纱布的新郎官。”

    安小楼稳稳的接住了玉玲珑丢下来的东西,笑嘻嘻的打开来闻了闻,又盖上,他扬着手里的瓶子对玉玲珑说道:“谢啦!”

    “谢我作甚?我欠你的。”玉玲珑没好气的说道,“你六月初六要成亲,我今日里来是特地相告,六月初十必须跟我走,不要吃惊也不要抗拒,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的,初十已经是我为你求来的最后期限了。”

    “什么?”安小楼吃惊的张大嘴巴,他一直以为至少还要在这里呆足三个月的,“不是三个月时间么?”

    “我说三个月便是三个月了么?”玉玲珑冷冷笑道,“好笑。若是我说了算是,我才不要管你呢!”

    玉玲珑的话让安小楼原本怡然的心情变得十分的沮丧,他一屁股坐在了石桌子上,机械的摩挲着手里的药瓶,不知道该怎样消化掉这个让他十分震惊的消息,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三好和史玉婷。

    即便是藏身在枝叶茂密的树上,玉玲珑也足可以看清楚树下人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

    “怎么?舍不得新婚的娇妻?”玉玲珑的口吻充满了戏谑,她总是用这样的口吻与安小楼说话,总让安小楼有一种欠她几百吊钱的错觉。

    安小楼恼怒的挠了挠头皮,两天没洗头了,油性发质的他头皮发痒,而此刻他心里的烦躁更是盖过了发痒的头皮,他懊恼的低吼一声,说道:“凭什么啊?”

    “凭什么?”玉玲珑轻笑一声,“凭你是樊铮!”

    “可你知道我不是!”安小楼怒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玉玲珑反唇相讥。

    安小楼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是啊,他究竟是谁呢?关于这一点,他自己心里甚至都不太清楚。

    “你对王爷来说,是极重要的一个人,关于这一点,你要记住了。”似乎是觉得有些过分了,玉玲珑的语气有些缓和了,但说的仍旧是让安小楼极为郁闷的话,“还有一点,比那个更重要,那就是,无论是谁,若是惹了王爷不痛快,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裸的威胁!安小楼愤懑的想着。

    啪嗒!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正落到了安小楼的脚边,他动也不动,只是拿眼瞟着,那是一块木头雕刻成的牌子,整块牌子的边缘圆润无刺,看起来年代已久了。

    “这是我赠与你的新婚礼物,你收好了。”玉玲珑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手里有这块牌子,只要你找得到当地七绝门的人,便可以寻求帮助,任何帮助。”

    “七绝门?”安小楼诧异道,“江湖门派?”

    “我的师承门派。”玉玲珑说道,“记住了,六月初十!你就趁这几天好好跟你的娇妻们团聚一下吧,我走了。”

    枝叶间一阵婆娑,安小楼便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迎着月亮飞去了。

    “这家伙,高来高去的,把我这里当什么了?”安小楼弯腰捡起牌子,拿在手里端详着,牌子上还有微微的余温,上面刻着的东西已经模糊不清了,没有字迹,只有图画,究竟是现代派的还是印象派的,安小楼也搞不懂,不过他知道玉玲珑是不会随便唬人的,收好这东西,没准以后就有大用处。

    安小楼站起身来,迎着月亮长叹一口气,六月初十,快了。

第216章 两道请柬

    六月初三,晴。

    一大早太阳便高高悬起,向这世上的人们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宣示着整个世界的归属权,任你地上的帝王再威风,还能盖过我来?

    这是安小楼最头痛的事,更让他头痛的是,如此面对如此嚣张跋扈的太阳公,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袒胸露乳汗流浃背。

    躺在床上,安小楼便感觉到了后脑勺伤口处一阵奇痒难耐,他知道那是伤口开始长新肉了。

    这里是山塘街,安小楼自己的宅子里。由于前面做了酒馆,后面那栋楼里住了谢如烟,安小楼只好暂时蜗居在二进门那栋楼的一楼一间很小很黑暗的卧室里,这个卧室本是储藏室,就在楼梯下面,一整晚安小楼都听到楼上叮叮咚咚的脚步声,他就奇怪了,才子佳人们都不需要回家睡觉么?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才子佳人们越是热衷于呆在这里,他就越是开心,财源广进啊!

    虽然天气炎热,小黑屋里头更闷热,但是安小楼却仍旧不打算起床,他利用这难得的睡懒觉的时间,闭目沉思着。

    后院的绣楼有三层,一楼除了一个客厅还有两间耳房,如今睡了周妈妈和几个丫鬟。二楼是小月和谢如烟的卧室,三好以前也住在那里,不过以后么,嘿嘿……安小楼闭着眼睛,发出一声狞笑。

    三楼有三间房,安小楼打算让如烟和小月搬到楼上去,这样进进出出的就不至于打搅到她们两个姑娘家的生活,二楼呢就用做新房,反正也有三间房,一间做书房,两间做卧室,史玉婷一间,童三好一间。安小楼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甚至开始幻想着,婚后该怎么分配呢?逢单去玉婷房里,逢双去三好屋里么?唉,这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不过是一件幸福的甜蜜的让人头痛的事,想到这里,安小楼禁不住得意的翘起二郎腿,哼着周董的小曲儿。

    “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动感地带主题曲,很古老的歌谣了)

    咚咚咚!

    外头传来一阵十分粗暴的敲门声,这院子里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大家都是文绉绉的,会这样粗暴的对待卧室门窗的只有一个人——小月姑娘。

    “是小月吧。”安小楼懒洋洋的问道。

    “哼!”小月用一声冷哼回答他。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安小楼继续懒洋洋的问道。

    “早?太阳公都晒上三竿了,还早?你快开门,来找你自是有事了。”小月声音也冷冷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这丫头是到了青春期了,开始叛逆了,瞅着这世上哪哪儿都对不住她了,安小楼心里想,对付这样的小家伙,就一招儿,甭搭理她。

    “哦,啥事就直接说么,我还没起床呢。”安小楼说道,“昨晚上通宵达旦饮酒作诗的人刚走没多久呢,我再睡一会回笼觉。”

    梆梆梆!

    小月是不回答了,可敲门声从咚咚咚变成梆梆梆了,安小楼无奈,只能翻身下床,把寝衣略收拢一下,遮住了汗流浃背的身躯,趿拉着鞋子去给她开门。

    “我说你这小丫头,吃了枪药啦?”安小楼皱起眉来,瞪住她,用眼神杀死她,用气势压倒她,还就不信了,一个主人家镇不住一个小丫头!

    安小楼还就真镇不住这个小丫头。

    见安小楼瞪自己,小月斜楞起好看的丹凤眼,努力瞪回去,并且还龇牙咧嘴的,她的手里拿着两张帖子,老半天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去!谁要跟你瞪眼儿?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小月气哼哼的将那两张名帖甩到安小楼的怀里,说道,“这是盐帮的人送来的帖子,昨儿一张今儿一张!”

    “啊?!”安小楼惊讶的张大嘴巴,这才想起来,他已经爽约两次了,这可不得了,安小楼忙打开两张帖子一看,跟在史家收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只有鲁知秋三个字,别的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这位鲁知秋大帮主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凡是自己出没的地方她都着人送了帖子吧,他甚至怀疑吴县的衙门里是否也已经收到了帖子。安小楼正挠着头皮去揣度人家心思嗯,小月又开口了。

    “听着啊,还有一件事!”小月说道,“我们家姑娘,就是谢如烟谢姑娘,你还记得吧?”

    小月的声音古里古怪的,安小楼狐疑的瞪着她,问道:“死丫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哥猜谜了!”

    “好,我们姑娘要去桃花庵住了!”小月噼里啪啦的说道。

    “桃花庵?”安小楼愣住了,“家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去庵里住啊?”

    “好好的?还不是为了给您老人家腾地方娶三妻四妾呗!”小月拉长了脸说道。

    “呃!”安小楼摸了摸后颈,说道,“哪有三妻四妾,不过是两个,两个而已,而且家里这么宽敞,根本不需要腾地方啊,真是的,你姐呢?我去找她!”安小楼现在习惯于把小月定位于谢如烟的妹子。

    小月听到这个“你姐”,先是愣了愣,但是聪明伶俐的她很快便明白安小楼说的是谁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暖神色,但只是一闪而过,脸上却仍旧是凶巴巴的样子,她恶声恶气的说道:“在屋里呢!你找她做什么?她不会见你的!”说罢双臂张开,拦在了安小楼前面。

    这个时候虽然还未到营业的时间,但是来来往往打扫卫生的丫鬟小厮们却不少,他们纷纷看着楼梯口小月和东家吵吵闹闹,心里都奇怪这个小丫头怎么敢对主子这么凶悍,甚至有人激愤的感慨这世上人心不古奴大欺主了。

    小月其实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谢如烟搬出安家的,她可以说自小就在山塘街长大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的很,但是以前的岁月毕竟不是怎么甜蜜的回忆,自从搬到安小楼这宅子里来后,她才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一把家的感觉。小月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她像所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把自己的卧室布置的如花如朵,在心里开始做着关于未来的甜美的梦。可谁料到梦还没做多久呢,谢如烟就要搬走了。当然,小月来找安小楼,并非是为了她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她家姑娘。

    “这可难办了,既不见我,我怎么去阻拦她呢?”安小楼无奈的一摊手,看着小月,他从小月的眼神中看出了犹豫,看出了慌张,还有些别的什么。

    小月当然有些慌张了,因为她未经谢如烟许可,擅自跑来跟安小楼说了本来属于她们主仆俩的秘密,事情一旦捅到了谢如烟那里,她肯定是要挨骂的,虽然平日里谢如烟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若真的生起气来,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小孩儿!”安小楼看到小月的眉头渐渐的紧蹙起来,便开口道。

    “你才是小孩!”小月习惯性的顶嘴。

    “好吧,大姑娘,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呢?我要去劝她,你又拦着不许去,我不去劝她,那你跑来是做什么?”安小楼盯着她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你可难倒我了。”

    小月大约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矛盾了,她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皱眉思索一下,便很是凛然的让了开来,说道:“你去吧!我们姑娘刚吃了早茶!”

    安小楼看着小月,觉得她十分的古怪,并似乎有什么秘密藏在心间,欲说还休的模样,便狐疑着出了门,向后院儿走去,走出没几步,小月追上来说道:“别气着我们姑娘,别惹她哭!”

    “呃!”安小楼摸着脑袋问道,“你觉得我像是某些小孩儿那样无理取闹的人么?咱大老爷们从不欺负女人。”

    安小楼说完,便转身向绣楼走去,丢了气鼓鼓的小月独自站在那里,鼓着腮帮子瞪他。虽然他也觉得背上有两道**歹毒的目光,但是能把这小孩儿给气成这样,也算是一种胜利了,谁让她自己气性那么大来着。

    楼上凉风习习,屋里还有冰盆,谢如烟的居住环境并不太差,至少不比她在叙娴雅院的时候差。

    房门开着,谢如烟正在做手工活,安小楼很有礼貌的站在门口咳嗽了两声,并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谢如烟抬起头来,看到了他,便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绣活儿放进身边的小筐里,向安小楼道个万福,并忙请他进来。

    谢如烟总是这样一副淑女的模样,文文静静的,跟她那个跟班小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有时候安小楼都觉得这样两个人是怎么做到朝夕相处而没有矛盾的,他显然还不能够理解这年月里仆人们骨子里的那种忠诚,当然了,也许他一辈子也不能够理解。

    “安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谢如烟帮安小楼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寒暄着。

第217章 心乱

    茶杯里的茶水冒着透明的氤氲蒸汽。

    安小楼坐在那里,眼睛盯着茶杯,大多数的茶叶都沉在底部,几许淘气的茶叶正漂浮在水面上,似乎是在泡温泉一般模样。

    “安公子,今儿个为何有空过来坐坐?”谢如烟坐回位子,又拾起来她的刺绣,一边落针,一边与安小楼闲话家常,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可谁又知道现在她心里正一派翻江倒海的样子呢?

    安小楼当然不知道谢如烟是怎样想的了,他本来就不是十分了解女人。

    “谢姑娘,你我相交时间也不算短了吧。”安小楼想了想,决定这样开始这个话题,他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女人,却也知道当一件事是透过别人的嘴巴传到自己耳朵里时,多半代表这件事中的主角不太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谢如烟闻言,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安小楼,她与安小楼相识确实时间不短了,当然这个时间特指安小楼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安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如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看着安小楼的眼睛,其实她并没有真的看他的眼睛,她看的不过是安小楼的眉骨,谢如烟是无法与安小楼对视的。

    “为什么你做出那么大的决定,却不告诉我呢?”安小楼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落寞,安小楼向来都是把谢如烟当作好友,而近来临近婚期时,他更是将谢如烟当作了自己的“娘家人”。

    “什么决定?”谢如烟虽然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了,却仍旧决定装傻充愣,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太愿意与安小楼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的,关于桃花庵的事。”安小楼说道,“在这家里住的不舒服么?住了那么久,忽然又要搬走,还是在我婚期将至的时候,你让我心里做何感想呢?”

    “你又让我心里该如何自处呢?”谢如烟心中幽幽的想道,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对安小楼说出口的,她只是冲安小楼恬静的笑了笑,说道:“安公子即将成家立业,在这样的时候,家里有个外人始终是不太方便,而且我最近也颇喜欢研究佛理,刚好与桃花庵的住持师太又投缘,于是便……”

    谢如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安小楼给打断了,他大手一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谢姑娘,你就别拿些搪塞外人的话来搪塞我了,我就一句话撂在这里,你若要搬走,我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的。”安小楼不想谢如烟搬走,一来是怕她一个女孩子家流落在外,受人欺负,尤其是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二来,安小楼也有些许私心,三好如今拿谢如烟当成闺蜜好友来相交,自己不日即将远行,在走后,这院子里多一个人照应,他心里也多一份安慰。

    看到安小楼皱眉的样子,谢如烟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安小楼皱起眉头说不的样子,她知道一旦安小楼开口,她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的,至于安小楼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走这件事,毫无疑问那就是小月鼓捣出去的,这丫头!谢如烟心里暗暗骂了小月一句,却又甜丝丝的觉得该感谢她。

    谢如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安小楼自是无法窥知其中奥秘了,他只以为谢如烟是在考虑,又或者干脆是在无视他,心中于是又多了几分焦急。

    “说实话,谢姑娘,我不知道你芳龄几许,也不知道你家乡何处,除了谢如烟三个字,对你我几乎一无所知,我相信对你来说,我也是这样的。”安小楼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在我心里,你却是我的好友,甚至我都把你和小月当成了亲妹子,我撮合你和唐尔正,他是场面上的人,前途无量,又对你一往情深,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谢姑娘,到了那天,漫说你要搬走,就算你赖着不走,我也要拿笤帚疙瘩把你赶走,非但如此,我还会敲锣打鼓送你几大箱子嫁妆来庆贺,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安小楼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掺杂,说的人动情,听的人心中更是动情不已,虽然这份情并非她心内所期待的那种。

    谢如烟只管听着,她开不了口,她怕自己一开口,那泪珠儿便先自跑了下来,到时候却又如何跟眼前这呆子解释呢?

    见谢如烟依旧沉默,安小楼心里多了几分把握,他觉得就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是说动她了。

    “安公子,你这么希望我嫁给唐公子么?”谢如烟忽然定定地看着安小楼,这一次,四目相交。

    “他娘的,这感觉如此怪异?”安小楼被谢如烟盯的心头一震,忽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但是他摇摇头,心中暗暗说道:“安小楼啊安小楼,朋友妻不可欺,那种不客气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能做,就算被骂做装B也不能做!更何况你已经有了三好和玉婷,还有一个七儿,够了,真的够了,再多以后就掏干了!”

    想想三好,想想唐尔正,安小楼不断的在心里警醒着自己,同时眼睛也闪躲过了谢如烟的那双饱含深意,又浸淫着泪珠的双眸。

    “总之是不能搬走。”安小楼顾左右而言他,答非所问的说道,他别开眼睛,重新看向茶杯,在逃避一件事的时候,安小楼最喜欢做的就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件死物上去,反正茶杯是死的,随你怎么跟它交流眼神,它都不会再出卖你。

    “呵呵。”谢如烟静待半晌,忽然呵呵的笑了一声,这一笑,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了。

    “我在帮你和三好妹子绣鸳鸯枕,玉婷小姐的那一对就恕我不能绣了,我与她相知不深。”谢如烟忽然说道,这个话题与之前的那个大相径庭。

    “哦,我替三好谢谢你。”安小楼闷闷的说道。

    “谢什么呢?”谢如烟幽幽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是拿我当成亲妹子来看么?”

    安小楼只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冒汗,汗珠顺着脊梁骨一个劲的往下流,几乎要把他全身的衣衫都给打湿。

    “这该死的天气,竟然这么闷热!”安小楼咒骂道,他本来是想在心里骂的,却不料骂着骂着就说出了口。

    听到安小楼的话,谢如烟再次停下了手里的绣活儿,她怔了怔,说道:“安公子很怕热么?”

    “嗯,怕的要死,我喜欢冬天,尤其是北方的冬天,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的时候,我最爱在外头踩雪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好听。”安小楼随口回答道,他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小时候他的确最爱踩雪玩了,那双捂漏鞋的高且深的鞋帮通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就被雪水浸透打湿了,回到家铁定要挨老妈一顿狠K了。

    “雪?我还未曾见过北方的雪呢。”谢如烟怔怔的说道,忽然她站起身来,走到箱子旁,也不顾安小楼就在屋里,她拿出钥匙打开箱子,箱子里都是她的贴己私房养老钱,其中有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是一件马甲,珍珠织就的马甲。

    谢如烟把这件珍珠马甲拿给安小楼,说道:“安公子,这件珍珠衫还请你收下。”

    “珍珠衫?”安小楼望着那件晶莹剔透的马甲,惊愕不已,“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不能收!”

    那件珍珠衫全由东海珍珠做成,所有的珍珠都似黄豆般大小,晶莹剔透,闪亮无比,价值连城,乃当年一位迷恋谢如烟的京城世家子弟临别时赠送给谢如烟做纪念的礼物,穿上之后不但能够令全身凉爽,而且还可以防身,普通的刀枪棍棒无法穿透它,因为贯穿这些珍珠的,是密密麻麻的天蚕丝,韧性十足。

    安小楼知道这东西是绝不能收的,他于是连连摆手,说道:“谢姑娘,这礼物太贵重,我真不能收。”

    “安公子,你嫌弃我的东西脏么?”谢如烟叹口气,说道。

    “不!”安小楼脸上腾地一红,“我从未嫌弃过你脏,至少在我们相知之后从没有过。”

    “那便是了,这东西我留在身边也无甚用处,我又不怕热,而且这件衫子对我来说太肥大了些,不如就送给需要的人吧。”谢如烟说道,“安公子你若不收下,便是看不起我了。”

    谢如烟的眸中透着一丝受伤,安小楼只看了一眼便再不忍心去看了,他神使鬼差的伸出手去,接过了那件珍珠衫,珍珠冰冰凉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递到安小楼的中枢神经,一阵舒畅。

    “好冰。”安小楼摸着珍珠衫,喃喃说道。

    “这岂不刚好?”谢如烟见安小楼收下了,便笑道,“你怕热,而它冰,你们却是天生的一对呢!”

    听了这话,安小楼脸上一红,收是收了,他心中也暗暗决定他日谢如烟出嫁时,一定要备上一份厚礼给她。

第218章 鲁知秋的邀请

    “谢姑娘,差点就跑偏了!”安小楼忽然就想起自己到谢如烟房里是做什么来了,他轻轻将珍珠衫叠好放在座位上,然后缓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都打开透气,站在窗户边,锋影凝望着院子里一院子的忙碌,说道,“你舍得离开这里么?舍得离开三好么?”

    安小楼的话正戳中了谢如烟的软肋,她的眼睛陡然一红,这已经是安小楼进入她房里后,她第三次蓄满眼泪了。

    “不要走,而且说句实话,你也不能走。”安小楼叹口气,打算对谢如烟实话实说了,“我走后,你若再走了,你让三好可怎么过?”

    谢如烟听了安小楼这话,愕然的抬起头看着他,怔怔的问道:“你?走?去哪里?”

    “北方,去办一件事,要去一段日子。”安小楼只能这样模糊的跟谢如烟说,因为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究竟要去多久。

    “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走?三好妹子知道么?”谢如烟急急的问道,她这副焦急的模样,让安小楼听到耳里,似乎刚好印证了他心里不安的揣测。

    安小楼轻轻的摇摇头,说道:“三好不知道,这件事目前为止,我只告诉了给你一个人听,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在我走之前,请帮我保守秘密。”

    谢如烟使劲的点了点头,同时泪珠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滴落,无声的滴落,尽管安小楼平日里并不住在家中,但是只要他还在苏州,谢如烟心里就觉得安稳,现在忽然知道他将要远行了,她心头就猛的揪了起来,缠缠绕绕的绞着疼。

    “什么时候回来?”谢如烟强克制住了抽泣的声音,轻声问道,“总要给一个期限吧?”

    安小楼仍旧是无奈的摇头,他既不知道要去多久,自然就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是返期了。

    “这件事,万不可让三好知道,懂么?”安小楼重复道,“我相信你,所以只告诉你。”

    “呵呵!”谢如烟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她的位子上,不让三好知道,却偏就能让我知道了么?当然,这句话只是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是万不会在安小楼跟前说出口的。

    谢如烟的异样笑声自然也被安小楼听到了耳朵里,他心中忽然一阵揪痛,有一种想要把这女子抱入怀中的冲动,可是想想唐尔正,安小楼心中升腾起来的热情倏地就被湮灭了,他只好仍旧站在窗前,凭栏眺望着,只是望的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了,只知道眼前一片茫然。

    “你路上保重。”谢如烟轻声说道,“热了减衫,冷了加衣。”

    安小楼茫然无措的点着头,忽然问道:“你还要搬离么?”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暂且先住下吧。”谢如烟说道,“但是你回来后,我仍旧是要搬走的。”

    “地方太小没关系,我这就去寻摸大些的地方,并不会搅扰到你们的生活起居。”安小楼急切的说道,忽然他心里一沉,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谢如烟搬离呢?为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小楼觉得该告辞了,于是他告辞出来了。

    从谢如烟的居室内出来后,安小楼恍恍惚惚的走在院子里,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那就是鲁知秋,也不知道这鲁大帮主左一道帖子右一道帖子,究竟是想要请自己去做什么呢?

    就在安小楼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前门一阵喧哗,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绝不是客人的,更不是家里人的,他们都不会这样蛮横的横冲直撞,安小楼皱起眉来,现在仍旧是早晨,店里人不多,丫鬟小厮们都在紧张忙碌的做着开张之前的准备工作,那么现在这样闯将进来的人,必定是来者不善了。

    “什么人?”安小楼迎上去,在二道门堵住了他们,对方是四个大汉,手持马鞭,正推搡着前来阻挡他们的两个小厮,嘴里嚷嚷着:“安公子何在?”

    安小楼皱着眉迎上去,这几个大汉他看起来面熟,只是他们身上穿的都不过是普通的粗布衣衫,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几个人了。

    “我就是安小楼,不知你们要找的安公子可否是在下?”安小楼不软不硬的说道。

    “哦,那就是你了,我们少爷请你过去一趟!”为首的一个大汉一看到安小楼,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似乎是寻找他多时,终于找到了一般。

    “你们少爷?”

    “鲁知秋鲁少爷!”那大汉抱拳道。

    安小楼眼睛一晕,这鲁知秋,居然还出了这一手,究竟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让她如此急不可待呢?安小楼看看身上的衣衫,还是寝衣呢,唉,刚刚被小月一激,居然就这样跑到了谢如烟的房里去,当真是罪过了。

    “那么容我先换件衣衫。”安小楼说道。

    “不必了,我们少爷说了,便是你卧病在床,我们也要将病床一并抬了去,我们家少爷衣衫多的是,安公子不妨到了再换!”说完,那为首的大汉手一挥,后面三个便上来架住安小楼的手脚,将他硬生生的抬了出去,在后舍酒肆门外,居然停着一顶二人小轿还有四匹高头大马,看来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

    安小楼就好象一件破棉袄一样被三个大汉塞进了了轿子里,连声不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外头一声喊:“起轿!”然后人就开始晃荡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追了上来,不停的问:“东家,你去哪里?”

    “告诉大家,没事,我一会就回,鲁少爷请我去喝茶!”安小楼掀开轿帘,对那小厮大声喊道。

    早晨起来没吃东西,后脑勺又疼又痒,轿子晃悠的厉害,诸般原因综合到了一起,安小楼便开始晕了,也眯缝着眼半坐半躺在轿子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轿帘子被掀开,又人对他说道:“安公子,请下轿,咱们到了。”

    安小楼这才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的看着身边的景物,这里居然是一座院子,一座深宅大院的后门。

    “这是什么地方?”安小楼当然得搞搞清楚了,他于是问旁边的人。

    “这是咱鲁少爷的后宅,他此刻正在花厅等您呢!”那个大汉笑着说道,“安公子,请吧!”

    安小楼于是迷迷糊糊的随着那大汉走了进去,一路走,他的脑壳一路不住的痛着,连身边的景物变换都不曾注意到。

    “安公子,你终于是来了。”到了一处花厅,安小楼还未踏上台阶,便听到了鲁知秋的声音。

    鲁知秋遣退了随从们,正端坐在厅里等着安小楼。安小楼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上台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休息了好一会,才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他斜楞着眼看向鲁知秋,问道:“我说大帮主,你这是要做个啥?不知道我受伤了啊?”

    “受伤?”鲁知秋一愣,显然她并不知道安小楼受伤了,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安小楼后脑勺上的那层纱布,便焦急了起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了么,我受伤了。”安小楼吐出一口气说道,“被个杂碎拍砖了。”顿了顿,他又好奇的看着鲁知秋,这家伙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衫,性别特征不是特别的明显,安小楼问道:“我说小姐,你究竟有什么着急的事,非要这样把我请来啊?”

    “哼!”鲁知秋听后,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会子她的声音柔软,虽然仍旧习惯性的有些粗,但是已全是女性化的声音了,“你还知道我要请你?”

    “啊,怎么了?”安小楼脸色不变,他明知是自己爽约忘记了,却仍旧梗着脖子不认帐。

    “你还记得我要请你的时间么?”鲁知秋哼了一声,说道。

    安小楼翻了翻白眼,说道:“不记得了,好象是我受伤的时候吧,反正这事不能怪我,我最近太忙了,人气火爆啊!”

    鲁知秋听不懂他说什么,也不想去弄懂他说什么,相反,今天她只想过弄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大人,安公子,我拜托你的几件事,到现在你一件可都没帮我搞定哪!”鲁知秋不满的说道。

    “不就是史密斯先生嘛,不急,只要他还在,等我大婚过后,就去帮你搞定,不过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啊,他要是不选择跟你合作,你也怨不得别人,一切交由市场来检验了。”安小楼说道。

    “谁知道你在鬼扯些什么这个那个的,还有,成亲,你说的是真的?”鲁知秋说道。

    “废话,你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到处撒喜帖玩呢?”安小楼瞪了她一眼,虽然鲁知秋是个女孩子,但是他却仍旧把她当作了男人来交往。

    鲁知秋脸上一红,说道:“那你娶几个?”

    “两个,咋啦?”安小楼不禁有些奇怪,这鲁知秋今天可是怪怪的。

第219章 鲁知秋的老娘

    知了无力的在树丛中叫唤着,夏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降临了。

    鲁家大院的某个偏院的花厅中,只有安小楼和鲁知秋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只不过一个是热的,另一个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至少安小楼是不知道的,他姑且把鲁知秋也当作怕热的人之一了。

    “你要娶两个么?”鲁知秋轻轻的说道,她这声音这口吻,安小楼宁可相信她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有意见啊?”安小楼又热又痒,身体的不适让他的口气不由得冲了一点,没想到这鲁知秋居然照单全收了,这实在是够怪异的,鲁知秋的怪异让安小楼不由得去猜测她是有求于自己了。

    “那个……”鲁知秋脸越发的红了,白皙的面庞泛红时,格外的好看,尽管这人还是一身男装。

    “我说,大帮主,你就明说了吧,究竟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就帮,不能帮你支吾死我也帮不上你啊。”安小楼不耐烦了。

    “我娘要见你。”鲁知秋迅速的说道,她这话说的速度堪比泥鳅从人的手里逃回河里的速度,以至于安小楼都怀疑他是否听错了。

    “你说啥?”安小楼愣住了,问道,“你娘?要见我?”

    鲁知秋点了点头,脸上更红了。

    “你倒给我说说看,你娘见我做啥?”安小楼翻着白眼,今天到底是咋了,一件件事都那么邪门。

    “怎么?我要见见我女儿的心上人有错么?”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颇具威严,又十分有磁性的中年妇人的声音自后堂传来,然后安小楼就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绝美妇人,施施然自屏风后走来。鲁知秋一见到这妇人走出来,便乖巧的站起来,扶住了她的胳膊说道:“娘。”

    娘?安小楼愕然,他完全就忘记了刚才鲁知秋她娘说了什么,此时此刻,他除了愕然还是愕然。

    “女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安公子?”那华贵的妇人坐下,她与鲁知秋的眉眼之间,居然有十分的相似,这让安小楼不禁感慨起DNA的强悍力量来。

    鲁知秋此时的表现,完全就是个乖巧的小女子,她顺从的点了点头,嘤嘤说道:“嗯,就是他。”

    鲁知秋的声音很温柔,长得也很漂亮,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安小楼忍不住想吐,于是他就吐了,吐在了当堂,吐了个稀里哗啦实实在在,吐完之后他端起茶杯漱口,又将茶水吐到了痰盂里,等丫鬟上来打扫完过后,安小楼坐定,看着鲁知秋,苦笑道:“鲁帮主,鲁少爷,我看你还是恢复以前的模样比较好啊!”

    确实,自从安小楼认识鲁知秋以来,她就一直是一副冷傲的贵公子和黑帮老大的派头,无论她娘娘腔也罢还是怎样也好,安小楼倒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可眼下鲁知秋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倒让安小楼觉得受不了了。

    听到安小楼这样说,那鲁知秋的娘脸上就挂不住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我看这人也不怎么样啊。”

    安小楼于是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长辈在眼前呢,他于是行了个礼,说道:“唉,我刚被人拍砖,脑子还糊涂着,鲁夫人见谅啊。”

    “你这人就不能好好的说话么?”鲁知秋嗔道。

    她嗔我!她居然这样嗔我!安小楼只觉得腹中又是一阵胃酸涌动,但是碍于鲁夫人的面子,他强忍住了。

    “你就选定他了?我怎么觉得有些靠不住呢?”鲁夫人说道。

    “娘,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安公子是非常有才学的一个人,而且他对女儿的帮助太大了,还曾经救过女儿一命呢!”鲁知秋说道。

    那个华贵的妇人于是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安小楼,可是她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眼前这个身穿寝衣,脑袋缠着绷带一脸颓相的年轻人像是一个富有才华并且会英雄救美的人。

    安小楼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就掠过了最重要的那句话,大概是因为他被眼前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鲁知秋如此着急忙活的把自己请来,居然就是为了见她娘。

    “我怎么觉得……女儿啊,我觉得这事儿还得……”鲁知秋她娘见安小楼竖起耳朵听她们娘俩说话,心里头不由得就泛起一阵不舒服来,说实在的,她对安小楼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娘,不是这样的……”鲁知秋着急辩解。

    安小楼皱起眉头,他确实是竖起耳朵在听着,只是那俩女人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断断续续,让他一时听的见一时又听不见,听到的几句话也都模棱两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些字眼与某些事情联系到一起,那个某些事就是——见家长。

    鲁家母女俩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背着安小楼说了半天,安小楼却仍旧搞不清楚状况,就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边鲁家老娘咳嗽一声,开腔了。

    “这位公子,姓氏名谁,何方人士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那个女人端着架子问道。

    也不怪她会这样端架子,江南世家名门鲁家的当家儿媳妇,外带盐帮前帮主的独生女和现帮主的老娘,这份身家想不端架子也难了。

    安小楼咳嗽一声,刚想起从哪里回答,那边又开腔了。

    “我看你这模样,似是读过几年书的,家里可有妻小?什么功名在身呢?”那女人又端着架子问道。

    “我……”安小楼刚说了个我字,那边又开腔了。

    “我家知秋的事,你倒是知道喽?个么请问你有什么看法呢?”那女人傲然说道。

    “我靠!”安小楼心里暗骂一句,“当真是有什么老娘就有什么闺女,看她老娘这样,闺女想不高傲也难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安小楼这次倒不着急开口说话了,他咳嗽一声,慢吞吞的嗯了两句,就等着那女人开口呢,果不其然,那边又开腔了。

    “我对女婿呢,要求也不高的,最主要的就是人品要好,这个你知道的呀,做娘的么,都是这样。”

    安小楼于是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开始犯嘀咕了,瞅这架势,不对头啊!

第220章 搞什么?

    鲁知秋家是整个苏州,或者说整个江南地区,最豪华的宅院,即便是在这个小小的花厅里,也有一大盆的冰用来消暑,再加上这个花厅四周都是参天巨树,遮天蔽日,极为阴凉,这本该是个很凉爽的地方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小楼只觉浑身乏力,脑门子上不停的冒着虚汗,仿佛在他面前坐着的不是鲁知秋的娘,而是一只他无法对付的下山猛虎。

    “噗兹噗兹!”安小楼瞅准那鲁夫人一低头喝茶的机会,冲着鲁知秋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现在他心里可是有万千个疑问要问鲁知秋。

    而鲁知秋也很是上道,她冲安小楼笑了笑,走到他旁边的椅子旁坐下,悄声问道:“什么事?安公子。”

    “我说鲁大帮主,鲁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呢?”安小楼尽量压低了声音去问她,虽然如此,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们俩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被鲁夫人给全数看在眼里(看不到听不到的就是瞎子和聋子了),不过她并未在意,仍旧低着头,仔细的吹着茶杯里漂浮的几片茶叶,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不过她究竟胸有什么竹,握了哪门子的胜券,这个倒是安小楼不知道的,也是他目前十分想知道的。

    “安公子,少安毋躁,这件事其实与你没有太大的关联。”鲁知秋很是爽气的伸出手掌来,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说道,“说起来,还是我不对,没有事先通知你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安公子你这么难请呢?”

    “我说鲁少爷!”安小楼依着惯例叫她鲁少爷,“你就直说吧,今天令堂这是来做什么了?”

    “咳咳。”鲁知秋很是正经的咳嗽了两声,抬眼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安小楼,说道,“安公子,此事容后再向你详细解释,现在,你就只管配合我娘就是了。”

    “我说秋儿。”鲁夫人发话了,“你且过来。”她向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

    鲁知秋于是立刻又变回了乖巧的小女生模样,回到了她娘身边,拉着她娘的衣袖说道:“娘,什么事啊?”

    “秋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没错,但是这又不仅仅是你的终身大事,这件事不但关系到盐帮,更是关系到我们鲁家的门面问题,这个……什么公子来着?”鲁夫人似乎记性很差,没多久功夫就又把安小楼是谁给忘掉了。

    “安公子。”鲁知秋于是小声的提醒着,一边拿眼偷偷瞄了安小楼一眼,那家伙正假装不经意,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呢。

    “哦,这位安公子,似乎他并非本地人氏,又似乎他比较的……”鲁夫人看了安小楼一眼。

    安小楼刚刚才剃了头,在这年代里肯定不会有电推剪或者吉列这样的东西让他来修头发了,在人人都留长发,人人都秉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分毫”这样的观点的世界里,甚至连个正经的剃头匠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安小楼只好用玉玲珑送给他的那把吹毛断发的匕首将头皮刮了个精光,刚好夏日凉爽的很,而现在鲁夫人看到的他的头皮,刚刚长出了几毫米的头发茬,青青地伏在他的脑袋上,特别的醒目,特别的显眼。

    “似乎这位安公子比较洒脱啊。”鲁夫人沉吟了半天,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安小楼,“似乎是看破了红尘的大师傅一般。”

    “呵呵,红尘多迷雾,想要看穿,难呐!”安小楼呵呵笑了笑,总不能人家一直在说关于自己的事,而本人却一言不发吧,看破红尘?隔几日就要娶两房媳妇回家呢,傻子才去看破红尘,只是这个鲁知秋母女,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咱们鲁家虽然是商贾世家,但是终究也跟个诗书沾着边,这将来的孩子,必定不能愚笨了。”鲁夫人自说自话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拿眼斜了斜安小楼,这个举动恰好又被安小楼瞄在了眼里,于是他心里极为不自在了。

    “是的,娘。”鲁知秋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安公子为人洒脱不羁,富有才学,许多方面,便是女儿都不及他的。”

    “咦?”安小楼听了鲁知秋的话,心里一方面很受用,另一方面却在犯嘀咕,“这个丫头今日里怎么会为我说起话来了?”

    “你外公家,素来都是以武治家,咱们家的孩子,武艺都是响当当的,否则怎么震得住那群莽汉子,将来这孩儿,决不能文弱了。”那鲁夫人又说道。

    “是的,娘。”鲁知秋说道,“安公子虽然武艺不甚高强,但是却也身强体健,还会一门叫什么叫——什么台的拳法,甚是了得,这一点女儿也是见识过了。”

    “这些倒也无所谓,反正你……”鲁夫人叹口气说道,“反正你也是这样的情况了,有些事只能一辈子隐瞒下去,但是他必须要守口如瓶,而能让一个人守口如瓶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

    “娘!”听到这里,鲁知秋忽然惊道,“不必吧,我们只需把事情利弊跟他说清楚,至于将来会怎样,我相信以他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清楚该怎么做的。”

    听到这里,安小楼坐不住了,这半天那个鲁夫人都说了什么呀,一时文一时武,一会孩子一会将来的,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头啊,于是他抱拳道:“鲁夫人,在下不才,敢问您今天这是?”

    “怎么,你还不知道么?”鲁夫人缓缓道,“我们鲁家不能绝了后,作为鲁家和盐帮的唯一继承人,鲁知秋要成亲了。”

    “啥?”安小楼大跌眼镜,鲁知秋啥时候把身世向外公布了?他怎么不知道呢?安小楼心里胡思乱想着,忽然就是一沉:“不会是要嫁给我吧?”他在这里暗自想道,禁不住又看了看鲁知秋,这丫头长得确实不错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就是那个胸部,大概是束缚的久了,现在还欠点火候,不过以后矫正一下,应该也是个极品了。

    “咳咳,鲁少爷,哦不,鲁小姐要成亲了,敢问这新郎官是?”安小楼于是笑着问道,成亲嘛,总是一件喜事的,既然是喜事,那么就总归是要笑的。

    “混帐!”谁知道那鲁夫人听到安小楼这样说,竟然恼怒起来,她玉手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怒道,“安公子,你说话可要注意一点,什么鲁小姐?是鲁少爷,鲁帮主,我们家秋儿,是他爹唯一的继承人,是鲁家唯一的男丁!这男儿成亲,新郎官当然就是他本人了!”

    听到鲁夫人这话,安小楼惊了一跳,不是吓,确实是惊,怎么听鲁夫人这话头,还要帮鲁知秋娶个媳妇还是怎地?

    见安小楼呆住不说话,鲁知秋于是从中缓和了一下,说道:“安公子,一切等稍后我再向你解释吧,娘,这都怪孩儿没跟他说清楚,您莫要恼怒了。”

    女儿的话让鲁夫人心头的怒火缓解了一些,她重新端坐了,却仍旧是生气,一双白皙的玉手放在腿上,眼睛冷冷的盯着院子,说道:“秋儿,我先把这话说到头前了,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你可不能手软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鲁家和盐帮还有什么颜面在这苏州立足,又有什么颜面在江湖上混呢?好了,你把事情的始末都跟他仔细说明白了,我去找宋大夫来,帮他好好的查验一下身子,若是没问题是,就暂定是他吧。”说完这番话,鲁夫人站起身来,穿过屏风,又回到后院去了。

    鲁夫人刚一消失,安小楼顿时就觉得心头的压力骤减,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瘫软在椅子里,忽地又抓起身旁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一抹嘴,对鲁知秋说道:“说罢,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鲁知秋的面色在她娘离开后也变的严肃起来,她缓缓说道:“安公子,这苏州城里,除了爹娘,你是知我的第一人。”

    “这些没用的你就不要说了,说重点,刚才你娘的那番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安小楼皱起眉来,“我说小鲁啊,你知道我就要成亲了,最近很忙的,赶紧说完了,我好回去准备啊。”

    “其实很简单,我年纪渐渐的也长成了,于情于理,我都需要成亲了,这不但是给外界一个交代,更是给我的祖母,以及鲁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鲁知秋说道,“所以我娘便决定,让我娶亲。”

    “娶亲?”安小楼吸了口冷气,“你这是要祸害人呐,哪家的闺女跟了你,还不遭了罪?这可是守一辈子活寡啊!”

    “安公子你放心,我鲁知秋岂会做那种害人害己之事呢?娶亲之后,我会找个借口休妻的。”鲁知秋正色道。

    此时此刻,安小楼十分的想要扒开鲁知秋的脑壳,看看她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第221章 难以启齿的请求

    知了不停的叫着,盆里的冰块融化的差不多了,安小楼索性把那盆端到自己跟前,将冰水往身上裸露的部分撩起,这鲁家的母女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讶了,他此刻急需降温。

    “然后呢?你把人家娶了,又把人家休了,你打算让人家黄花大闺女以后怎么做人?好端端的就成了二婚,还是弃妇,你这是造孽啊丫头,有些事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一步错之后,你若再步步错,就是坑人坑己了啊!”安小楼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不知怎地,一想到将有一个黄花闺女有这番遭遇,他就没来由的心痛。

    “这个……”鲁知秋沉吟着,说道,“安公子,你所想的这些,我和我娘自然也都有考虑了,我会谨慎的选择,择一个丧夫之女成亲,总之我不会去害人就对了,而且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与你有关的,是下面的事。”

    “还有下面的事?”安小楼又倒吸一口冷气,他是在是不知道这鲁知秋究竟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决定来。

    “安公子……”鲁知秋忽然变得更严肃了,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眼睛也闪躲着安小楼探询过来的目光,她再次害羞了,“这件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启齿……”

    “不能启齿就别说了。”安小楼索性一挥手,“我真搞不懂你娘在想些什么,就为了要个儿子,让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这样委委屈屈的过了十几二十年,小鲁啊,你多大了?十八?十九?二十?你错过了姑娘们最美好的最绽放的青春啊,现在呢,纸里包不住火了,她又开始琢磨起第三代的事来了,这是开玩笑啊,不行,你得去跟你娘说清楚!”

    也许是安小楼太激动了,他一时间竟忘记了顾及鲁知秋的面子问题,直把她说的双目含泪,这才罢休。

    看到鲁知秋垂下眼帘,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安小楼又心软了,开始同情起她来,他叹口气说道:“你啊你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呢?我都替你犯愁。”

    “安公子。”鲁知秋咬了咬牙,说道,“你对知秋的好,知秋都记在了心里,你所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只是责任在肩,一切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

    听了鲁知秋的话,安小楼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鲁家的生意,满门几百口人等着吃饭,制盐的贩盐的跑盐的盐帮兄弟们,上千口子人等着我来发号施令,我若一日不在,便有许多的事情无法解决。”鲁知秋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惨白,她的语气也低沉的让人心痛。

    安小楼叹气,鲁知秋也叹气,她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顿了顿,鲁知秋看安小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又说道:“安公子,我就直说了吧,也不怕你取笑于我,反正该笑的,怕是你也遭就笑过了,我们鲁家需要一个后代香火,盐帮也需要一个后代香火,我娘她不希望盐帮和鲁家就在我手里终结掉,所以安公子,请你给我一个孩子。”

    在说到最后七个字时,鲁知秋几乎已经是含着眼泪在说了,虽然一直是以男儿身面对世人,但是骨子里鲁知秋却是一个正常的无法再正常的女孩子,她有着所有女孩子在这个年纪都有的美梦,只是她的梦终究都只能是一个梦而已,甚至连生孩子做娘这样一件对女人来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对她来说都极为艰难。

    “给你一个孩子?”安小楼彻底惊呆了,“你要我怎么给你孩子?我自己都还是个单身汉,想要帮你过继一个都帮不到啊!”其实安小楼还有另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鲁知秋啊鲁知秋,你活的愁死人了。”

    听了安小楼这话,鲁知秋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口,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我们鲁家家大业大,只能养活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所以不要过继的。”

    “不要过继的?那你还亲自生一个……”这句话安小楼是脱口而出的,但是出口之后,他就马上把自己吓了一跳,“要我给你一个孩子,还得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这不就是……”安小楼的心咚咚咚开始打起鼓来。

    鲁知秋听了安小楼这话,脸上顿时滚烫起来,她娇羞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是什么呀!”安小楼怔了半天,叹口气,无力的缩在椅子里,“你又要娶亲,又要跟我养活孩子,我都搞不懂你了。”

    “其实很简单的,我娶亲,但是却跟你……等孩子落地了,便与你了无瓜葛,若那女人肯做孩子的娘,便做,我只假说是外面的女人养的,若那女人不肯做,我便休了她。”鲁知秋支支吾吾的说道。

    “简单个屁,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多年了,还有你娘,真搞不懂你们是为的什么,哦,为了个孩子,为了个后代香火,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出世了,你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他?娘?爹?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爹的孩子很可怜呢?那个女人会不会因为他是私生子而私下里虐待他呢?再者说了,你又怎么知道生出来的就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呢?把她打扮成你这样?替你继续这畸形的人生?还是说你继续跟我……”安小楼词穷了。

    听了安小楼的话,鲁知秋神情也变得呆滞了起来,她怔怔的望着地板上的花纹,一言不发。

    安小楼和鲁知秋就这样沉默着,过了许久,安小楼一挥手说道:“这事我不干!你说你要嫁给我,我还考虑考虑,可配合你做这样的离谱的事儿,我不干,别的不说,我舍不得我孩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安公子!”鲁知秋沉默半天,忽然抬起眼来看着安小楼,低声说道,“请成全我,知秋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我不愿意与母亲所找的陌生人……”

    安小楼望着鲁知秋那张俊美又凄惨的面庞,心里替这个丫头悲哀着,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呢?苦她自己还不够,还要搭上一个孩子,说不定还要搭上孩子他爹,唉!

    “你就考虑一下吧,这件事,我不会让你的两位新夫人知道,而且,你要相信我,我决不会亏待了我们的孩子。”鲁知秋喃喃说道,一向高傲的她,此刻近乎恳求了,几乎是抛下了帮主的身份,抛下了所有的自尊,来祈求安小楼。

    安小楼闭上眼,觉得心头无比的烦闷。

第222章 风雨欲来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安小楼开口问道,他的脑袋有些发懵,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前的事情,就这么吃了溜?反正不需要他负责只需要出一点点的力气,还能白占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太值得去做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在这样一个家庭成长,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鲁知秋坐在那里,眼神木然的望着前方,目光涣散着,不知道她究竟是看向什么地方,一时间,整个花厅愁云惨雾了起来。

    “说啊,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安小楼恼怒不已,他一向喜欢内心的清宁自在,现在忽然多了这样一桩堵心的事,怎能让他不懊恼,可是看看鲁知秋那般模样,他心中忽然又泛起一股怜悯之情来,其实这丫头若是这样看起来,还算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些年的错位生活是否有给她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安小楼暗自想道。

    鲁知秋抬起眼来,看了安小楼一眼,那眼神恁般的云淡风轻,还有些凄楚,她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衫,消瘦的身子裹在这长衫里,显得特别的空悠,就这一眼,忽然把安小楼看的是心也疼肝儿也疼,浑身上下扯不清的疼。

    “谁叫你那夜要牵起我的手呢?”鲁知秋心里暗暗的说道,这话她当然是没有对安小楼说的,她并不打算在安小楼跟前暴露出这些想法,对于男女之情,她实在是太缺乏经验了。

    “因为你有图纸,你有织布机,你有聪明的头脑,而我们鲁家有钱有势,你做了孩子的爹,对你对我,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尽管我们并不能在明面上这样对孩子说。”鲁知秋深呼吸一口,尽量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竭力平静着跟安小楼说道,“安公子,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内请你给我答复,现在若是没事,你可以回去了。”说完这句话,鲁知秋闭上了嘴巴,她怕自己再一开口,便又会下作的去求人家。

    这女人的心真是海底的针,前一秒还是那般苦苦哀求,后一秒又变了颜色。安小楼咬牙切齿的盯着鲁知秋,早晨的时候谢如烟搅和了他的心,现在又被这丫头给彻底的搅乱了,这可怎么了得哦,马上就要做新郎官的人了。

    这一路上,安小楼是怎样离开的他也记不清楚了,没有马车,没有轿子,安小楼就这样徒步从鲁家走回了山塘街,闷闷的钻进了他暂时睡的房里,也不管天是否闷热了,就那样洋面朝天躺着,瞪住了床顶发呆,谢如烟怎么办?鲁知秋又怎么办?安小楼一眨眼,就看到了谢如烟眼睛里的落寞,再一眨眼,又看到了鲁知秋强装出来的坚强和冷傲,想要去疼疼她们时,三好忽然出现了,她的眼睛里满是诧异和泪水:“安大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么?”三好这样问他。

    “唉!好烦!”安小楼摇摇头,伸手抹了一把汗,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准备婚事。

    时间倏忽而逝,一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五的傍晚,从鲁家做客回来之后的两天,安小楼一门心思的准备婚事,他订好了酒席,发下了喜帖,在他邀请的宾朋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工厂里的工友,除了文中信以及唐尔正之外,他没有邀请其他官场上的人,其实在这苏州城里,他也就只认得这两个当官的。

    下午的时候,唐尔正提了一壶上好的陈年佳酿来找安小楼,他要为这个贤弟在新婚之前的晚上提前庆贺一下,在安小楼看来,这就是告别单身的派对了(虽然只是雏形)。

    周妈妈帮他们整了几个小菜,又切了一个西瓜,便退下去让安小楼和唐尔正坐了喝酒了。

    安小楼一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边叹气,而唐尔正似乎也颇有感慨,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

    “贤弟,小登科之喜,你何以如此烦忧?”唐尔正终于觉察出来安小楼的不对劲了,于是问道。

    安小楼一口气闷下一杯酒,他的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心情有些抑郁,这一杯酒竟让他已略有醉意了,他打个酒嗝,对唐尔正说道:“我烦忧?我看唐兄你才是烦忧呢。”

    “呵呵,为兄弟烦忧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唐尔正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有意无意的向楼上瞟去,谢如烟房里的灯仍旧亮着,只是他知道那不是为自己亮起来的。

    “咱今儿个不提女人,我看你这副样子,绝不止是为女人!”安小楼手一挥,一股眩晕让他的心情舒畅了许多,谁说借酒浇愁愁更愁的?安小楼明明就感觉到醉了之后还是蛮痛快的。

    “这个……”唐尔正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安小楼会看出他的心事,他想要开口,却又似乎有所顾忌,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摇头叹息,“你明日成亲,别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安小楼有个毛病,老话叫做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他刚好想要把注意力从谢如烟和鲁知秋的糊涂账上转出来,这会唐尔正又恰好叼住了他的胃口,他怎会依着唐尔正的建议呢,隧道:“不的,你现在就说罢,瞅你这样,愁眉深锁的,事儿小不了啊。”

    “呵呵!”唐尔正苦笑一番,说道,“但凡涉及到朝廷的事,哪次能小的了呢?”

    “怎么?”安小楼抬起眼看着唐尔正,他心里忽然沉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里暗道:老子明天做新郎官,不会应了好事多磨那句老话吧?

    唐尔正很是文气的抿了一口酒,看了看安小楼,似乎是在下着什么决心,末了,终于说道:“你多日不回吴县了吧?自是不知道公文了。”

    “公文?”安小楼愣住了,自返还苏州之后,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另一重角色——吴县的县太爷,虽然是个暂时的。

    “文大人一向亲民爱民,主张轻税负,少兵役,可这一次忽然发文征兵,据说是当今皇上的意思,要在苏州这里建立起一支军队来。”唐尔正说道。

    “怎么?”安小楼抖了个机灵,原本闷热潮湿还有微醺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他的心紧了起来,“唐兄,不会是有什么战事要发生了吧?”

    安小楼最怕的就是这朝代更迭之事,不管是皇帝家的家务事,还是外族入侵,总之有战乱,就对他的工厂必定不利了。

    “少安毋躁。”唐尔正安抚着安小楼,“战火应该起不来的。我们大夏江山一统,兵多将广,谁来了也不怕,只是怕这两位王爷……”

    “又是王爷……”安小楼皱起眉来,嘀咕道。

    “什么?”唐尔正狐疑的望了安小楼一眼,他听到了方才安小楼的嘀咕声。

    “没什么,唐兄,你接着说吧。”安小楼嘿嘿一笑,说道,“既无战事,又为什么要征兵呢?”

    “这个说起来可话长了。”唐尔正忧心忡忡的说道,“咱这大夏就两个王爷,一南一北对峙着,燕王在燕京,而岐王则随了圣上在金陵,你也知道咱燕王是个带兵的能手,他手底下,有十万精兵驻守关防,而岐王呢?他手里几乎没有兵权,不过与燕王相比,这位岐王可谓交由广阔了。”

    “所以他征兵?”安小楼问道。

    ”嗯。“唐尔正说道。

    “征兵是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平衡一下燕王和岐王的势力,可让我不解的是,一向重文轻武的文大人,竟然亲自下了公文着令各里正选丁入伍,委实是让我心难安宁。”他叹了口气说道。

    安小楼听出了唐尔正话里的忧虑,列王纷争,苦的自然还是他们这群老百姓,以及朝廷里如唐尔正这样的芝麻小官,而唐尔正虽是个有些迂腐气的文人,但说到底也是个官儿,他心里忧国忧民着呢,全不像安小楼这般没心没肺,管他龙椅上谁是天子,只要能让他有安逸日子过就成了。

    “你却又为何难以安宁?”安小楼将杯子里又倒满了酒,问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你说的倒是轻松,孰不知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要死上多少人才能做得到呢?”唐尔正摇头道,“你知道么,这几日文大人也是愁眉不展,我琢磨着,要出大事情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大事?”安小楼有些开始担忧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文大人愁眉不展呢?”

    “还不是两个王爷,这苏州说到底也把守着江南的门户,两位王爷都想拉拢文大人,他们派来的说客使者我也都见过许多次了。”唐尔正说道,“只怕这一次真的要出事了。”

    安小楼和唐尔正两个的小聚一餐就这样结束在了沉闷的气氛中,这个晚上,安小楼失眠了,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的他,一时想到女人,一时又想到了尸横遍野的凄惨场景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黎明将至时,安小楼才勉强睡了一小会。

第223章 刺客

    六月初六。

    这一天天气不错,微风拂面,天气略有些阴沉,这倒刚好遮住了烈日,一大早,安小楼便穿上了喜兴的新郎官服饰,在周妈妈的精心捯饬下,变成了一个帅呆的新郎官,周康牵了他的马,而山塘街上则停着一只数十人的鼓乐队伍,还有喜娘和两顶八抬大轿,那是安小楼为史玉婷和童三好准备的花轿。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一天,安小楼暂时把谢如烟以及鲁知秋的事都抛诸脑后,他要全心全意的将三好和史玉婷应娶进门,其他的事,留待以后慢慢再来吧。

    婚礼的钱,安小楼出了一部分,他本不打算铺张浪费,可似乎史云龙十分不愿委屈了女儿,于是他又出了一部分,遍洒请帖,广邀亲朋,还请来了舞龙队以及两个戏班子,甚至还在苏州最热闹的地方摆了个粥棚布施三天,以为女儿女婿祈福。

    就这样,安小楼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了去迎亲的路上,关于先迎哪一个,他也和三好以及玉婷商议好了,妻无大小,但是年纪却分长幼,三好长玉婷半岁,先接了三好,再接玉婷。

    整个苏州,似乎都因为安小楼的婚事而沸腾了起来,有钱的没钱的也都跑到史家的粥棚里去喝不要钱的八宝粥,大人孩子追着舞龙迎亲的队伍看热闹,安小楼骑在马上,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了。

    就在迎亲的队伍刚刚走过盘门的时候,忽然间,安小楼一抬头,看到了街边的一座二层小楼的屋顶,闪过了几条黑影,他心里一沉:“这光景怎么那么眼熟呢?”安小楼心里正揣测着,一低头又看到路旁围观的人群中,竟有鲁知秋,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带打手没带保镖,就像个普通百姓一样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只不过那目光是有些冷飕飕的,安小楼怀疑自己看错了,眨巴眨巴眼再想看时,人群里又没了她的踪影。

    呼呼的风声飘忽而至,迎亲队伍所在的道路两旁屋顶上,各跃下了数道黑影,大白天的,都是一身紧身黑衣,面上带着黑色面罩,手中都持着寒光闪闪的钢刀,冲着迎亲的队伍就杀了过来。

    这只迎亲的队伍也不是吃素的,都是漕帮的弟子,这会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弄的一愣,但是毕竟也都是刀口舔血混过来的,因此便纷纷操起趁手的东西,向那群来者不善的黑衣人迎了上去,人群一下变得乱哄哄起来,哭爹喊娘的,仓皇而逃的,安小楼座下的那匹马也跟着起哄,抬起前蹄仰首嘶鸣着,几度想要把背上的安小楼给甩下去,但是都未成功,安小楼脸色死灰,死死的抓住了缰绳,眼前的一切让他都来不及思索,只是本能的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有两个黑衣人砍翻了挡住他们的漕帮弟子,一声不吭的举着钢刀就向安小楼杀了过来,眼看那亮晃晃的刀就要逼近安小楼的脖颈了,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闪过,半道上劫走了安小楼。

    安小楼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人就已经在半空中了,这感觉他似曾相识,那一次被拜火教给劫持掉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但是这一次,他抽空看了看,带着他飞的,是玉玲珑。

    玉玲珑将安小楼放在一旁的屋顶上,只急急的叮嘱了他一句:“你当心!”便翻身下楼,向那群黑衣人杀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安小楼这才有机会看到下面的情况。

    迎亲的队伍有百十号人,都是些精壮的年轻汉子,力气是有的,功夫也许是有的,但是比之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明显都不是对手。而反观黑衣人,虽然是有二三十号人,却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便是迎住玉玲珑的两个人,也堪堪能够接的住玉玲珑的攻击。

    安小楼心里替下面的人捏了一把汗,同时这会有了空,他开始犯嘀咕了:“究竟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他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鲁知秋了,不会是这丫头吧?求子不成,因爱生恨?安小楼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若真是鲁知秋,一定要好好的批评批评她,得让她充分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多错。

    就在安小楼趴在屋檐上往下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啪的一声响,那是有人踩碎瓦片的声音,安小楼警觉的扭头一看,乖乖,这下可完了,两头各有两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上了屋顶,正朝安小楼包抄过来呢。

    屋顶是斜的,安小楼不是练家子,但是他也知道此时若是再无动作,也许很快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于是他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在屋顶上行走着,他要往能够逃生的地方走去。

    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他们脚步稳健,在屋顶上行走如履平地,丝毫不见有什么不稳当,眼见安小楼在挪动了,其中一个忽然飞扑过来,举刀向安小楼的脚踝砍去。

    安小楼虽然不懂功夫,但是绝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更何况他好歹也是练过两年跆拳道的,基本的闪躲还是会的,于是他一抬脚,躲过了那黑衣人的一击,却没料到身后两个黑衣人已经逼近了他,举着钢刀,闪着寒光,向他的颈后砍去。

第224章 阁楼(上)

    这一天不冷也不热,太阳不温也不火,这一天本是安小楼成为新郎官,欢天喜地迎娶他的两位美娇·娘的时候,可是前一刻他还昂首挺胸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现在却已经成为了被人追杀的对象,他慌乱的躲闪着飞过来的飞刀,又慌乱的躲闪着别人踹过来的脚,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那么戏剧化,以至于安小楼某一刻甚至怀疑,他这究竟是否是在做梦呢?

    安小楼躲过了当面扑来的两个黑衣人,却没法躲过后面的两个。这四个蒙面人手里都持有钢刀,背后的两个黑衣人手里的钢刀将阳光折射到了前面两人的钢刀上,安小楼从那刀锋上看到了刺目的阳光,以及沐浴在阳光中的他自己。

    “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安小楼咬了咬牙,他大吼一声,双脚一顿,在这屋顶上顿时就跺出了一个窟窿,这个年代的房子,终究不会太结实的,安小楼曾爬上过别人的房顶,他知道这个,因此当后面的两个黑衣人吃惊的从那窟窿里向下望去时,他们只看到了安小楼满含嘲笑的眼睛。

    安小楼向下坠落着,却在这短暂的瞬间给了那两个人一个嘲笑,想要杀我?不知道老子的来历么?忽然之间,安小楼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是否在坠落中回到以前的世界呢?

    外头的街道上依旧热闹异常,衙门里的捕快已经赶到了,苏州城的守军也来了,黑衣人,迎亲队伍,官府的人,乱糟糟的打成了一团。

    “追!”四个黑衣人在洞口相互望了彼此一眼,其中一个人沉声道,于是四个人便纷纷自那洞口跳入了屋内。

    这是一个普通民居的二楼,看起来像是久未有人居住了,房间宽敞,到处都是堆积着的箱子,蛛网纵横,灰尘满地,房门窗户都关拢着,因此虽然是白天,依旧黑咕隆冬的。安小楼的坠落激起了一阵铺天盖地的灰尘,在那注透过屋顶窟窿透射下来的光柱的照射下,晶莹飞舞,宛若暗夜里的细小落雪。

    安小楼在坠落的时候就发誓,若是还能活下去,他一定会加倍补偿这家的主人。

    啪的一声,安小楼落到了木地板上,他的右脚脚踝咔嚓一声,安小楼于是知道坏了,这是落踝了,他试着站起来,却只觉得右脚一阵钻心似的疼痛袭来,他知道此时不容他有时间去疼惜自己的右脚,若是不能抓紧躲避,他百分之百会被身后追来的黑衣人剁成肉酱。

    “幸好,这里有许多的箱子。”安小楼强忍住痛楚,在不至于让脚伤上加伤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向一处角落躲避过去。

    安小楼身形虽然高大,但是他方才临时‘开凿’的洞口却并不规则,楞楞角角十分之多,为此他身上的大红袍子还被撕成了破布条,因此那四个黑衣人在下来的时候,也颇费了一番周章,他们先得将洞口开出一人大小,然后依次进入,这样一来,便无形中为安小楼争取了最宝贵的几分钟,虽然只有短暂的片刻时间,但是足够了。

    “分开!”四个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是最后进入房内的,他落地之后便向两边一挥手,于是四个人分做了四处,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搜罗起来。

    房间直通楼下,因此有两个人便先自楼梯下了楼,不幸中的万幸,安小楼选择坠落的这栋楼,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都空无一人,四处门窗紧闭,黑咕隆冬,这让黑衣人增加了寻找的难度,也为安小楼争取了一线生机。

    安小楼静静的躲在一处角落里,在他的左边是墙角,靠窗的地方堆积了一堆木头箱子,刚好遮住了窗户,也遮住了光线,而他的右边则是乱七八糟的一堆篷布,篷布再往右便是楼梯扶手了,安小楼拼命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他悄悄的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大脑一旦有了较多的氧气,便会比平常冷静和灵活许多了。

    在楼上的两个黑衣人中,一个往前,而另一个往后,他们靠着窗搜罗着,不时拿刀挑开阻碍他们的东西,虽然安小楼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但是听脚步他就知道,其中一个人距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

    咔嚓一声,安小楼躲避的前方,摞的最高的那个箱子被砍翻了,一阵骨碌碌的滚动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仔细一些!”有人喝道,正是那为首的黑衣人,“我们要的不过是那小子的命而已!不要做些无关的事,以免惹来麻烦,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是!虎爷!”另一个人只好这样回答。

    虎爷?安小楼一愣,这个称呼好熟悉,不过他来不及去回想许多,一个黑洞洞的影子已经投射到他身边的地上了,正是那个往安小楼处搜罗的黑衣人。

    安小楼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落下,他忽然感觉到口干舌燥,从未有过的口干舌燥,如果此刻他眼前有一缸水,他也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口气全喝光它。

    脚步声渐近,安小楼摸到了他怀里的那把匕首,那把玉玲珑送给他的匕首。

    “这丫头真的是有先见之明的。”安小楼用汗涔涔的手握紧了匕首,随时等着戳进那黑衣人的胸口,“TNNGX,你就过来吧,不想活就过来吧!”

    脚步逼近,黑影渐重,安小楼的呼吸已经屏住了,他不愿意发出任何一丝可以将他送上不归路的声响来,生命只有一次,无论在哪个世界,安小楼都深谙这个真理。

    “他娘的,躲到哪里去了?”那个黑衣人咕哝着。

    轰的一声,又是两个沉重的木箱子被推翻,其中一个向前方滚落,而另一个则向后方,险些砸中了安小楼的脚,虽然幸免了,但是他还是发现,能够遮蔽他身体的东西越来越矮了。

    黑衣人向前探着身子,他将刀在空中胡乱划拉了两下,嘴里忽然用一种安小楼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

    安小楼只觉得有一刀几乎就是贴着他的头皮在动,他的心脏骤然间就好象停止了一半,浑身冰冷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耗子不知死活的吱吱叫着从安小楼的身边贴着墙根跑过,一头撞到了箱子上,又是吱吱两声惨叫,想必是撞的不轻,这让那个黑衣人大感好奇,探身张望着。

    “就是现在!”安小楼躲在暗处,看到了黑衣人的那双褐色眼眸,他心里知道,若不抓住机会,只怕以后再就也没有机会了,他飞速的探出匕首,那吹毛断发的小小匕首悄无声息的刺破了黑衣人的喉咙,一股热腾腾腥了吧唧的鲜血扑了安小楼一头一脸,甚至还有一些进入了他的嘴巴,可是现在安小楼无暇他顾,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这个黑衣人发不出声来。

    安小楼捂住了他的嘴巴,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横向用力,他只觉得一阵柔软的感觉自匕首尖端通过匕首传递到他的手上,那个黑衣人甚至都来不及哼哼,便归了西。

    安小楼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让死去的黑衣人落地,他甚至很是灵活的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接住了黑衣人手里掉落下来的钢刀,轻轻地,轻轻地将刀归置到地上去,虽然安小楼已经很小心了,但是那刀碰刀地板的时候,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这个响动没有逃脱另一个黑衣人的耳朵,也就是虎爷。

    “怎么了?”虎爷在房间的另一端,警觉的问道。

    安小楼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不知道是该回答呢,还是该沉默,反正无论选择哪一样,他知道都会被那个虎爷发现的。

    “虎爷,快来!”楼梯上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很是兴奋的跑了上来,向虎爷叫道。

    谢天谢地!安小楼心中感谢着所有他知道的神明,真身阿拉,佛祖,如来,玉皇大帝,甚至是耶稣和圣母玛利亚。

    “怎么回事?”虎爷的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他的心里依旧记挂着那个黑衣人伙计的动向,他的眼睛向房间的另一端看了看,似乎又没什么异常,远处依旧有那兄弟的背影杵着呢,于是他便向楼下走去。

    “这里有……”那黑衣人于是带路,虎爷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

    安小楼知道这里是不能呆了,一会他们上来后,一定会先向这里探询来的,他盯着对面的方向,那里是刚刚虎爷搜查的地方,安小楼咬了咬牙,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到那里去躲藏着。

    脚依旧是痛,扶着东西都不敢走,但是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用最轻的脚步向目的地挪动过去,于是他猫着腰站起来,尽量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饶是如此,右脚脚踝依旧是钻心的痛,他硬撑着,一瘸一拐小心翼翼的向那头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楼下晃动的影子,听到了那几个黑衣人的谈话。

第225章 阁楼(中)

    “虎爷,这里好多银子!”楼下传来一个黑衣人贪婪的声音。

    “他娘的!”虎爷啪的一声打在那人的头上,然后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安小楼听不懂的话语,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能够安然无恙的与楼下的三个人躲猫猫,而且是在他们爬上楼并发现同伴的尸体以后。

    安小楼的一只手里握着钢刀,另一只手里握着匕首,他缩进了刚刚虎爷查过的角落,那里空无一物,但却光线昏暗,安小楼闪进了角落的阴影里,静静的等待着时机,他相信自己能杀死一个,就能杀死第二个。

    外头的街道上依旧在喧哗着,喊杀声打斗声,以及看热闹的老百姓的惊呼声,安小楼甚至还听到了周康的声音,他正焦急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看来是在寻找安小楼。然而这一切的声音都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安小楼并无关联,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在这间黑洞洞的楼内保住自己的性命。

    “仔细些!”虎爷吼道,“我们要的是那小子的命,而不是这些银子,当然,有银子更好,你上楼去搜查,你跟我在这里轻点银子,该死的,早知道我应该随身带个小称出来的……”

    安小楼听到了虎爷的话,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有自言自语的嘟囔声,他知道这是一个黑衣人被派到楼上来顶替虎爷的位置了,而那位虎爷呢,他则在下面清点那笔横财,这真是一笔天降之财,安小楼心里想着,他无比的感激佛祖,无论那是谁的钱,都是他的买命钱。

    “#¥#¥……¥……%¥#”上楼来的黑衣人一路都在嘀咕着,听那语气极为不满,安小楼想也能猜个差不多,铁定是因为他捞不着在下面数银子,在这里生闷气呢,现在安小楼心头的恐惧少了些,他把这人的口音也听的更仔细了一些,这绝不是西方的人的语言,既没有法语的那种浪漫,也没有英语的那种绅士感,俄罗斯语?安小楼不太懂俄罗斯语,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黑衣人讲的绝不是大鼻子的话。

    “虎爷……”安小楼思索着,忽然他脑袋里灵光一现,想到了那个绑架他的虎爷,如果当真是那人的话,那就更不会是什么俄罗斯人了,而且这世上有没有俄罗斯都还未知呢,虽然这里的一切都与古代的中国那么相似,但是历史却又截然不同,安小楼暗暗的琢磨着,那个虎爷长得并不像番邦人,可是他却会说这种异族的语言,究竟是哪里的人呢?

    脚步声近,安小楼忽然闻到一股羊骚·味,一个地名忽然就蹦到了他的脑海中——新疆!

    “如果这里有新疆的话!”安小楼心里暗暗嘀咕着,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少,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一直都在盯着那个爬上楼来的黑衣人的动向。

    咔嚓一声,躲在暗处的安小楼心里一震,也不知道是那黑衣人砍到了什么地方,又是噗通一声沉闷的响声,好象是什么东西倒地了,然后又是一声惊叫。

    安小楼于是知道,这人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了。

    “@#@#¥%#¥%#……”黑衣人一着急起来,便说起了家乡话,可恶的是他这家乡话安小楼是一句都听不懂,好在楼下的虎爷时不时的还要冒出一两句他听的懂的语言。

    “什么?在哪?”虎爷急匆匆的握着刀奔上楼来,他在楼梯口的时候,距离安小楼甚至之后数步之遥。

    安小楼眼看着虎爷以及跟在他身后上楼的另一个黑衣人拐过了楼梯口,向着那死人所在的地方走去,他心里在想着,是否要逃下楼去呢?可是他的脚实在是已经痛的无法行动了,冷汗正大颗大颗的从他的额头冒出,又顺着脸颊流下,和着那黑衣人喷在他身上头上的鲜血,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娘的,给他钻了空子,搜,给我搜,若是提不了他的人头回去,那女人只怕要生吞了我们!”虎爷气急败坏的说道。

    “她又不是圣姑……”其中一个黑衣人嘀咕着,就听到啪的一声,想必又是挨了虎爷一巴掌,于是他老老实实的提了钢刀去找安小楼了。

    “快给我找!别跟我废话,仔细我一刀一个做了你们!”虎爷一脚踢着一个手下,气急败坏,“真丢人!那小子不懂武功,我们四个人居然还被他钻了空子!你去楼下守着,以免他悄悄从门口溜了!你跟我在楼上仔细的搜查!要当心,所有的角落都给我找一遍!”

    又一个黑衣人咕咚咕咚顺着楼梯下去了,安小楼略松了一口气,少一个人,便是少一分威胁,只是现在那些黑衣人想必会更仔细更小心里,再想抓到那样的空子,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忽地安小楼又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来,究竟是哪个女人如此痛恨他,以至于非得到他的人头不可呢?想着想着,安小楼的背上便冒出了凉飕飕的冷汗来。

    起先虎爷还和那个手下在发现死尸的地方搜罗着,后来他的目标便转向了对面,也就是安小楼所在的地方,他沉着脸,提着刀,一步步的向安小楼所在的角落走了过来。

    安小楼的心又悬了起来,要知道他现在蹲的地方,完全就是一个阴影角落,除了黑暗,他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那虎爷又算得上是个高手,只要他稍微走近几步,便会发现这里藏了个人,到时候……安小楼不敢想象了。

    “火折子带了么?”虎爷忽然在距离安小楼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转身向他身后的人问道。

    “没带……”那人怯生生的回答,似乎这几个手下都相当的惧怕虎爷,可见他平日里对手下有多么粗暴。

    “他娘的!”虎爷咒骂着,“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我有时候真搞不懂!”

    “虎爷,我们都是兄弟!”那黑衣人更正道。

    “兄个屁的弟!”虎爷啐了口唾沫,“一群没用的东西!”

第226章 阁楼(下)

    安小楼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无比的燥热,握着刀和匕首的两只手,都滑不留丢的出了汗,他禁不住使劲握了握,心里在思量着,究竟该先杀死虎爷呢,还是先抽空逃下去,也许那个虎爷不会走到这角落里来呢?安小楼心里祈祷着,他知道虎爷的功夫好,若是真的打起来,他是占不到便宜的。

    “真神啊!怎么就不收了你们走,身为拜火教的教徒,身上居然不会随身携带火折子!”虎爷恶狠狠的咒骂着,他却忘了他自己好像也是拜火教的教徒了,还是高级教徒呢。

    拜火教?安小楼摸了摸怀里揣着的ZIPPO,思量着。

    没有火折子,就无法点亮黑暗,虎爷气哼哼骂了手下几句,握紧了刀,向安小楼藏匿的地方大步走了过去。

    “没有火?拜火教居然没有火?”虎爷心里暗暗咒骂着,忽然,他的眼前嘭的一声,那是清脆的一声响动,紧接着,一簇好看的火苗便自黑暗中凭空出现,这让他惊了一跳,先是惊吓,紧接着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鬼字就窜了出来,但是再然后,他又发现了火苗居然是握在一只手里的,那火苗多漂亮啊,可比火折子的火纯正多了,身为铁杆的拜火教教徒,虎爷忽地又想起来他们所信奉的真神来,那是火神么?

    火自然不会是什么火神了,那不过是安小楼手里的ZIPPO,他的身子努力后仰着,手持打火机,嘭的转动了轮子,擦着了火石,汽油顺着棉芯飕飕的就攀爬了上来,遇到火星便瞬间燃烧了起来,火苗呼呼的,端正而圆润,安小楼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赌一把了,就看这些拜火教的人,对火和真神究竟是崇拜到了何种地步。

    “啊!”突如其来的火焰让虎爷和另一个教徒大吃一惊,那个黑衣人甚至惊叫出声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了虎爷身旁,看了看火苗,又看了看虎爷,忽然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那些话语都是安小楼听不懂的,但是大概也能猜个七八分,应该是崇敬火神之类的话语了。

    火机燃烧的久了,安小楼就感到烫手,他不得已,嘭的一声又将盖子阖上,火自然也就熄灭了,虎爷咦了一声,他皱起眉来,用脚踢了踢那个黑衣人,沉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虎爷,这是阿胡拉啊!”那个黑衣人果然很虔诚,虔诚到了安小楼想笑的地步,若他发现所谓的阿胡拉,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金属壳,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放屁!阿胡拉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那小子捣的鬼,我刚还看到一只手了。”虎爷斥道,尽管他的声音充满怒气,但是安小楼还是从中听到了心虚的感觉。

    “也许今晚的事不会那么糟糕。”安小楼心里暗想。

    “藏在里面的人,速速出来受死,若是老实,指不定本大爷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若是不然,哼哼……”虎爷将手里的刀抖动的铮铮作响,冲着黑暗的角落大声喝道,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人也蹬蹬蹬跑上楼来,疾声问怎么了,虎爷不作声,只是指了指暗处,说道:“你去看看!”

    安小楼躲在那角落里,距离他们不过七八步远,就这么点距离,竟然让这几个大汉不敢靠近,他心里清楚一定是打火机的作用了,于是趁着火机冷却,他嘭的一声又掀开了盖子,这下那个伏在地上的人又开始叫阿胡拉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安小楼再次点燃了他的打火机。

    “真神啊!”后来的那个黑衣人一如之前的那个同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呼着他们所信仰的神的名字。

    三个黑衣人中,只有虎爷仍旧不太相信,但是不信归不信,他却不敢靠近,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非但如此,他居然连刀都不敢往前伸。

    “虎爷,久违了。”安小楼淡淡的说道,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犹如老友重逢,还是淡如水的那种老友,但是事实上,他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他知道若是唬不住他们,自己就死定了。

    “哼!”虎爷冷冷的哼了一声,但是气势却小了许多,“久违?老子险些被你害死!”

    “咦,奇怪了,若是我没记错,咱们原本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究竟是哪个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家里杀人放火呢?”安小楼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今日里,本是我大喜的日子吧。”

    “也是你的死期。”虎爷冷冷说道。

    “不是我死,便是你死了吧?”安小楼笑道,“那么我看也许你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虎爷,阿胡拉啊!”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笃定安小楼便是他们的神,因为他们是头一次见到能够将火操纵自如的人,不是他们的火神,天下还有谁能做到这样?便是他们奉若神明的神的代言人——圣姑也做不到。

    “别信他的,我就不信了,一个将死之人会是我们的阿胡拉!”虎爷仍不甘心,但是说归说,他的脚步却纹丝未动。

    现在轮到安小楼冷笑了:“呵呵,如此,你便来收我的命吧,如果你不怕以后都无火可用的话。”这句话本是他乱想着说的,却不料误打误撞,撞到了点子上。

    那两个黑衣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就开始磕头如捣蒜了,但是依旧是叽里咕噜说的一串安小楼听不懂的话,不过想也知道是些祈求宽恕的话。

    “哼!你若说你是神,有本事你再变出火来,我看你用的不过是火折子吧!我就不信你身上会带那么多火折子!”虎爷抖着刀说道,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真神阿胡拉,的确是他们的神,对神他是敬畏的,但是对安小楼,他又是不怕的,不但不怕,他身上还肩负着使命,一定要将其除之而后快,这就让他现在进退两难了。

    “呵呵,是么?那你就好好看着我这个火折子吧!”安小楼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是火折子,那种东西一摆开就有火光,可做短暂的照明使用,但是却不能持久,通常都是用来点灯或者点火把用的,他的打火机可不是,安小楼于是在黑暗中嘭咔嗒嘭咔嗒的开合打火机了,这声音本是他最爱听的,没想到现在也许又能救他一命了。

    于是乎,虎爷以及那两个黑衣人便看到了他们一生中所见到的最神奇的一幕,一簇火光,就这样伴随着清脆的铃音(他们认定那是铃音了)熄了又燃燃了又熄无数次,虎爷一开始还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但是后来便数不下去了,因为第一他只能数到一百个数,第二,就算只有一百个,那安小楼身上得有多少火折子啊,他今天新婚,带那么多火折子干嘛?虎爷心里开始发毛了,他也是火神的忠实信徒,自然对火敬若神明的,现在眼看这般场景,他握着刀的手也开始发抖了。

    “虎爷,怎么办?”另两个黑衣人问道,“我们不能触犯神明的!”

    “怎么办?”虎爷牙一咬,说道,“带走,带走带走!”他心里乱烦,本来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怎地就演变成了这般模样呢?杀?他可不愿成为拜火教的罪人,不杀?他又要得罪圣姑的师傅,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啊,最后他索性决定将安小楼带走,带到他们藏身的地方,当面交给那女人,若是她非要杀,就让她自己动手吧。

    安小楼听到虎爷这话,心里颤抖着松了一口气,他的全身都发软,可是安小楼知道此刻他不能瘫软,否则很容易便会被他们看出破绽来,要知道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他一无所知的神啊!

    安小楼舒了口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了那两个人的前面,在那之前,他先把刀丢下,匕首藏好,然后一手持ZIPPO,一手伸过去,很是宽厚的摸了摸两个人的头颅,说道:“神原谅你们了。”

    虎爷斜楞着眼看着安小楼,他心里仍旧是将信将疑的,在安小楼出来之后,他甚至还跨步到那角落里,用脚在地面扫动了一下,他仍旧是在找线索,哪怕是有一根火折子,他就会反手一刀杀死安小楼,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两个黑衣人匍匐起来,用脑瓜子贴着地板,双手伸直,手心朝上放在地上,嘴里依旧咕哝着念念有词,只是他们的“神”并不知道他们念叨的是什么。

    “起来吧。”安小楼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今天险些铸成大错!”

    “阿胡拉,请原谅我们!”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道,“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跟这群不敬神明的人在一起呢?”

    “去!没你说话的份!”虎爷怒道,“快起来,他是不是神,我们回去再理论!”

    安小楼嘭的点燃打火机,照在自己的面庞上,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虎爷大喝:“大胆!”虎爷于是吓了个哆嗦,旋即一挥手,嘟囔着,独自拧了安小楼的胳膊,带他走到了那个窟窿下。

    “跟我回去再说吧,到时候看你是不是神!”虎爷仍旧是嘴硬的。

第227章 真神阿胡拉

    街道上一片混乱,地上到处都是浑身是血满身伤痕的人,这其中多数都是漕帮的弟子,当然也有普通百姓,还有黑衣人,甚至还有两个捕快。

    玉玲珑撂倒了两个黑衣人,脱身于战局之外,在这难得的间歇,她展目四望,并无那人的影子,玉玲珑的额头上开始沁出细汗来。

    “这人去了哪里?”玉玲珑心里暗暗焦急着。

    就在玉玲珑焦急的在现场寻找安小楼的踪迹时,一队人马从旁边的巷道里斜冲了出来,她一眼便看出那是盐帮的人,当头的正是一身白衫的鲁知秋。

    鲁知秋与玉玲珑自然是相熟的了,她骑了马,来到了玉玲珑身边,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玉玲珑那焦急的神色,便知事情已然不好。

    “怎样了?人呢?”鲁知秋沉声问道。

    玉玲珑摇摇头,纵身跃上了屋顶,在那里她只看到了一个黑洞,而安小楼却踪影皆无,鲁知秋武艺不错,这样的高度自然是难不倒她,因此也便跟了玉玲珑上来,看到那个一人大小的破洞,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下去看看!”鲁知秋轻声说道。

    玉玲珑有些愕然的看着鲁知秋,这个女孩子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居然比她还要着急些。但是就在玉玲珑愕然时,鲁知秋已先自那洞口跳入了屋内,不多时她便听到了鲁知秋的惊愕声,玉玲珑于是赶忙也跳了进去,鲁知秋手里拿着个火折子,站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地面,在那里一具死尸正卧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是个黑衣人。

    地上布满灰尘,灰尘之上印着杂乱的脚印,几乎各处都有,她们顺着一处血迹往楼梯口走,一直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血迹就在这里断了线。

    “人呢?”鲁知秋和玉玲珑不约而同的低声说道。

    青天白日,一群黑衣人挟持着一个新郎倌儿,这是一个非常惹眼的队伍,但是安小楼却偏偏赶上了,他不但赶上了,还是这队伍中的主角,当然目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依旧是被那个虎爷架在肩膀上,虎爷一路狂奔,他就一路狂吐,昏头昏脑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群黑衣人来到了一个巷子边上,停了下来,虽然方位不明,但是安小楼仍知道这里是城里。

    嘭的一声,安小楼被丢在了一张床上,那虎爷一边抱怨着,一边脱下了满是臭味的衣衫,丢给一个丫头让她去浆洗,自己则去找那女人复命去了。

    “我们把他带来了。”虎爷说道,尽管他不得不听这个女人的命令,但是他却不怕这个女人。

    “直接丢出去喂狗好了,做什么要带回来?”那个绝美的妇人正坐在窗边看书,听到虎爷说的话,不由皱起眉来,即便是这样冷漠的面庞,这样深锁的眉头,依旧遮不住她的美。

    “我想狗应该不太敢吃他,他个头太大,而且会吐。”虎爷说道,他的眼睛望着那女人,心嘭嘭的跳着,每次来见她时,他的心都是这样乱糟糟的乱跳一通,这汉子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妇人狐疑的看了虎爷一眼,冷冷道:“死人怎么会吐?”

    “他活着。”虎爷极力的用最简单的词汇来回复她,说的多了他怕自己的声音会颤抖,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了。

    啪的一声,那妇人将书阖上,瞪住虎爷:“为什么还活着?”

    “他是……”虎爷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闪进门里的,是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女。

    “属下参见圣姑!”虎爷一见少女,便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口中呼道。

    而圣姑却没搭理他,只是看着那妇人,问道:“师傅,你为何要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妇人看了她一眼,自桌前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屋子中央,说道,“罢罢罢,告诉你也无妨,你现在是拜火教的圣姑,岂能为了一个男人整日茶饭不思,王爷对我们已经不满了,你还不竭力去弥补,却仍旧……”

    “师傅,我是圣姑,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总要得到我的许可。”少女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说道。

    “哼!”妇人盯着少女看了一眼,说道,“绮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师父,绮儿永远都是你的绮儿,只是这个男人他……”绮儿黯然的垂下眼帘,她不愿让别的人看到自己眸中的泪光。

    “启禀圣姑,那个安什么的,他身份颇有来历。”就在这个时候,虎爷忽然开口了,“原本属下是奉了护法之命要取他性命,可是在关键的时候,阿胡拉忽然降临,让我等不得不住手,并将他带回来听后发落。”

    “阿胡拉?”绮儿和她的师父不约而同的奇道,“什么阿胡拉?你说清楚一点。”

    虎爷得了两个女人的命令,遂一五一十将那屋子里发生的事向他们诉说清楚了,然后便跪在地上,等着看她们的反应。

    就在虎爷他们讨论安小楼时,这位“真神”正躺在床上痛苦不已。

    “他娘的,动作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正常的走路会死吗?每次都把老子弄的这般难过!”安小楼不停的咒骂着,骂得看守他的两个人十分的诧异,并且不时从门口探头进来看他。

    现在安小楼的身份十分尴尬,他是真神的传闻早已传遍了整个院落,这里所有的拜火教教徒都已经知道他们捉来了一个身穿大红衣衫的火神,说来也巧,安小楼身上的大红袍子,竟然为他的身份又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明明只是新郎礼服么,当然,安小楼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此刻他正头晕眼花着,眩晕让他险些把苦胆都吐了出来,此刻嘴巴里既难闻又干渴。

    回到院子里的黑衣人迅速的都变成了红衣人,总共三四十个红衣人,有些身上还挂着彩,他们一起走到了关押安小楼的房间外,聚在那里嘀咕着。

    安小楼头正痛着,自然是不想理会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了,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句话:“他是真神阿胡拉在人间的模样!”

第228章 祸不单行

    安小楼头昏脑胀的盘腿坐在床上,听着看着门外的那些红袍人嘀咕什么阿胡拉,什么火神,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姑娘拨开了众人,手里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条湿毛巾,还有一杯茶。

    “@@#¥¥%%%”小姑娘长得金发碧眼,脸蒙在白纱里,虽然看不清容颜,但是想来应该十分的漂亮,她冲着安小楼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将手里的托盘递到了安小楼跟前。

    安小楼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看她,心里大约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遂一把抓过了毛巾,胡乱在脸上擦着,他身上的大红袍子早已被呕吐物弄脏了,但这可是安小楼前世今生所穿的第一件新郎倌儿礼服啊,他沉着脸擦拭着。

    “!@@!¥!@#¥”那小姑娘又将手里的托盘向他戳了戳,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什么跟什么?”安小楼有些不耐烦了,“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们管事的呢?叫他们过来!”

    安小楼似乎忘记了,他是作为俘虏被抓过来的,小姑娘看到安小楼黑着脸说了一大通她听不懂的话,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紧张了,眼神也有些畏惧,这个时候门外聚集的那群红袍人有几个朝小姑娘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她于是眼神又变,竟然提着裙子向安小楼半蹲着施了个古怪的礼,然后转身匆匆离去了。

    小姑娘离去的时候,将托盘放在了床头的茶几上,安小楼端起茶杯,一仰脖将茶杯里的茶水倒进嘴巴里,咕噜咕噜漱了漱口,噗的一声喷到地板上。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安小楼嘴巴里干净了,脑袋也开始变得灵活起来,他仔细的梳理了一下这一天的经历,心中渐渐生出疑窦来,莫不是那个岐王依旧对自己不死心?这里一定是七儿的地盘了,那么七儿呢?之前在那栋楼里,安小楼一直都听到那几个黑衣人在说什么女人女人的,究竟是哪个女人要取他的命呢?是七儿么?不,绝不会是七儿,想到七儿,安小楼的心思又乱了,他觉得现在自己距离七儿很近,却又似乎很遥远,朝思暮想的人,想见一面咋就这么难呢?安小楼胡乱的想着,虽然有太多他不清楚的地方,但是有一点他知道,这一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被玉玲珑找到了。

    “这群家伙们崇拜火,我得仔细点利用ZIPPO才是。”安小楼看着门外那些人,心里暗自琢磨着。

    “走开走开,别堵在这里!”就在安小楼自己寻思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是虎爷,听这声音,他似乎还很不耐烦。

    虎爷的到来,驱散了门口围观的人们,他抬脚进屋,回到驻地后,虎爷和大伙一样都换上了象征拜火教教义的大红袍子,他的地位显然要比其他人高许多,因为他袍子的质地不错,安小楼看着虎爷,眉毛挑了挑,等他先开口。

    虎爷进屋之后,倒没急于跟安小楼说话,他皱着眉,屋子里还充斥着一股子呕吐物的酸臭味道,他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咳嗽了一声。

    “有话说,有屁放。”安小楼冷冷说道,“你去跟你的主子报告完毕了?挨骂了吧!叫那女人出来见我,她若要杀我,何不亲自动手?”

    “咳咳!”虎爷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位……”虎爷斟酌着,对于安小楼的身份,他将信将疑,可是外头的那些教徒们可是一传十十传百,将安小楼神秘化了,更有些人把他当作了真神,再加上有圣姑的阻拦,在这样的情况下,虎爷纵使有一万个胆子,一时也不敢对安小楼怎样,不但不敢动安小楼一指头,虎爷还得好言好语相待于他。

    “……”安小楼看他的样子,心里是又气又恨,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知道此时不能太过张扬,毕竟身在虎穴呢,一切都静观其变吧。

    “我来问你,那火,究竟是怎么回事?”虎爷忽然想起这个一直悬在他心头的疑问。

    “火?”安小楼嘴角挤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我要它生它便生,我要它灭它便灭,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信你,定是些江湖术士的把戏!”虎爷瞪着安小楼,企图从他脸上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只可惜除了疲惫和戏谑的表情,虎爷什么都看不到。

    “没事你就下去吧。”安小楼挥了挥手,“我需要休息,今天你们算是闯了大祸了。”

    这话安小楼绝非是恐吓,现在外头一定是掀翻了天在找他呢,想到这里,安小楼又开始担心其史玉婷和童三好来,这两个丫头若是知道新郎倌儿被劫了,不知会哭成个什么样子。

    说来也怪,那虎爷听了安小楼的话,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反驳,却最终又忍耐了下来,他竟然真的就站起来走出去了。

    虎爷出去之后,安小楼便倒头躺在床上,脑子里是一片混乱,不多时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的并不太平,简直可以说是噩梦连连,一时梦到血池呼啦的尸体,一时梦到三好和玉婷泪汪汪的眼睛,一时又看到七儿冷冰冰的面庞,这些人距他忽近胡远,似真似幻,不可捉摸。

    再次被人弄醒时,安小楼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夜晚了,这本该是他小登科的夜晚,现在他却深陷囹圄,成了阶下囚。

    摇醒安小楼的仍旧是白天那个姑娘,她的手里端着一碗宽面,怯生生的望着安小楼,也不说话,大概是知道就算她说也没用,安小楼压根就听不懂。

    “放着吧!”安小楼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嘴角流着口水,睡眼朦胧,说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怪,大概是感冒了。

    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听不懂安小楼说道是什么,一直到安小楼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面,那小姑娘才将面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站定了看着安小楼,似乎是他不起来吃掉,她便无法回去复命一般。

    “怪事……”安小楼嘀咕着,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他的新鞋子没在床边,想来应该是在来到路上弄丢了,天气热,安小楼于是索性赤着脚走到桌子边坐下。

    宽面,这面安小楼看起来有些熟悉,有点类似于拉条,筋斗可口,面汤里飘着油花,看来俘虏的待遇还不错么,安小楼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挑着面条,而那个小姑娘则一直站立在一边,似乎是奉命要盯着安小楼将之吃完。

    “这里是什么地方?”吃饱睡足了,安小楼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了些,他试着与那小姑娘沟通,可小姑娘除了摇头,什么都不说。

    吃过饭,小姑娘收拾了碗筷下去,没多久就有两个男子进来,他们依例是穿了大红的衣衫,这两个男子一进门便匍匐到地上去,双掌掌心向上,向安小楼行着大礼,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长老有请真神,请真神随我们走一趟。”

    长老?这个所谓的长老,一定不是七儿了,安小楼心里暗想。他站起身来,看到那两个红衫人立即又虔诚的垂下眼,不敢看他,安小楼心里于是有数了,这两个家伙,是忠实的拜火教教徒,而拜火教,一定对火有着特殊的情感,现在他在这里,虽然依旧是在虎穴中,却未必会立刻有性命之忧,一切都还有机会。

    “带我去吧。”安小楼沉声道,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应该是被那虎爷带着奔波呕吐再加上昏睡导致的,但是正是这沙哑,给他平添了一丝神秘的气质,这让那两个红衣人更虔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从一开始的锣鼓震天,热闹非常,到后来的刀光剑影,安小楼被劫杀的事,已经传遍了苏州城,盐帮,漕帮,官府,和胜会,能出动的都出动了,所有的人都在焦急的寻找安小楼的踪迹,这其中自然也有玉玲珑和鲁知秋焦急的身影,只是她们几乎将苏州城都搜了个遍,仍旧没有找到安小楼的踪影,也没有那些黑衣蒙面人的蛛丝马迹。

    “我看我们去一趟知府衙门吧。”玉玲珑一脸疲惫的说道。

    “嗯。”鲁知秋的眉头皱了一天没有舒展开来了。

    苏州府衙。

    虽然早已过了办事的时辰,这里仍旧是灯火通明,衙门里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寻找安小楼的下落了,此事只有文中信和两个贴身的护卫正在堂上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大人!”唐尔正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模样万分的焦急,脸上也是疲惫的神情。

    “怎样了??”文中信一看到唐尔正,便急急问道,“有消息了么?”

    “安贤弟没消息,可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自守军传来。”唐尔正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岐王动手了!”

    “什么?”文中信腾地站了起来,“消息可确切?”

    “嗯。”唐尔正说道,“我持了大人的手信去借调军士,却被拒之门外,据高统领所说,他们接到了密令要连夜出城去。”

第229章 帘子后的女人

    这座院子不大不小,典型的江南小院儿,负责来带安小楼的两个红衣人神色肃穆,对安小楼毕恭毕敬,甚至连他靠近一下,都会马上退避三舍,只肯不远不进的跟着他,其中一个看到安小楼无靴,甚至还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给安小楼穿。

    “不要了,谢谢,我怕香港脚。”安小楼送给那红衣人一个淡淡的微笑,居然还让他感动的不知所措,这是一群有信仰的人,安小楼心想。

    几进几出之后,安小楼被带到了一座小楼前,期间他曾隐约听到不远处的街道或者巷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心里在想那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呢?

    那座小楼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同样是一身红衫干练打扮,不同的是,她们脸上都蒙着白纱。那两个红衣男子的使命似乎就止于此了,在与那两个女子叽里咕噜交涉一番后,他们郑重其事的将安小楼交给了那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中胸稍微大一些的那个负责带安小楼进去,这让他得以一饱眼福,凑着屋里微弱的灯光,安小楼看到那女人也是金发碧眼,他心里就犯嘀咕了,这拜火教,难不成是外族的人?安小楼大学时有个维族的同学,那女孩子长得叫一个水灵,直让他心动了好些时候,一直到后来遇到他的初恋为止。

    “看起来,这些人应该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安小楼心里嘀咕着,不知不觉就跟那女人来到了二楼。

    这小楼的二楼是一间很大的卧室,内外两间被帘子隔开,透过帘子隐约可见一张床(或者说是塌,反正这些古里古气的玩意儿安小楼始终都没弄明白,他曾经有一次险些把一把做工精致的老茶壶给当夜壶用了),床边有个女人端坐了,从身段来看应该是个大美人儿,凹凸有致不说,还有着如云的长发。

    带安小楼来到红衣女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后帘子后的女子也回了几句,之后就见那红衣女子躬身退到了门外楼梯口,静静地站着,看那样子,像是把门的。

    “你就是安小楼?”里面的女人说话了,那声音有些清冷,但是却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听后心头欲罢不能,并且听了这个声音,安小楼心头不由得一惊,他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在哪里曾经听过了。

    这女人无论从身段来看,还是从声音来听,都无法辨识出她的年纪来,说二十岁也可,说三十岁也许也不过分,安小楼皱着眉头,眼珠子转了几转,大大咧咧的拉了把椅子,不请自坐。

    “我是安小楼,那你又是谁?”安小楼用极为淡然的声音问道,他非常想把自己的声音修饰成那种深沉的,富含磁性的以及充满诱惑力的,不过在酝酿了半天,他觉得那难度太大了,以安小楼的功夫,他最多也就只能装出一个淡然的声音来,其实他此时的内心,半分都不淡定,安小楼渴望着能够见到七儿,又担忧着他在这里的安全问题,心里还记挂着家里的两个新娘子,这种时候若是能够淡定了,就真的出鬼了。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相较之下,人家女人对声音的修饰和语气的把握要来的精确的多,她的声音让安小楼听后,即便是在这燥热的天气里,也觉得丝丝的透心凉,他知道这女人对自己绝无善意了。

    “那算了,我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安小楼将大腿翘到二腿上,悠哉悠哉的荡着二郎腿,同时还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还是温热的,冷热适中,刚好入口,而且茶香四溢,应该是上好的龙井了。

    “说罢,你请我来到底做什么?”慢吞吞的吐出一片茶叶,安小楼发问了。

    “请?”那女人轻笑道,“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我本不是要请你,只是想要取你的狗命。”一句骂人的脏话,在这女人嘴里吐出之后,竟也变得那般顺耳了。

    “咱好像是那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关系吧,你要我的命做什么?”安小楼问道。

    “无怨无仇?”听那女人这话背后的口气,好像跟安小楼有啥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我们之间的仇怨大了,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身上的火是怎么回事?”

    “火?”安小楼乐了,感情这拜火教还是挺民主的,若教徒认定的事情,便是高层也无法独断专行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有句话你听过没?天机不可泄露啊!”

    “哼。”帘子后的女人用极为轻蔑的语调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命令道,“火来!”

    “什么?”安小楼一愣,他没搞明白这女人要做什么。

    “我说火来,他们不都传言你是真神阿胡拉么?”那女人似乎并不太崇拜阿胡拉。

    安小楼于是明白,她这是要挑刺找茬找借口P人了,遂无奈的,深沉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是不是什么胡什么拉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有火却是真的。”说罢,安小楼伸手进怀中要取ZIPPO。

    “你要做什么?”帘子后的女人见此动作立刻警觉了,“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耍花招,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取火啊!”安小楼将打火机掏出来,无奈的耸耸肩,“你不是要看火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趁那女人不注意,擦着了打火机,一股比烛光还要明媚的火苗就自安小楼的手里蹿了出来(至少那女人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时候,无论是帘子后的女人,还是门口站岗的女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小楼以及他手里的火,门口的女人居然还跪拜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着。

    “哼!”帘子后的女人愣了愣,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她的傲然,“我看多半是什么江湖术士的把戏了。”

    “这年月,没有那么厉害的江湖术士。”安小楼收起了打火机,又揣进了怀里,“好了,你要看火,现在火看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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